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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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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六日,晴。

今天是來到寄宿學校的第一天,媽媽提前送來了家裏的棉被和床墊,雖然學校有配好的,但媽媽囑咐我一定用自己家的,說保暖。

新的班級跟從前不太一樣,學習氣氛濃厚,但似乎同學間的交流變少了,也許是因為還沒有完全熟悉。

媽媽晚上打電話來詢問我,我反問家裏的情況。

媽媽說,青曉聽說我今天就去了寄宿學校,氣的不肯吃飯,臨睡前還把我床頭的娃娃都抱走了。笑:)

三月五日,小雨。

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傲慢的男生?傲慢、自私、目中無人。

竟還有這麽多女生追捧?

可笑。

三月八日,晴。

數學課上最後一道奧賽題,我比莊軼先答出來,還是老師沒有見過的方法。

哈哈哈,看他一臉吃癟的表情,真是太爽了!

三月十五日,陰。

今天回家吃飯,青曉似乎長高了些,將來個子可能要比媽媽還高了。笑:)

爸爸給了我們一人一方好硯,青曉的字是進益了,只不過沒寫幾個字就丟下筆去樓下玩了。

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媽媽下午還去值班了。

有點不想回學校。

三月二十日,陰。

來新學校的第一次月考,按成績排座位,莊軼就坐在我右手邊。

數學簡單,語文題目出的怪癖,作文題目:品味遺憾??

英語有幾道題拿不準。物理化學十拿九穩。

說實話,坐在莊軼旁邊考試頗有壓力,經常側目見他奮筆疾書而自己毫無思路,希望不要被他影響才好。

三月二十五日,晴。

月考成績出來了,並沒有預想的好。

莊軼果然奪魁,比我高了十分。

從小到大第一次拿第二名,有點不服!

誰知不是他在旁邊影響了我發揮?!

四月五日,晴。

年級籃球賽,小容拉了我去啦啦隊,場面的確熱鬧。

莊軼在場上以一敵三,女生們尖叫不斷。

中場休息時我給他遞水,他笑了笑。

四月八日,晴。

S市的展覽會開幕,聽說今晚在電視塔下有盛大的煙火晚會,又恰逢難得是放假的日子,班裏人偷偷組織了一起去看。

約在榮裏巷碰面,去的時候人已經都到齊了。一群人跑跑跳跳,說說笑笑,就到了電視塔旁的江邊。

莊軼不知什麽時候就走在我邊上了。

他穿黑色線衫,牛仔褲,白球鞋,似笑非笑,步子悠閑。

江上的郵輪忽地變多了,江對面的高樓大廈亮起燈光,照的江面五光十色。

煙火飛天的那一刻,耳邊嘈雜,我卻聽見莊軼仿佛開口對我說了什麽。

我轉過頭問他。

他笑起來,明眸皓齒,又不說話了。

四月十五日,小雨。

今天課業尤其重,在教室裏晚自習時頭也昏昏沈沈的。

下了晚自習才想起自己沒有帶傘,外面雨淅淅瀝瀝的。

等走回座位坐下,發現椅子旁邊不知道誰落了一把雨傘。

喜滋滋地就撐回了寢室。

四月十七日,晴。

今天回家,一家人一起吃飯。媽媽燒了拿手的西湖醋魚。

回到我自己的房間,竟然也是一塵不染。

青曉跑到我房間,非要和我一起寫作業。寫完了作業洗完了澡,竟然捧了一床被子枕頭,自己放到我床上攤好,就那樣呼呼睡過去了。

哭笑不得。

杜青曉逐字逐句地讀著雲曉的日記,每每看到自己的名字,嘴角便自覺揚起。

就在莊軼這個名字,出現得越來越頻繁時,一張照片從書頁裏掉出來。

金黃色的銀杏樹下,兩個人肩並著肩,俱都笑得認真。

那照片上人的面貌,乍看之下,杜青曉還以為是自己。

只在看到眼下那一顆小小的淚痣時,才確認了是姐姐。

原來她和姐姐,竟長的這麽像。

那男生站在姐姐身邊,朗目疏眉,氣宇軒昂。

厚厚的衣袖下面,兩人十指緊扣。

竟是天造地設。

杜青曉捂住嘴巴,臉漲得通紅,眼淚瞬間就漫過眼眶,好似一場醞釀已久的滂沱大雨。

她飲泣吞聲,哭的雙肩微顫,不能自已。

她的印象裏,雲曉於眾人,就如同一尊活佛。

兩人博弈,她在對面輸的一敗塗地,雲曉抿一口茶,笑似鏡中水月,不染凡塵。

可在這日記裏,雲曉活得卻那麽鮮艷。

日記裏寫道男生如何在眾人面前表白,甚至在老師面前毫不避諱的關照姐姐。

兩人在哪裏的屋檐下躲過雨。

如何偷偷摸摸地過過情人節。

如何逃課去看一場精彩的展覽。

如何共讀了一本書。

不曾有什麽山盟海誓,只是細水長流。

十一月十七日,晴。

近來莊軼的壓力似乎越來越大,少見笑容。

冬天天黑得又早,寒風瑟瑟,樹木全都雕零,無端又讓人生出一股悲戚。

莊軼所在的奧賽班去北京參賽。那天我去了火車站送他。

一隊人馬,他鶴立雞群地站在那裏,看見我,就朝我淡淡地笑。

我生怕再給他施壓,只說去了北京,替我多吃幾口烤鴨。

他這才笑出來,說,以後我們一起去。

我看著他上了火車,窗口處他朝我招手。我站在月臺邊,看著火車的尾巴也消失在視野盡頭,竟有一絲不安。

十一月三十日,陰。

一連幾天陰沈的天氣。

北京那邊沒有傳來好消息。

莊軼並沒有得獎。

他回來時,並不見異樣,但我卻覺察出他心裏的失落。

不知道怎麽安慰,只好握了握他的手。

十二月六日,晴。

莊軼說,也許這個冬天,會有一場離別。

我想他指的是寒假,他說過會被爸媽帶去哈爾濱老家,自然是要離別的。

彼時他將我的手捂在自己的口袋裏,和煦地朝著我笑。

冬天到了,我竟一點也不覺得冷。笑:)

十二月二十日,晴。

學校裏好不容易放假。媽媽說醫院裏加班,讓我去接青曉放學。

我去學校,班主任卻說小妮子早就回家了。

我回到家,四處不見她的人,窗臺上媽媽新得的君子蘭卻不知被誰打翻了。

我便去家門口的樟樹下逮人。

不一會兒就看見青曉從另一棟樓的花園處滿不情願地走過來。

撓著頭朝我笑,說姐姐你回來了,我好想你。

我笑笑問:你是不是又闖禍了?

她才老老實實交代。

我不在家,也不知道她闖了多少禍了。笑:)

日記就在這裏戛然而止了,一如她記憶裏姐姐最後留下的樣子。

杜青曉合上日記,捧著它,消無聲息地落淚,心中一陣劇痛,像是被誰用榔頭狠狠敲在心尖上。

她想,親人有時就像我們身上的一樣器官,任憑平時多不起眼,一旦失去,也是傷筋動骨甚至於性命攸關一般的傷病。

永不會愈合,永不能重得,失去一次,我們已永不是原來的我們。

白岑進書房時,只看到她捧著書木然地坐在那裏,臉上淚跡斑斑,一聲不吭。

直到手上的日記本被人抽走,她恍然一擡頭,白岑背光站在自己面前,面目難辨。

一聲嘆息之後,她說:

“雲曉走了之後,這個家就不像個家。”

“這不怨你,大人都還看不清的事情,你就更不用說了。”

“這些年你性子也改了好多,我怎麽會不知道是為了什麽。”

“你自以為我只疼雲曉,不在意你,若不在意你,也不會幹涉你與誰來往了。”

“你只記得,這個家,再也禁不起任何失去,就好了。”

從那天起,杜青曉褪去了腕上的手串。

“孝順”二字,人前人後,她都做齊了。

只記得,白岑說的,這個家,再也禁不起任何失去了。

回到學校,已變成大四的學姐了。

她剪掉了長發,一頭齊耳利落的短發,準備迎接新學期的實習。

這份實習是李老推薦的,她絲毫不敢怠慢,深怕壞了李老的招牌。

H公司是全國有名的IT巨頭,雖然C市的這個只能算是它的一個小小分部,但能進這樣的集團工作,對於杜青曉來說,已經是難得的機會。

開頭一個星期的新人培訓,她幾乎天天學習到深夜,加上公司離宿舍的距離又遠,每天還得早起坐地鐵上班,一周下來,難免累得面黃肌瘦。

終於結束一周的培訓,好不容易挨到周末,杜青曉也體會了一把睡到日曬三竿的滋味。

趙霖霖體恤她,幫她打包了中飯回來,她感激涕零地吃了。

趙霖霖啃著蘋果,看她穿著睡衣坐在電腦面前吃著炒飯,頗有點不修邊幅,不禁好奇起來。

“誒,我聽說H集團這個實習,只有李老師手上有一個名額,你是怎麽拿到的?”

杜青曉看著電腦屏幕上的電視劇,心不在焉道:“我不是在他實驗室做事麽。”

趙霖霖樂了:“你知道麽,我聽說現在好多人在找門路進H公司實習呢!”她停頓片刻,見杜青曉轉過頭來看她,朝著盧勤的床位怒了努嘴,“那位現在肯定還在李老的辦公室軟磨硬泡呢!”

杜青曉沈默了一陣,屏幕上的人演到可笑之處,跟著笑了兩聲,不甚在意的樣子。

新進職場,杜青曉整理了一遍衣櫥,周日便認命地領著趙霖霖一起去逛街買衣服了。

一個上午,搞定了兩套職業裝,心滿意足地帶著趙霖霖去喝咖啡。

她們來的是C市一家新開的大商場,找到裏面一家裝修精致,氣氛安靜的咖啡館,兩人便選了角落裏臨窗的位置坐下了。

杜青曉放下手上的大包小包,舒服地靠在沙發座椅上,揉著太陽穴,閉目養神。

“杜杜!”

手腕忽然被趙霖霖狠狠抓住。

只見她瞪著兩眼,盯著青曉白花花的手腕,驚嚇般地說道:“你手上的手串哪兒去了?”

杜青曉收回手臂,照著趙霖霖的腦門輕輕一敲:“扔了,不行麽?”

說完就笑了,雲淡風輕。

趙霖霖聽見這話,像是看見什麽史前神奇物種似的看她。過了半晌,低下頭,呢喃道:“好好的,怎麽給扔了。”

杜青曉並沒理她。

就在兩人喝完咖啡,起身準備走時,門口出現一個熟悉的倩影,竟然是開學以來一直忙得不可開交的盧勤。

她穿著一件波點連衣裙,輕巧地踩著小高跟,婀娜多姿。

一進來,就坐到了能看見門口的位置上,點了一杯咖啡,不知在等誰。

趙霖霖朝對面做了一個噤聲的姿勢,然後緩緩地又坐回自己的位置。

杜青曉會意,小聲地湊在她耳邊說道:“我們走吧,坐在這兒看什麽熱鬧。”

趙霖霖不理她,心想,此時不看熱鬧,更待何時。

杜青曉拗不過她,只好也坐回去。

只可惜,盧勤喝了一杯又一杯咖啡,也沒等來要等的人。

趙霖霖扁了扁嘴,兩人只好從後門偷偷溜走。

出了咖啡廳,趙霖霖撞了撞杜青曉的肩膀,興致不減道:“你還不知道吧,盧勤和胡一飛,已經分了。”

杜青曉聽見,也只是點點頭,並不多言。

趙霖霖見她沒有反應,又裝作漫不經心地提起蕭暨,問她知不知道蕭暨現在在哪兒。

“他在C市G大啊,你不是知道麽。”

趙霖霖高深莫測地扯起嘴角:“你知道G大有個全國著名的實驗室吧?”

杜青曉眉心一動。

“蕭暨就在那兒呢。”

杜青曉不說話,只是狐疑地看著趙霖霖。過了半晌,問道:“你跟我說這些想做什麽?”

趙霖霖嘿嘿地笑著:“前兩天蕭暨來我們實驗室談合作,問起你嘛。”

是了,趙霖霖這個學期在老師的實驗室幫忙,兩校又常有學術上的合作,遇見也不稀奇。

杜青曉懶得再問,她和蕭暨早疏於聯絡,彼此了無牽掛,十分妥當。

不想她的這一份了無牽掛,看在別人眼中,卻如眼中釘肉中刺了。

作者有話要說: 手串去哪兒了?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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