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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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姜枝倒是不怎麽在意師尊會不會看, 這個世界衣服層層疊疊，泡溫泉只需褪去外袍，裏面還有兩層遮蓋到小臂的長袖, 就算浸了水也看不到什麽。
比起她的世界的分體式泳裝, 簡直太小兒科了。
但姜枝還是謝過蘇瑤瑤, 將障目法陣擺好。
嘩啦啦一陣水聲，姜枝褪去鞋襪擺在岸邊，挽起一截褲腿伸出去試了試水溫, 恰到好處的熱度，姜枝放心地踩了下去, 在溫泉靠邊處找了塊石頭，大半身體泡進去，只露出一個腦袋。
流火坐在岸邊的樹下, 背對著她。
障目陣法升起裊裊薄霧，和蒸騰水汽混雜, 暈染出山水墨畫般的淡紫色。間或風動，頭頂樹葉颯颯, 少年紅色發帶在朦朧霧氣裏格外清晰。
姜枝手指動了動, 忽然職業病發作想將現在這一幕畫下來。但沒有工具顏料, 這裏不是她熟悉的世界。
姜枝意興闌珊片刻，轉移註意力, “流火，我們來聊天吧！”
抓緊一切攻略機會, 早日回家！
姜枝鬥志昂揚，看了眼岸邊堆在衣服上的儲物袋, 不確定系統布娃娃是否防水，姜枝把它放在裏面。
她握了握拳。
爭取在這次秘境把進度條刷到60%！
-
“枝枝想聊什麽？”
“啊, 我想想……”
臨時開口，姜枝也沒想好。
流火耐心等著，他側了側臉，視線保持非禮勿視的分寸，遠遠只能看到線條流暢的下頜，和溫和彎起的唇角。
術法可以改變和偽裝一個人的五官容貌，但在姜枝這種靈氣天才的畫家看來，骨相是不可輕易更改的。
流火此刻溫和微笑的弧度，和重霜峰上君時如出一轍，但又多了幾分煙火氣和溫度。
像是雲端神祇步步生蓮，沾染了人間煙火氣，不再是那遙遠聖潔的菩薩，更像是體貼平和的鄰家兄長。
姜枝有一瞬間恍惚。
很快回過神。
“來聊聊今晚吃什麽吧！”
什麽爛話題……
姜枝在心裏給了自己一拳，進入秘境後大腦轉動比平日遲緩，明明可以展開一些更有意義的話題。
流火溫聲道：“瑤池秘境的鎮守者是位嗜好造夢的魘獸，她在精神方面有很強的控制能力，稍不留意就會被她帶入編織好的幻夢。白日不織夢時，也會多多少少會受到影響。”
姜枝呆了呆，原來她把心裏吐槽說出口了。
-
好在流火並未覺得不好，細心解答了姜枝的疑惑後，將話題轉回開頭，認真和她討論：“烤魚、烤兔子、還是烤鳥蛋？”
知道姜枝不善廚藝，流火補充：“秘境靈氣充沛，在這裏生長的動物肉質格外鮮美，口感上佳。就算最差的廚子，也能輕松烹飪上好美食。”
姜枝自告奮勇：“烤魚吧！我會捉魚！”
當年她在荒山養蛇崽，三條蛇崽飯量巨大，剛破殼時還不會覓食，全靠姜枝背著它們漫山遍野上躥下跳，鍛煉出摸魚好技能。
“那我來搭架子烤魚，”流火自然地分好工，“調味料和碗碟我都帶了兩套，枝枝喜歡辣的還是不辣的？”
“辣的，”姜枝下意識回答，又補了一句：“可謝繁他們……”
兩套餐具不夠分吧？
流火笑盈盈：“蘇師姐應該是不會回來吃晚膳了。”
想起蘇瑤瑤走之前和謝繁重歸於好，姜枝也沒多想，“那就不打擾他倆了，我們吃。”
-
姜枝泡夠要求的時間，順著岸邊爬上去，在地面蜿蜒出一道水痕。
濕漉漉的布料貼在身上，幾乎遮不住什麽，發絲滴著水順著臉龐滑下，沒入衣領。姜枝下意識擡頭看了眼樹下的流火，對方始終端正盤坐，背朝著她。
姜枝悄悄松了口氣，匆匆扒拉起堆放岸邊的衣服。
流火恰好出聲，阻攔姜枝動作：“枝枝，濕衣服容易著涼。”
他從袖口掏出一枚拳頭大小的靈珠，火紅色晶瑩剔透，內裏似乎有火苗在燃燒。流火以指化風，將靈珠送到姜枝面前。
全程背對著她沒有回頭，只有頭頂紅色發帶飄搖。
他溫聲道：“你還未修行法訣，這枚靈珠能替你烘幹衣物，避免受寒傷風。”
見姜枝想要推辭，流火莞爾一笑：“女孩子出門在外，總要多註意些才是。”
姜枝心下一暖：“謝謝。”
她孤獨慣了，很少被人這樣妥帖細致的照料，就連此刻濕衣服貼在身上，也不覺得冷。靈珠一寸寸烘幹布料，也溫暖了她的心。
她把他當回家工具，而他是真心在關照她……
流火悠悠笑著，“我本就該多關照你幾分，好了，快把外衣披上吧。”
姜枝低低地“嗯”了一聲，強行撇開繁雜思緒，不再亂想。
流火彎著眼睛，身後窸窸窣窣的響動清晰傳到他的耳朵，細小到水花順著發絲滴答，少女赤足踩在草地，靈珠細致地掃過她身上每一寸，她彎腰套上羅襪，指腹從皮膚劃過。
障目法陣只對化神以下有用，攔不住他這條快要修煉至太虛境的人蛇。他沒有睜眼，睫毛顫了顫。
流火幽幽嘆了一聲，兄長不通人事，還是太粗心了些。
君時在重霜峰專註修劍，自己日常起居都是他送過去的傀儡童子照應，如今多了個身嬌體弱，需要細心呵護的小枝枝，顯然照顧不周。
流火暗自搖了搖頭。
所以，照顧枝枝這件事，就由他來代勞吧。
-
到了日落，暮色四合，謝繁和蘇瑤瑤還沒回來。
流火像是對此地很熟稔，領著姜枝去溪邊捉魚，吃完飯後在附近恰好有一座小山洞，距離溪畔很近，洞口處能聽到溪水潺潺流淌。
“今晚便宿在此處吧。”
“只有我倆嗎？”姜枝有些擔憂，從洞口往外瞅了幾眼，天色黯下來，樹影重重，視線受阻只能聽到溪水的聲音。
“瑤瑤師姐怎麽還不回來，不會遇到什麽事情了吧？”
“沒事的，他們可能遇到機緣，暫時耽擱了。我在溫泉旁留了信，蘇師姐看到便能找到此處。”
流火不疾不徐，姜枝也逐漸放下心來。自家師尊是化神尊者，他說的話肯定不會錯，她還是不要額外操心了。
姜枝轉身往山洞深處走，興致勃勃左看右看，尋找晚上能歇息的地方。
流火跟在她身側，“這裏環境簡陋，小心腳下。”
姜枝大大咧咧揮了下手，“沒事的，我以前也在山洞住了好久呢！”
一開始養蛇蛋，到後來小蛇孵化滿地亂爬，都是在山洞。後來蛇崽們長得又大又長，半徑比她腰還粗，山洞實在塞不下，她才搬到外面開始建吊腳樓。
“包括捕魚技能，也是那時候學會的。”
姜枝追憶了幾句過往，遺憾看向流火。可惜，他對那些事情都不記得了，不然任務進展肯定更順利。
不過攻略對象竟然變得這麽厲害，是中洲十二府的第一劍。作為飼養員，姜枝莫名有種與有榮焉的欣慰感。
流火一怔，沒註意到姜枝看自家茁壯大白菜似的眼神。
他忽然想另一件事，他從未詢問過姜枝的來歷。
君時數百年前便開始尋找能穩固神魂的溫泉，顯然是為姜枝準備。可眼前少女根骨年齡不超過二十歲，數百年前不可能和君時遇到過。
流火不由得費解，難道兄長還有預知的本領？
-
入夜，月明星稀。
月光清透澄明，順著山洞頂端一線天灑落進來。山洞裏光線晦明不清，流火指尖掐了個決，一簇簇小火苗飄在半空，點亮整個山洞。
山洞深處有一空曠平臺，可以臨時搭個床。姜枝在君時給的儲物袋裏一陣翻找，找到幾套枕頭被子，清一色的淺粉配色，少女氣息濃郁。
姜枝：“……噗嗤。”
她偷笑著瞟了眼不遠處的流火，暖色火光明滅在他側顏，在石壁落下一道線條流暢的剪影。
姜枝心想，攻略對象表面看著正經，竟然和她一樣喜歡粉色！
流火迷茫姜枝為何看著他笑，就聽少女“咦”了一聲，從儲物袋拎出一袋子五顏六色的靈珠，袋子裏還附帶一張字條，清晰寫明各個靈珠的用法和功效。
其中有幾顆和流火在溫泉旁給她的一模一樣，註明在泡溫泉時隨身攜帶，可快速烘幹衣物。
“都怪我，進來前沒仔細看。原來師尊早就準備好了。”
姜枝心虛縮了下脖子，君時明明提醒過她，儲物袋裏的東西要提前瀏覽一遍，到用的時候才能更快拿出來。
她飛速又瞅了眼流火，不想被師尊當面抓包她偷懶，飛速把小袋子塞回去。
假裝無事發生。
流火：“怎麽了，枝枝？”
姜枝幹笑，飛速把頭埋進被子：“哈哈沒什麽，我困了，該睡覺了。流火晚安！”
流火盤膝坐在山洞另一側的石壁旁，面露一絲糾結，望著姜枝欲言又止，最後熄滅了火苗，點點頭溫聲道：“好，枝枝晚安。”
人族講究男女有別，七歲不同席，但他和枝枝是親密如師徒的關系，同宿一個室內，應該……不要緊吧？
而且夜裏魘獸隨時可能出沒，他還要看護枝枝不陷入幻夢。
想到這裏，流火又恢覆游刃有餘的怡然。
視線掃過姜枝乖巧睡顏，半張小臉蓋在粉嫩的被子下，眉目如畫。夜色昏黑，並不能影響流火視線，就算隔著半個山洞，少女卷翹的睫毛清晰可見。
忽然想起傍晚在溪畔捉魚，一尾魚撲騰濺起水珠，晶瑩掛在姜枝睫羽，輕輕一眨，落回溪水。
那時候姜枝聚精會神，並沒有留意這一小細節，倒是岸邊流火時刻關註，那一顆水珠落下。
“噗通”。
也許不僅僅是水面泛起漣漪，他的心跳也變了頻率。
流火驀得耳根微紅，飛速移開眼睛。
片刻之後，終於沈心靜氣，開始打坐。
-
然而萬萬沒想到，今夜被那位挑剔的上古魘獸光顧的，不是鮮嫩可口的人族少女，而是流火這條五百歲的人蛇。
惡趣味的意圖，讓老樹開花。
“……”
溪流湍急，潺潺之聲在耳畔聲音越來越大。
隨著視線拉近，身旁樹木往後退去，露出那條蜿蜒的溪流。午後橙黃色陽光透過葉片罅隙，在溪面折射波光粼粼，半升半繞的紫煙裊裊飄動，如夢似幻。
似乎是下午那條溪流，水面清澈，魚叢靈巧游蕩。
但似乎又更寂靜一些。
流火向前走去，耳畔颯颯摩擦聲，像是重物在落葉上拖曳而過，他沒有多想，心底一絲微妙的渴望，想要再看看下午那位比陽光更明媚的少女。
越走越近，他聽到“噗通”一聲，濺起無數水花，少女氣急敗壞：“好哇，敢濺我一身水，我就不信今天捉不到你！”
是姜枝的聲音。
流火的步子不由得又快了幾分。
片刻之後，姜枝的背影出現在眼前。
-
少女穿了一身不太合身的寬袍，袖擺挽了幾折堆在臂彎，裙子一截撩起紮在腰間，小腿一半沒入溪水，在陽光下白得晃眼。
流火只看一眼，心跳就怦怦，趕忙移開視線，發現姜枝鞋襪隨意擺放在岸邊。
怎麽能不穿鞋！
流火不讚同地皺眉，和溫泉中棱角圓鈍的鵝卵石不同，此處溪流湍急，時時會有上流尖銳的石塊沖刷下來，稍不留意割破皮膚。
流火開口提醒，“嘶——”，出口的蛇音讓他表情一楞。
同一時間，姜枝雀躍歡呼：“捉到你了！”
她靈巧地捏出魚頭中部，用力往岸上一拋，離開水的魚無法抗衡，一頭栽入準備好的砂甕。
姜枝喜氣洋洋扭頭，眼睛一亮：“你怎麽跑出來了！”
流火還沈浸在震驚中，他幾百年未曾言過蛇語，就連偶爾化作原型也不會做出這種返祖的事情。
忽然身體一輕，視線上移。
直直撞上姜枝笑盈盈的臉龐，距離近到呼吸可聞，少女彎起眼睛，眸光璀璨明亮，睫尾還掛著剛才濺上的水珠。
“啵！”
沒來及反應，側臉飛速一重，甜蜜的桃花氣味沾在臉側，透入皮膚深處，幾乎將他淹沒。
流火：“！！！”
尾巴尖瞬間繃直。
而姜枝沒管僵成硬邦邦棍子的小黑蛇，抱起裝滿魚的砂甕，開心往家走。
流火：“……”
臉頰殘留一抹柔軟至極的觸感，忍不住唇畔彎起弧度。還沒來及仔細體會，思緒忽然被猛地拉拽，一個踉蹌回過神。
黑暗山洞裏，對上一雙千年寒霜的眸子。
幽冷無情，蛇瞳縮如針尖。
是君時。
-
山洞裏一絲月光也無，方才旖旎和溫軟盡數消散。周遭凝結尖銳冰淩，鋪天蓋地的冷意寒透心底。
君琰下意識瞟向姜枝，被巨大黑蟒強硬擋住視線，一片衣角也不讓他看見。隱隱看到姜枝周圍隔絕寒意的防護罩，才悄然松了口氣。
“兄長……”
君琰試圖開口，眼前一道冰錐直直刺向瞳孔，在紮入眼瞼前一秒停住，山洞裏寒意更甚。
自家兄長生氣了。
君琰知道，是他做的不地道，明明答應不要輕易出現在姜枝身邊，魔尊身份萬一惹得小姑娘抗拒，兄弟二人都會被她防備。
可枝枝實在可愛，他無法忍住向她靠近。
這些日子姜枝和他相處極好，顯然不討厭他。
也許君時的擔憂並不存在呢？
君琰正要解釋，君時冷冷道：“清醒了嗎？”
君琰這才想起他被魘獸拉入幻夢的事，心下一赧，手指微微一動，想要摸摸夢裏被姜枝吻過的臉頰。
又不好意思在兄長面前提起。
兄弟二人相顧無言，片刻後君時撤下冰錐，拖曳著蛇尾游移向防護罩裏熟睡的少女，語氣淡淡告誡：
“阿琰，不要做不該有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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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枝倒是不怎麽在意師尊會不會看, 這個世界衣服層層疊疊，泡溫泉只需褪去外袍，裏面還有兩層遮蓋到小臂的長袖, 就算浸了水也看不到什麽。
比起她的世界的分體式泳裝, 簡直太小兒科了。
但姜枝還是謝過蘇瑤瑤, 將障目法陣擺好。
嘩啦啦一陣水聲，姜枝褪去鞋襪擺在岸邊，挽起一截褲腿伸出去試了試水溫, 恰到好處的熱度，姜枝放心地踩了下去, 在溫泉靠邊處找了塊石頭，大半身體泡進去，只露出一個腦袋。
流火坐在岸邊的樹下, 背對著她。
障目陣法升起裊裊薄霧，和蒸騰水汽混雜, 暈染出山水墨畫般的淡紫色。間或風動，頭頂樹葉颯颯, 少年紅色發帶在朦朧霧氣裏格外清晰。
姜枝手指動了動, 忽然職業病發作想將現在這一幕畫下來。但沒有工具顏料, 這裏不是她熟悉的世界。
姜枝意興闌珊片刻，轉移註意力, “流火，我們來聊天吧！”
抓緊一切攻略機會, 早日回家！
姜枝鬥志昂揚，看了眼岸邊堆在衣服上的儲物袋, 不確定系統布娃娃是否防水，姜枝把它放在裏面。
她握了握拳。
爭取在這次秘境把進度條刷到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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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枝想聊什麽？”
“啊, 我想想……”
臨時開口，姜枝也沒想好。
流火耐心等著，他側了側臉，視線保持非禮勿視的分寸，遠遠只能看到線條流暢的下頜，和溫和彎起的唇角。
術法可以改變和偽裝一個人的五官容貌，但在姜枝這種靈氣天才的畫家看來，骨相是不可輕易更改的。
流火此刻溫和微笑的弧度，和重霜峰上君時如出一轍，但又多了幾分煙火氣和溫度。
像是雲端神祇步步生蓮，沾染了人間煙火氣，不再是那遙遠聖潔的菩薩，更像是體貼平和的鄰家兄長。
姜枝有一瞬間恍惚。
很快回過神。
“來聊聊今晚吃什麽吧！”
什麽爛話題……
姜枝在心裏給了自己一拳，進入秘境後大腦轉動比平日遲緩，明明可以展開一些更有意義的話題。
流火溫聲道：“瑤池秘境的鎮守者是位嗜好造夢的魘獸，她在精神方面有很強的控制能力，稍不留意就會被她帶入編織好的幻夢。白日不織夢時，也會多多少少會受到影響。”
姜枝呆了呆，原來她把心裏吐槽說出口了。
-
好在流火並未覺得不好，細心解答了姜枝的疑惑後，將話題轉回開頭，認真和她討論：“烤魚、烤兔子、還是烤鳥蛋？”
知道姜枝不善廚藝，流火補充：“秘境靈氣充沛，在這裏生長的動物肉質格外鮮美，口感上佳。就算最差的廚子，也能輕松烹飪上好美食。”
姜枝自告奮勇：“烤魚吧！我會捉魚！”
當年她在荒山養蛇崽，三條蛇崽飯量巨大，剛破殼時還不會覓食，全靠姜枝背著它們漫山遍野上躥下跳，鍛煉出摸魚好技能。
“那我來搭架子烤魚，”流火自然地分好工，“調味料和碗碟我都帶了兩套，枝枝喜歡辣的還是不辣的？”
“辣的，”姜枝下意識回答，又補了一句：“可謝繁他們……”
兩套餐具不夠分吧？
流火笑盈盈：“蘇師姐應該是不會回來吃晚膳了。”
想起蘇瑤瑤走之前和謝繁重歸於好，姜枝也沒多想，“那就不打擾他倆了，我們吃。”
-
姜枝泡夠要求的時間，順著岸邊爬上去，在地面蜿蜒出一道水痕。
濕漉漉的布料貼在身上，幾乎遮不住什麽，發絲滴著水順著臉龐滑下，沒入衣領。姜枝下意識擡頭看了眼樹下的流火，對方始終端正盤坐，背朝著她。
姜枝悄悄松了口氣，匆匆扒拉起堆放岸邊的衣服。
流火恰好出聲，阻攔姜枝動作：“枝枝，濕衣服容易著涼。”
他從袖口掏出一枚拳頭大小的靈珠，火紅色晶瑩剔透，內裏似乎有火苗在燃燒。流火以指化風，將靈珠送到姜枝面前。
全程背對著她沒有回頭，只有頭頂紅色發帶飄搖。
他溫聲道：“你還未修行法訣，這枚靈珠能替你烘幹衣物，避免受寒傷風。”
見姜枝想要推辭，流火莞爾一笑：“女孩子出門在外，總要多註意些才是。”
姜枝心下一暖：“謝謝。”
她孤獨慣了，很少被人這樣妥帖細致的照料，就連此刻濕衣服貼在身上，也不覺得冷。靈珠一寸寸烘幹布料，也溫暖了她的心。
她把他當回家工具，而他是真心在關照她……
流火悠悠笑著，“我本就該多關照你幾分，好了，快把外衣披上吧。”
姜枝低低地“嗯”了一聲，強行撇開繁雜思緒，不再亂想。
流火彎著眼睛，身後窸窸窣窣的響動清晰傳到他的耳朵，細小到水花順著發絲滴答，少女赤足踩在草地，靈珠細致地掃過她身上每一寸，她彎腰套上羅襪，指腹從皮膚劃過。
障目法陣只對化神以下有用，攔不住他這條快要修煉至太虛境的人蛇。他沒有睜眼，睫毛顫了顫。
流火幽幽嘆了一聲，兄長不通人事，還是太粗心了些。
君時在重霜峰專註修劍，自己日常起居都是他送過去的傀儡童子照應，如今多了個身嬌體弱，需要細心呵護的小枝枝，顯然照顧不周。
流火暗自搖了搖頭。
所以，照顧枝枝這件事，就由他來代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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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日落，暮色四合，謝繁和蘇瑤瑤還沒回來。
流火像是對此地很熟稔，領著姜枝去溪邊捉魚，吃完飯後在附近恰好有一座小山洞，距離溪畔很近，洞口處能聽到溪水潺潺流淌。
“今晚便宿在此處吧。”
“只有我倆嗎？”姜枝有些擔憂，從洞口往外瞅了幾眼，天色黯下來，樹影重重，視線受阻只能聽到溪水的聲音。
“瑤瑤師姐怎麽還不回來，不會遇到什麽事情了吧？”
“沒事的，他們可能遇到機緣，暫時耽擱了。我在溫泉旁留了信，蘇師姐看到便能找到此處。”
流火不疾不徐，姜枝也逐漸放下心來。自家師尊是化神尊者，他說的話肯定不會錯，她還是不要額外操心了。
姜枝轉身往山洞深處走，興致勃勃左看右看，尋找晚上能歇息的地方。
流火跟在她身側，“這裏環境簡陋，小心腳下。”
姜枝大大咧咧揮了下手，“沒事的，我以前也在山洞住了好久呢！”
一開始養蛇蛋，到後來小蛇孵化滿地亂爬，都是在山洞。後來蛇崽們長得又大又長，半徑比她腰還粗，山洞實在塞不下，她才搬到外面開始建吊腳樓。
“包括捕魚技能，也是那時候學會的。”
姜枝追憶了幾句過往，遺憾看向流火。可惜，他對那些事情都不記得了，不然任務進展肯定更順利。
不過攻略對象竟然變得這麽厲害，是中洲十二府的第一劍。作為飼養員，姜枝莫名有種與有榮焉的欣慰感。
流火一怔，沒註意到姜枝看自家茁壯大白菜似的眼神。
他忽然想另一件事，他從未詢問過姜枝的來歷。
君時數百年前便開始尋找能穩固神魂的溫泉，顯然是為姜枝準備。可眼前少女根骨年齡不超過二十歲，數百年前不可能和君時遇到過。
流火不由得費解，難道兄長還有預知的本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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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月明星稀。
月光清透澄明，順著山洞頂端一線天灑落進來。山洞裏光線晦明不清，流火指尖掐了個決，一簇簇小火苗飄在半空，點亮整個山洞。
山洞深處有一空曠平臺，可以臨時搭個床。姜枝在君時給的儲物袋裏一陣翻找，找到幾套枕頭被子，清一色的淺粉配色，少女氣息濃郁。
姜枝：“……噗嗤。”
她偷笑著瞟了眼不遠處的流火，暖色火光明滅在他側顏，在石壁落下一道線條流暢的剪影。
姜枝心想，攻略對象表面看著正經，竟然和她一樣喜歡粉色！
流火迷茫姜枝為何看著他笑，就聽少女“咦”了一聲，從儲物袋拎出一袋子五顏六色的靈珠，袋子裏還附帶一張字條，清晰寫明各個靈珠的用法和功效。
其中有幾顆和流火在溫泉旁給她的一模一樣，註明在泡溫泉時隨身攜帶，可快速烘幹衣物。
“都怪我，進來前沒仔細看。原來師尊早就準備好了。”
姜枝心虛縮了下脖子，君時明明提醒過她，儲物袋裏的東西要提前瀏覽一遍，到用的時候才能更快拿出來。
她飛速又瞅了眼流火，不想被師尊當面抓包她偷懶，飛速把小袋子塞回去。
假裝無事發生。
流火：“怎麽了，枝枝？”
姜枝幹笑，飛速把頭埋進被子：“哈哈沒什麽，我困了，該睡覺了。流火晚安！”
流火盤膝坐在山洞另一側的石壁旁，面露一絲糾結，望著姜枝欲言又止，最後熄滅了火苗，點點頭溫聲道：“好，枝枝晚安。”
人族講究男女有別，七歲不同席，但他和枝枝是親密如師徒的關系，同宿一個室內，應該……不要緊吧？
而且夜裏魘獸隨時可能出沒，他還要看護枝枝不陷入幻夢。
想到這裏，流火又恢覆游刃有餘的怡然。
視線掃過姜枝乖巧睡顏，半張小臉蓋在粉嫩的被子下，眉目如畫。夜色昏黑，並不能影響流火視線，就算隔著半個山洞，少女卷翹的睫毛清晰可見。
忽然想起傍晚在溪畔捉魚，一尾魚撲騰濺起水珠，晶瑩掛在姜枝睫羽，輕輕一眨，落回溪水。
那時候姜枝聚精會神，並沒有留意這一小細節，倒是岸邊流火時刻關註，那一顆水珠落下。
“噗通”。
也許不僅僅是水面泛起漣漪，他的心跳也變了頻率。
流火驀得耳根微紅，飛速移開眼睛。
片刻之後，終於沈心靜氣，開始打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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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萬萬沒想到，今夜被那位挑剔的上古魘獸光顧的，不是鮮嫩可口的人族少女，而是流火這條五百歲的人蛇。
惡趣味的意圖，讓老樹開花。
“……”
溪流湍急，潺潺之聲在耳畔聲音越來越大。
隨著視線拉近，身旁樹木往後退去，露出那條蜿蜒的溪流。午後橙黃色陽光透過葉片罅隙，在溪面折射波光粼粼，半升半繞的紫煙裊裊飄動，如夢似幻。
似乎是下午那條溪流，水面清澈，魚叢靈巧游蕩。
但似乎又更寂靜一些。
流火向前走去，耳畔颯颯摩擦聲，像是重物在落葉上拖曳而過，他沒有多想，心底一絲微妙的渴望，想要再看看下午那位比陽光更明媚的少女。
越走越近，他聽到“噗通”一聲，濺起無數水花，少女氣急敗壞：“好哇，敢濺我一身水，我就不信今天捉不到你！”
是姜枝的聲音。
流火的步子不由得又快了幾分。
片刻之後，姜枝的背影出現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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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穿了一身不太合身的寬袍，袖擺挽了幾折堆在臂彎，裙子一截撩起紮在腰間，小腿一半沒入溪水，在陽光下白得晃眼。
流火只看一眼，心跳就怦怦，趕忙移開視線，發現姜枝鞋襪隨意擺放在岸邊。
怎麽能不穿鞋！
流火不讚同地皺眉，和溫泉中棱角圓鈍的鵝卵石不同，此處溪流湍急，時時會有上流尖銳的石塊沖刷下來，稍不留意割破皮膚。
流火開口提醒，“嘶——”，出口的蛇音讓他表情一楞。
同一時間，姜枝雀躍歡呼：“捉到你了！”
她靈巧地捏出魚頭中部，用力往岸上一拋，離開水的魚無法抗衡，一頭栽入準備好的砂甕。
姜枝喜氣洋洋扭頭，眼睛一亮：“你怎麽跑出來了！”
流火還沈浸在震驚中，他幾百年未曾言過蛇語，就連偶爾化作原型也不會做出這種返祖的事情。
忽然身體一輕，視線上移。
直直撞上姜枝笑盈盈的臉龐，距離近到呼吸可聞，少女彎起眼睛，眸光璀璨明亮，睫尾還掛著剛才濺上的水珠。
“啵！”
沒來及反應，側臉飛速一重，甜蜜的桃花氣味沾在臉側，透入皮膚深處，幾乎將他淹沒。
流火：“！！！”
尾巴尖瞬間繃直。
而姜枝沒管僵成硬邦邦棍子的小黑蛇，抱起裝滿魚的砂甕，開心往家走。
流火：“……”
臉頰殘留一抹柔軟至極的觸感，忍不住唇畔彎起弧度。還沒來及仔細體會，思緒忽然被猛地拉拽，一個踉蹌回過神。
黑暗山洞裏，對上一雙千年寒霜的眸子。
幽冷無情，蛇瞳縮如針尖。
是君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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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裏一絲月光也無，方才旖旎和溫軟盡數消散。周遭凝結尖銳冰淩，鋪天蓋地的冷意寒透心底。
君琰下意識瞟向姜枝，被巨大黑蟒強硬擋住視線，一片衣角也不讓他看見。隱隱看到姜枝周圍隔絕寒意的防護罩，才悄然松了口氣。
“兄長……”
君琰試圖開口，眼前一道冰錐直直刺向瞳孔，在紮入眼瞼前一秒停住，山洞裏寒意更甚。
自家兄長生氣了。
君琰知道，是他做的不地道，明明答應不要輕易出現在姜枝身邊，魔尊身份萬一惹得小姑娘抗拒，兄弟二人都會被她防備。
可枝枝實在可愛，他無法忍住向她靠近。
這些日子姜枝和他相處極好，顯然不討厭他。
也許君時的擔憂並不存在呢？
君琰正要解釋，君時冷冷道：“清醒了嗎？”
君琰這才想起他被魘獸拉入幻夢的事，心下一赧，手指微微一動，想要摸摸夢裏被姜枝吻過的臉頰。
又不好意思在兄長面前提起。
兄弟二人相顧無言，片刻後君時撤下冰錐，拖曳著蛇尾游移向防護罩裏熟睡的少女，語氣淡淡告誡：
“阿琰，不要做不該有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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