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0章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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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0章 第三十章
“溫總, 笙笙小姐讓我調查的事情已經有結果了，只是……”
聽到葉秘書有些吞吐的話語，溫故放下了手中的鋼筆，正了神色：“有話直說吧！”
葉秘書尷尬開口：“那個出了事故的工地, 是咱們正在建的項目, 這個承包商是之前您不在的時候, 孫總推薦過來的，我們檢查了資質, 確實沒有問題, 才確定了合作, 但沒有想到會出這種事。”
溫故眉峰微蹙：“人怎麽樣了？”
“笙笙小姐幫忙請了醫生會診，手術很成功，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 只是……可能以後都離不開輪椅了。承包商那邊的意思是一次性賠償一百五十萬, 不過，我還沒回覆他們。”
“一百五十萬。”溫故冷笑一聲, 目光淩厲道：“他才二十歲, 一百五十萬買斷他的一生，他們倒是大方。”
葉秘書小心翼翼的觀察著他的臉色，試探道：“溫總, 那您的意思是？”
“該買的保險不買, 該做的保護措施不到位, 見微知著，這樣的建築公司難免不會有別的貓膩，讓人去檢查一下再重新招標。另外, 之前負責招標的負責人停職，相關人員取消今年的年終獎。”溫故寒聲道。
他才離開三個月, 就有人動了不該動的心思，這一次要不是因為笙笙，他怕是還沒有意識到養大了某些人的胃口，只是出了這事，笙笙夾在中間倒是委屈了。
溫故扶額，拇指用力揉了揉太陽穴：“葉秘書，這件事你親自去處理吧，問問那受傷的小夥子想要什麽賠償，只要不是太過離譜，都滿足他，再有……我不希望因為這件事影響到笙笙，明白了嗎？”
“是，我馬上去辦。”葉秘書畢恭畢敬的退出來，輕輕帶上總裁辦公室的門，這才長舒了一口氣，背後卻已然被冷汗浸透。
有人壞了規矩，約過了紅線，還牽扯到了笙笙小姐，這事自然是不可能輕輕放下，他好像已經聞到腥風血雨的味道了，吳特助啊，您快回來吧，我頂不住了啊！
完成了最後一科的期末考試，吳若楠便立刻去了醫院照顧剛剛醒過來的謝沐澤，鹿笙陪著她一起，總算看清了他的模樣。
那是個很雋秀的男人，秀美如水，或許這樣一個詞放在一個男人身上很不恰當，可看著他努力沖吳若楠笑的模樣，鹿笙想不到更好的形容詞。
他不是很陽剛的長相，五官都很柔和，但恰到好處的不顯女氣，澄明的眼眸裏仿佛盛了一汪清泉，平靜和緩，能夠包容一切，即使渾身都是傷，他卻還是能夠笑著和吳若楠說，沒事，不疼。
見過了謝沐澤，鹿笙心裏有些難過，分明他們相依相偎彼此扶持的模樣那樣動人，可從葉秘書那裏知道了事情始末，她好像有些沒辦法再直面他們。
從醫院回去，晚餐鹿笙是和溫知新他們一起吃的，只是看著李雲芝手裏的訴訟書，便是平時最喜歡的火鍋也變得沒滋沒味了起來。
“知新，你也別難受了，這件事和你沒關系的，承包商有問題，你爸爸肯定會妥善解決的，你要相信他。”
聽到李雲芝的勸慰，溫知新點了點頭，情緒卻還是一樣低落，他看向一旁抱著果汁沈默不語的鹿笙，又默默低下了頭。
氣氛詭異，即使是埋頭幹飯的秦箏也感受到了他們兩個人的反常，她放下筷子，攬住了鹿笙的肩膀：“你們兩個別胡思亂想了，出了這種事，是那無良建築公司的問題，再說要不是李學長及時請來了那位專家，謝沐澤估計連手術臺都下不了，連若楠都不怪你們，你們兩個就別再把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了。”
聞言，李雲芝也讚同道：“你們兩個要是真的有心，倒不如想想能為他們做點什麽，醫藥費和賠償金不用你們管，這些葉秘書都會辦妥，那家建築公司也會被追責，其他的，就要看你們了。”
溫知新悄然握緊了拳：“我會去照顧他，幫他覆健，之後等我自己賺了錢，我養著他。”
就算再怎樣說，那建築公司都是溫氏的合作夥伴，他是吃著溫氏紅利養尊處優的孩子，面對吳若楠，他就好像在吃著朋友的人血饅頭，又苦又腥。
那是一個人的一輩子啊，即使能賠償給他再多的錢，卻也還不回他一個完完整整的人生。
“小叔叔，你說真的會有奇跡嗎？”半晌，一直沈默不語的鹿笙突然問道。
李雲芝嘆息一聲：“所謂奇跡，便是變不可能為可能，我們盡人事，聽天命。”
“聽天命……”聞言，秦箏眸光一亮，恍然大悟道：“笙笙，我知道了！聽說極樂寺特別靈驗，我們可以一起去幫謝沐澤祈福啊！”
溫知新嗤笑一聲：“秦箏，你怎麽這麽迷信啊，要是……”
見他要說輕狂之語，李雲芝連忙打斷了他的話：“知新，人要心有敬畏，你不相信，未必不存在。”說著，李雲芝擡手掐算了幾下，又道：“明天就是個宜祈福的好日子，你們要是想去，我開車接上你們，我們一起。”
幹他們這一行的人，或許有人不信神佛，但必然都心有敬畏，有些項目開始之前，也免不了要去問卦祈福。
說起來，他有一位師兄研究周易，已然能窺探一些天機，他只同他請教了些簡單的小六壬，便感受到了其中玄妙，只是這些終究不足為人道也。
鹿笙一時想不到有什麽能為吳若楠他們做的，也只能為他們祈福求個心安，才定下了時間，鹿笙便被淩老的電話叫走，說是還有些資料要看，秦箏似乎是被李雲芝露的這一手震驚到，纏著他想要學。
小姑娘扯著他的袖子，仰著桃花一般粉嫩的小臉軟聲請求，絲毫意識不到這一刻他們有多麽親密。
李雲芝含笑看著她，輕輕搖頭：“天地自有道，這些算多了要倒黴的，你要是實在想知道什麽，還是來問我吧。”
秦箏倒也不客氣，期待問道：“我想知道我的期末考試成績，尤其是數學，我能及格嗎？”
“能。”李雲芝篤定道。
秦箏驚詫地看著他：“你都沒算，你怎麽就知道啊？”
李雲芝失笑：“考試之前我帶你做了那麽多題，總不會一點用都沒有吧，萬一你真這麽不爭氣，為了讓你過個好年，我也會拜托老師撈撈你的。”
“李學長，你真好！”秦箏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放心地拿起了筷子，繼續吃起了桌上沸騰了許久的火鍋，李雲芝看著她，有些出神。
吃過晚飯，又送了秦箏回去，回家的路上，溫知新突然狗狗祟祟地湊到了李雲芝身邊：“小叔叔，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想要秦箏做我小嬸嬸呀？”
李雲芝笑笑，不置可否。
“就是。”溫知新揶揄地用手肘輕頂了一下他腰間：“我早就看出來你們兩個不對勁了，怎麽，不等你的小仙女了？”
李雲芝搖搖頭，輕輕將他推開：“你個小屁孩管這麽多做什麽？”
“小叔叔，妻子可是唯一可以自己挑選的親人，我希望你能選一個自己喜歡的。但你不喜歡打理公司，按照姨奶奶的意思，肯定要給你找一個能替你打理公司的太太，現在的秦箏還差的遠呢。”
聽到溫知新說的話，李雲芝有些欣慰他終於長了腦子學會了思考：“你還真是長大了。”
溫知新挑了挑眉，繼續說道：“小叔叔，等下學期的課上完，我打算開始創業了，如果你喜歡秦箏，我就帶上她，我教她，只要她有能夠維持公司運轉的能力，家裏這一關你們就算過去一半了。”
李雲芝沈吟了一下：“再說吧。”
“雖然秦箏沒有咱們家笙笙漂亮，可在學校裏也是數得著的小甜妹，你現在不著急，等她被別人拐跑了，有你哭的時候。”
望著他消失在樓梯角落的輕快背影，李雲芝轉身輕嘆了一聲。
莊周夢蝶，菀菀類卿，他自己竟也不知自己喜歡的到底是兒時那個小姑娘，還是如今身邊活潑可愛的秦箏。
因著約定好了要去上香祈福，鹿笙起了一個大早。
太陽才剛剛升起，映著昨夜落下的白雪，整個世界都被滌蕩得清澈純凈，空氣裏也帶了淡淡的甜味，讓人心情也不由得明媚了起來。
極樂寺是香火極盛的寺廟，紅磚金瓦，坐落在市區裏，不遠處是一條極熱鬧的街巷，許多賣早餐的攤位排列在道路兩旁，人聲鼎沸。
而穿過那一條街道，周遭便立時靜了下來，與那一線之隔的早市恍如兩個空間，梵音之下，便讓人沒了半點雜念。
請了香入門，大殿前的香火極盛，青煙沖天，置身於那檀香氣味中，眾人闔眸叩拜，皆是無比虔誠。
一路走過去，在每一座殿宇裏叩拜過，因為沒吃早餐的關系，鹿笙走出來時有些頭暈，身體微微有些打晃。
見狀，秦箏忙將她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心疼地給她有些泛紅的額頭吹著氣：“笙笙，就算心誠，你也不用這麽用力吧，你這額頭都磕紅了。”
“沒事。”鹿笙淺淺一笑，不在意地揉了揉微痛的額頭。
“秦箏，你陪她坐一會兒，我去買點東西。”
知鹿笙一慣有低血糖的毛病，李雲芝正要出去給她買糖，便見一位須眉皆白的老和尚拿著一個圓滾滾的大橙子走了過來。
“阿彌陀佛。”老和尚念了一聲佛號，和藹笑笑，將那圓滾滾的大橙子放進了鹿笙懷裏：“施主心誠，自會心想事成。”
鹿笙受寵若驚，連忙起身還禮：“阿彌陀佛，謝謝大師。”
“施主不必道謝，若是想要休息，可是去講經堂坐坐，若是想要祈福，這會兒便去吧，莫要誤了吉時。”老和尚說完便又慢悠悠地走開，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人群裏。
經老和尚提醒，李雲芝擡手看了看時間，眼看就要過了吉時，三人再不敢耽誤，連忙起身直奔那祈福的古樹而去。
人雖多，好在祈福的流程並不算繁瑣，只是鹿笙在木牌上謄寫祈願時生怕寫錯字，因而略慢了些。
待她和秦箏寫好祈福的木牌，李雲芝便去找僧侶借了梯子，親手幫他們將祈福牌掛在了那枝幹遒勁的古樹最高處。
鹿笙擡頭看著，金光灑落，木牌下垂綴的紅色流蘇隨風飄動，偶爾相鄰的祈福牌碰在一處，發出清脆的聲響，似乎是在應答著眾生的祈願。
盡人事，聽天命，看著那寺廟裏來來往往的人，鹿笙沈郁的神色淡了許多。
祈福結束，三人正要離開，正撞見有人從一旁的殿宇裏出來：“今天來點長明燈的人還真多。”
“咱們極樂寺是出了名的靈驗，生者點燈增福添慧，為亡者點燈消除業障，消減病痛，增長功德，今天又是宜祭祀祈福的好日子，點燈的人自然多些。”
“可不是，自從我供給我女兒供了燈，她這學習是越來越好了，老師都說，她只要保持肯定能考上重點大學。”
李雲芝轉頭回望殿宇內煌煌燭火，目光微沈，立時便頓住步子，偏頭道：“我還想為一位故人點盞燈，你們先出去等我吧。”
秦箏望著那殿內長明燈搖晃的光影，眸光微動，咬唇道：“笙笙，我也想……”
不等秦箏說完，鹿笙便道：“去吧，我在這裏等你們。”
這是小太陽一樣的秦箏第一次露出那樣哀傷覆雜的神情，那傷痕她既然不曾提起，那自己也無心窺探。
冬日裏，雖然有陽光加身，卻也抵不住寒風料峭，鹿笙在院中站了一會兒，風便吹透了她那昂貴的大衣，她擡頭正要尋個暖和的地方，便見剛剛的老和尚朝笑瞇瞇地朝自己走了過來：“阿彌陀佛，施主，又遇見了，今日你我有緣，可願求上一簽？”
“好啊。”
輕手輕腳地跟著老和尚走進大殿，拿起簽筒，鹿笙在蒲團上端正跪好，屏息凝神，虔誠地搖動了起來。
她想問，謝沐澤可能痊愈，恢覆如初。
她想問，即將展開的項目可能順利進行，無波無瀾。
她也想問……心上之人可能平安順遂，一生圓滿。
心事繁雜，她真正想求的那個答案，大抵只有上天知曉。
“啪”聽到這一聲輕響，鹿笙睜眼，正要將簽文拿起來，便發現掉落在地上的是疊在一起的兩支簽。
她楞了楞，有些不知所措，轉頭看向老和尚：“大師，是兩支，我是不是要重新求簽。”
“不必，既然施主心中不止一事，便是雙簽，也是施主的緣法。”老和尚說著，彎身撿起了地上的簽文。
一支錘離成道，一支玉蓮會十朋，一支上上簽，一支中中簽，一支萬事順意，一支波折橫生，一時竟也讓人捉摸不透。
玄也，妙也。
老和尚起身將簽文放回簽筒，對上鹿笙清澈期待的目光，淡淡一笑道：“施主所求，終有圓滿，縱有波折，亦是歷練。”
雖一時不懂老和尚的話，鹿笙還是恭敬行禮：“謝謝大師。”
目送了鹿笙離開，老和尚拈須一笑，卻又搖了搖頭，一旁有位年輕的僧人過來，神色有些莫名：“師父，我今天遇到了一對兒好奇怪的夫妻，這兩個人分明是給同一個人供燈，卻是分開供的，而且好像兩個人還都不知道對方為誰供燈。”
老和尚屈指輕點了一下年輕僧人的額頭，意味深長道：“這便是他們的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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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總, 笙笙小姐讓我調查的事情已經有結果了，只是……”
聽到葉秘書有些吞吐的話語，溫故放下了手中的鋼筆，正了神色：“有話直說吧！”
葉秘書尷尬開口：“那個出了事故的工地, 是咱們正在建的項目, 這個承包商是之前您不在的時候, 孫總推薦過來的，我們檢查了資質, 確實沒有問題, 才確定了合作, 但沒有想到會出這種事。”
溫故眉峰微蹙：“人怎麽樣了？”
“笙笙小姐幫忙請了醫生會診，手術很成功，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 只是……可能以後都離不開輪椅了。承包商那邊的意思是一次性賠償一百五十萬, 不過，我還沒回覆他們。”
“一百五十萬。”溫故冷笑一聲, 目光淩厲道：“他才二十歲, 一百五十萬買斷他的一生，他們倒是大方。”
葉秘書小心翼翼的觀察著他的臉色，試探道：“溫總, 那您的意思是？”
“該買的保險不買, 該做的保護措施不到位, 見微知著，這樣的建築公司難免不會有別的貓膩，讓人去檢查一下再重新招標。另外, 之前負責招標的負責人停職，相關人員取消今年的年終獎。”溫故寒聲道。
他才離開三個月, 就有人動了不該動的心思，這一次要不是因為笙笙，他怕是還沒有意識到養大了某些人的胃口，只是出了這事，笙笙夾在中間倒是委屈了。
溫故扶額，拇指用力揉了揉太陽穴：“葉秘書，這件事你親自去處理吧，問問那受傷的小夥子想要什麽賠償，只要不是太過離譜，都滿足他，再有……我不希望因為這件事影響到笙笙，明白了嗎？”
“是，我馬上去辦。”葉秘書畢恭畢敬的退出來，輕輕帶上總裁辦公室的門，這才長舒了一口氣，背後卻已然被冷汗浸透。
有人壞了規矩，約過了紅線，還牽扯到了笙笙小姐，這事自然是不可能輕輕放下，他好像已經聞到腥風血雨的味道了，吳特助啊，您快回來吧，我頂不住了啊！
完成了最後一科的期末考試，吳若楠便立刻去了醫院照顧剛剛醒過來的謝沐澤，鹿笙陪著她一起，總算看清了他的模樣。
那是個很雋秀的男人，秀美如水，或許這樣一個詞放在一個男人身上很不恰當，可看著他努力沖吳若楠笑的模樣，鹿笙想不到更好的形容詞。
他不是很陽剛的長相，五官都很柔和，但恰到好處的不顯女氣，澄明的眼眸裏仿佛盛了一汪清泉，平靜和緩，能夠包容一切，即使渾身都是傷，他卻還是能夠笑著和吳若楠說，沒事，不疼。
見過了謝沐澤，鹿笙心裏有些難過，分明他們相依相偎彼此扶持的模樣那樣動人，可從葉秘書那裏知道了事情始末，她好像有些沒辦法再直面他們。
從醫院回去，晚餐鹿笙是和溫知新他們一起吃的，只是看著李雲芝手裏的訴訟書，便是平時最喜歡的火鍋也變得沒滋沒味了起來。
“知新，你也別難受了，這件事和你沒關系的，承包商有問題，你爸爸肯定會妥善解決的，你要相信他。”
聽到李雲芝的勸慰，溫知新點了點頭，情緒卻還是一樣低落，他看向一旁抱著果汁沈默不語的鹿笙，又默默低下了頭。
氣氛詭異，即使是埋頭幹飯的秦箏也感受到了他們兩個人的反常，她放下筷子，攬住了鹿笙的肩膀：“你們兩個別胡思亂想了，出了這種事，是那無良建築公司的問題，再說要不是李學長及時請來了那位專家，謝沐澤估計連手術臺都下不了，連若楠都不怪你們，你們兩個就別再把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了。”
聞言，李雲芝也讚同道：“你們兩個要是真的有心，倒不如想想能為他們做點什麽，醫藥費和賠償金不用你們管，這些葉秘書都會辦妥，那家建築公司也會被追責，其他的，就要看你們了。”
溫知新悄然握緊了拳：“我會去照顧他，幫他覆健，之後等我自己賺了錢，我養著他。”
就算再怎樣說，那建築公司都是溫氏的合作夥伴，他是吃著溫氏紅利養尊處優的孩子，面對吳若楠，他就好像在吃著朋友的人血饅頭，又苦又腥。
那是一個人的一輩子啊，即使能賠償給他再多的錢，卻也還不回他一個完完整整的人生。
“小叔叔，你說真的會有奇跡嗎？”半晌，一直沈默不語的鹿笙突然問道。
李雲芝嘆息一聲：“所謂奇跡，便是變不可能為可能，我們盡人事，聽天命。”
“聽天命……”聞言，秦箏眸光一亮，恍然大悟道：“笙笙，我知道了！聽說極樂寺特別靈驗，我們可以一起去幫謝沐澤祈福啊！”
溫知新嗤笑一聲：“秦箏，你怎麽這麽迷信啊，要是……”
見他要說輕狂之語，李雲芝連忙打斷了他的話：“知新，人要心有敬畏，你不相信，未必不存在。”說著，李雲芝擡手掐算了幾下，又道：“明天就是個宜祈福的好日子，你們要是想去，我開車接上你們，我們一起。”
幹他們這一行的人，或許有人不信神佛，但必然都心有敬畏，有些項目開始之前，也免不了要去問卦祈福。
說起來，他有一位師兄研究周易，已然能窺探一些天機，他只同他請教了些簡單的小六壬，便感受到了其中玄妙，只是這些終究不足為人道也。
鹿笙一時想不到有什麽能為吳若楠他們做的，也只能為他們祈福求個心安，才定下了時間，鹿笙便被淩老的電話叫走，說是還有些資料要看，秦箏似乎是被李雲芝露的這一手震驚到，纏著他想要學。
小姑娘扯著他的袖子，仰著桃花一般粉嫩的小臉軟聲請求，絲毫意識不到這一刻他們有多麽親密。
李雲芝含笑看著她，輕輕搖頭：“天地自有道，這些算多了要倒黴的，你要是實在想知道什麽，還是來問我吧。”
秦箏倒也不客氣，期待問道：“我想知道我的期末考試成績，尤其是數學，我能及格嗎？”
“能。”李雲芝篤定道。
秦箏驚詫地看著他：“你都沒算，你怎麽就知道啊？”
李雲芝失笑：“考試之前我帶你做了那麽多題，總不會一點用都沒有吧，萬一你真這麽不爭氣，為了讓你過個好年，我也會拜托老師撈撈你的。”
“李學長，你真好！”秦箏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放心地拿起了筷子，繼續吃起了桌上沸騰了許久的火鍋，李雲芝看著她，有些出神。
吃過晚飯，又送了秦箏回去，回家的路上，溫知新突然狗狗祟祟地湊到了李雲芝身邊：“小叔叔，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想要秦箏做我小嬸嬸呀？”
李雲芝笑笑，不置可否。
“就是。”溫知新揶揄地用手肘輕頂了一下他腰間：“我早就看出來你們兩個不對勁了，怎麽，不等你的小仙女了？”
李雲芝搖搖頭，輕輕將他推開：“你個小屁孩管這麽多做什麽？”
“小叔叔，妻子可是唯一可以自己挑選的親人，我希望你能選一個自己喜歡的。但你不喜歡打理公司，按照姨奶奶的意思，肯定要給你找一個能替你打理公司的太太，現在的秦箏還差的遠呢。”
聽到溫知新說的話，李雲芝有些欣慰他終於長了腦子學會了思考：“你還真是長大了。”
溫知新挑了挑眉，繼續說道：“小叔叔，等下學期的課上完，我打算開始創業了，如果你喜歡秦箏，我就帶上她，我教她，只要她有能夠維持公司運轉的能力，家裏這一關你們就算過去一半了。”
李雲芝沈吟了一下：“再說吧。”
“雖然秦箏沒有咱們家笙笙漂亮，可在學校裏也是數得著的小甜妹，你現在不著急，等她被別人拐跑了，有你哭的時候。”
望著他消失在樓梯角落的輕快背影，李雲芝轉身輕嘆了一聲。
莊周夢蝶，菀菀類卿，他自己竟也不知自己喜歡的到底是兒時那個小姑娘，還是如今身邊活潑可愛的秦箏。
因著約定好了要去上香祈福，鹿笙起了一個大早。
太陽才剛剛升起，映著昨夜落下的白雪，整個世界都被滌蕩得清澈純凈，空氣裏也帶了淡淡的甜味，讓人心情也不由得明媚了起來。
極樂寺是香火極盛的寺廟，紅磚金瓦，坐落在市區裏，不遠處是一條極熱鬧的街巷，許多賣早餐的攤位排列在道路兩旁，人聲鼎沸。
而穿過那一條街道，周遭便立時靜了下來，與那一線之隔的早市恍如兩個空間，梵音之下，便讓人沒了半點雜念。
請了香入門，大殿前的香火極盛，青煙沖天，置身於那檀香氣味中，眾人闔眸叩拜，皆是無比虔誠。
一路走過去，在每一座殿宇裏叩拜過，因為沒吃早餐的關系，鹿笙走出來時有些頭暈，身體微微有些打晃。
見狀，秦箏忙將她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心疼地給她有些泛紅的額頭吹著氣：“笙笙，就算心誠，你也不用這麽用力吧，你這額頭都磕紅了。”
“沒事。”鹿笙淺淺一笑，不在意地揉了揉微痛的額頭。
“秦箏，你陪她坐一會兒，我去買點東西。”
知鹿笙一慣有低血糖的毛病，李雲芝正要出去給她買糖，便見一位須眉皆白的老和尚拿著一個圓滾滾的大橙子走了過來。
“阿彌陀佛。”老和尚念了一聲佛號，和藹笑笑，將那圓滾滾的大橙子放進了鹿笙懷裏：“施主心誠，自會心想事成。”
鹿笙受寵若驚，連忙起身還禮：“阿彌陀佛，謝謝大師。”
“施主不必道謝，若是想要休息，可是去講經堂坐坐，若是想要祈福，這會兒便去吧，莫要誤了吉時。”老和尚說完便又慢悠悠地走開，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人群裏。
經老和尚提醒，李雲芝擡手看了看時間，眼看就要過了吉時，三人再不敢耽誤，連忙起身直奔那祈福的古樹而去。
人雖多，好在祈福的流程並不算繁瑣，只是鹿笙在木牌上謄寫祈願時生怕寫錯字，因而略慢了些。
待她和秦箏寫好祈福的木牌，李雲芝便去找僧侶借了梯子，親手幫他們將祈福牌掛在了那枝幹遒勁的古樹最高處。
鹿笙擡頭看著，金光灑落，木牌下垂綴的紅色流蘇隨風飄動，偶爾相鄰的祈福牌碰在一處，發出清脆的聲響，似乎是在應答著眾生的祈願。
盡人事，聽天命，看著那寺廟裏來來往往的人，鹿笙沈郁的神色淡了許多。
祈福結束，三人正要離開，正撞見有人從一旁的殿宇裏出來：“今天來點長明燈的人還真多。”
“咱們極樂寺是出了名的靈驗，生者點燈增福添慧，為亡者點燈消除業障，消減病痛，增長功德，今天又是宜祭祀祈福的好日子，點燈的人自然多些。”
“可不是，自從我供給我女兒供了燈，她這學習是越來越好了，老師都說，她只要保持肯定能考上重點大學。”
李雲芝轉頭回望殿宇內煌煌燭火，目光微沈，立時便頓住步子，偏頭道：“我還想為一位故人點盞燈，你們先出去等我吧。”
秦箏望著那殿內長明燈搖晃的光影，眸光微動，咬唇道：“笙笙，我也想……”
不等秦箏說完，鹿笙便道：“去吧，我在這裏等你們。”
這是小太陽一樣的秦箏第一次露出那樣哀傷覆雜的神情，那傷痕她既然不曾提起，那自己也無心窺探。
冬日裏，雖然有陽光加身，卻也抵不住寒風料峭，鹿笙在院中站了一會兒，風便吹透了她那昂貴的大衣，她擡頭正要尋個暖和的地方，便見剛剛的老和尚朝笑瞇瞇地朝自己走了過來：“阿彌陀佛，施主，又遇見了，今日你我有緣，可願求上一簽？”
“好啊。”
輕手輕腳地跟著老和尚走進大殿，拿起簽筒，鹿笙在蒲團上端正跪好，屏息凝神，虔誠地搖動了起來。
她想問，謝沐澤可能痊愈，恢覆如初。
她想問，即將展開的項目可能順利進行，無波無瀾。
她也想問……心上之人可能平安順遂，一生圓滿。
心事繁雜，她真正想求的那個答案，大抵只有上天知曉。
“啪”聽到這一聲輕響，鹿笙睜眼，正要將簽文拿起來，便發現掉落在地上的是疊在一起的兩支簽。
她楞了楞，有些不知所措，轉頭看向老和尚：“大師，是兩支，我是不是要重新求簽。”
“不必，既然施主心中不止一事，便是雙簽，也是施主的緣法。”老和尚說著，彎身撿起了地上的簽文。
一支錘離成道，一支玉蓮會十朋，一支上上簽，一支中中簽，一支萬事順意，一支波折橫生，一時竟也讓人捉摸不透。
玄也，妙也。
老和尚起身將簽文放回簽筒，對上鹿笙清澈期待的目光，淡淡一笑道：“施主所求，終有圓滿，縱有波折，亦是歷練。”
雖一時不懂老和尚的話，鹿笙還是恭敬行禮：“謝謝大師。”
目送了鹿笙離開，老和尚拈須一笑，卻又搖了搖頭，一旁有位年輕的僧人過來，神色有些莫名：“師父，我今天遇到了一對兒好奇怪的夫妻，這兩個人分明是給同一個人供燈，卻是分開供的，而且好像兩個人還都不知道對方為誰供燈。”
老和尚屈指輕點了一下年輕僧人的額頭，意味深長道：“這便是他們的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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