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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成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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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成共識

艾爾人最後還是跟地球人打了一架, 他們在空地上搭了個臺子。看熱鬧幾乎是每個種族的天性,一群艾爾人抱著胸,或坐或站, 對比令行禁止的地球人, 不知道誰看起來更像機械生命。

有艾爾人伸出手指頭,有些賤兮兮的戳了戳一旁站得筆直的黑甲士兵,他的手指頭很粗,是人類的十倍,就跟拿金屬棍子搗人一樣,差點沒把那個面無表情的黑甲士兵給懟地上去,他晃了個很大的角度,硬生生的憑借自己過硬的下盤又重新站直了回去, 即便如此,他依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不動。連頭都沒有回。

這個艾爾人覺得有意思極了, 他對另一個艾爾人說了些什麽, 他們一起看過來,這次換了一個艾爾人蠢蠢欲動。

黑甲士兵有著自己特殊的內部交流頻道,這種聯系比母巢網絡還要更加的緊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黑甲士兵是尹青荇想要建立蜂巢模式的初代試驗品。事實上, 你可以把所有的黑甲士兵看做一個整體,因為他們共用一個大腦。

在艾爾人剛剛調/戲其中一個黑甲士兵的時候, 這名黑甲士兵表面看起來沒什麽, 一副不愛搭理艾爾人的樣子。

但是所有黑甲士兵的腦內都接收到了這個個體傳來的特殊信號,共用大腦分析出這不是進攻的信號, 但又帶著挑釁的意味。

於是把如何處理這件事交給所有黑甲士兵投票, 百分之八十黑甲士兵選擇了要給它點顏色看看,百分之二十覺得這很幼稚。

共用大腦選擇了人數多的那一項, 而那些少數不同意見即便心裏不認同,但在共用大腦下完判斷後,他們也做出了相同的應對。

十萬黑甲士兵聚集起來,看起來密密麻麻的,人頭滾動,理論上是沒有辦法看清每個人的動作。但是當他們都做出一致的動作時,這種畫面整齊一致而帶來的沖擊,哪怕心理並沒有多少惡意,只是覺得有趣的艾爾人也震懾在了原地。

在艾爾人伸出指頭的那一刻,以他手指頭方向,所有黑甲士兵都往前一步,恰好避開他的動作。要知道黑甲士兵的站位是非常整齊的,每一個黑甲士兵與另一個黑甲士兵的距離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這也是之前那名黑甲士兵在被艾爾人快要懟地上時,努力不讓自己倒下,因為這會影響到另一個黑甲士兵的站位。從而引起一系列連鎖反應。

但是這一刻,當所有黑甲士兵都做出一致行動的時候,那麽就也不存在影響誰。

其實這動作這分到個體,不過是很小的動靜,旁邊艾爾人幾分鐘都可以換上十個姿勢,也沒怎麽樣。但是當這小小的腳步聲乘以十萬份的時候,它們是如此的震耳欲聾。

所有人都被這聲音驚動了,感覺大地都要因此震顫一樣。

艾爾人與地球人之間的比試不知道為什麽就不了了之了。艾爾人明白他們也許能打敗一個黑甲士兵,能打敗兩個黑甲士兵,可這沒有任何意義,他們無法跟十萬黑甲士兵相抗衡。

這十萬黑甲士兵渾是一個個體,原本不起眼的存在,匯聚在一起,竟然會是如此巨大的一份力量。艾爾人已經用剛剛的親身體會,近距離的感受到這種團體協作的可怕。

真是可怕的生物。每個艾爾人都在心裏嘀咕。他們理解了地球人為什麽能夠打敗了艾爾人。這不僅僅是數量的多寡就能一言概之的,要知道不是每個種族都能夠發揮出所有人的力量。

艾爾人面對數量龐大的種族多了去了,他們只用很少的個體就擊潰了這些數量數倍於他們的種族,很多種族幾乎是一個照面就潰敗,打敗他們不比打敗他們中的一個小卒所花費的時間多。

只有地球,只有地球的士兵給艾爾人帶來了真正的威脅,哪怕還沒有直接交手,只是看著這群人,他們就知道這在戰場上會是個多麽可怕的對手。

萬幸,他們不需要再面對這樣的敵人。

在士兵們互相試探,並找到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尺度的時候,尹青荇也跟艾爾族的高層建立了共識。

其實艾爾族並不是處理不了叛亂,而是無法確保殖民地在平叛之後不會出現二次叛亂,三次叛。總共就這麽點艾爾人,他們哪怕全分出去處理,也處理不完,時間精力都耗在這裏,根本脫不了身。

何況他們面對的又不僅僅只是叛亂的問題。

所以到底該如何解決這件事呢?把叛亂情性嚴重的個別星球進行從嚴處理,加大懲罰的力度,是否就能夠震懾住其他人了呢?

那麽問題來了,什麽才算是嚴重的,能震懾住人的懲罰呢?

說白了,屠星只是艾爾人無奈之下做出的行為。

不要覺得艾爾人天性殘忍,就很喜歡屠星一樣。是,艾爾人是為了生命能源動不動搞種族滅絕,但是那到底不是艾爾族自己的土地,屠殺的也不是艾爾族的族人,而殖民地可是艾爾族的統治範圍,殖民地上的殖人也算是艾爾人的財產最重要的一部分。

這些殖人每年給艾爾人創造數之不盡的財富,屠殺他們,對艾爾人沒有任何益處。

更甚至,當他們做出這樣斷臂扼腕的事情後,叛亂就真的不會再發生了嗎?

不一定。

艾爾人不得不面臨一件事,假如屠星並沒有震懾住其他星球上的人,那要怎麽辦?

這就要回歸到問題本身,比如那些殖人真的怕死嗎?如果他們怕死,為什麽要選擇叛亂呢?他們不知道叛亂的結局就是死嗎?如果他們不怕死,那麽又怎麽會認為殺了這些人,就能夠震懾住其他人,讓他們不敢叛亂了呢?

所以歸根結底,殺人解決不了問題。t殺光這些叛亂的人只是治標不治本,真正問題不解決,那麽依舊會有人繼續叛亂。

除非艾爾族把自己殖民地的人都殺光,且不說艾爾族能不能殺光這些人,就算把他們都殺光了,那有什麽意義呢?這就相當於你的身體出毛病了,你不想著尋找問題出來哪裏,怎麽根治,而是直接把那塊地方截肢,這是什麽傷敵一人,自損一千的行為。

這才是艾爾族目前最頭疼的問題。

但在地球一方看來,艾爾族之所以會出現這些問題,是因為他們表面上掌握了許多土地,但是這些土地其實根本並不算屬於他們,那些殖人也並沒有對艾爾人有什麽歸屬感,甚至艾爾人還不斷的從這些土地上抽走本就不多的資源,使得本來就很脆弱的殖民地政權更加無法支撐。

這些殖民地的人他們遲早會叛亂,這只是時間問題。

想要根治叛亂問題,就必須要建立穩定的殖民地政權機構,要有良好的監管機制和完善的規章制度,杜絕政權出現腐化和淪為私人謀利的工具的可能。同時還要保障殖人的基本生存資源,不求完全公平,但必須要盡量讓每一個人能在這裏活下去。

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甚至很可能出力不討好。

是,地球是可以做到,可是為什麽要做?這又不是他們的領土。

艾爾族也知道這件事,鐵-01提出了與地球人共同治理這份土地的願景。

他這意思其實很明白,意思是如果地球這邊真的能夠解決這些殖民地叛亂頻繁的問題,那麽鐵-01願意把這些土地的管理權限讓給地球——反正艾爾人他也管不了,之前也是讓權給殖民地的人。

當然,地球管轄的話,艾爾人是不會像之前對待殖人那樣,把所有的財富都抽走。

這就需要談一個雙方都認為合適的價格。

地球這邊只需要解決一個叛亂問題,就能夠擁有如此廣闊的土地,雖然需要付一點租金,但這相比較領地本身,實在可以忽略不計,並且租金也是取自領土,地球相當於沒花錢。而艾爾人就相當於把這份土地租讓給地球,以前找殖民地收租,現在不過換做找地球收租而已。

地球覺得自己賺了。不用花錢,不用打仗,白賺大片土地。

艾爾人也覺得自己賺了。他們什麽都不用付出,問題就解決了。

雙方都認為自己賺翻了。

其中在就細節方面的交涉和談判過程中,鐵-01作為曾經戰敗的,如今求人的一方。其實並不敢提什麽太苛刻的要求,而地球這邊竟也沒有趁人之危,獅子大開口。這讓鐵-01心裏無不松了一口氣,認為自己找到了一個非常不錯的盟友。

在雙方達成共識之後,地球這邊一方面是想趁熱打鐵,以免艾爾人事後後悔,先把地方給占住了再說,等到他們真正經營成自己的土地,艾爾人就算是後悔了,也晚了。

艾爾人也是想早點把國內的事情解決,然後可以專心應對來自國外的勢力威脅。

在這樣雙方都非常急迫的態度下,尹青荇的巡航母艦幾乎沒有做任何停留,當天夜晚就出發了。

他們這一次的目的地是艾爾族所在飛馬星系裏的無數恒星其一——M74恒星所在的行星系,也是目前叛亂問題最嚴重的星系,已經要獨立了。

M74恒星有兩顆繞星運轉行星,這兩顆行星距離非常近,星球上的溫度,氣候都很類似,常年溫度在三十度以上,上面生活的是一些類似蜥蜴人模樣的生命。

地球外交團的王翠蘭此時正興致勃勃看著資料,她職業病犯了,看到什麽有趣的,就想把這些東西填充進自己的小說素材庫,所以她對任何新鮮的,有趣的都抱有非常強烈的好奇心,此時她就說了一句:“他們的信仰很有意思,我看過他們對於神明的記載,很像我們歷史裏描述的龍。”

這句話引起了其他人的註意。

龍在地球人的心中地位可不低,華夏人認為自己是龍的後人。他們興致勃勃的湊過來,難道這世界上真的有神龍?

結果讓他們大為失望,龍確實是龍,只不過不是五爪神龍,而是侏羅紀恐龍。

王翠蘭看的資料是艾爾人傳給地球人的,這群蜥蜴人有自己的名字,當然不是叫蜥蜴,他們自稱為甘波人。甘波在他們的語言中是高山,是雄偉的象征——這也算甘波人對自己美好的憧憬。

比如蒙古人的祖先叫做蒙兀室韋,而蒙兀室韋在蒙古語中被叫做永恒的火焰,每個種族對自己的自稱總是抱有美好的期待。

但是如今的甘波人早已經背離了甘波人的祖先,他們沒有守住自己的族地,以至於被艾爾人占領,年輕的甘波人不再記得曾經他們也是這片土地上的主人,而是選擇奉艾爾人為主。

原來甘波人祖祖輩輩生活的土地,如今成為了艾爾族統治下的殖民地。大量的甘波人不得不從很小就要出來做事,他們每個人身上都背上了非常沈重的土地稅。

這原本是他們的土地,但是現在他們要在這片土地上生存,還要另外給艾爾人交錢!

這是多麽荒謬的事情啊!

可偏偏甘波人卻接受了,接受了自己從出生就要背負沈重債務的現實。

甘波人性格像是一座火山,平時非常沈默,似乎任勞任怨,沒有脾氣。

可是總有一天,火山會爆發。

甘波人最強大的戰士早就在抵抗艾爾人的過程中已經死光了,剩下的甘波人,哪一個嘴裏沒有嚼碎自己親人血肉,那也許是他們的父親,他們的兄弟,也許他們的母親,他們的姐妹。他們都死了,只剩下他們。

只剩下他們了。

他們是誰?他們是一群肚子裏含著覆仇火焰的沈默火山。

只要一個機會,只要一個機會。

甘波人最強大的戰士已經死完了。但還有不那麽強大的戰士,還有萬千沈默的,目睹這一切的甘波人民。

只要一個機會,他們也會成為戰士。

前仆後繼,前仆後繼的去赴死。

——

艾爾人認為這群甘波人已經無法再被管理。如果地球不插手的話,等待甘波人的結局無非就是第二個被屠星,被用來震懾其他猴子的雞。

但地球不這麽想。

地球覺得甘波人也不是這麽想的。

尹青荇對李宜家說了一番話,讓李宜家感覺很有深意。

她說:“很多人其實都很傲慢,在他們眼裏,自己才是這個宇宙的中心,所有一切都圍著他們轉。因為這樣,當他們看其他人,特別是不如自己的人的時候,就像是看一群猴子,一群雞,又或許是一群豬。”

“這就像是曾經的人類跟動物之間的關系一樣,他們不認為自己跟另一方是同等的生命。”

“宇宙種族跟宇宙種族的差別,比人類跟動物之間差別還要大,大得多,這就讓他們更加無法去用平等的目光,去正視另一個宇宙生命。”

“這也是我們會疑惑宇宙種族為什麽如此殘酷對待另一個宇宙種族,哪怕他們之前甚至沒有任何接觸,也不存在任何仇怨的根本原因。想想曾經的人類對待動物,又是怎麽樣的呢?”

“多麽傲慢啊,我越是接觸這些與我們迥異的生命,就越是清醒的認識到這一點。我也時常警惕自己不要陷入同樣傲慢當中。你看這些甘波人,你會覺得他們可憐,悲慘,無知又愚昧。你高高在上的俯視他們。可你有沒有想過,曾經的艾爾人就是這樣看著我們地球呢?如果地球沒有打敗艾爾人,那麽等待地球的命運,很有可能就是眼前這些甘波人,甚至還不如。”

“而艾爾人看其他人如自己餐盤中的食物,阿貝爾帝國,仙女共和國的那些人也看艾爾人如桌上的菜,這就像是一條食物鏈,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

“誰都以為自己是食客,然而誰都是別人眼裏的菜。

在因子人的眼裏,整個宇宙就是一個餐桌,他們並不認為宇宙其他的生命是生命。”

“他們隨時可以撤掉這個桌上的菜,不滿意就又換上一桌新的菜。”

“這是多麽讓人恐懼的事情啊。”

李宜家擡頭看向尹青荇,她並沒有在她的臉上看到任何恐懼。

那雙眼,如同深淵一t般的暗沈。

孕育著無窮的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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