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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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第 17 章
◎就跟你睡過◎
梁馥雲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跟紀聞舟說這些事, 明明這些事對她而言是那麽的難以啟齒、那麽的絕望痛苦。
她靜靜地看著天花板，全然沒發覺身邊的人的目光已經落在她的身上，聲音輕柔得不像話, “所以, 你害怕的事，是這個嗎？”
“不全是。”她說，“害怕的事情有很多，例如第一次來京州的時候, 很怕, 第一次工作的時候，很怕，第一次見你的時候，還是很怕, 後來……你跟我說，你喜歡我的時候，我一點也不怕了。”
紀聞舟敏銳的察覺到什麽, 心中莫名的觸動到了什麽。
他那會兒, 只是很單純的想玩玩她, 可現在——
他慢慢將目光望向天花板，說道：“夜這麽長，我給你講個晚安故事吧。”
“從前有個漁夫，他每天都要釣魚賣錢, 風雨無阻，有一天發了海嘯，所有人都往回跑, 可是他還是義無反顧的往海邊去, 大家都勸他, ‘快跑，海水要淹沒他們了’，他說‘可我要釣魚’，他還是這麽去了，坐在海邊釣魚。”
“所以他最後死了嗎？”
“沒有，他釣了很多很多的魚，那些人看見海嘯湧上來的水並沒有淹沒他，便也學著他坐在那裏釣魚，但海嘯將那些人都淹沒了，最後，明明是一場天災，但所有人都在怪他，怪他為什麽要去釣魚，如果他不釣，他們不會跟著去，而且為什麽他們都死了，他沒死？”
“所有人都在咒他死，所有人都在怨海嘯怎麽沒把他淹死。”
梁馥雲擰眉，“這不怪他。”
“是啊，不怪他。”他笑，“但那些人的死都推到了他的身上。”
“那最後呢？他怎麽樣了？”
紀聞舟陷入了久久的沈默中，然後笑了笑，“最後啊，他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就毅然決然的跳水明志，死在了海裏，大海成了他的家，他的身體被海裏的魚吞噬殆盡。”
“……”梁馥雲抿了抿唇，“如果我在場，我不會看他去死的。”
紀聞舟一楞，扭頭看她，“那你會怎麽樣？”
“我會救他，我會告訴他，那是天災，與他無關，或者我帶著他離開那裏生活，總歸，不是他的錯，他不該死。”
在她說完這些話時，她明顯的感覺到紀聞舟的眼神晃動了一下。
他靠近她，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側臉上，聲音嘶啞，“可是蜉蝣撼樹，你一個人鬥不過他們，你帶不走他。”
“誰說的。”她看著他，“我會游泳，我會帶著他游得很遠、很遠，這樣，他不會死了，也不會被魚吃掉。”
她聽見紀聞舟在笑，低低的悶笑。
隨後，她聽到他說：“你自己都自身難保了，還想救人啊？”
“自身難保跟救人並不矛盾。”她說，“我是怎樣來的，我經歷過怎樣的事，在看到有同樣遭遇的人，我同樣會心疼，我甚至會比別人更明白他的感受，所以救他，等於救我。”
紀聞舟呢喃道：“那他可真幸運，能遇到你。”
“這不是一個故事嗎？”她看著他，“在故事裏，我就是可以救他。”
“嗯，故事。”他緩緩閉上雙眼，“在故事裏，他不會死，他會活下來。”
“因為，他有你。”
夜深了。
梁馥雲睡意襲來，她微微側身看了一眼躺在旁邊的紀聞舟，他比她睡得更快，更早，深邃俊美的五官被窗外的燈光柔化，好看得不像話。她就這麽看著他的側臉，漸漸入睡。
這一夜，睡得極好。
第二天蘇醒過來時，身側已經空空如也。
她翻身起來，走進衛生間裏洗漱。洗漱完下來的時候就看見紀聞舟正在院子裏跟紀老爺子下棋。紀聞舟好像什麽都會，從拉琴到圍棋，樣樣精通，他甚至能控子兒，在紀老爺子的攻勢範圍下，還能控制好贏的點數，贏得不多不少，沒讓紀老爺子丟面子，也沒讓自己贏得太過火。
紀老爺子見狀，把最後一顆黑子扔進盒子裏，扇著扇子，說道：“你這小子，一陣子沒見，棋藝又上漲了，你說你，之前讓你走專業的路子不肯走，非得去經商，這一年到頭都在國外……”
說著說著，他就埋怨起來，“你爸媽真是的，怎麽忍心……”
紀聞舟笑著說：“提那些破事幹嘛呀，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再說了，現在多好，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有空還能陪您下棋。”
“你啊。”紀老爺子嘆息，“那就跟小雲在這裏多住幾天，爺爺想你了。”
“嗯。”他點頭，隨手摘了一顆葡萄放進嘴裏，“中午吃什麽？”
“你奶奶叫人去準備了，都是你愛吃的，對了，小雲愛吃什麽？”
話題落在梁馥雲身上，她連忙擺手，“我都可以的，不用麻煩。”
“她啊，不能吃貢菜，讓人千萬別做，沾點就過敏，另外不吃蔥。”
“好！”紀老爺子笑著說x，“不錯不錯，能記得這麽清楚，說明你小子上心了，上心好，上心好！”
梁馥雲站在旁邊看了看紀聞舟，有些楞住。
他，居然還記得她吃貢菜會過敏。
紀聞舟的爺爺曾是環意集團的董事長，奶奶是企業財務總監，如今兩人上了年紀，就雙雙放權，將董事長一位讓給了紀霖。國內六十多歲的企業家遍地都是，但紀老爺子似乎更享受這樣平淡簡單的日子，在養養花、逗逗鳥，日子過得不知道有多舒坦。
在整個紀家裏那麽多的旁支親戚、侄孫，紀老爺子最喜歡的就是紀聞舟。
聰明、有幹勁，從不畏懼失敗，與他年輕時如出一轍。只可惜了，在感情上渾渾噩噩的，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紀聞舟也喜歡紀老爺子，難得回來一趟，他站起身來說：“行，那你們聊，我去廚房給你做頓拿手菜。”
紀老爺子一聽，臉上露出了笑容，扇著扇子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喃喃說道：“小子長大了，懂得孝順我了。”
說完，扭頭看著梁馥雲，“來，坐，跟我聊聊天。”
梁馥雲坐到他面前，紀老爺子就這麽看著她，越看越是喜歡。
這閨女長得漂亮，但漂亮的女人多了去，這個女孩的漂亮很有特點，是那種看了會舒心、能映入心裏得漂亮，就像是他們這一代喜歡的國泰民安的大美女長相。
紀老爺子問她：“聞舟待你好嗎？”
梁馥雲一楞，只能硬著頭皮回答：“挺好的。”
“他沒有欺負你吧？”
“沒有。”
欺負她的時候，她也沒辦法還手不是？
紀老爺子嘆息，“如果他對你不好，我先代他跟你說一聲不好意思，這孩子過得太苦了，這種苦不是物質上的苦，是心理上的苦，他現在行事變得這麽乖張、如此不按牌理出牌，都是我們害的，所以請你多多包涵。”
梁馥雲受寵若驚，連忙擺手，“沒有沒有，他對我很好的，您不需要道歉。”
“你別看他好像過得很好，成天樂呵呵的，沒有半點煩惱，實際上他小時候差點死過去，喏，就死那個湖裏。”
紀老爺子揚揚下巴，示意她望著院子裏那個人工湖泊，紀家老宅大得可怕，家中還有個小型的人工湖泊。微風拂過，湖泊上泛起漣漪，漣漪一圈圈的向著周圍散開。
她莫名的想起紀聞舟第一次帶著她出海的時候，他說：“我不會游泳，萬一我們落水，你得救我。”
她當時以為他開玩笑，明明游艇開得這麽好，怎麽會不會游泳呢？
原來，他真的不會水。
不怕水。
但不會水。
紀老爺子靠在位置上，扇著扇子，繼續說：“當時溫西亭就摁著他的頭，把他死死摁著，要不是我們回來得及時，他就已經死在那裏了。”
梁馥雲雙手緊握成拳。
——最後啊，他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就毅然決然的跳水明志，死在了海裏，大海成了他的家，他的身體被海裏的魚吞噬殆盡。
所以，昨天晚上故事，說的是他自己嗎？
他把他的所有，都留在了大海，大海成了他的家？
“為什麽呢？溫西亭為什麽這麽做？”
“我們這個圈子，就像是一個圓。”紀老爺子用手指在桌子上畫了一個圓，“每個人都在圍繞著這個圓圈走路，誰掉隊了，都不會影響後面的人跟上，但這就代表，這個圓圈是絕對無上的規則和權利，沒人可以違抗，或者說繞出這個圓圈。聞舟的爸爸媽媽跟我們都在這個圈子裏，他們不會掉隊，也不會離開，會不斷地依照這個規則走下去。”
“他們為了維持這個規則，會不擇手段的維護，好比他們明明已經沒感情了，卻還是會維持著表面的和諧，實際上他們已經離婚了，但兩人捆綁的利益要超出一個人的利益，為了這個利益，他們不會對外公布離婚的事，因此，聞舟成了唯一的受害者。”
“他們各自都有各自的家庭，紀霖有別的老婆孩子，白曉玥同樣也有別的丈夫孩子，溫西亭就是她另外的孩子，他小時候不知道父母離婚的事，曾當著溫家人的面說自己父母有多恩愛。聽說白曉玥回溫家時就因為這件事跟溫良大吵了一架，溫良負氣出門，遭遇了車禍。”
“溫良落下了腿疾，一輩子是好不了了，溫西亭覺得一切都是聞舟的錯，是他害的他父親變成這樣的，便做了那樣的事。聞舟從鬼門關裏走了一回，本就害怕惶恐，還從溫西亭嘴裏得知白曉玥早已經是他的母親，是溫良的妻子，自打那以後，這孩子就變了，變得沈默寡言，變得不再跟人說話。”
紀老爺子看了一眼廚房的方向，“他那時候才八歲，好不容易活過來，母親卻著急忙慌的關心溫家跟溫西亭，父親也在別人家中享受天倫，只有他，孤零零的站在這裏，那會兒我忙於事業，只能讓傭人照看他，總之吧，照看得也不好，好幾年，他一直都不跟任何人說話，直到十來歲時，突然有天開口說話了。”
“他跟我說，他想吃東西，吃很多很多的東西。我問他為什麽，他說吃東西會長大，長得很快。”
談起往事，紀老爺子臉上露出笑容，“所以你看，他的飯量很大，我估計啊，就是那個時候埋下的，不過飯量大也沒什麽不好的，男孩子嘛，多吃是福，再說了，他吃再多也不胖。”
梁馥雲怔怔的看著紀老爺子。
——明明是一場天災，但所有人都在怪他，怪他為什麽要去釣魚，如果他不釣，他們不會跟著去，而且為什麽他們都死了，他沒死？
梁馥雲的心莫名的揪疼在一起。
她抿著唇說：“我們一起去吃過火鍋，他吃的很多，飯量確實很大。”
“喲，他還跟你一起去吃火鍋呢？”紀老爺子笑著說，“這小子，我讓他跟我出去吃飯，他死活不願意，說什麽外面的飯菜不好吃，我跟你說，他啊，手藝不比無星級餐廳的主廚差，你以後有福，他煲湯煲得最好，下回讓他給你煲個老火湯，吃了養顏。”
梁馥雲還沒說話，紀聞舟的聲音就從裏面傳來，“行了行了，別聊了，快來吃飯！我都快餓死了。”
聽到聲音，兩人站起身來朝著裏面走去。
紀聞舟做了幾道菜，剩餘的都是廚師長做的。
奶奶也是個熟絡人，瞧見梁馥雲也分外歡喜，牽著她坐到自己身邊，給她拿了碗筷，“吃吧，好久沒嘗到我家舟兒的手藝了，今天得多吃點。”
紀聞舟加了一塊肉到奶奶碗裏，“這話說的，好像咱們見面是上輩子似的。”
“可不是嗎？你這小子成天在國外鬼混。”奶奶瞪著他，“現在有了女朋友，就別跟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瞎混，好好的安定下來，讓我跟你爺爺早點抱上曾孫。”
梁馥雲一聽這話，臉就紅了。
紀聞舟瞥了她一眼，笑著說：“那我努力唄，爭取今年給你們抱上？”
“那不得先把婚期給定下來啊？”紀老爺子一聽，臉上就露出笑容，“那改天咱們去小雲家走走。”
“咳咳……”梁馥雲猛地咳嗽了起來。
紀聞舟見狀，倒了杯水遞到她跟前，“嚇到了？我哄他們呢，我身體不好，今年肯定沒戲。”
“！”梁馥雲瞪了他一眼。
他還笑著說：“身體真不行。”
“這種事是能胡說八道的嗎？”奶奶嚴肅下來，“你身體怎麽不行了？是不是騙我們？”
紀聞舟懶洋洋的回，“嗯，真不行，我現在跟斷子絕孫沒區別了。”
“呸呸呸！”紀老爺子把筷子一放，臉色冷下來，“你怎麽回事！？要真有問題，我讓人來給你看！”
紀聞舟挑眉，“你問她呀，昨天晚上踹了我一腳，踹得我可疼，我估摸著今年肯定懷不上，明年再說吧。”
話頭一下子引到了梁馥雲身上，她咳嗽得更厲害了。
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她好像真的踹了紀聞舟一腳，但那不是做夢嗎？
昨天晚上她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夢到調到懸崖，還被鬼怪追殺，就發瘋似的掙紮，結果亂踢的時候聽到了悶哼的聲音。然後有個人貼著她的耳邊，咬牙切齒地說：“祖宗被你踢斷了。”
原來，不是夢嗎？
她下意識的看向他的身體——嗯，昨天晚上踢的時候，她覺得硬邦邦的。以為是懸崖峭壁呢。
紀聞舟看著她的眼神，忍不住說：“你最好是想辦法彌補我，不然我斷子絕孫，你也別想好過。”
這麽一說，梁馥雲的臉紅得更厲害了。
紀老爺子跟奶奶反倒是笑出聲來。
敢情是小情侶之間的打鬧。
兩人也是過來人，連忙說道：“不耽誤正事就行，吃飯吃飯。”
紀聞舟笑了笑，加了塊肉到梁馥雲碗裏，靠近她說：“想想怎麽彌補吧。”
梁馥雲埋頭吃飯，沒有搭理他。
她吃了一x碗，吃得很飽，回頭望去，紀聞舟還在吃，他已經吃第三碗了。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狂吃不胖的人。
紀聞舟的食量真的很驚人，他可以一直吃，吃到桌上的飯菜都沒了為止。
最重要的是這人居然還有完美的胸肌和腹肌，簡直是難以置信。
而且他還有個特點，從上回吃火鍋就看得出來，他喜歡吃飯後甜品。
吃完飯得來碗甜湯。
等這碗甜湯喝完了，這頓飯才算是吃飽了。
他吃完就要刷牙洗臉。
紀老爺子說，這孩子從小就愛幹凈，不管吃什麽東西，吃完都會乖乖的去刷牙。
梁馥雲：“……”
不過這吃完飯她就開始犯困了。
紀聞舟看出她的困意，就找了個理由上樓午休。
她本來還想客氣一下，畢竟吃完飯就睡覺，實在不太對，可紀聞舟已經大喇喇的躺了下去，沖著她說：“不困嗎？”
梁馥雲走到床邊躺下，他均勻的呼吸聲在耳邊。
想起剛才紀老爺子說的話，她突然開口，“我覺得那個漁夫最後沒死。”
紀聞舟閉著雙眼，聽到這話，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
梁馥雲說：“他能在海嘯來臨的時候還去釣魚，就說明他是一個知道自己要什麽的人，知道未來的路要怎麽走，像這樣的人，內核是很穩定，很堅強的，他肯定沒死，你也說了，大海成了他的家，他是有家的。”
聽到這話，紀聞舟慢慢睜開了雙眼，扭頭看著梁馥雲。
他就這麽看著她，沒有說話。
淺色瞳孔裏滿是她的倒影。
“可是大海很大，是所有人的家，卻不是他一個人的家。”
“如果有人陪他一起跳海，那他們就會有屬於彼此、唯一的家。”
他呢喃：“誰會陪他跳呢？”
她說：“一定有，他沒發現。”
紀聞舟笑著說：“好吧，這個故事被你改寫了，這樣結局也不錯。”
“所以你喜歡這樣的結尾嗎？”
他鼻腔發出濃濃的‘嗯’，“挺喜歡的。”
窗外的風吹進來，吹落到兩人的身上。
梁馥雲閉著雙眼，睡意逐漸襲來。
就在她準備入眠時，紀聞舟又開口，“梁馥雲，我好像，真的有點疼。”
“嗯？”她迷迷糊糊的扭頭看他，“什麽疼？”
“被你踹的地方。”他咬著牙，“從昨天晚上疼到現在。”
梁馥雲一個激靈睜開了雙眼，就看見紀聞舟已經坐了起來。她微微歪頭望去，下意識的看向他某個地方，頓時被嚇到。
好，好大一包，鼓鼓囊囊的，西裝褲被他撐得都快撐爆了。
她瞪大雙眸，還沒來得及說話，頭上就被蓋上了被子，眼前的事物被遮擋得嚴嚴實實，什麽都看不見了。
她聽到他悶悶地說：“還看？”
然後就聽到他起身離開的聲音。
等她把被子掀開，已經不見人影了。
紀聞舟真去看病了。
*
紀聞舟這離開一天就沒回來。
梁馥雲睡也睡不著，一閉上眼睛都是他痛苦的樣子。完蛋了，他不會真的斷子絕孫吧，紀家長子斷子絕孫，這是多麽嚴重的後果！搞不好她要坐牢！
想到這，她猛地坐起身來朝著門外走去。
剛走到樓下，就看見紀老爺子在接電話，也不知道對方跟他說了什麽，他眉頭緊皺，“哎呀，怎麽回事啊？這麽嚴重？這小子是玩什麽花樣了？昨天晚上也沒聽到什麽動靜啊，他怎麽說啊？”
“少爺就說，就說……”
紀老爺子拍了拍大腿，“說什麽！別吞吞吐吐的。”
“說，說是梁小姐，坐，坐得太用力了。”
“……”
站在臺階上的梁馥雲也不知道什麽個情況，但看紀老爺子那表情，就不是好事。
她躊躇著，不知道該不該下樓。
這會兒，紀老爺子掛斷了電話，扭頭看見她站在臺階上，就沖著她微笑，喊道：“小雲，過來。”
梁馥雲聽到在喊自己，便硬著頭皮走下樓了。
直覺告訴她，紀老爺子接的這電話肯定與她有關。
她走到他身邊坐下，紀老爺子笑瞇瞇地問：“那個，不要怪我多嘴啊，你們年輕人的事，我不想管的，但是吧，聞舟他年輕氣盛，你不能由著他胡來，我知道你們年輕人花樣很多，喜歡……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尤其是聞舟，他就喜歡稀奇古怪的玩法，他要是提出來，你得拒絕。”
梁馥雲聽得雲裏霧裏，“爺爺，您是什麽意思呀？”
紀老爺子咳嗽一聲，“有些事，不能過火，你身體吃不消，他也吃不消。”
“……”
梁馥雲聽懂了，頓時面紅耳赤，訥訥道：“哦，我知道了。”
“爺爺……”她小聲地問，“聞舟他，怎麽樣了？”
“沒怎麽樣，就說你們不懂節制，以後節制點就行。”
“好的……”
她想找個地洞鉆進去。
傍晚，紀聞舟回來了。
梁馥雲也沒好意思問什麽，等吃完飯上樓後，她才迫不及待的問：“你怎麽樣了，那玩意兒不能用了嗎？”
聽她問得這麽急切，紀聞舟忍不住嗤笑一聲，“你希望它有用還是希望它沒用？”
“我當然——”剛說完，她就住了嘴，意識到自己這樣急哄哄的問他這麽私密的事，臉頰有些泛紅，“你就說到底有沒有用吧？”
這話問的。
是個男人都不能回答沒用。
紀聞舟吊兒郎當的走到床上躺下，沖著她揚揚下巴，“那你要不要試試，試試它有沒有用？”
梁馥雲惡狠狠的瞪著他。
都這個時候還開玩笑，要真出事，紀家斷後了，她得負責！搞不好真的要跟他過一輩子，活守寡。
“你能不能別開玩笑，這是大事！”
看她緊張那樣。
紀聞舟唇角上揚，他確確實實是被打了一下，但沒那麽嚴重，之所以變成這樣，純屬是她昨天晚上睡著了，整個人就翻過來緊緊抱著他，如此柔軟的山峰抵著他的胸膛，是個男人都會有反應。
他是硬生生的挺著到天亮的，一夜沒睡。
總歸，她有錯。
沒理由這麽放過她的。
見他不說話，梁馥雲心裏‘咯噔’一下。以她對他的了解，如果真的不是這樣，他不會沈默。
她走到他跟前，“我們家裏有土方子，專門治這方面的，你看看需不需要——”
“不需要。”他打斷她，“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擔吧。”
“怎麽承擔？”
“我今天去看病的時候，醫生是我爺爺的朋友，從我看病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五個小時，大概率圈子已經開始傳‘紀聞舟不中用’這種話了，不管我有沒有用，這對我來說是人身侮辱。”
“……那你想怎麽樣？”
“還能怎麽樣，以後有人問你，你就誇我勇猛、厲害，不夠行了？”
“……”
紀聞舟看梁馥雲那表情，冷笑一聲，“說句話跟要你命似的。”
“行。”她咬著牙，硬著頭皮說，“以後只要有人問我，我就說，說你特別厲害！”
紀聞舟聽著她那話，唇角止不住上揚。
到最後，胸腔起伏著，發出悶悶的笑聲。他站起身來彎下腰看著她，“梁笑，你真好騙。”
“？”
“誰會不要命來問你這種問題？打聽我的隱私，找死麽？”
梁馥雲無語的看著他，“那你到底有沒有事啊？”
“沒事。”他笑著說，“行了吧？”
梁馥雲松了口氣，“以後別拿這種事開玩笑，你爺爺特別著急，特別擔心。”
“嗯。”他點頭，似乎有些累，繼續躺回床上休息。
房間裏一下子就安靜下來了。
梁馥雲也累了，微微側躺在右側休息。
紀家老宅時古典中式裝修，據說花費的木材都價值好幾億，右側有一個雙開的木制雕花窗戶，正會兒正敞開，夏日的微風從窗外吹進來，紫紅色的夕陽散落在屋內，映襯得格外好看。
紀聞舟像睡著了，呼吸聲逐漸加重。
她頓覺困意襲來，正欲睡著的時候，手機突然亮起，她拿起手機看了看，是秦昭的信息，詢問她在哪，還說紀家亂成一鍋粥了，有個女的在紀家發瘋，把溫西亭逼得都罵粗話了。還拍了一張金羽跟溫西亭吵架的照片。
【我估計溫西亭不會再叫你拉琴了，剛才聽他們吵架，大概意思就是我們得收鋪蓋走人了……】
梁馥雲看著那條微信，心一下子追到了湖底，從頭到腳的冷。
她猛地坐了起來，直勾勾的看著手機。
從她來紀家，也不過短短十幾天，剛學會了如何正確的拉琴，還擁有了人生中第一把小提琴，沒想到好日子沒過多少天，又要走了。
她垂下眼眸，眼裏露出了淡淡的失落與難過。
而紀聞舟微微睜開雙眸，看著她坐在那裏出神，瞥了一眼手機，看到了她與秦昭的對話。
她慢慢擡起手，打字：【好，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回去，咱們再找工作吧。】
剛打完，正要發送出去，就被紀聞舟給握住手腕，“走什麽？這世界上就一個溫西亭能教你拉琴？”
她微微回眸，就看見他一x只胳膊撐在床面上，身子微微支起，瞇著眼眸望著她，“還是說，你非得讓溫西亭教才肯學？”
“你別忘了，宜山是我的家，不是他溫西亭的。”
窗外的夕陽漸漸落下，他們就這麽凝望著對方。
握著她手的手掌灼熱無比，熱度正源源不斷傳遞過來。她的心顫了顫，抿唇說：“他不教，難道你教？”
光影越來越弱，她只能模糊的看見他的五官，看見他淺色瞳孔裏的倒影。
他點了點頭，“嗯，我教。”
“我教你拉小提琴。”
他的聲音低沈有力，扣著她的手腕時，她只覺得心如外面湖泊的水，一點點向著周圍泛著漣漪。
周圍安靜得要命，但偏偏，心卻這麽不安靜。
突然，她感覺到他動了，似乎支起身子搶過她的手機，將她打的那些字給刪除。
隨後說：“這麽劃算的買賣，不同意？”
她才緩過神來，“可是我沒錢付你學費。”
越來越暗了。
暗得看不清他的臉。
她感覺到他像是躺下來了，旁邊的床凹陷下去。
“就這樣陪陪我吧。”他說，“學費……”
聲音愈發低沈，在她以為他不會繼續往下說時，聽到他低低的嗓音傳來，“就算交過了。”
“那條領帶。”他翻了個身，“我挺喜歡的。”
梁馥雲也跟著躺下來，看著窗外的月色，點點繁星懸掛在夜空中。
難得的靜謐。
這一夜，又是好夢。
*
紀聞舟回到紀家老宅就像是變了個人，每天不是陪著紀老爺子下棋，就是陪著他看書。
梁馥雲也會跟著他們一起看看書，感覺在紀家的日子整個人都沈澱下來，不會被世俗困擾，過得很開心。
今天廚房做了補湯，專門做給紀聞舟的。
梁馥雲喝了幾口，覺得不太好喝就沒再繼續喝。
紀老爺子見狀，說道：“你再喝幾口啊，這是補腎的，你們倆都得補。”
“……”梁馥雲覺得自己來這裏以後，臉紅的次數越來越多。
紀聞舟笑著說：“我補就行了，她補算怎麽回事？”
“我還不知道你們年輕人，都得熬夜。”紀老爺子意味深長地說，“這一熬夜吧，身體就差了，尤其是腎，趕緊都喝了，一滴都別剩。”
紀聞舟沒說話，把梁馥雲面前那碗湯給端到自己跟前，“那她不需要補啊，需要補的人是我，都給我喝。”
“你這小子。”紀老爺子寵溺的看著他，“哎喲，慢點喝，廚房裏一大鍋呢，喜歡喝，爺爺再叫人燉給你喝。”
“不喝了，我們今晚要回紀家。”
紀老爺子一聽這話，眉頭皺起，“回去幹什麽？聽說你媽讓那溫家的兒子住在紀家，天天跟你鬥來鬥去的，要不是你爸在外面也有家庭，我是真忍不下這口氣。”
紀霖跟白曉玥都有錯，各打五十大板，他也不好偏幫誰，畢竟兩人捆綁的利益可是沒法拆卸的。
只能是睜一眼閉一只眼。
說起來，以他年輕時候的脾氣，是絕對不允許這種事發生的。
但理虧就理虧在紀霖這個不爭氣的，在白曉玥那裏占不了理。
“那紀家是我家，溫西亭天天住在那裏鳩占鵲巢的，我跑出來住不像話吧？怎麽說我才是主人。”
紀老爺子嘆了口氣，“算了，你們的事我也不想摻和，我就想你趕緊把婚事定下來，成家就穩定咯。”
“知道了。”
紀聞舟說：“等我把國外那些事給處理完就回來訂婚，滿意了吧？”
梁馥雲心裏一驚，扭頭望去，不知道他說的是真的還是哄騙紀老爺子的。
紀老爺子笑著扇了扇子，“行，等你訂婚啊，爺爺送你一個大禮物。”
紀聞舟笑了笑，沒說話。
喝完湯後，兩人就準備離開紀家老宅。
紀聞舟上樓去拿奶奶給他的東西。
梁馥雲則坐在樓下等他。
無聊，便開始刷手機，刷開朋友圈，就看見紀聞舟昨天晚上淩晨兩點多發了一條朋友圈。
【某人睡得像小貓一樣。】
下面的配圖是一張非常模糊，但依稀能看得到有人躺著睡覺的曲線。
她頓時瞪大雙眸，不可思議的看著照片。
這，這是她？！
紀聞舟拍她，還發到朋友圈？
不對不對，她要冷靜。
這太黑了，只是隱約看到有人睡著，誰知道他發的是哪個女人的照片，搞不好是祝顏的，也有可能是唐溪的。
出神之際，紀聞舟已經從樓上下來了。
兩人朝著門外走去，紀聞舟敏銳的察覺到梁馥雲有些不對勁，他低頭看她，“發什麽楞？”
梁馥雲抿唇，斟酌片刻，“沒什麽。”
但擡起來的手，握著手機，而亮著的屏幕已經出賣了她。
紀聞舟挑眉，“哦，看到我朋友圈了，怎麽不點讚啊？拍你拍得好吧？”
“這是我！？”梁馥雲尖叫了一聲，“真的是我？！”
紀聞舟看著她反應這麽大，眉頭緊皺，“你連你自己都認不出來嗎？再說了，我昨天晚上跟誰睡一張床你心裏沒點數？”
“誰知道，你跟那麽多女人都上過床，誰知道你發的是誰的。”
聽到這話，紀聞舟的眼眸突然陰沈下來，帶著絲絲壓迫感，“我他媽就跟你睡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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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跟你睡過◎
梁馥雲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跟紀聞舟說這些事, 明明這些事對她而言是那麽的難以啟齒、那麽的絕望痛苦。
她靜靜地看著天花板，全然沒發覺身邊的人的目光已經落在她的身上，聲音輕柔得不像話, “所以, 你害怕的事，是這個嗎？”
“不全是。”她說，“害怕的事情有很多，例如第一次來京州的時候, 很怕, 第一次工作的時候，很怕，第一次見你的時候，還是很怕, 後來……你跟我說，你喜歡我的時候，我一點也不怕了。”
紀聞舟敏銳的察覺到什麽, 心中莫名的觸動到了什麽。
他那會兒, 只是很單純的想玩玩她, 可現在——
他慢慢將目光望向天花板，說道：“夜這麽長，我給你講個晚安故事吧。”
“從前有個漁夫，他每天都要釣魚賣錢, 風雨無阻，有一天發了海嘯，所有人都往回跑, 可是他還是義無反顧的往海邊去, 大家都勸他, ‘快跑，海水要淹沒他們了’，他說‘可我要釣魚’，他還是這麽去了，坐在海邊釣魚。”
“所以他最後死了嗎？”
“沒有，他釣了很多很多的魚，那些人看見海嘯湧上來的水並沒有淹沒他，便也學著他坐在那裏釣魚，但海嘯將那些人都淹沒了，最後，明明是一場天災，但所有人都在怪他，怪他為什麽要去釣魚，如果他不釣，他們不會跟著去，而且為什麽他們都死了，他沒死？”
“所有人都在咒他死，所有人都在怨海嘯怎麽沒把他淹死。”
梁馥雲擰眉，“這不怪他。”
“是啊，不怪他。”他笑，“但那些人的死都推到了他的身上。”
“那最後呢？他怎麽樣了？”
紀聞舟陷入了久久的沈默中，然後笑了笑，“最後啊，他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就毅然決然的跳水明志，死在了海裏，大海成了他的家，他的身體被海裏的魚吞噬殆盡。”
“……”梁馥雲抿了抿唇，“如果我在場，我不會看他去死的。”
紀聞舟一楞，扭頭看她，“那你會怎麽樣？”
“我會救他，我會告訴他，那是天災，與他無關，或者我帶著他離開那裏生活，總歸，不是他的錯，他不該死。”
在她說完這些話時，她明顯的感覺到紀聞舟的眼神晃動了一下。
他靠近她，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側臉上，聲音嘶啞，“可是蜉蝣撼樹，你一個人鬥不過他們，你帶不走他。”
“誰說的。”她看著他，“我會游泳，我會帶著他游得很遠、很遠，這樣，他不會死了，也不會被魚吃掉。”
她聽見紀聞舟在笑，低低的悶笑。
隨後，她聽到他說：“你自己都自身難保了，還想救人啊？”
“自身難保跟救人並不矛盾。”她說，“我是怎樣來的，我經歷過怎樣的事，在看到有同樣遭遇的人，我同樣會心疼，我甚至會比別人更明白他的感受，所以救他，等於救我。”
紀聞舟呢喃道：“那他可真幸運，能遇到你。”
“這不是一個故事嗎？”她看著他，“在故事裏，我就是可以救他。”
“嗯，故事。”他緩緩閉上雙眼，“在故事裏，他不會死，他會活下來。”
“因為，他有你。”
夜深了。
梁馥雲睡意襲來，她微微側身看了一眼躺在旁邊的紀聞舟，他比她睡得更快，更早，深邃俊美的五官被窗外的燈光柔化，好看得不像話。她就這麽看著他的側臉，漸漸入睡。
這一夜，睡得極好。
第二天蘇醒過來時，身側已經空空如也。
她翻身起來，走進衛生間裏洗漱。洗漱完下來的時候就看見紀聞舟正在院子裏跟紀老爺子下棋。紀聞舟好像什麽都會，從拉琴到圍棋，樣樣精通，他甚至能控子兒，在紀老爺子的攻勢範圍下，還能控制好贏的點數，贏得不多不少，沒讓紀老爺子丟面子，也沒讓自己贏得太過火。
紀老爺子見狀，把最後一顆黑子扔進盒子裏，扇著扇子，說道：“你這小子，一陣子沒見，棋藝又上漲了，你說你，之前讓你走專業的路子不肯走，非得去經商，這一年到頭都在國外……”
說著說著，他就埋怨起來，“你爸媽真是的，怎麽忍心……”
紀聞舟笑著說：“提那些破事幹嘛呀，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再說了，現在多好，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有空還能陪您下棋。”
“你啊。”紀老爺子嘆息，“那就跟小雲在這裏多住幾天，爺爺想你了。”
“嗯。”他點頭，隨手摘了一顆葡萄放進嘴裏，“中午吃什麽？”
“你奶奶叫人去準備了，都是你愛吃的，對了，小雲愛吃什麽？”
話題落在梁馥雲身上，她連忙擺手，“我都可以的，不用麻煩。”
“她啊，不能吃貢菜，讓人千萬別做，沾點就過敏，另外不吃蔥。”
“好！”紀老爺子笑著說x，“不錯不錯，能記得這麽清楚，說明你小子上心了，上心好，上心好！”
梁馥雲站在旁邊看了看紀聞舟，有些楞住。
他，居然還記得她吃貢菜會過敏。
紀聞舟的爺爺曾是環意集團的董事長，奶奶是企業財務總監，如今兩人上了年紀，就雙雙放權，將董事長一位讓給了紀霖。國內六十多歲的企業家遍地都是，但紀老爺子似乎更享受這樣平淡簡單的日子，在養養花、逗逗鳥，日子過得不知道有多舒坦。
在整個紀家裏那麽多的旁支親戚、侄孫，紀老爺子最喜歡的就是紀聞舟。
聰明、有幹勁，從不畏懼失敗，與他年輕時如出一轍。只可惜了，在感情上渾渾噩噩的，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紀聞舟也喜歡紀老爺子，難得回來一趟，他站起身來說：“行，那你們聊，我去廚房給你做頓拿手菜。”
紀老爺子一聽，臉上露出了笑容，扇著扇子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喃喃說道：“小子長大了，懂得孝順我了。”
說完，扭頭看著梁馥雲，“來，坐，跟我聊聊天。”
梁馥雲坐到他面前，紀老爺子就這麽看著她，越看越是喜歡。
這閨女長得漂亮，但漂亮的女人多了去，這個女孩的漂亮很有特點，是那種看了會舒心、能映入心裏得漂亮，就像是他們這一代喜歡的國泰民安的大美女長相。
紀老爺子問她：“聞舟待你好嗎？”
梁馥雲一楞，只能硬著頭皮回答：“挺好的。”
“他沒有欺負你吧？”
“沒有。”
欺負她的時候，她也沒辦法還手不是？
紀老爺子嘆息，“如果他對你不好，我先代他跟你說一聲不好意思，這孩子過得太苦了，這種苦不是物質上的苦，是心理上的苦，他現在行事變得這麽乖張、如此不按牌理出牌，都是我們害的，所以請你多多包涵。”
梁馥雲受寵若驚，連忙擺手，“沒有沒有，他對我很好的，您不需要道歉。”
“你別看他好像過得很好，成天樂呵呵的，沒有半點煩惱，實際上他小時候差點死過去，喏，就死那個湖裏。”
紀老爺子揚揚下巴，示意她望著院子裏那個人工湖泊，紀家老宅大得可怕，家中還有個小型的人工湖泊。微風拂過，湖泊上泛起漣漪，漣漪一圈圈的向著周圍散開。
她莫名的想起紀聞舟第一次帶著她出海的時候，他說：“我不會游泳，萬一我們落水，你得救我。”
她當時以為他開玩笑，明明游艇開得這麽好，怎麽會不會游泳呢？
原來，他真的不會水。
不怕水。
但不會水。
紀老爺子靠在位置上，扇著扇子，繼續說：“當時溫西亭就摁著他的頭，把他死死摁著，要不是我們回來得及時，他就已經死在那裏了。”
梁馥雲雙手緊握成拳。
——最後啊，他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就毅然決然的跳水明志，死在了海裏，大海成了他的家，他的身體被海裏的魚吞噬殆盡。
所以，昨天晚上故事，說的是他自己嗎？
他把他的所有，都留在了大海，大海成了他的家？
“為什麽呢？溫西亭為什麽這麽做？”
“我們這個圈子，就像是一個圓。”紀老爺子用手指在桌子上畫了一個圓，“每個人都在圍繞著這個圓圈走路，誰掉隊了，都不會影響後面的人跟上，但這就代表，這個圓圈是絕對無上的規則和權利，沒人可以違抗，或者說繞出這個圓圈。聞舟的爸爸媽媽跟我們都在這個圈子裏，他們不會掉隊，也不會離開，會不斷地依照這個規則走下去。”
“他們為了維持這個規則，會不擇手段的維護，好比他們明明已經沒感情了，卻還是會維持著表面的和諧，實際上他們已經離婚了，但兩人捆綁的利益要超出一個人的利益，為了這個利益，他們不會對外公布離婚的事，因此，聞舟成了唯一的受害者。”
“他們各自都有各自的家庭，紀霖有別的老婆孩子，白曉玥同樣也有別的丈夫孩子，溫西亭就是她另外的孩子，他小時候不知道父母離婚的事，曾當著溫家人的面說自己父母有多恩愛。聽說白曉玥回溫家時就因為這件事跟溫良大吵了一架，溫良負氣出門，遭遇了車禍。”
“溫良落下了腿疾，一輩子是好不了了，溫西亭覺得一切都是聞舟的錯，是他害的他父親變成這樣的，便做了那樣的事。聞舟從鬼門關裏走了一回，本就害怕惶恐，還從溫西亭嘴裏得知白曉玥早已經是他的母親，是溫良的妻子，自打那以後，這孩子就變了，變得沈默寡言，變得不再跟人說話。”
紀老爺子看了一眼廚房的方向，“他那時候才八歲，好不容易活過來，母親卻著急忙慌的關心溫家跟溫西亭，父親也在別人家中享受天倫，只有他，孤零零的站在這裏，那會兒我忙於事業，只能讓傭人照看他，總之吧，照看得也不好，好幾年，他一直都不跟任何人說話，直到十來歲時，突然有天開口說話了。”
“他跟我說，他想吃東西，吃很多很多的東西。我問他為什麽，他說吃東西會長大，長得很快。”
談起往事，紀老爺子臉上露出笑容，“所以你看，他的飯量很大，我估計啊，就是那個時候埋下的，不過飯量大也沒什麽不好的，男孩子嘛，多吃是福，再說了，他吃再多也不胖。”
梁馥雲怔怔的看著紀老爺子。
——明明是一場天災，但所有人都在怪他，怪他為什麽要去釣魚，如果他不釣，他們不會跟著去，而且為什麽他們都死了，他沒死？
梁馥雲的心莫名的揪疼在一起。
她抿著唇說：“我們一起去吃過火鍋，他吃的很多，飯量確實很大。”
“喲，他還跟你一起去吃火鍋呢？”紀老爺子笑著說，“這小子，我讓他跟我出去吃飯，他死活不願意，說什麽外面的飯菜不好吃，我跟你說，他啊，手藝不比無星級餐廳的主廚差，你以後有福，他煲湯煲得最好，下回讓他給你煲個老火湯，吃了養顏。”
梁馥雲還沒說話，紀聞舟的聲音就從裏面傳來，“行了行了，別聊了，快來吃飯！我都快餓死了。”
聽到聲音，兩人站起身來朝著裏面走去。
紀聞舟做了幾道菜，剩餘的都是廚師長做的。
奶奶也是個熟絡人，瞧見梁馥雲也分外歡喜，牽著她坐到自己身邊，給她拿了碗筷，“吃吧，好久沒嘗到我家舟兒的手藝了，今天得多吃點。”
紀聞舟加了一塊肉到奶奶碗裏，“這話說的，好像咱們見面是上輩子似的。”
“可不是嗎？你這小子成天在國外鬼混。”奶奶瞪著他，“現在有了女朋友，就別跟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瞎混，好好的安定下來，讓我跟你爺爺早點抱上曾孫。”
梁馥雲一聽這話，臉就紅了。
紀聞舟瞥了她一眼，笑著說：“那我努力唄，爭取今年給你們抱上？”
“那不得先把婚期給定下來啊？”紀老爺子一聽，臉上就露出笑容，“那改天咱們去小雲家走走。”
“咳咳……”梁馥雲猛地咳嗽了起來。
紀聞舟見狀，倒了杯水遞到她跟前，“嚇到了？我哄他們呢，我身體不好，今年肯定沒戲。”
“！”梁馥雲瞪了他一眼。
他還笑著說：“身體真不行。”
“這種事是能胡說八道的嗎？”奶奶嚴肅下來，“你身體怎麽不行了？是不是騙我們？”
紀聞舟懶洋洋的回，“嗯，真不行，我現在跟斷子絕孫沒區別了。”
“呸呸呸！”紀老爺子把筷子一放，臉色冷下來，“你怎麽回事！？要真有問題，我讓人來給你看！”
紀聞舟挑眉，“你問她呀，昨天晚上踹了我一腳，踹得我可疼，我估摸著今年肯定懷不上，明年再說吧。”
話頭一下子引到了梁馥雲身上，她咳嗽得更厲害了。
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她好像真的踹了紀聞舟一腳，但那不是做夢嗎？
昨天晚上她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夢到調到懸崖，還被鬼怪追殺，就發瘋似的掙紮，結果亂踢的時候聽到了悶哼的聲音。然後有個人貼著她的耳邊，咬牙切齒地說：“祖宗被你踢斷了。”
原來，不是夢嗎？
她下意識的看向他的身體——嗯，昨天晚上踢的時候，她覺得硬邦邦的。以為是懸崖峭壁呢。
紀聞舟看著她的眼神，忍不住說：“你最好是想辦法彌補我，不然我斷子絕孫，你也別想好過。”
這麽一說，梁馥雲的臉紅得更厲害了。
紀老爺子跟奶奶反倒是笑出聲來。
敢情是小情侶之間的打鬧。
兩人也是過來人，連忙說道：“不耽誤正事就行，吃飯吃飯。”
紀聞舟笑了笑，加了塊肉到梁馥雲碗裏，靠近她說：“想想怎麽彌補吧。”
梁馥雲埋頭吃飯，沒有搭理他。
她吃了一x碗，吃得很飽，回頭望去，紀聞舟還在吃，他已經吃第三碗了。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狂吃不胖的人。
紀聞舟的食量真的很驚人，他可以一直吃，吃到桌上的飯菜都沒了為止。
最重要的是這人居然還有完美的胸肌和腹肌，簡直是難以置信。
而且他還有個特點，從上回吃火鍋就看得出來，他喜歡吃飯後甜品。
吃完飯得來碗甜湯。
等這碗甜湯喝完了，這頓飯才算是吃飽了。
他吃完就要刷牙洗臉。
紀老爺子說，這孩子從小就愛幹凈，不管吃什麽東西，吃完都會乖乖的去刷牙。
梁馥雲：“……”
不過這吃完飯她就開始犯困了。
紀聞舟看出她的困意，就找了個理由上樓午休。
她本來還想客氣一下，畢竟吃完飯就睡覺，實在不太對，可紀聞舟已經大喇喇的躺了下去，沖著她說：“不困嗎？”
梁馥雲走到床邊躺下，他均勻的呼吸聲在耳邊。
想起剛才紀老爺子說的話，她突然開口，“我覺得那個漁夫最後沒死。”
紀聞舟閉著雙眼，聽到這話，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
梁馥雲說：“他能在海嘯來臨的時候還去釣魚，就說明他是一個知道自己要什麽的人，知道未來的路要怎麽走，像這樣的人，內核是很穩定，很堅強的，他肯定沒死，你也說了，大海成了他的家，他是有家的。”
聽到這話，紀聞舟慢慢睜開了雙眼，扭頭看著梁馥雲。
他就這麽看著她，沒有說話。
淺色瞳孔裏滿是她的倒影。
“可是大海很大，是所有人的家，卻不是他一個人的家。”
“如果有人陪他一起跳海，那他們就會有屬於彼此、唯一的家。”
他呢喃：“誰會陪他跳呢？”
她說：“一定有，他沒發現。”
紀聞舟笑著說：“好吧，這個故事被你改寫了，這樣結局也不錯。”
“所以你喜歡這樣的結尾嗎？”
他鼻腔發出濃濃的‘嗯’，“挺喜歡的。”
窗外的風吹進來，吹落到兩人的身上。
梁馥雲閉著雙眼，睡意逐漸襲來。
就在她準備入眠時，紀聞舟又開口，“梁馥雲，我好像，真的有點疼。”
“嗯？”她迷迷糊糊的扭頭看他，“什麽疼？”
“被你踹的地方。”他咬著牙，“從昨天晚上疼到現在。”
梁馥雲一個激靈睜開了雙眼，就看見紀聞舟已經坐了起來。她微微歪頭望去，下意識的看向他某個地方，頓時被嚇到。
好，好大一包，鼓鼓囊囊的，西裝褲被他撐得都快撐爆了。
她瞪大雙眸，還沒來得及說話，頭上就被蓋上了被子，眼前的事物被遮擋得嚴嚴實實，什麽都看不見了。
她聽到他悶悶地說：“還看？”
然後就聽到他起身離開的聲音。
等她把被子掀開，已經不見人影了。
紀聞舟真去看病了。
*
紀聞舟這離開一天就沒回來。
梁馥雲睡也睡不著，一閉上眼睛都是他痛苦的樣子。完蛋了，他不會真的斷子絕孫吧，紀家長子斷子絕孫，這是多麽嚴重的後果！搞不好她要坐牢！
想到這，她猛地坐起身來朝著門外走去。
剛走到樓下，就看見紀老爺子在接電話，也不知道對方跟他說了什麽，他眉頭緊皺，“哎呀，怎麽回事啊？這麽嚴重？這小子是玩什麽花樣了？昨天晚上也沒聽到什麽動靜啊，他怎麽說啊？”
“少爺就說，就說……”
紀老爺子拍了拍大腿，“說什麽！別吞吞吐吐的。”
“說，說是梁小姐，坐，坐得太用力了。”
“……”
站在臺階上的梁馥雲也不知道什麽個情況，但看紀老爺子那表情，就不是好事。
她躊躇著，不知道該不該下樓。
這會兒，紀老爺子掛斷了電話，扭頭看見她站在臺階上，就沖著她微笑，喊道：“小雲，過來。”
梁馥雲聽到在喊自己，便硬著頭皮走下樓了。
直覺告訴她，紀老爺子接的這電話肯定與她有關。
她走到他身邊坐下，紀老爺子笑瞇瞇地問：“那個，不要怪我多嘴啊，你們年輕人的事，我不想管的，但是吧，聞舟他年輕氣盛，你不能由著他胡來，我知道你們年輕人花樣很多，喜歡……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尤其是聞舟，他就喜歡稀奇古怪的玩法，他要是提出來，你得拒絕。”
梁馥雲聽得雲裏霧裏，“爺爺，您是什麽意思呀？”
紀老爺子咳嗽一聲，“有些事，不能過火，你身體吃不消，他也吃不消。”
“……”
梁馥雲聽懂了，頓時面紅耳赤，訥訥道：“哦，我知道了。”
“爺爺……”她小聲地問，“聞舟他，怎麽樣了？”
“沒怎麽樣，就說你們不懂節制，以後節制點就行。”
“好的……”
她想找個地洞鉆進去。
傍晚，紀聞舟回來了。
梁馥雲也沒好意思問什麽，等吃完飯上樓後，她才迫不及待的問：“你怎麽樣了，那玩意兒不能用了嗎？”
聽她問得這麽急切，紀聞舟忍不住嗤笑一聲，“你希望它有用還是希望它沒用？”
“我當然——”剛說完，她就住了嘴，意識到自己這樣急哄哄的問他這麽私密的事，臉頰有些泛紅，“你就說到底有沒有用吧？”
這話問的。
是個男人都不能回答沒用。
紀聞舟吊兒郎當的走到床上躺下，沖著她揚揚下巴，“那你要不要試試，試試它有沒有用？”
梁馥雲惡狠狠的瞪著他。
都這個時候還開玩笑，要真出事，紀家斷後了，她得負責！搞不好真的要跟他過一輩子，活守寡。
“你能不能別開玩笑，這是大事！”
看她緊張那樣。
紀聞舟唇角上揚，他確確實實是被打了一下，但沒那麽嚴重，之所以變成這樣，純屬是她昨天晚上睡著了，整個人就翻過來緊緊抱著他，如此柔軟的山峰抵著他的胸膛，是個男人都會有反應。
他是硬生生的挺著到天亮的，一夜沒睡。
總歸，她有錯。
沒理由這麽放過她的。
見他不說話，梁馥雲心裏‘咯噔’一下。以她對他的了解，如果真的不是這樣，他不會沈默。
她走到他跟前，“我們家裏有土方子，專門治這方面的，你看看需不需要——”
“不需要。”他打斷她，“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擔吧。”
“怎麽承擔？”
“我今天去看病的時候，醫生是我爺爺的朋友，從我看病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五個小時，大概率圈子已經開始傳‘紀聞舟不中用’這種話了，不管我有沒有用，這對我來說是人身侮辱。”
“……那你想怎麽樣？”
“還能怎麽樣，以後有人問你，你就誇我勇猛、厲害，不夠行了？”
“……”
紀聞舟看梁馥雲那表情，冷笑一聲，“說句話跟要你命似的。”
“行。”她咬著牙，硬著頭皮說，“以後只要有人問我，我就說，說你特別厲害！”
紀聞舟聽著她那話，唇角止不住上揚。
到最後，胸腔起伏著，發出悶悶的笑聲。他站起身來彎下腰看著她，“梁笑，你真好騙。”
“？”
“誰會不要命來問你這種問題？打聽我的隱私，找死麽？”
梁馥雲無語的看著他，“那你到底有沒有事啊？”
“沒事。”他笑著說，“行了吧？”
梁馥雲松了口氣，“以後別拿這種事開玩笑，你爺爺特別著急，特別擔心。”
“嗯。”他點頭，似乎有些累，繼續躺回床上休息。
房間裏一下子就安靜下來了。
梁馥雲也累了，微微側躺在右側休息。
紀家老宅時古典中式裝修，據說花費的木材都價值好幾億，右側有一個雙開的木制雕花窗戶，正會兒正敞開，夏日的微風從窗外吹進來，紫紅色的夕陽散落在屋內，映襯得格外好看。
紀聞舟像睡著了，呼吸聲逐漸加重。
她頓覺困意襲來，正欲睡著的時候，手機突然亮起，她拿起手機看了看，是秦昭的信息，詢問她在哪，還說紀家亂成一鍋粥了，有個女的在紀家發瘋，把溫西亭逼得都罵粗話了。還拍了一張金羽跟溫西亭吵架的照片。
【我估計溫西亭不會再叫你拉琴了，剛才聽他們吵架，大概意思就是我們得收鋪蓋走人了……】
梁馥雲看著那條微信，心一下子追到了湖底，從頭到腳的冷。
她猛地坐了起來，直勾勾的看著手機。
從她來紀家，也不過短短十幾天，剛學會了如何正確的拉琴，還擁有了人生中第一把小提琴，沒想到好日子沒過多少天，又要走了。
她垂下眼眸，眼裏露出了淡淡的失落與難過。
而紀聞舟微微睜開雙眸，看著她坐在那裏出神，瞥了一眼手機，看到了她與秦昭的對話。
她慢慢擡起手，打字：【好，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回去，咱們再找工作吧。】
剛打完，正要發送出去，就被紀聞舟給握住手腕，“走什麽？這世界上就一個溫西亭能教你拉琴？”
她微微回眸，就看見他一x只胳膊撐在床面上，身子微微支起，瞇著眼眸望著她，“還是說，你非得讓溫西亭教才肯學？”
“你別忘了，宜山是我的家，不是他溫西亭的。”
窗外的夕陽漸漸落下，他們就這麽凝望著對方。
握著她手的手掌灼熱無比，熱度正源源不斷傳遞過來。她的心顫了顫，抿唇說：“他不教，難道你教？”
光影越來越弱，她只能模糊的看見他的五官，看見他淺色瞳孔裏的倒影。
他點了點頭，“嗯，我教。”
“我教你拉小提琴。”
他的聲音低沈有力，扣著她的手腕時，她只覺得心如外面湖泊的水，一點點向著周圍泛著漣漪。
周圍安靜得要命，但偏偏，心卻這麽不安靜。
突然，她感覺到他動了，似乎支起身子搶過她的手機，將她打的那些字給刪除。
隨後說：“這麽劃算的買賣，不同意？”
她才緩過神來，“可是我沒錢付你學費。”
越來越暗了。
暗得看不清他的臉。
她感覺到他像是躺下來了，旁邊的床凹陷下去。
“就這樣陪陪我吧。”他說，“學費……”
聲音愈發低沈，在她以為他不會繼續往下說時，聽到他低低的嗓音傳來，“就算交過了。”
“那條領帶。”他翻了個身，“我挺喜歡的。”
梁馥雲也跟著躺下來，看著窗外的月色，點點繁星懸掛在夜空中。
難得的靜謐。
這一夜，又是好夢。
*
紀聞舟回到紀家老宅就像是變了個人，每天不是陪著紀老爺子下棋，就是陪著他看書。
梁馥雲也會跟著他們一起看看書，感覺在紀家的日子整個人都沈澱下來，不會被世俗困擾，過得很開心。
今天廚房做了補湯，專門做給紀聞舟的。
梁馥雲喝了幾口，覺得不太好喝就沒再繼續喝。
紀老爺子見狀，說道：“你再喝幾口啊，這是補腎的，你們倆都得補。”
“……”梁馥雲覺得自己來這裏以後，臉紅的次數越來越多。
紀聞舟笑著說：“我補就行了，她補算怎麽回事？”
“我還不知道你們年輕人，都得熬夜。”紀老爺子意味深長地說，“這一熬夜吧，身體就差了，尤其是腎，趕緊都喝了，一滴都別剩。”
紀聞舟沒說話，把梁馥雲面前那碗湯給端到自己跟前，“那她不需要補啊，需要補的人是我，都給我喝。”
“你這小子。”紀老爺子寵溺的看著他，“哎喲，慢點喝，廚房裏一大鍋呢，喜歡喝，爺爺再叫人燉給你喝。”
“不喝了，我們今晚要回紀家。”
紀老爺子一聽這話，眉頭皺起，“回去幹什麽？聽說你媽讓那溫家的兒子住在紀家，天天跟你鬥來鬥去的，要不是你爸在外面也有家庭，我是真忍不下這口氣。”
紀霖跟白曉玥都有錯，各打五十大板，他也不好偏幫誰，畢竟兩人捆綁的利益可是沒法拆卸的。
只能是睜一眼閉一只眼。
說起來，以他年輕時候的脾氣，是絕對不允許這種事發生的。
但理虧就理虧在紀霖這個不爭氣的，在白曉玥那裏占不了理。
“那紀家是我家，溫西亭天天住在那裏鳩占鵲巢的，我跑出來住不像話吧？怎麽說我才是主人。”
紀老爺子嘆了口氣，“算了，你們的事我也不想摻和，我就想你趕緊把婚事定下來，成家就穩定咯。”
“知道了。”
紀聞舟說：“等我把國外那些事給處理完就回來訂婚，滿意了吧？”
梁馥雲心裏一驚，扭頭望去，不知道他說的是真的還是哄騙紀老爺子的。
紀老爺子笑著扇了扇子，“行，等你訂婚啊，爺爺送你一個大禮物。”
紀聞舟笑了笑，沒說話。
喝完湯後，兩人就準備離開紀家老宅。
紀聞舟上樓去拿奶奶給他的東西。
梁馥雲則坐在樓下等他。
無聊，便開始刷手機，刷開朋友圈，就看見紀聞舟昨天晚上淩晨兩點多發了一條朋友圈。
【某人睡得像小貓一樣。】
下面的配圖是一張非常模糊，但依稀能看得到有人躺著睡覺的曲線。
她頓時瞪大雙眸，不可思議的看著照片。
這，這是她？！
紀聞舟拍她，還發到朋友圈？
不對不對，她要冷靜。
這太黑了，只是隱約看到有人睡著，誰知道他發的是哪個女人的照片，搞不好是祝顏的，也有可能是唐溪的。
出神之際，紀聞舟已經從樓上下來了。
兩人朝著門外走去，紀聞舟敏銳的察覺到梁馥雲有些不對勁，他低頭看她，“發什麽楞？”
梁馥雲抿唇，斟酌片刻，“沒什麽。”
但擡起來的手，握著手機，而亮著的屏幕已經出賣了她。
紀聞舟挑眉，“哦，看到我朋友圈了，怎麽不點讚啊？拍你拍得好吧？”
“這是我！？”梁馥雲尖叫了一聲，“真的是我？！”
紀聞舟看著她反應這麽大，眉頭緊皺，“你連你自己都認不出來嗎？再說了，我昨天晚上跟誰睡一張床你心裏沒點數？”
“誰知道，你跟那麽多女人都上過床，誰知道你發的是誰的。”
聽到這話，紀聞舟的眼眸突然陰沈下來，帶著絲絲壓迫感，“我他媽就跟你睡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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