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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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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她

顯王在官道遇伏擊, 行兇之人竟是當朝護國將軍楊霆,消息一出,震驚朝野。原本對當年暮氏被冤之事還有疑的人這下徹底倒向了西州軍, 畢竟, 若楊霆心裏沒鬼,何必冒這般大的風險私調軍隊, 半路截殺沈恕與顯王呢?

事發所在州郡的各級官員聞得自己地盤上出了這般大的變故, 兩股戰戰, 一大早便紛紛趕往驛舍, 跪在燕懷崢落腳的房門前請罪。

那道房門卻始終緊閉,官員不知內情,只隱約打聽到隨行的顯王妃身負重傷。

雲眠那日雖僥幸保下條命,可頸上的傷口卻t是實打實的, 那日沒多久,便倒了下去。但也幸好他此時無知無覺。

隔著一道屏風, 燕懷崢坐在上首, 霜枝跪在他面前, 將頭埋得低低的。

“沈恕傷如何了?”燕懷崢的聲音辨不出喜怒。

“回主子, 只是些皮外傷, 已經讓侍醫處理來看過了。”

燕懷崢點點頭:“沒事便好。你現下將當時的情狀仔細同本王說說……”他捏了只茶盞在手上, 氤氳的熱氣自茶湯中溢出,徐徐裊裊升騰而起。他盯著那溢出的熱氣,沒有分半個眼神給霜枝。

霜枝卻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她當然知道殿下想問的是什麽。那日, 暮玱劫王妃而走, 沈恕怎也會在那裏。

霜枝握了握拳:“那日太過混亂,所有人的註意力都在楊霆和楊家那些兵士身上, 倒是沒人留意到王妃的位置。屬下也一直守在王妃身邊的,可不知為何,那暮玱卻去而覆返,直直朝著王妃的車駕而來……屬下打不過他……是屬下的失職……”

霜枝恨不得將腦袋埋進地縫裏,她的肩上纏著繃帶,臉上還有幾塊青紫,傷得的確不輕。

“嗯,”燕懷崢不鹹不淡應了聲,終於掀開眼皮看了她一眼,“然後呢?”

見蒙混過關不成,霜枝在心裏暗暗嘆了口氣,只能老實答:“暮玱要將王妃帶走,守著車駕的暗衛倒了一片,沒人能攔他,離的稍遠些的人都沒註意到這邊的動靜,只有……”她咬了咬唇,豁出去了,“只有沈恕發現了異常……”

那個畫面給霜枝的沖擊太大。

沈恕一介文官,本就沒什麽功夫在身上,卻還是不管不顧地自沖將過來,妄圖攔下暮玱。那般文弱的人,莫說暮玱,便是霜枝對付他也不費吹灰之力。

沈恕此人,暮玱自然是有所耳聞的,那個不畏強權,不懼生死,敢揭露暮氏之冤的剛直之人。也因此,當他這般擋在自己面前時,暮玱倒也沒多少驚訝。

“你不能帶她走。”沈恕站在暮玱面前,強烈的身形差距讓他的話顯得沒有一丁點說服力。

暮玱好整以暇審視他:“你以何攔我?”

沈恕掀眼看向暮玱,不語,腳步卻未挪半步。

雲眠看了眼沈恕,擔心他會被自己牽累,勉強朝他擠了個笑,故作輕松地說:“沈明府不必擔心,阿翁乃是殿下舅父,要帶我走也不過是長輩要找小輩敘敘舊罷了。”

沈恕瞥她一眼,半個字也沒信。觀方才情狀,再看馬車前倒下的眾侍從,哪裏是“敘舊”?他心思敏捷,不過幾轉間已大概猜到了暮玱的意圖。

他神色如常,定定望著暮玱,沈聲說:“你即使將她帶走,也威脅不了顯王殿下。”

暮玱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多出幾分興味來:“何以見得?”

“殿下同雲娘子不過是因著某種原因不得不在一起,並非真正的夫妻,既非真夫妻,你以她為要挾,自是無用。”

沈恕說的十分篤定,連雲眠都忍不住驚訝起來。她同燕懷崢假成親這件事,她從未與旁人說過,連她的阿耶阿娘都不知道,沈恕又是從哪裏知道的?

暮玱竟然笑了,那雙渾濁的眼似看穿一切:“沈小郎,依你之言,那你此番這般攔我,是為著顯王之妻呢?還是雲氏之女呢?”

沈恕自方才起就平靜無波的臉上此刻終於有了細微的變化,他微微動了動唇,沒回答暮玱的話。他攥緊了拳頭,心裏那個近乎齷齪的想法被人看穿,讓他難得羞窘。

雲眠自然也聽懂了暮玱的弦外之音,驚訝地看向沈恕。他為何不答?她並不認為這是個需要花時間思考的問題。

暮玱卻覺不夠有趣,拍了拍沈恕的肩膀,調笑道:“沈明府,若你答我的話,我便給你個機會,用你來換她,如何?”

聞言,沈恕眸色閃了閃,他知道自己不該信暮玱的話,可萬一呢?他閉了閉眼,下定了決心,開口答:“為她。”簡簡單單兩個字,竟帶了明顯的顫音。

雲眠不可置信地大瞪雙眼,怎會?

“哈哈哈哈!”暮玱得到想要的答案,忽地笑起來,“情之一字,果真害人匪淺啊……”他面色幾轉,忽而又冷了下來,沈聲道,“老夫久聞沈明府鐵面剛直之名,如今,倒會為了一個女子,做這般的蠢事!”

他似乎厭極了,並未履行方才的承諾,而是說:“既雲氏之女不能要挾燕懷崢,那多加上一個你呢?”言罷,便將兩人一並打包帶了走。

霜枝負了傷,短暫的失去意識。迷迷糊糊間,她隱隱聽到方才幾人的話,待清醒時,幾人均不見了人影。她心一慌,忙循著蹤跡追了出去。一路追,一路給燕懷崢留下標記,希望殿下能盡早趕來。

霜枝的頭越埋越低,將那日的事一五一十陳述一遍後,明智地選擇緘默。沈明府竟暗中喜歡他們家王妃,這是什麽鬼熱鬧?

室內一陣沈悶的安靜。

許久後,只聞“啪”的一聲脆響,燕懷崢手中的那只茶盞被他捏碎,茶湯翻落,沾濕了他的衣擺。

沈恕,性子那般沈冷寡淡的一個人,也會愛人麽?

屏風內適時傳來一聲低咳,聽到這聲音,燕懷崢猛然起身,快速朝屏風內走去。

霜枝只覺自己渾身凝固的血液終於又流動起來,長長舒了口氣,腳底抹油,一溜煙溜了。

雲眠睜開眼,擡頭便見竹青色的帳頂,已然是在驛舍了。

腦子凝滯了片刻,之前的記憶才蜂擁湧回腦海:宋瑾死了,那個自己愛過又恨過的人,死了。她原以為,如有一日宋瑾死了,她該覺得無比快慰的,可此刻,她心裏無波無瀾,並沒有因為此事牽動多少情緒。

或許是因為她早已不在乎了,因為不在乎,也就沒有了所謂的愛與恨。

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雲眠回頭,對上燕懷崢那張帶著焦急的臉。

“醒了?”燕懷崢緊緊盯著她的臉色,“可還疼?”

雲眠方記起,伸手觸上頸間,那裏纏著紗布。她搖了搖頭:“不疼了。”一出口,聲音啞啞的,才覺出些異常來。

燕懷崢忙解釋:“侍醫說那傷影響了發聲,不過不用擔心,將養些日子便會好……”他想握她的手安慰她,伸到一半還是收了回來,“是我不好,我說讓你安心,卻沒能護好你……”

雲眠搖頭:“是我拖了你的後腿,”她想起暮玱,小聲問。“暮玱死了?”

“嗯,”燕懷崢那雙沈沈的眸子裏辨不出情緒,“死了。”

雲眠的心便像是被人揪了一下般,燕懷崢在這世上又少了一個親族。“他……”她想問他難不難過,畢竟,那是他的舅父。

燕懷崢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開口道:“暮玱不是我的親舅父,他是外祖收養的孩子,這些年,他借著為暮氏報仇的名義,做過許多錯事,也害了不少無辜性命和暮氏族人……”他沒有立場去評判暮玱的對與錯,燕懷崢抿了抿唇,繼續道,“或許,這般的結局對他而言,也是種解脫吧……”

暮玱的心思燕懷崢早已堪透,他心心念念的,除了覆仇,還有那權利之巔,他同他道不同,雖同為暮氏,卻走了截然不同的路。

燕懷崢將隱囊塞在她身後,讓她靠坐起來,又倒了杯水遞給她,狀似無意地說:“對了,忘了告訴你,沈恕沒有大礙,只是傷到了皮肉,早就已經醒來了,也請侍醫看過了……”

提起沈恕,雲眠握著杯子的手一頓,他方記起那日沈恕說的話。

臉上閃過抹不自然,雲眠鬼使神差的有種莫名的心虛感。她將水遞到唇邊喝了一口,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

燕懷崢一直悄悄打量著他的神色,見她這般遮掩的反應,心便是一沈。一股莫名的怒意直直往上竄。

他錯開眼,強自壓下心頭不適,低聲道:“你剛醒,須得好好休息,我便先出去了。”言罷,也不看她,徑直起身往外走。

拉開房門,見到外面跪了一地的官員,臉色便更沈了幾分。

官員們見殿下終於出來了,齊齊高聲喝道:“臣等有罪,請殿下責罰!”

燕懷崢輕哧一聲,他同沈恕押送楊延回京那般張揚,他們早該得到消息,之所以遲遲未現身,大概也是在忌憚楊家的勢力,更對他這個聲名狼藉的王爺沒什麽信心罷了。

他扯了扯唇角:“此番劫裏t逃生,多虧了沈明府,各位與其在本王這裏虛耗時間,不若去看看沈明府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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