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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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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能

隨著那聲呼喊, 外面亮起沖天火光,雲眠透過窗子朝外看,t那走水之處正是柴房所在的方向。

她心一慌, 猛然坐起身, 就要下榻穿衣,卻被一只有力的手鉗住。

“幹什麽去?”

燕懷崢身著雪白裏衣, 發髻松散, 神態自若, 似乎對外面發生的事全不在意。

雲眠蹙眉:“你沒聽見外面喊嗎?走水了, 瞧著是柴房的方向,也不知沈恕怎樣,咱們還是去瞧瞧的好……”

她不提沈恕還好,她這麽一說, 燕懷崢手上越發用力,將她半支起的身子拽了個踉蹌。

雲眠整個人跌回床褥, 半張臉狠狠砸在燕懷崢胸前。

隔著堅實的胸膛, 男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悶悶的:“眠兒倒是關心那沈恕, 怎不見你這般關心自家夫君?”

雲眠豁然擡頭, 被燕懷崢這般無理取鬧的話驚呆了:“這般時候, 你還有心說笑?”

燕懷崢長臂伸過來, 將她強按進被褥裏,還貼心地替她掖了掖被角,將她如蠶蛹般裹嚴實了,隨後將她連人帶被子往自己懷裏帶了帶, 聲音還帶著惺忪的喑啞:“咱們去了反而壞事, 有霜枝他們呢!”

言至此,雲眠的心才稍稍放下來, 不滿地嘟囔:“你早說呀!”

沈恕在前堂伏案至深夜,案上一燈如豆,長隨早已乏得很了,不知何時趴在案旁睡著了。

冬夜寒涼,沈恕的手凍得有些僵麻,股間傷處反而因這寒意沒那麽痛了。

白日裏,他痛得厲害時,長隨曾說:“郎主,王妃不是給了您一罐藥嗎?不若奴幫您塗一下?”

沈恕不知為何,搖頭拒絕了:“不必。”

他將那只白玉瓷瓶收進匣子裏,原封不動地放在了書架的角落。

他合起手掌搓了搓,望了眼外面暗沈沈的黑夜,長隨不知夢到了什麽,嘴裏嘟嘟囔囔了幾句含混不清的話。

忽地,濃稠的黑暗裏亮起沖天火光,接著便有人喊:“走水啦!”

長隨被驚醒,立時自座位上跳起:“怎麽了?”

沈恕也站了起來,瞧見那著火的地方是柴房的方位,柴房不過是他的暫居之所,並沒有什麽要緊的家當,但想起書架上那幾卷書,還是忙不疊催促長隨:“快去滅火!”

長隨應了一聲,便朝後院跑去。

長隨一走,幽寂的大堂便只剩沈恕一人。

堂外吹來的風冷得駭人,輕易便將案上那豆燭火吹熄了。

眼前驀地陷入黑暗,沈恕正要摸索著點燃燭火,忽覺頸上一涼,似被什麽寒涼的硬物抵上了。

沈恕很快反應過來,放火是幌子,原來他們是奔著自己來的。

府衙前院的夜空中,悄然潛入十數個高手,將這正堂團團圍了,只為沈恕的項上人頭。

“別動!”不知何時,堂內已多了個人,那人正站在他身後,一柄利刃正抵在在沈恕頸間。

一瞬的愕然後,沈恕心下了然。他脊背筆直,不見絲毫驚慌。

來人楞了一下,忍不住讚了聲:“果然是個硬骨頭,死到臨頭,竟也無半分畏懼。”

沈恕聲音低緩:“是誰要我死?楊家人麽?”

他沈恕上任不過數月,在這太原府樹敵無數,可這當口上,最想要他命的,當屬楊家了。

來人冷哼一聲:“事到如今,沈明府可後悔自己那般冥頑不靈?若早前聽話些,非但能保下性命,還能加官進爵……”

沈恕搖頭:“沈某耕讀數載,從不是為著高官厚祿,又何來後悔?”

寂寂深夜,他的聲音字字鏗鏘,竟毫不畏死。

那刀鋒頂在頸間,下一刻,他或許便要身首異處。

悔嗎?不。

只是有些遺憾罷了,他的人生,方不過短短二十載。

他想起老家年邁的雙親,想起跪在他面前的無辜百姓們一張張感激的臉。

還有,那個叫雲眠的女子望向他時盈盈一笑的臉。

也不知柴房的火撲滅了沒有,那書架一角的那瓶傷藥……

沈恕閉了眼,等待利刃切入自己脖頸。

預料中的疼痛卻並沒有傳來。

架在自己頸間的刀鋒只是猛地抖了一下,利刃滑過皮肉,帶了點微末的痛意,接著,便是一聲重物砸地的悶響。

沈恕訝然,徐徐轉身,那個挾持自己的人不知何時已經倒在了地上,而他原先站著的地方,是一個熟悉的人。

“明府,您沒事吧?”霜枝嘴巴裏說著關懷的話,出口的聲音卻不帶任何溫度。

沈恕認得這聲音,那是王妃身旁跟著的那個婢女,名喚霜枝的。

沈恕拱手揖禮道:“多謝娘子相救。”

話音剛落,外面伺機而動的人已察覺到不對,踢開了大門,紛紛朝這間廳堂聚攏而來。

霜枝眼睛亮了一下,她一伸手,毫不客氣地將沈恕扯到自己身後,刀鋒已然出竅,在黑暗的夜裏閃著森森寒芒。

她的刀,許久未見血了。

冬夜沈沈,府衙裏不多的人手都被調配到了柴房的方向救火,沒人知道前堂發生了什麽,連空氣裏的血腥味都被木頭燒焦的氣味所掩蓋。

雲眠哪裏睡得著,伸長了脖子朝外看,奈何燕懷崢的手臂緊緊圈著她,他合著眼,面朝她躺著,遮去了她大半的視線。

雲眠伸手撓撓他的臉:“燕懷崢,你是不是早知今晚會有這麽一遭啊?”畢竟,他早同她說過,隨時隨處都有意外可能發生。

燕懷崢依舊未睜眼,只是唇角微勾了勾,洩露了他此時心內的得意。

只是千算萬算,燕懷崢也有算不到的時候。

他將所有的暗衛都派去盯著沈恕和牢裏的楊延,自己則將雲眠牢牢綁在自己身側。楊家的目標是解救楊延、甚至暗殺沈恕,他和她只需老實待著,乖乖做個看客便可。

所有的熱鬧都集中在柴房所在的角落,所有的暗潮湧動都在前堂沈恕所在處,倒是他與雲眠所在的廂房處靜的出奇。

只是這安靜裏,不知何時,混雜進一人微不可查的腳步聲。

燕懷崢很輕易地便發現了,他有些意外,卻並不驚慌,他只是閉著眼,想看來者何人,又想要做什麽?

須臾,屋門猛地被推開,帶著寒光的利刃裹挾著外面的寒風忽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襲向床幔之內的人。

雲眠前一刻還在同燕懷崢講話,突遇變故,笑意便凝在了臉上。

她睡在床榻裏側,面朝著燕懷崢的方向,正先燕懷崢一步瞧見朝他們飛撲來的人影。

那人黑巾遮面,可那雙露在外面的雙眼滿含恨意和狠戾。

她太熟悉了。

便是他化成灰,她也能認出他。

只是她不知,宋瑾何時來的太原。

電光火石間,近日發生的一切都在腦中閃過,一個可怕的想法冒出來。

宋瑾,那個如她一般的重生之人,他所知道的前世之事要比她多的多。她尤記得他問她:“你可知前世燕懷崢的結局如何?”

沈恕上京,楊延被抓,她和燕懷崢遠赴太原,甚至於今晚的意外,會不會同這個有著前世記憶的宋瑾有關?

那刀鋒破風而來,直直朝向燕懷崢的後心。

雲眠瞳孔一縮,幾乎出於本能地,飛撲而上,將燕懷崢護在身後。

那刀鋒的寒芒刺進她的眼,讓她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可她明明知道,燕懷崢能躲開的。

燕懷崢是誰?暮氏之子,隱忍在西京數載,一個能於重重護衛中救她出去的人。

他定是早已察覺。

他能躲開的。

可刀鋒刺來的那刻,雲眠的身體似乎根本不受她的控制,她本能地撲向他。

萬一他不能呢?

她不敢賭。

直到她張開雙臂護在燕懷崢身前,雲眠才感覺到怕,頭次離死亡這般近,她整個身子都開始不受控制地發顫,卻依舊固執地擋在燕懷崢身前。

宋瑾眼中的戾氣在對上那張蒼白的臉時驀地一頓,持劍而去的鋒銳也驀地消減下去幾分。

他先是詫異,又是自嘲,繼而胸腔中伸出難捱的妒恨。

雲眠!

她竟那般在意他,她竟肯為他去死。

有那麽一刻,宋瑾甚至想,就這樣吧!一劍刺下去,將這張日日折磨她的臉自此從他心頭剜去。

他是何等聰明,自雲眠死心塌地要嫁於燕懷崢開始,他便開始著手調查燕懷崢——這個他上一世根本沒有放進過眼裏的人。

有著前世的記憶,宋瑾要獲知什麽,比旁人都要容易的多。

他不過佯作老實乖巧了一陣,便從那人身上得到了線索——那個將他的命運狠狠捏在掌心的暮玱。

原來,什麽聲名狼藉的顯王,竟是他暮玱的親外甥。

聖人最寵愛的兒子,堂堂當朝王爺,竟是暮氏餘孽的孽種。

宋瑾忍不住揚天大笑,那他燕懷t崢,又比他這個四處躲藏,不見天光的皇子高貴到哪裏呢?

他終於明白,為什麽在前世,那暮玱事成後棄自己如蔽履,卻獨對那燕懷崢手下留情,如今,終於明白了。

他要讓欺他、辱他、利用他之人,統統付出代價。

他煞費苦心布局,利用前世的記憶,將前世暮玱留著對付自己的後手提前搬出來,讓那封求援信送到楊氏手中,讓他們互相猜忌,互相殘殺,自己則悄悄躲在暗處,順勢借亂除掉燕懷崢。

一個荒唐王爺死在太原,誰會在乎呢?便是聖人要追究,也只會查到楊家頭上。

可萬萬沒想到,最大的變數竟是她。

宋瑾自嘲一笑,劍鋒終是在離她半寸時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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