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府前廳氣氛凝重，皇老爺與兒子大眼瞪小眼</p>

“你倒是說說，這傳聞是真是假？”</p>

“不是傳聞，是事實”皇少風氣定神閑回道</p>

但其實他內心焦慮不安，擔心毛一錢的想法</p>

原以為花錢了事是最簡單的方式，念及與路凝香多年情誼才想保下她的貞節，卻沒想過人言可畏——</p>

他的大方闊綽被醉月樓李嬤嬤興高采烈大肆渲染，不消兩日已傳得人盡皆知</p>

“你、你這……這教一錢情何以堪？”皇老爺氣結，“過去你去找那路凝香切磋詩才，我也沒真正反對過，知道你不是會胡來的男人，可現在你竟不惜砸重金去沾染京城頭牌名妓，皇府就是錢再多，我也不許你這樣胡為！”</p>

皇少風才想辯解，皇夫人卻先開口</p>

“老爺，這事沒那麽嚴重，您消消火”皇夫人柔聲安撫動怒的老爺，將案上的茶端給他</p>

面對嬌妻，皇老爺不敢遷怒，只得接過茶杯喝口茶壓壓火氣</p>

“這路凝香雖是青樓女子，可也是書香門第之後，更擁有京城第一才女雅號，咱們風兒身為京城第一才子，這才子配佳人，我不認為有何不妥”皇夫人笑說</p>

“夫人，你這是糊塗了嗎？”皇老爺一臉驚詫看著坐在身旁的夫人，意外她的說詞</p>

“雖說路凝香是青樓名妓，卻是清清白白的清倌之身，風兒與她也相識數年，會對她動情該是天經地義，聽聞這路凝香不僅傾城絕色，書畫棋琴無一不精，他們兩人郎才女貌，何嘗不是合適的一對？”皇夫人完全支持兒子的行為</p>

“夫人，少風可是與一錢有婚約在先，你怎可支持他另娶？”皇老爺反駁</p>

妻子言下之意不僅認同兒子買下路凝香初夜權之事，竟直接讚同兒子替路凝香贖身娶她進門</p>

“老爺可是嫌棄這路凝香的青樓出身？”皇夫人故意問</p>

皇老太爺所娶妻妾，其中兩名亦是出身青樓</p>

她並非讚同優秀的寶貝兒子娶個青樓名妓，然而比起大字不識幾個、毫無禮教的毛一錢，她寧可選才情縱橫、賣笑不賣身的清倌當她媳婦</p>

前兩日趁皇老爺不在府裏，她特意邀了幾名如花似玉、知書達禮的遠房親戚閨女來府裏作客，想讓兒子陪著一幹娉婷女子品茶對弈，相互認識交流</p>

沒料兒子一口回絕見都不願見，寧可與毛一錢窩在書齋教她品茶識茶</p>

以前兒子拒絕她安排的飯局她可不計較，這次卻是無比氣惱，對毛一錢更暗生不快</p>

今日一聽兒子與路凝香之事，她當下選擇支持路凝香進門</p>

“少風若真對那路凝香有意思，待他與一錢完婚後再考慮娶她為妾，我也不是真的反對，可現在這情況我是絕難同意！”皇老爺只認定毛一錢，打從心底喜愛乖巧貼心的她</p>

“爹、娘！”皇少風難得聽爹娘起爭執，這才終於開口打斷，“我沒要為凝香贖身，更無意娶她進門”</p>

他非常意外娘親居然希望他娶路凝香為妻的想法</p>

“風兒，你盡避順心而為，娘站在你這邊”皇夫人鼓勵兒子，轉而對皇老爺道：“老爺，一錢連京城黃口小兒最基礎的入門二書都還未能學成，這要風兒接納她未免言之過早</p>

“老太爺遺命不可違，卻也不能太委屈咱們寶貝兒子，我以為讓風兒先將路凝香娶進門，過些年待一錢學些學問、長些智慧，再讓風兒娶她為妾”皇夫人忍不住表達對毛一錢的嫌棄</p>

昨日她上街被幾個三姑六婆關心詢問起她家尚未拜堂的準媳婦，只因兒子曾帶毛一錢上過街，引起好奇之人更加關註</p>

閑談間，這些三姑六婆莫不對出身貧寒庸俗的毛一錢語帶譏諷，替她才貌雙全的兒子叫屈</p>

她聽了心情郁悶至極，為寶貝兒子抱不平，對這椿婚約更難以認同</p>

“夫人，你說這什麽話？”平生沒對愛妻說話大聲的皇老爺一臉難以茍同，語帶怒意</p>

“爹、娘！”皇少風頓感無奈與頭疼，“您們不需為此事爭論，我對凝香只有惜才情誼，我的做為只為保全她清倌之身，絕不會染指於她”</p>

簡單解釋完，他不想介入父母無謂的爭執，轉身逕自離開前廳</p>

才踏出門欖，他就看見回廊柱子後有抹身影鬼鬼崇崇試圖掩藏</p>

“一錢？”皇少風忙跨步上前，不禁擔心她是否聽了方才廳堂內的談話，“你什麽時候來的？”</p>

“呃，我……我才到，什……什麽也沒聽到”她雙手捧著瓷碗公說得心慌，轉身便想逃</p>

她原本興高采烈要將淹制好的凍頂茶李拿給大家嘗嘗，現下只覺得難堪</p>

皇少風伸手拉住她藕臂，阻止她倉皇逃離</p>

“什麽也沒聽到，那為何神色如此緊張？你不是有東西要給我？”他將她一把拉近身前，一雙俊眸緊鎖著她</p>

他早等待嘗她淹制的茶李，現下卻更急著解釋誤會</p>

“我……這是凍頂茶李，試過幾種烏龍茶，一錢覺得凍頂烏龍最入味，少爺若不喜歡也沒關系”捉起他大掌，她將瓷碗公塞給他轉身就走</p>

“你給我站住！”皇少風一手捉著碗公，張口斥喝急急離去的她</p>

她竟不給他解釋機會？</p>

被他一斥，毛一錢背對著他定在原地</p>

“你沒話跟我說？”皇少風跨步走向她</p>

“我……恭喜少爺，要娶傾城名花路凝香為妻……”她低首細聲道，心口緊扯</p>

“恭喜？”皇少風瞇眼，臉色微慍，“你聽到多少話？別給我斷章取義”</p>

案母誤解便罷，他只在意她的心情，只想同她好好解釋</p>

“我……我……”聽到他高價競標得到名妓路凝香的初夜權，她心裏很難過，而聽到皇夫人的說詞令她心裏更難受</p>

她一直知道自己配不上才高八鬥的他，可她以為皇老爺、皇夫人認了她便不讓自己心生自卑沮喪，只想努力贏得皇少風的接納</p>

突地聽到皇夫人的心裏話她備受打擊，原來皇夫人並未真心接納她，更認為她與皇少風在一起太過委屈皇少風了</p>

想到前兩日皇夫人邀數名親戚的閨女來府裏聚會，目的應是想為皇少風介紹門當戶對的對象，無奈皇少風拒絕與她們相識並非為了她，而是早心系京城第一才女</p>

她心口酸楚，不禁嫉妒起那個不曾謀面的路凝香</p>

皇夫人寧願青樓名妓的才女路凝香當媳婦，也不願讓她這個毫無學問的俗人做皇少風的正妻</p>

“一錢，這事其他人怎麽說三道四我都不在意，我只要你相信我的為人”皇少風站立她面前，語氣沈著道</p>

毛一錢垂低首，一雙小手扭絞著</p>

“我跟凝香只是紅顏知己，如此而已醉月樓嬤嬤要讓賣藝不賣身的她破身，我是想保護她才這麽做我不會為她贖身，更沒娶她的意圖”他慎重其事向她解釋原由，語帶保證</p>

毛一錢這才擡起臉怔望著他，對他的解釋感到意外</p>

“你不信？”見她眼眶泛紅，他心扯了下</p>

“我……我不知道……”她細眉微顰，粉唇輕抿，努力壓抑漫上眼前的水霧</p>

即使他揚言要娶凝路香為妻，她也沒有反對的立場，更沒資格指責他不是</p>

“你不可以說不知道你若不信，我會於心難安，我不想你因此受傷”他黑眸幽幽地低凝她，害怕她掉淚</p>

他不禁後悔自己的做為，雖是出於好意想保護路凝香，但他更不想她因此事難過受傷，若知事情會被渲染開來演變成這局面，他當時就不會那麽做了</p>

“少爺為何……為何要向一錢解釋？”她望進他一雙溫柔深情的眸光，心口怦跳起來</p>

“因為，我只在意你的心情”他柔聲道</p>

一句話教她滿腔委屈心酸盡釋，她心口一熱，感動莫名</p>

“我娘的話你別介意，我不可能娶凝香為妻，她永遠是我的好友”他向她再次強調</p>

“嗯”毛一錢輕頷首，單純地選擇相信他的動機無偽，“一錢相信少爺”</p>

他幾句話便令她陰郁難過的心情瞬間清明，對皇夫人的話也選擇釋然，抹去自卑沮喪，笑臉以對</p>

比起皇夫人對她的不認同，她更在意的其實是他對她的心意</p>

見她不再蹙眉不展，他頓感寬慰，慶幸她的信任，便伸手拈了一顆碗中凍頂茶李認真品嘗</p>

“好吃嗎？”她有些緊張追問，每做出一道茶料理或茶點心後，總擔心是否能得他的心</p>

皇少風好看的薄唇輕揚，拈了一顆茶這至她口中</p>

毛一錢張嘴接食，粉頰微赧</p>

“好吃”他傾身，在她小嘴輕啄了下</p>

她捉住他刁鉆的胃，擄獲他自視甚高的目光，如今眼裏心底只有她</p>

她在他心中的份量早已超過任何人，他雖尚無意成婚，卻也不可能考慮其他女子為妻</p>

＊＊＊</p>

中秋時節，皇少風照往例邀請京城一些文人雅士搭乘皇家畫舫，同游城東外風景優美的翠煙湖，舞文弄墨、鬥詩鬥酒一番</p>

皇少風決意帶毛一錢同行，沒乘過畫舫的她滿是期待興奮</p>

一大清早她便進竈房親自做幾道茶點心，提著裝食物的竹籃宛如去踏青般與他共乘馬車前往</p>

秋景宜人，雲淡風柔，翠雕紅落，黃花夾路</p>

翠煙湖上翠波映青山，天水一色相連，湖面紅煙翠霧，湖畔蘆花搖曳、黃柳低垂</p>

馬車在湖邊小亭前停下，毛一錢看著眼前如畫景致及碧波湖上裝飾華麗的畫舫，一雙大眼晶燦燦</p>

皇少風拉起她小手步上木橋塢，進入畫舫</p>

“皇少爺，安好”</p>

幾名文人向皇少風拱手作揖，他微笑回禮</p>

毛一錢沒想過畫舫裏這麽多陌生人，一時不知如何應對</p>

“這位想必是皇少夫人吧？”有人開口笑問</p>

眾人見他帶個青澀女子上畫舫，莫不好奇連連</p>

“呃？”毛一錢微詫，不知該點頭搖頭</p>

“不，毛姑娘還只是皇府的食客”皇少風淡笑澄清</p>

他與她尚未拜堂，更不急於成親，論實情她確實不是他的少夫人，然他會帶她出門游畫舫與一幹友人會面，便代表她絕非食客這般單純的身份</p>

可惜他的玩笑話及隱喻毛一錢沒聽懂，只覺得他否認的剎那心頭窒了下</p>

“毛姑娘，好久不見！”一道聽似熱絡的問候教她斂去一抹黯然，擡頭看向來人</p>

“啊！定少王爺，您好”她向身著深絳色錦袍、風姿颯爽的定允齊欠個身問候</p>

“毛姑娘，幸會”身形頎長的定允齊身後突地傳來一聲細軟柔聲</p>

毛一錢往他身後瞧去，驚見一名艷麗女子</p>

她身著女敕綠色羅衫，肩披花卉薄紗，柳腰束著蝴蝶流蘇綴飾及一只繡工精致的香囊，身姿婀娜動人</p>

毛一錢從未見過這般艷麗倫的女子，不禁有些看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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