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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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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那本書——

大名鼎鼎的《XX醫生指導手冊》。

“這個你拿著, 理完賬本就認真翻一翻。”齊勝男擡起下巴點點傅決明,“有不明白的問小傅,問我也成。”

“我年紀大了也不知道還能再幹幾年, ”她說著頓了頓,低頭吹吹熱水,輕啜一口才繼續說道:“我瞅你這小同志就不錯。”

溫苒:“……”

她拿著手冊, 頭頂一腦門霧水。

清澈的杏眼在雞血語錄中茫然眨了又眨, 她這……

是不是被領導畫大餅了?

“眼神靈,幹活也踏實。”

溫苒漸漸挺直了腰, 這是在說她嗎?

“一看這腦子就好使。”

溫苒的嘴角壓都壓不住。

嘿!

回頭得好好跟霍驍北說一說, 六奶奶誇她聰明呢!

但是,多領一份工作還是不可。

溫苒抱著冊子,面上遲疑, “我要看不懂怎麽辦?”

“不能夠。”齊勝男嘖一聲,遺憾地心想,還是沒把人忽悠成,“你先挑兩個病癥學一學,看不懂再說。”

她轉過去,過了兩秒又轉回來, “就你挑的那倆病癥, 好好弄一弄, 回頭社員大會上給大家說道說道, 尤其是應對方法, 得普及下去。”

溫苒驚了,“我去啊?”

“你去也行, 小傅也行。”齊勝男擺擺手,總之她這破鑼嗓是扯不起來了。

溫苒如臨大赦, 像看救世主一樣看向傅知青。

她火熱的視線讓傅決明後背一僵,心嘆一聲,轉身拿過手冊翻動,“這個,還有這三個,看完把筆記交給我。”

溫苒小聲,“還要筆記啊?”

傅決明當然看得出來她不想學,但好歹糊弄一下齊大夫不是。

“嗯,一周後交給我。”

溫苒頓時沒精打采。

都高考了還要看書,都穿書了還要記筆記,誰有她慘啊?

賬本沒看兩頁,齊勝男突然說要離開,“我給盼陽介紹了個對象,今天人家來,我得去看看才行。”

“小傅,衛生所就交給你了。”

門打開又合上,溫苒伸著脖子眼巴巴看著齊勝男的背影消失,好半晌才依依不舍收回視線。

原來那天看到的姑娘就是女主田盼陽啊!

不知道這次相親的對象是不是馮辛,是馮辛就糟了,她的任務!

溫苒騰一下站起來。

不行!她得親自去看看!

凳子倒向地面,發出的聲音讓傅決明轉頭看過來,面露詢問。

外間的霍瑩也頻頻探頭。

溫苒急得一腦門汗,又不知道該怎麽說,“我——”

“你也想去?”

傅決明只是隨口一問,卻見這姑娘杏眼唰一下亮起,點著頭聲音發顫:“嗯嗯嗯!”

點完頭頓了頓,她遲疑著問他:“我能去嗎?”

沈默兩秒,傅決明輕輕頷首,雖是應了,也好心提醒她:“被齊大夫發現,上午的工分就沒了。”

才三個工分而已,跟完成任務的獎勵完全不能比。

溫苒高興地灌了杯水,離開t前把桌上的瓜子花生和雞蛋糕一股腦兒送給傅決明,“謝謝你傅知青,請你吃東西!”

然後頭也不回地叫上霍瑩,一起去看熱鬧了。

傅決明手邊的空桌上,一時堆滿了零嘴。

他定定看了兩秒,擡手捏了捏眉心。

看溫苒不像很有心計的樣子,應該不是要拖他下水,在齊大夫問起來時推他頂鍋。

“阿嚏——”

出門一曬太陽,溫苒鼻尖就癢癢的,禁不住打了個噴嚏。

她吸吸鼻子,偏頭看向霍瑩,“瑩瑩你知道田會計家在哪兒嗎?”

霍瑩接住嘴裏的瓜子皮,“知道,大嫂我帶你去。”

田家還沒分家,一大家子都住在村東老房子裏。

田盼陽她爹上下四個兄弟姐妹,她爹排老二,田盼月她爹排老四。

上頭一個大伯憨厚老實,一個小姑精明刻薄。

按照溫苒讀過的小說們來看,是標準的臉譜型角色。

據申桂枝說,前兩天田盼月相親,對象是隔壁大隊一名孤兒。

沒爹娘沒兄弟,連屋子都是為了娶媳婦兒才匆忙蓋了一間,不然只能去住地裏看田的窩棚。

結果自然是沒相成,對方看上田盼月了,田盼月一家沒看上他。

溫苒聽了撓頭,田盼月條件是比不上她堂姐田盼陽,但怎麽說也不算很差吧。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突出這對堂姐妹的區別,在相親這件事上,給田盼陽介紹的對象有多優秀,給田盼月介紹的就有多埋汰。

甚至溫苒還從申桂枝那兒聽到點‘秘密’。

田盼月她爹娘,一個懶饞一個扶弟魔,打過主意把閨女嫁給公社肉聯廠看門的瘸腿老鰥夫換錢。

從這點上看,也怪不得田盼月一直覬覦她堂姐的相親對象。

不過她後來算計她堂姐,就很讓人討厭了。

倒是應了那句,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田盼月再可憐,溫苒也是必須要阻止她換親的。

一路快走甚至小跑到田家附近,拐彎處的一排大石頭上,溫苒看到了幾個熟面孔。

她和霍瑩上前喊人。

“奶奶!”

“霍驍北?”

申桂枝在這裏沒什麽特別意外的,但霍驍北……

甫一靠近,溫苒就被他拉到墻角陰涼下,“你怎麽在這兒?你沒上工嗎?”

他懶洋洋擡起目光,拍拍身旁的空位示意,“這話該我問你?你怎麽來了?”

溫苒拉著霍瑩一起坐下,“六奶奶說過來看相親,我也想看,傅知青答應了,我就來了。”

“傅知青?”霍驍北捕捉到幾個不同的字眼。

申桂枝剝花生的空說道:“小傅知青,是咱們衛生所的大夫。”

提起傅決明,旁邊嬸子可有話說了:“傅知青可是京市那大地方來的,有文化人也好。”

另一個嬸子重重點頭附和:“對!傅知青有本事,不像別的知青,沒本事還眼睛長頭頂上,看不起咱鄉下人。”

不就是多讀兩本臭書嗎?他們有啥看不起的?

鄉下人怎麽了?鄉下人下地掙工分,那也是憑本事吃飯!

霍驍北聽明白了,傅知青是個有本事人還謙遜的城裏人。

應該是昨天去接人,裏間坐著的年輕男同志。

“衛生所的藥田都是傅知青在照顧的,每年光賣藥材就好多錢呢。”溫苒小聲跟霍驍北說。

她一開始以為,那好多錢應該也就百八十塊。

畢竟這年代的貨幣購買力杠杠的,大隊部連隊小老師幾十塊的工資都發不出來,那衛生所想來有錢也不會太有錢。

但看完賬本後溫苒簡直大吃一驚。

單傅知青和所長倆人一年的工資加起來得三百塊,全是衛生所自己出的。

賬面上現錢還有大幾百。

之所以說是現錢,因為建設大隊本隊社員看病接受工分付款。

但大隊部好像很窮的樣子,這部分工分沒怎麽跟它們換過錢。

甚至平日社員們看病吃藥都是小錢,那幾塊藥田才占收入的大來頭。

這年頭糧食產量並不很高,跟後世高產糧種、科技種植和化肥提產等多重buff加持下的產量是沒得比。

是以全國各地的耕田還是以糧食種植為主,好保證百姓能吃上飯。

相對的,田都用來種糧食了,種藥材自然不會多,藥材的收購價就十分高昂。

所裏有市藥房給的一份收購價格單,貴的像人參靈芝這種不多說,再往下有一錢能賣到兩三塊的,便宜的也有幾毛。

後院藥田按不同時節一年能種三種藥材,價格分別是一斤三塊、一斤六塊和一錢一塊二。

怪不得說吃藥能把人吃窮呢。

申桂枝把剝好的花生遞過去一把,“這才是真有本事的人。”

在場人心裏都想,誰說不是呢?

一年的藥材收成都夠買輛拖拉機了。

溫苒把花生分給左右兩人,朝後頭那一排房子張望,“她們相親什麽時候能好啊?”

“你朋友是跟田會計的女兒相親,不是侄女沒錯吧?”

霍驍北看她兩眼,她真的格外關心這件事,還總是覺得兩家會把相親對象弄錯。

“沒錯。”他咬了顆花生,“我跟奶把馮辛送進田家,見到田會計才離開。”

溫苒放心了,“那就好。”

她又問:“田會計侄女也是今天相親?”

申桂枝拿開籃子,拍拍腿上的花生殼瓤,“是,兩家都是今天相親。”

旁邊嬸子夠著脖子過來說話,“衛進閨女都相多少人家了,咋還沒定下?”

“沒相中唄。”還是先前的嬸子知道得多,“也不看看都介紹的啥人家?”

申桂枝聽到這話,讚同地點頭。

遠的不說,就前日那個住地裏窩棚的孤兒,那得啥人家才看得上啊?

孩子是好孩子這沒的說,人憑自個力氣吃飯,又憑自個蓋了處房子,但這條件委實差得離譜。

田盼月家也那樣情況,指定是騰不出手來幫襯的,等結了婚小兩口怎麽也得苦上十來年。

溫苒豎起耳朵聽得認真。

她很好奇,書裏寫得沒頭沒尾的情節會不會在現實裏圓回來?

知道多的嬸子就說了:“嗨!那也怪不了別人,還不是她老子娘陳二妞幹的好事?”

“你們不知道,我前頭娘家嬸子的大姑是個媒婆,原先陳二妞找過她說親。”

陳二妞就是田盼月的扶弟魔娘。

說到這那嬸子停了停,撇撇嘴臉上的表情十分不屑。

“嘿!就沒見過這麽摳門的人!”

“尋常請人說親不給條肉就算了,至少雞蛋紅糖你得給吧?說定了還得包個紅封謝人家對不對?”

一片嬸子們齊齊點頭。

“你猜怎麽著?陳二妞忒不要臉!她跟人家這麽說的,說挑條件好的找,找到先給她家盼月瞧,瞧不上再給盼陽。”

聽到這裏嬸子們面上就一言難盡了,卻不想還有:“還說了,讓媒婆回頭找盼陽她爹田會計要東西!”

“謔!她臉咋這麽大呢?”

“這缺心眼的,哪個媒婆願意聽她的這麽幹,回頭可要往十裏八鄉好好宣傳宣傳,這不故意埋汰人嗎?”

陳二妞要是給錢,給的錢還不少,那說不定就有見錢眼開的媒婆願意幹。

可她一沒給錢,二麽,那態度還一副‘我找你說親是看得起你’的架勢,可不狠狠把媒婆們都得罪了?

媒婆們也有個圈子,說她兩句壞話,那往後就沒好人家的後生到她家去了。

是以田盼月比田盼陽早一年多就開始說親,說的不是孤兒就是窮得吃糠咽菜,楞是一個沒說成。

等田盼陽相親,再瞧瞧這前前後後來的:

上上上次是市南邊某大隊的會計幺兒,田會計嫌離得太遠,沒答應。

上上次是公社肉聯廠工人,田會計嫌人個子不夠高,學歷也才小學,沒答應。

上次是市水利局的小幹事,家裏爹媽雙職工,還有個妹子在食品廠上班。這條件夠不錯了,也沒瞧上。

這小幹事高中學歷,模樣清秀,個子沒太高也不矮,人脾氣也溫溫和和的,這都瞧不上,可把對面田老四一家給酸得。

這次來的這個馮辛,市公安局刑偵支隊隊長,當過八年兵,年紀是大了點,但那也是因為為人民奉獻去了。

再說二十五歲也不算特別大,主要人家這工作正派,工資想來也絕對不低。

人模樣端正,說句英俊都使得。個子老高,一米八還多。舉止談吐大方有禮,跟田會計很聊得來。

田盼陽她娘李慧香:“……”

你個糟老頭子不t快點給閨女騰地方,跟人聊啥聊?

被斜了好幾眼,田會計終於明白了領導的意思,不好意思地咳了咳,找借口跟媳婦兒一起出了東屋。

東屋門叫大開著。

上到田家二老,下到田老大的小孫子都擠去西邊廚房。

田盼陽大哥二哥湊在窗戶邊,伸著脖子去瞧那邊動靜,叫親娘李慧香拎著耳朵提溜到一邊。

“去去去,叫小馮看著了多丟臉?”

堂屋田盼月也在相親。

看到二房的動靜,田老四一家楞是坐著沒動,壓根沒有讓閨女和男方聊一聊的意思。

前頭那會兒,也全是田衛進和陳二妞在出聲。

逼問,或者審問曹自強。

兩人上下打量著對方,動作毫不加掩飾,眼神露骨,明晃晃帶著嫌棄。

一旁相親的正主,女方田盼月低頭玩手指頭,壓根沒往曹自強那邊瞧一眼。

這就是泥捏的人也受不了。

曹自強家裏雖然窮,但身為曹家三輩兒的獨苗苗,是被慣著長大的。

在這樣的註視下,他漲紅了白亮的一張面皮,心說回去就讓爹娘把給媒婆的禮要回去,這都介紹的什麽人家?

他一大早過來,連口水都沒叫喝上,實在太欺負人!

兩對相親同時進行,快到晌午,東屋先有了動靜。

馮辛笑著出來,田會計和李慧香忙要留飯,卻聽他道:“叔,嬸,別麻煩了,我有兄弟說什麽也要我去他家吃飯,正好也有事要跟他商量。”

“下回,下回我再跟叔聊。”

聽見這話,廚房裏一群人面面相覷,這是沒瞧上?

堂屋田老四一家卻眼睛俱是一亮。

陳二妞高聲嚷嚷著:“馮家小子沒瞧上盼陽啊,巧了不是,我家盼月也沒對象呢!”

“盼月你過來,跟馮同志好好處一處。老四你去拿錢,讓她倆去飯店——”

不用她說,田盼月早就站起來,激動地臉色通紅,馮辛看過來的時候,她低下頭往前兩步羞澀一笑。

這什麽意思傻子都看得出來。

曹自強的臉色已經黑得不能看,攥著拳頭幾近咬碎一口牙。

簡直不敢相信,他這個正經的相親對象都還在呢,這家人怎麽敢的?!

“你給老娘閉嘴!”田老娘舉著搟面杖沖出來,“陳二妞你個沒腦子的東西,給老娘滾屋裏安生待著去!再敢出來丟人現眼,立馬給我卷鋪蓋滾回你娘家!”

陳二妞的酸棗臉嚇得煞白。

田老爹背著手出來,盛怒的眼神掃過去,直把動嘴想辯駁的田老四給逼得低下頭再不敢出聲。

他隨即看向曹自強,“小同志留下吃飯再走吧。”

曹自強憤憤撇過頭,聞著廚房燉肉的香氣,再想想家裏的鹹菜疙瘩粗面餅子,到底還是沒骨氣地坐回去。

李慧香咬著牙沒當場鬧出來,還給兩個兒子一個眼神讓他們等會兒再鬧。

她飛快裝上一籃子山貨,出門交給她男人。

田會計接過籃子,把馮辛好生送到門口,再把籃子遞給他,最後賠不是:“讓小同志見笑了。”

馮辛扯嘴角幹巴笑兩聲,“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田叔您保重著,回頭我再來就來看您。”

揮揮手,田會計目送馮辛在轉角消失,一轉身臉上的笑意退去,神色陰沈下來。

大門關上,田家又開始了一波鬧騰。

不過這些溫苒是不知道了。

轉角這排大石頭上的嬸子們看到馮辛沒吃午飯就出來,就知道了這次應該沒成。

不過不可否認馮辛是個優秀的相親對象,雖然詳細條件不知道,但城裏人外加這模樣這身高,絕對是各家搶著要的好女婿。

於是紛紛拉著他問東問西。

什麽‘家裏幾口人’‘什麽工作’‘想找什麽樣的姑娘’之類的,儼然是想給這位後生介紹對象。

隔著一層嬸子們,馮辛遙遙望向好兄弟,面上露出求助的神情。

霍驍北卻冷酷無情地移開視線,偏頭跟溫苒和霍瑩說話。

“上次你墊了多少錢?”

溫苒不妨他舊事重提,嘎嘣咬碎一個花生豆,斟酌著開口:“也沒多少,上次去市裏你給的還沒花完呢。”

他點頭,接著對霍瑩道:“把工資存折找出來給我。”

申桂枝瞧了眼就收回目光繼續剝花生,聽八卦。

霍驍北低頭盤算著待會兒要取多少錢。

霍家存折不少,霍書江自己每月有補貼,放一個存折上。

霍家在公社有處房子,一直有租金,租金用作平日開銷。

霍驍北參軍後每年會寄一半工資回來,是另一份存折。

錢到了,他本人只回來過一兩次,所以不知道霍書江還用他的工資在市裏買了處房子。

那房子沒租出去,是給他結婚以後住的。萬一他轉業,工作大概率會分到市裏,不用兩地來回跑。

霍書江本人還會木匠活,會燒磚燒瓦蓋房子,光靠這幾樣本事,就算不下地賺的錢也花不完。

他以前參軍的時候還學過修車,像市運輸站或廠裏的汽車出問題,有時候也會找他去修理。

人家大單位給的報酬不低,又是個進項。

其他零零散散的收入加起來,就算時常貼補侄子霍平安,經常給過世老戰友的遺孤們寄東西,這張存折上的數字也十分喜人。

再說往前,霍書江因為識字還做過大隊會計。再再往前,還沒大隊的時候,霍書江剛轉業,在市裏有份工作。

論賺錢攢錢的本事,霍書江是一等一的。

霍驍北原本沒打算動存折上的錢,尤其是老頭子的補貼和幹雜工賺的。

只不過他這次回家急匆匆的,剛完成任務回部隊,就叫政委給打包上了火車,沒來得及拿他自己的存折。

欠溫苒的只能等取了錢再還她。

又過了會兒,馮辛終於從嬸子們熱情的圍攻下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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