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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師叛宗並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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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師叛宗並無悔

沈清辭不是會在這種時候幹著急而不吃不喝的人, 不過什麽熱鬧一下就算了,現在這情況大家都沒有心思,就簡單對付了下。

她想知道龐子牧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也擔心他們半夜發起熱來, 或是出現什麽別的狀況, 便幹脆守在了屋裏。

一直守到半夜, 傷勢輕些的許知澤先行轉醒, 睜眼看到陌生的屋子,一時還反應不過來自己究竟身處何處。

直到聽見動靜的沈清辭爬起來查看他的情況,許知澤才慢吞吞地眨了下眼睛, 嗓音沙啞道:“……沈清辭?”

“是我。”沈清辭遞了碗溫水送至他面前:“你自己來還是我餵你?”

“我自己來吧。”許知澤費力地擡起手接過茶碗,埋頭全喝光了。

沈清辭:“再來點?”

許知澤舔了下嘴唇:“嗯。”

沈清辭二話不說給他加滿, 坐在床邊的矮凳上靜靜等他喝完。

等許知澤喝到第三碗的時候, 喉嚨裏那種火燒火燎的感覺終於得到緩解, 他擺了擺手, 拒絕了沈清辭要再給他添水的動作,目光沈沈地盯著她看了半晌:“你知不知道, 你把子牧給害慘了。”

沈清辭冷靜地看著他:“你是指我做的哪件事情?”

許知澤微微睜大了眼:“難道你還沒有意識到?若你沒有跟子牧說那些話,他絕不會落到今日這番田地!短短數月, 他從天心門的大弟子變成叛師叛宗的罪人, 還被人一路追殺, 當做棋子利用,你應該看到他身上的那些傷了吧?這難道不是你害的?”

沈清辭沒有理會他的指責:“你先告訴我, 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麽?”

許知澤深吸一口氣,他的傷口上敷了止痛的藥, 但也不是全無感覺,而死裏逃生後的心悸感更是讓他呼吸困難。

他勉強平覆了一番, 才道:“林修從上清門的弟子處得知了你就是沈清辭的確切消息,回到天心門後向簡明川告了一狀,各種亂七八糟的罪名扣了一大堆。”

“子牧本就被罰了三十戒棍,傷還沒好,又被罰了一百。”

“其實罰完這些就算是將事情揭過了,就算林修一直添油加醋,也不好再罰。可子牧卻還想著他爹娘的事情,在一次與簡明川的爭執中把事情給挑明了。”

“在那之後,子牧在天心門的處境就變得糟糕了起來。簡明川篤定你與子牧說了什麽,多次對他拷打審問。子牧坦白了你曾與他說的話,並質問簡明川有沒有做過那些事情,我知道,他是希望簡明川否認的。”

“可簡明川沒有,他沒有辯解,也沒有反駁,只是一個勁地說他被你蠱惑了,並且給他列了數條罪狀,表面看上去好像是責罰,但實際上就是想把他給處死。”

沈清辭越聽眉頭皺得越緊,終於忍不住插嘴道:“簡明川都如此對他了,他就沒有想過逃走?”

許知澤咬著牙:“沒有。若不是簡明川收到了一封上清門送來的信,他或許會真的被自己曾經無比愛重過的師父給害死。”

沈清辭:“信?裴承司的信?”

許知澤:“我不知道。但是收到這封信後,簡明川就改變了主意。他與子牧承認了自己就是殺害他爹娘的罪魁禍首,並假惺惺地詢問子牧聽到這件事情後有什麽打算。”

“子牧自請叛出師門,不再做天心門的弟子。”

說到這裏,許知澤忍不住長嘆一聲:“他就是一根筋,竟然還對簡明川說,只要他還沒死,就會想辦法為自己的爹娘報仇。”

過剛易折。這個詞用在龐子牧身上一點兒沒錯。

“可剛離開天心門不久,林修就領著一眾弟子追了上來。”他說著,情緒愈發低落:“你給他的那些東西,也是在救我的時候用掉的。”

“子牧身上原本就有傷,我們兩個人哪敵得過他們那麽多人?每逢交手都會吃虧,可奇怪的是林修卻不殺我們,而是在緊要關頭留下我們一命,再在我們稍微喘口氣之後繼續追殺。”

“原本我以為他這是想要羞辱我們,但後來才發現他們是刻意把我們往琴川的地界趕。”

“後知後覺發現這點的時候,我們已經離琴川不遠了。子牧說,林修有可能是想把我們趕到水榭去,讓你來救我們。”

“這樣一來,你就會被扣上勾結弟子,在門派內安排臥底的罪名,就像、就像你爹娘當年那樣。”

“子牧不肯,在琴川的地界外苦苦支撐了幾日。我本以為我們會死在林修手裏,卻沒想到會被你的人救下來。”

屋內寂靜了片刻,許知澤看向躺在自己對面榻上的龐子牧,神色有些低迷:“我應該攔著他的。”

沈清辭道:“你攔不住他的。”

許知澤轉而又瞪向她:“所以你還敢說這不是你的錯?如果不是你,他……”

沈清辭面無表情地打斷了他:“那你能保證簡明川永遠都不對他做什麽嗎?”

許知澤:“什麽意思?”

沈清辭:“林修是什麽樣的人,你比我要清楚。而他處處被龐子牧壓制,他能甘心?簡明川因為子牧爹娘的緣故,斷不會將天心門交予他。你要是覺得林修也不可能被選中為繼承人,好,那我們再退一步,有簡明川在,他選中的下一任新門主難道就會厚待子牧嗎?”

她步步緊逼:“我聽說早在好幾年前,簡明川待子牧就不如從前親近,這次你也看見了,只不過為了幾句話而已,他就能罰子牧三十戒棍。那以後呢?你猜猜簡明川什麽時候會因為看不慣子牧的所作所為、他的性格,而將他悄無聲息地了解掉?就像他爹娘當年那樣?”

“就算你心存幻想,覺得簡明川不會那麽滅絕人性,那你難道就願意讓自己的好友至死都不知道雙親被殺的真相,一輩子認賊作父?”

沈清辭冷聲道:“在這件事情上,我唯一做錯的事情就是松口放他回了天心門。”

許知澤被她詰問得神情恍惚,久久說不出話來。

這一路上,他在心中暗罵沈清辭的次數不下百回,並且將子牧所遭受到的一切歸咎到了她的身上。

他太過看重朋友,不想讓子牧受到傷害,便覺得哪怕是被蒙在鼓裏一輩子,一無所知也沒什麽。

至少過得順遂,不必與敬重的師長翻臉,更不用被仇恨與師恩夾在在中間,承受痛苦。

正當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迷茫究竟怎樣做才是正確的時,沈清辭忽然又問:“他身上的那些傷,都是林修留下的?”

許知澤楞了楞,才道:“是。”他說著,面上又浮上一絲憤恨之色:“我只知道他不是個好東西,卻沒想到他絲毫不在意與子牧多年的同門情誼,下那麽狠的手!”

“譴責的話都是屁話。”沈清辭站起身:“你好好休息吧,我有點事情要出去一趟。”

許知澤不解:“這個時辰了還能有什麽事?”

沈清辭垂眸看他一眼:“我大概知道林修在哪裏。”

許知澤:“所以?你要去殺了他們?”

沈清辭道:“殺肯定是要殺的,但不是現在。”

許知澤:“那你要做什麽?”

沈清辭面無表情道:“心情不大好,所以想去把他打一頓。”她頓頓,又道:“也得讓他受點傷。”

說著,她俯身將擱置在床邊的兩把劍拎了出來:“哪把是龐子牧的?”

許知澤大概猜到了她要做什麽,給她指了指其中一柄,猶豫道:“那個,你現在去對門派弟子動手,應該不利於你要做的事情吧?”

沈清辭問:“我要做什麽事情?”

許知澤被她問的也有些茫然:“不是給你爹娘伸冤嗎?”

沈清辭:“這好像並不影響我給他們伸冤。”

許知澤:“但這就是把柄啊!他們肯定會拿這件事情來做文章,說你……”

“我管他們說什麽。”沈清辭打斷他:“不管我做什麽,他們所做下的事情都不會被抹除,我依舊可以為我的親人與族人伸冤。”

她道:“你好好歇著吧,我應該……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有事你就找水榭裏的其他人。”

說著,也不等許知澤回她,拎著劍就那麽走了。

他費力將半個身子探出床外,朝外面看了一眼,只見夜色如墨,月朗星稀。就算是條狗,這時辰也該睡下了。

沈清辭要去哪兒找林修去?

-

到了這個時候,沈清辭反而慶幸起上清門的仙府與自己的老巢離得並不遠這件事情了。

去上清門的路,她就算是閉著眼都不會走錯。

拿著入陣玉牌,避開入夜巡邏的弟子,沈清辭四處晃了一圈,找到江晏深所住的居所,身姿矯健地爬墻翻了進去。

她還沒來得及四處參觀一番,就意外地發現這時辰江晏深竟然還未入睡,一連幾間房裏的燭火還是亮著的。

她悄悄潛入,卻聽得內室隔壁有細微的水聲,擡足繞過去一看,室內雲霧繚繞,熱氣騰騰,浴池之中靠著一道人影,長發披散,膚色白皙。

對方聽到了動靜,轉身朝她的所在之處望過來,在心中暗道不好的沈清辭避無可避,視線剛好被他逮了個正著。

四目相對,相顧無言。

沈清辭鎮定道:“江兄,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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