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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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7 章
桑褚玉義正詞嚴：“這回要去烏鹿村, 聽聞那處擅長巫術。有他在，也多個保障。”
其實不是。
她走了，萬一巫盞再去星宮，豈不得發現真相？
最後他倆商量出一個解決辦法：讓巫召野打著帶那人族姑娘出門游玩的幌子, 跟她一塊兒去烏鹿村。
只不過他在巫盞面前說的是, 他們要去北邊。
實則是南下。
蒲棲明眉頭不展：“不管什麽緣由, 別搗亂就行了。”
巫召野“嘁”了聲：“當我是不懂事的小孩兒麽？”
-
飛槎行了小半天, 停在烏鹿島的東側。
蒲棲明是領悟到了天命機緣, 才最終確定化蛟點在烏鹿村的一處靈泉裏。
而桑褚玉是因天機閣蔔算出密卦才來此處。
至於巫召野, 純粹是跟著她跑來的。
因此, 他們仨之前誰都沒來過這裏。
時間倉促，也沒來得及了解多少。
只大致知道烏鹿村在這座海上小島的最深處，早些年就已經成無人村了。
若要進村，還得靠當地人指路。
故而他們一下飛槎, 便找著了一位當地的漁民。
那漁民是眼看著他們打飛槎上下來的, 又見個個氣度不凡, 背劍帶刀的，知曉他們多半是修士。
“三位仙長要去烏鹿村？”聽他們提起烏鹿村, 他聞言一驚，登時放下手裏的桶，來不及揩去額上熱汗，就轉過身對著大海拱了兩下手, “老天保佑, 老天保佑！總算能管管那鬼地方了。”
“鬼地方？”巫召野挑眉，接過話茬, “這話來得怪。”
不是說蒲棲明要在那兒化蛟麽，怎就成鬼地方了。
哪個蛇蟒精怪會在“鬼地方”升階。
跟他們仨聊起此事, 漁民又喜又懼，激動異常：“那烏鹿村沒人，都死光了，死幹凈了。鬧鬼，兇得很！”
巫召野來了興致道：“怎麽個鬧鬼法，也說來我們聽聽。”
漁民臉上的肌肉都在顫抖，熱汗也墜在了眼皮上。
視線變得模糊，他這才擡手一擦，說：“那烏鹿村，早些年——我算算，得有個一百多年了吧。還是聽我阿公講，說是當年村子裏鬧洪水，好些人都淹死了。後來又開始鬧鬼，剩下的人也都被鬼給害了。剛開始還有膽子大的，想去村裏撈些寶貝，但死的死，瘋的瘋。再往後，就沒人敢去了。”
巫召野頷首：“來前是聽說過，烏鹿村已經成無人村了。”
漁民連忙點頭，空閑裏掃了其他兩人一眼。
卻見最左邊的那男人個高面兇，身後還背了把快有人高的重劍。
中間的姑娘也是面無表情。
算下來，還是右邊渾身戴銀飾的少年要親和點兒。
於是他專心看著最右邊的巫召野，細說：“何止呢，到現在都鬧鬼。那進村的路有兩條，一條要過河，另一條是打正村口進去。那條河邪門啊，走近就得丟。這幾十年裏，陸陸續續丟了十好幾人了。要從正村口進，又會撞鬼。”
“鬼？什麽鬼？”
“我也沒見過。但小時候聽別人說，是個捋線的老婆婆，就守在村門口。這些年去的人少了，也不清楚是真是假。”
巫召野與其他兩人對視一眼，然後問：“能勞煩您指個路嗎？”
漁民擡手一指：“順著這條路一直走，再右拐，會遇著一個鎮子。打鎮子橫穿過去，走個十裏地就到了。再往左走是水路，往右是正村口——不過今天估計去不成了。”
“怎麽說？”
“前些年有幫娃娃深更半夜往那兒跑，說是什麽探險，幸虧半路叫人扯回來了，才沒出事。現在鎮上建了個小城門，又請先生道士來貼了符，下午到點就關，得上午才開。要不是這小城門外頭還有幾裏地的田，只怕這城門得徹底封起來。”
巫召野忖度著。
貼了符就不好辦了。
如果擅闖過去，恐會壞了符效。
其他兩人也這麽想，順著漁民指的路找到鎮子後，已是傍晚。
鎮子不大，遠遠望過去，能隱約看見一座高高的城門，與這多是低矮建築的小鎮子格外不搭調。
而那漁民說得不錯，城門上的確附著了強大的符效。
但他說的那修士能貼上這般厲害的符，卻沒將烏鹿村的邪祟徹底除了，足見那邪祟有多麻煩。
感受到城門上附著的靈力，蒲棲明只道今晚暫且在鎮上歇息一晚，明日再繼續趕路。
*
鎮子上外來人不少，他們在街上撞見好些修士。
問了幾個，都說是島上有條靈脈，所以時常有修士來挖靈石。
至於鬧鬼的烏鹿村，倒是沒多少人提起。
眼見天快黑了，三人找了處客棧。
一進客棧房間，桑褚玉就取下了儲物手釧。
她走時沒忘記把兔子帶著，但奔波一路，只抽空看了兩眼。
這會兒時間充裕起來，她索性放出了兩只兔子。
不比普通幼兔，由妖氣蘊養而出的靈兔生長速度要快上許多。
前兩天還是兩只豆丁小兔，今天再看，就足有巴掌大了。
托在掌心裏，恰好毛茸茸的一團。
她很喜歡這兩只靈兔，尤其是兔子額心上各有一簇小火苗，像是獨屬於她的印記一樣。
跟書上說的差不多，靈兔的確通人性，說什麽都大致聽得懂。
情緒也重。
偶爾她只顧得上其中一只，兩只小兔子就會互相咬耳朵，甚至是撲跳著拿爪子直接攻擊對方。
逗著它倆玩了一陣後，她正要給兔子餵草，忽聽得一聲撞響——門從外推開了。
巫召野站在那兒，還維持著一手高舉的姿勢。
桑褚玉將兩只兔子藏在身後，蹙眉：“你怎麽不敲門？”
“我敲了啊。”巫召野做了下敲門的動作，“我正敲著呢，誰能想到直接把門給敲開了。”
往常在門派裏敲門，因著門上都設有術法，不會輕易敲開。
方才他沒調整過來，忘了收勁兒，竟直接把門給推開了。
桑褚玉點頭：“那你先把門關上。”
“怎的？”
“再敲一遍。”
“……”巫召野移過視線，掃了眼從她身後露出的一點雪白茸毛。
他雙臂一環，靠著門：“藏著做什麽，我早看見了。不過養兩只小寵，還怕我說出——”
話至一半，他突然住了聲。
他雖然是跟著桑褚玉過來的，但也知曉這次任務的重要性。
所以打從上島開始，他就放開靈識了，以便隨時觀察四周動靜。
也是因此，他在那兩只靈兔的身上探到了兩股截然不同的氣息。
是兩道妖氣。
其中一道分外熟悉，就是她的。
另一道陌生了些，可夾雜其中的一點淡淡靈息卻也不陌生——是溫鶴嶺的。
巫召野僵怔在那兒。
在短短幾息裏，他的腦中翻湧起許多事。
和溫鶴嶺同拜在衡雲子門下，他對這位大師兄雖有排斥，但也不會看輕他在靈術上的天賦。
甚至在認識桑褚玉之前，他一直把大師兄作為潛在的競爭對手。
有一陣，他只想試出溫鶴嶺的修為到底有多高，想盡辦法與他在各種比試對上。
巫盞知道此事後，卻說他試不出溫鶴嶺的高低。
他問為何。
巫盞只道：“你若將他拘於靈修這一身份上，斷不會試出深淺，還是早早放棄這一打算為好。”
他當時沒有聽懂。
如今再想，這話卻是別有深意。
又思及這些時日，桑褚玉雖然願意告訴他溫鶴嶺在哪兒，卻始終不讓他見他。
還有那些早就備好的什麽《養兔經》之類的書。
如今她有了兩只兔子，溫鶴嶺就跟沒事人一樣重回了無上派，再不提起前些時日發生過的事。
……
樁樁件件想下來，他突然生出一個連他自己都覺得荒謬絕倫的念頭。
這兩只兔子，該不會……
不可能。
溫鶴嶺可是個連話都不屑於多說的漠然脾性，又怎麽會……
但那兩只兔子身上的確有些許淡淡靈息。
不可能！
之前不還萬般避著她嗎？怎麽被關上兩陣，就願意……
但前兩日他在無上派撞見過從宅子回來的溫鶴嶺，不僅沒有半點不自在，反而明顯看得出情緒不錯。
不可能！
這可是兩只兔子，又不是小孩兒。
但倘若溫鶴嶺是兔妖，她也是山靈，也並非完全不可能。
他腦子一時亂得厲害，一會兒否認著自己的猜想，一會兒又試圖說服自己。
最終，他選擇了最為直接，也最叫他膽戰心驚的判斷方法。
他指著那露出的一點兔尾巴，神情錯愕地看著桑褚玉：“這是你和大師兄……”
桑褚玉一怔，下意識別開眼：“不是，你胡說。”
剎那間，巫召野感覺緊提到嗓子眼兒的心徹徹底底沈了下去。
他扯了下嘴角，卻連僵硬的笑都擠不出，面色也蒼白如紙。
“你撒謊比你頭發是黑的還要明顯。”
桑褚玉抿了下唇，遲疑一陣，試探著問道：“很明顯嗎——我是說兔子。”
怎麽一眼就看出來了。
他應該不知道溫鶴嶺是兔妖才對啊。
巫召野這會兒已跟游魂似的，何話也聽不進了。
起先莫名覺得心冷，跟丟了魂般。
隨即便湧上股惱怒與不甘，燒著他的理智。
虧他還日日夜夜幫著瞞下溫鶴嶺的動向。
原來他竟是偷偷藏起來養胎去了！
天底下哪來這等不要臉皮的人。
“那狗東西就把這兩只兔子丟給你一個人養了？！”他擰緊了眉，突然提聲質問。
什麽？
桑褚玉半晌沒理解過來他話裏的意思。
“難怪回宗裏還不到一天，就又走了，原來是想將責任摘個幹凈！不要臉也就算了，真頗不是個東西！”巫召野氣沖沖走進房間，還不忘關門落鎖，“你怎的不早跟我說，不然準將他打得求饒！！”
……
什麽跟什麽啊。
桑褚玉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是把溫鶴嶺當成“拋家棄子”的人了。
也不奇怪，畢竟溫鶴嶺離開宗門的緣由只告訴了她一個人。
她思忖片刻，只說：“不是你想的那樣，溫仙友離宗是有要事。”
“什麽事比這更重要？”巫召野蹲在兔子窩前，盯著那兩只雪白的小兔，心底又氣又急，又惱又恨，又酸又妒。
他咬著牙，一想到這兩只兔子是溫鶴嶺弄出來的，就恨不得將這兔子丟了去。
但旋即又想到還占著她的一半妖氣，又覺不忍。
到最後，憐愛和喜歡終究占了上風。
他擡起手，碰了碰其中一只兔子的前額，心底軟下些許，低聲道：“方才那些話可不是沖著你倆說的，別往心裏去。”
那小兔原還躲著他的手指，不過僅輕碰兩陣，就主動擡起腦袋回蹭他的手指了。
另一只兔子看見，也睜著圓眼往他手上湊。
幸好。
巫召野長舒一氣。
跟那棺材臉沒半點相像。
想到溫鶴嶺根本不在這兒，這兩只兔子也沒怎麽和他接觸過，巫召野心中又添一份喜意。
這兩只幼兔自來熟的模樣，倒是與他有兩分相似。
他用食指小心翼翼地摩挲了兩下幼兔的前額，興沖沖道：“叫爹爹。”
桑褚玉一掌打在他的後腦勺上：“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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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褚玉義正詞嚴：“這回要去烏鹿村, 聽聞那處擅長巫術。有他在，也多個保障。”
其實不是。
她走了，萬一巫盞再去星宮，豈不得發現真相？
最後他倆商量出一個解決辦法：讓巫召野打著帶那人族姑娘出門游玩的幌子, 跟她一塊兒去烏鹿村。
只不過他在巫盞面前說的是, 他們要去北邊。
實則是南下。
蒲棲明眉頭不展：“不管什麽緣由, 別搗亂就行了。”
巫召野“嘁”了聲：“當我是不懂事的小孩兒麽？”
-
飛槎行了小半天, 停在烏鹿島的東側。
蒲棲明是領悟到了天命機緣, 才最終確定化蛟點在烏鹿村的一處靈泉裏。
而桑褚玉是因天機閣蔔算出密卦才來此處。
至於巫召野, 純粹是跟著她跑來的。
因此, 他們仨之前誰都沒來過這裏。
時間倉促，也沒來得及了解多少。
只大致知道烏鹿村在這座海上小島的最深處，早些年就已經成無人村了。
若要進村，還得靠當地人指路。
故而他們一下飛槎, 便找著了一位當地的漁民。
那漁民是眼看著他們打飛槎上下來的, 又見個個氣度不凡, 背劍帶刀的，知曉他們多半是修士。
“三位仙長要去烏鹿村？”聽他們提起烏鹿村, 他聞言一驚，登時放下手裏的桶，來不及揩去額上熱汗，就轉過身對著大海拱了兩下手, “老天保佑, 老天保佑！總算能管管那鬼地方了。”
“鬼地方？”巫召野挑眉，接過話茬, “這話來得怪。”
不是說蒲棲明要在那兒化蛟麽，怎就成鬼地方了。
哪個蛇蟒精怪會在“鬼地方”升階。
跟他們仨聊起此事, 漁民又喜又懼，激動異常：“那烏鹿村沒人，都死光了，死幹凈了。鬧鬼，兇得很！”
巫召野來了興致道：“怎麽個鬧鬼法，也說來我們聽聽。”
漁民臉上的肌肉都在顫抖，熱汗也墜在了眼皮上。
視線變得模糊，他這才擡手一擦，說：“那烏鹿村，早些年——我算算，得有個一百多年了吧。還是聽我阿公講，說是當年村子裏鬧洪水，好些人都淹死了。後來又開始鬧鬼，剩下的人也都被鬼給害了。剛開始還有膽子大的，想去村裏撈些寶貝，但死的死，瘋的瘋。再往後，就沒人敢去了。”
巫召野頷首：“來前是聽說過，烏鹿村已經成無人村了。”
漁民連忙點頭，空閑裏掃了其他兩人一眼。
卻見最左邊的那男人個高面兇，身後還背了把快有人高的重劍。
中間的姑娘也是面無表情。
算下來，還是右邊渾身戴銀飾的少年要親和點兒。
於是他專心看著最右邊的巫召野，細說：“何止呢，到現在都鬧鬼。那進村的路有兩條，一條要過河，另一條是打正村口進去。那條河邪門啊，走近就得丟。這幾十年裏，陸陸續續丟了十好幾人了。要從正村口進，又會撞鬼。”
“鬼？什麽鬼？”
“我也沒見過。但小時候聽別人說，是個捋線的老婆婆，就守在村門口。這些年去的人少了，也不清楚是真是假。”
巫召野與其他兩人對視一眼，然後問：“能勞煩您指個路嗎？”
漁民擡手一指：“順著這條路一直走，再右拐，會遇著一個鎮子。打鎮子橫穿過去，走個十裏地就到了。再往左走是水路，往右是正村口——不過今天估計去不成了。”
“怎麽說？”
“前些年有幫娃娃深更半夜往那兒跑，說是什麽探險，幸虧半路叫人扯回來了，才沒出事。現在鎮上建了個小城門，又請先生道士來貼了符，下午到點就關，得上午才開。要不是這小城門外頭還有幾裏地的田，只怕這城門得徹底封起來。”
巫召野忖度著。
貼了符就不好辦了。
如果擅闖過去，恐會壞了符效。
其他兩人也這麽想，順著漁民指的路找到鎮子後，已是傍晚。
鎮子不大，遠遠望過去，能隱約看見一座高高的城門，與這多是低矮建築的小鎮子格外不搭調。
而那漁民說得不錯，城門上的確附著了強大的符效。
但他說的那修士能貼上這般厲害的符，卻沒將烏鹿村的邪祟徹底除了，足見那邪祟有多麻煩。
感受到城門上附著的靈力，蒲棲明只道今晚暫且在鎮上歇息一晚，明日再繼續趕路。
*
鎮子上外來人不少，他們在街上撞見好些修士。
問了幾個，都說是島上有條靈脈，所以時常有修士來挖靈石。
至於鬧鬼的烏鹿村，倒是沒多少人提起。
眼見天快黑了，三人找了處客棧。
一進客棧房間，桑褚玉就取下了儲物手釧。
她走時沒忘記把兔子帶著，但奔波一路，只抽空看了兩眼。
這會兒時間充裕起來，她索性放出了兩只兔子。
不比普通幼兔，由妖氣蘊養而出的靈兔生長速度要快上許多。
前兩天還是兩只豆丁小兔，今天再看，就足有巴掌大了。
托在掌心裏，恰好毛茸茸的一團。
她很喜歡這兩只靈兔，尤其是兔子額心上各有一簇小火苗，像是獨屬於她的印記一樣。
跟書上說的差不多，靈兔的確通人性，說什麽都大致聽得懂。
情緒也重。
偶爾她只顧得上其中一只，兩只小兔子就會互相咬耳朵，甚至是撲跳著拿爪子直接攻擊對方。
逗著它倆玩了一陣後，她正要給兔子餵草，忽聽得一聲撞響——門從外推開了。
巫召野站在那兒，還維持著一手高舉的姿勢。
桑褚玉將兩只兔子藏在身後，蹙眉：“你怎麽不敲門？”
“我敲了啊。”巫召野做了下敲門的動作，“我正敲著呢，誰能想到直接把門給敲開了。”
往常在門派裏敲門，因著門上都設有術法，不會輕易敲開。
方才他沒調整過來，忘了收勁兒，竟直接把門給推開了。
桑褚玉點頭：“那你先把門關上。”
“怎的？”
“再敲一遍。”
“……”巫召野移過視線，掃了眼從她身後露出的一點雪白茸毛。
他雙臂一環，靠著門：“藏著做什麽，我早看見了。不過養兩只小寵，還怕我說出——”
話至一半，他突然住了聲。
他雖然是跟著桑褚玉過來的，但也知曉這次任務的重要性。
所以打從上島開始，他就放開靈識了，以便隨時觀察四周動靜。
也是因此，他在那兩只靈兔的身上探到了兩股截然不同的氣息。
是兩道妖氣。
其中一道分外熟悉，就是她的。
另一道陌生了些，可夾雜其中的一點淡淡靈息卻也不陌生——是溫鶴嶺的。
巫召野僵怔在那兒。
在短短幾息裏，他的腦中翻湧起許多事。
和溫鶴嶺同拜在衡雲子門下，他對這位大師兄雖有排斥，但也不會看輕他在靈術上的天賦。
甚至在認識桑褚玉之前，他一直把大師兄作為潛在的競爭對手。
有一陣，他只想試出溫鶴嶺的修為到底有多高，想盡辦法與他在各種比試對上。
巫盞知道此事後，卻說他試不出溫鶴嶺的高低。
他問為何。
巫盞只道：“你若將他拘於靈修這一身份上，斷不會試出深淺，還是早早放棄這一打算為好。”
他當時沒有聽懂。
如今再想，這話卻是別有深意。
又思及這些時日，桑褚玉雖然願意告訴他溫鶴嶺在哪兒，卻始終不讓他見他。
還有那些早就備好的什麽《養兔經》之類的書。
如今她有了兩只兔子，溫鶴嶺就跟沒事人一樣重回了無上派，再不提起前些時日發生過的事。
……
樁樁件件想下來，他突然生出一個連他自己都覺得荒謬絕倫的念頭。
這兩只兔子，該不會……
不可能。
溫鶴嶺可是個連話都不屑於多說的漠然脾性，又怎麽會……
但那兩只兔子身上的確有些許淡淡靈息。
不可能！
之前不還萬般避著她嗎？怎麽被關上兩陣，就願意……
但前兩日他在無上派撞見過從宅子回來的溫鶴嶺，不僅沒有半點不自在，反而明顯看得出情緒不錯。
不可能！
這可是兩只兔子，又不是小孩兒。
但倘若溫鶴嶺是兔妖，她也是山靈，也並非完全不可能。
他腦子一時亂得厲害，一會兒否認著自己的猜想，一會兒又試圖說服自己。
最終，他選擇了最為直接，也最叫他膽戰心驚的判斷方法。
他指著那露出的一點兔尾巴，神情錯愕地看著桑褚玉：“這是你和大師兄……”
桑褚玉一怔，下意識別開眼：“不是，你胡說。”
剎那間，巫召野感覺緊提到嗓子眼兒的心徹徹底底沈了下去。
他扯了下嘴角，卻連僵硬的笑都擠不出，面色也蒼白如紙。
“你撒謊比你頭發是黑的還要明顯。”
桑褚玉抿了下唇，遲疑一陣，試探著問道：“很明顯嗎——我是說兔子。”
怎麽一眼就看出來了。
他應該不知道溫鶴嶺是兔妖才對啊。
巫召野這會兒已跟游魂似的，何話也聽不進了。
起先莫名覺得心冷，跟丟了魂般。
隨即便湧上股惱怒與不甘，燒著他的理智。
虧他還日日夜夜幫著瞞下溫鶴嶺的動向。
原來他竟是偷偷藏起來養胎去了！
天底下哪來這等不要臉皮的人。
“那狗東西就把這兩只兔子丟給你一個人養了？！”他擰緊了眉，突然提聲質問。
什麽？
桑褚玉半晌沒理解過來他話裏的意思。
“難怪回宗裏還不到一天，就又走了，原來是想將責任摘個幹凈！不要臉也就算了，真頗不是個東西！”巫召野氣沖沖走進房間，還不忘關門落鎖，“你怎的不早跟我說，不然準將他打得求饒！！”
……
什麽跟什麽啊。
桑褚玉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是把溫鶴嶺當成“拋家棄子”的人了。
也不奇怪，畢竟溫鶴嶺離開宗門的緣由只告訴了她一個人。
她思忖片刻，只說：“不是你想的那樣，溫仙友離宗是有要事。”
“什麽事比這更重要？”巫召野蹲在兔子窩前，盯著那兩只雪白的小兔，心底又氣又急，又惱又恨，又酸又妒。
他咬著牙，一想到這兩只兔子是溫鶴嶺弄出來的，就恨不得將這兔子丟了去。
但旋即又想到還占著她的一半妖氣，又覺不忍。
到最後，憐愛和喜歡終究占了上風。
他擡起手，碰了碰其中一只兔子的前額，心底軟下些許，低聲道：“方才那些話可不是沖著你倆說的，別往心裏去。”
那小兔原還躲著他的手指，不過僅輕碰兩陣，就主動擡起腦袋回蹭他的手指了。
另一只兔子看見，也睜著圓眼往他手上湊。
幸好。
巫召野長舒一氣。
跟那棺材臉沒半點相像。
想到溫鶴嶺根本不在這兒，這兩只兔子也沒怎麽和他接觸過，巫召野心中又添一份喜意。
這兩只幼兔自來熟的模樣，倒是與他有兩分相似。
他用食指小心翼翼地摩挲了兩下幼兔的前額，興沖沖道：“叫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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