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 49 章

關燈
第 49 章

餘卿臉上的神色倏地變得冰冷, 他對著曲儒生一腳踹了過去,轉頭對著人怒道:“來人,把曲儒生拉下去斬了!”

他話落, 就有人上前按住了曲儒生,拖著他準備朝著外面走去。

曲儒生臉上的神色倏地一變,他連滾帶爬地抱住了餘卿的腿, 聲淚俱下地喊道:“殿下,殿下, 我知道是誰換的糧食,請殿下給我五天的時間, 我一定能夠找到糧食的所在。求殿下給我一次機會!”

他沒有想到太子平時看著溫溫柔柔的一個人,發起火來就不給他任何準備的時間, 一上來就準備要他的命。

他的糧食,他的父親, 他的命!

想到這裏,他渾身都有些顫抖,那雙桃花眼中,也充滿了恨意。

餘卿臉上的怒氣未消,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曲儒生,聲音冷冷地道:“五天,你知道五天的時間會死多少人嗎?張嘴就是要五天的時間?我能等你五天,邊城的災民能等你五天嗎?要是我沒有從淩吉城帶來兩萬石的糧食, 你覺得現在城外的災民還能活下來多少?!”

要是他沒有提前準備,這邊城裏的人就成了那些利益對抗的棋子。他們過得兢兢業業, 誰又在意他們的死活呢?

曲儒生趴在地上, 呼吸急促道:“殿下,三天, 三天之內我要是找不到糧食,我提頭來見您!”

三天的時間,也足夠他從曲聞岱那裏借到糧食了,實在拿不到糧食的話。不,他一定可以拿到糧食!

安旭見曲儒生這樣,往前走了兩步,來到了餘卿的跟前,對著他勸說道:“殿下,既然小曲大人都這樣說了,您就給他一個機會,說不定真的能夠找到糧食呢?再說了您就是現在把人殺了,可能也沒辦法改變糧食被調包的事情。”

他說到這裏,對著曲儒生冷聲道:“小曲大人,你還是先進去檢查一下所有的糧食,看看還有沒有遺漏,說不定那些賊人並沒有全部帶走呢?”

他嘴上雖然這樣說,但是心裏卻明白,這糧食絕對不可能還有剩餘。誰家小偷,偷糧食還只偷一半的?

餘卿聽到安旭的話,眸光微微地閃爍,片刻之後點頭道:“先去檢查一下。”

曲儒生一聽,從地上爬起來,就奔著庫房裏的糧食踉踉蹌蹌地跑了過去,他從侍衛的手裏搶過一把刀,跟著眾人一起打開糧食的袋子。隨著打開糧食的袋子越多,他的心越涼。

餘卿腳下的步子微微地一頓,那雙清冷的眸子落在了安旭的身上,嘴角掠起一個淡淡的笑意,心裏也有了明確的想法,看來安旭這次來這裏,也是得了宇文拓的命令,曲聞堰帶走的那一萬石的糧食,安旭是知道的。

曲儒生的隊伍當中,除了他的人,還有宇文拓的人。他就說今天這一把火放得竟然如此順利。

那下面的黑衣人,說不定就是安旭等人。

曲儒生在把所有的糧食袋子都看完之後,他的臉上已經是灰白之色,腳下一軟直接跪坐在了地上,半晌之後才低低地笑了起來,聲音說不出的悲傷,半晌之後他對著餘卿叩首道:“殿下,這些糧食都是我父親換的!”

他的話直接讓守備的眾人汗毛聳立起來!

曲儒生的父親可是曲聞堰,他在京城可是官至一品,又是曲家家主,這樣的人竟然兌換了糧食?

餘卿的眉頭頓時擰了起來,他看著曲儒生那蒼白的有些癲狂的臉色,冷冷地問他:“曲儒生,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糧食從京城出發到現在走了那麽多天,你和宋閔一起運送的糧食,你父親還在禁足當中,他又是如何地把糧食調包的?你要是說不清楚,就是你真的找到糧食,可能也會被嚴刑拷問的!”

他說著這話,那雙眸子卻不經意地掃過安旭的身上。在看到安旭那有些明亮的眼眸時,在心裏有了答案。

曲儒生在聽到餘卿提起宋閔的那一刻,人就平靜了下來,他耷拉著腦袋坐在滿是泥水的地上,聲音帶著真切的恨意:“我父親在我離開京城的第二天,就找到了我,說是想要一半的糧食,當時我不同意,他就用我的夫人來威脅我。”

“我夫人雖然是庶女,但是也是我的正經娘子,她為我生下一個孩子,可是早夭了。她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我不可能看著她被我父親給殺死。在他的威脅之下,我同意了讓他帶走一萬石的糧食,只是我沒有想到他是從一開始就不打算給我活路啊。說是要一萬石糧食,結果把兩萬石都給帶走了! ”

說到這裏他有些瘋魔地笑了起來,聲音帶著淒厲而悲慘:“他是真的不打算給我活路啊,就像殿下說的那樣,我雖然是他的嫡長子,就因為是嫡長子卻也成了他的眼中釘肉中刺!”

他在邊城為了補上這一萬石的糧食,和曲聞岱合作想著去搶放在城外賑災的糧食。而現在他才發現,他帶走的何止是一萬石糧食啊,這完全就是所有的糧食,虧他當時為了讓他帶走的方便,還在飯裏下了藥,現在好了到最後坑的是他自己。

他父親真狠啊,在他來邊城的時候,就已經決定要犧牲他了啊!

一想到這裏,他修長的手指,捏著身上的衣擺不斷地用力,那雙瀲灩的桃花眼中閃爍著仇恨的光芒。

餘卿聽到這裏,對著一旁的安旭道:“安總管,你說這事情該怎麽辦吧?”

安旭這次來就是抱著要把曲家給拉下馬的任務過來的,但是現在聽到曲儒生的話,他只覺得松了一口氣,好歹曲聞堰真的放棄了曲儒生,要不然讓他把糧食給調換的話,他還真的做不到。

現在曲儒生放下了心防,滿心滿眼的都是對曲聞堰的恨。

只是太子殿下在這當中扮演的什麽角色?

他突然想到,站在房頂上一身黑衣蒙面的人,那雙眸子和太子如出一轍。

安旭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餘卿那淡然的看不出任何端倪的臉,低頭沈思了一會兒道:“讓曲儒生先把供詞寫下來,防止發生意外。然後就是配合城裏的人賑災,曲儒生繼續尋找糧食,當做這件事沒有發生過,殿下覺得如何?”

這件事要是真的問責的話,宋閔也會被問責,他跟在太子殿下身邊多年,總是要顧念一點舊情的。

餘卿微微地點頭道:“安總管說得對,那就按照安總管的意思來辦。”

他說完之後,背著手看著滿倉庫的石頭,嘴唇緊緊地抿了起來,片刻之後才道:“曲儒生,這裏有一條活路,你等天亮之後,帶著人出城,去淩吉城把那邊的糧食帶過來兩萬石,就說你找到了糧食。”

曲儒生猛然間擡起頭來,他看著餘卿的臉上閃爍著感動的光芒,好半晌之後才凝噎地趴在了地上叩首道:“多謝太子殿下給我了一條活路啊!多謝太子殿下!”

他的心裏明白,太子殿下這麽做並不是為了保他,而是為了宋閔。

要是他是死罪,那麽宋閔也難逃一死,畢竟這是運輸的路上丟失的糧食,哪怕真的在倉庫裏丟的,也只能是在路上。

餘卿看了一眼倉庫地裏的情況,對著安旭淡淡地道:“走吧,安總管,再看這邊也看不出什麽花來了。虧得我從淩吉城帶來了兩萬石的糧食,要不然的話咱們這次邊城之行就成了一個笑話,賑災帶著石頭來賑災的太子,和皇上身邊的貼身總管?”

說到這裏,他嗤笑一聲,滿臉的嘲諷之色。

安旭聽到這話,臉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地道:“好在太子殿下足智多謀,從淩吉城弄來了糧食,要不然咱們可能還真的要等著被問責呢。”

他說著微微地側身,讓開了路,讓餘卿在前面走。

在來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好了犧牲的準備,皇上在太子出發的時候,就給他做了伏筆,要是賑災成功,就是太子的功勞。要是賑災失敗,就是太子因為縱火案被關了禁閉。邊城這邊的事情就是和太子殿下沒有任何的關系。

到時候涉及到邊城的這些官員,全部都會被處死,用來攀咬曲聞堰的曲儒生是會被留下,但他為了活命自然不會說關於太子殿下的事情。

但是現在太子殿下在淩吉城弄到了糧食,這足夠讓邊城度過這一段時間了。

淩吉城的那些世家被太子殿下給震懾,就是賑災的話,也用不了那麽多。只是本來這個糧食要送到天元城的,現在只能用來賑災邊城了。

想到這裏他的眸子裏閃過一抹遺憾之色。

餘卿清冷的眸光落在了安旭的身上,嘴角掠起一個安旭看不懂的笑意。

兩人剛剛走到院子裏,就看到曲聞岱衣衫不整地跑了過來,他看到有些滿目瘡痍的倉庫,心中咯噔一聲,然後對著餘卿跪地行禮道:“見過太子殿下。”

餘卿抱著胸站在那裏,眉宇間全是嘲諷的冷意:“曲大人真是好睡眠啊,城裏鬧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你還能睡得如此香甜,就連這場大火都不能把你給叫起來呢?”

曲聞岱嚇得臉色有些發白,他對著餘卿叩首道:“殿下贖罪,微臣昨日喝了一點酒,沒有想到酒的後勁有些足,這才沒能發現這邊的不妥,還望殿下贖罪!”

說完之後他的眸光朝著糧倉裏的曲儒生看了一眼,心中微微地一顫,然後對著餘卿道:“殿下,這糧倉裏防火十分的嚴格,不知道怎麽會起火呢?”

糧倉這裏的人都是好手,裏裏外外加起來足足幾十人了,這些人放在軍隊裏都是精英隊伍了。

在這麽多人的守護下,怎麽還能燃起了大火?燒了糧食呢?

難不成是那一夥跑到他家行竊的黑衣人?

一想到這裏,他的眸子就變得冰冷起來,虧得他反應快,要不然的話,還真的讓這些人得逞了呢。

餘卿看著曲聞岱臉上的表情,倏地笑了一下,不留痕跡地掃了一眼還沒有起來的曲儒生淡淡的地道:“庫房裏的糧食被調包了,為了保住曲儒生的命,我讓他等天亮了就出發去淩吉城再運送一批糧食來邊城,你等明天白天打開城門。”

“允許百姓進出,城外還有兩萬石的糧食,災民們有飯吃也不會鬧事。”

說到這裏,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曲聞岱,嘴角掠起一個嘲諷的笑意:“要不是知道曲大人關閉城門不許進出,我都以為曲大人出城了呢?”

說完不等曲聞岱開口,就擡腳朝著外面走去。

曲儒生在聽到餘卿的話的瞬間,臉上的神色變得有些難看起來,出城!

他和曲聞岱的計劃,就是帶著人出城搶糧食,現在曲聞岱已經按照他們原來的計劃出城了,這才讓他沒有發現這邊倉庫的情況。看著他腳上的血跡,他的瞳孔微微地一縮,半晌之後才擡起頭看著曲聞岱。

那城門口的糧食得手了?

曲聞岱在餘卿離開之後,擡腳走了進去,他把跪坐在地上的曲儒生扶了起來,看了一眼周圍的人,才壓低了聲音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這好端端的庫房怎麽還能著火?”

先是他的府邸遭到了伏擊,再是糧庫著火,他收拾好了院子裏的東西,就帶著人匆忙地趕了過來,為了防止被人發現端倪,還專門把衣衫解開做出了一副剛剛起床的模樣。只是現在看到這滿倉庫散亂的石頭子,他就覺得這事情實在太蹊蹺了。難不成現在曲儒生懷疑這糧食是他兌換的?

還是他這個侄兒從一開始就給他下套了?

曲儒生若無其事地按著曲聞岱對著他壓低了聲音問道:“叔父,你帶著人出城了嗎?”

曲聞岱臉上的表情微微地一滯,看著曲儒生臉上的神色,滿是不解地反問道:“你怎麽會這樣地問?我的府邸今天遭遇了襲擊,等把院子裏的人給清理調查一遍之後,才匆忙地趕了過來。我以為這一場火會和京城的差不多,也會很難撲滅,沒有想到短短的半個時辰,竟然都解決了?”

說著他用手拍了拍曲儒生的肩膀,對著他道:“你放心,這城外的糧食我得了之後,一定會分給你一半的。”

曲儒生擡手甩開了他的手,臉上的冷意怎麽都掩飾不住,他盯著曲聞岱聲音冰冷地道:“不用叔父操心了,糧食的事情已經暴露了,太子殿下和安總管剛剛都看到了,你再看看眼前的兩萬石糧食,哪裏有一粒米的樣子。我父親說是帶走一萬石的糧食,但是他全部帶走了,他本身就沒有打算給我一點活路?!”

說到這裏他微微地一頓,臉上的笑意變得有些猙獰起來,他看著曲聞岱聲音低沈地道:“既然我父親不打算給我活路,那我只能為自己謀取一條活路來。叔父,城外的糧食我不要了,但是我從淩吉城帶來的糧食,還望叔父不要插手。要是這次的糧食再丟了,就別怪我不念任何的親情了。大不了咱們魚死網破,世上再沒有曲家!”

他說完之後,擡腳朝著外面走去。今天發生的事情讓他對曲聞堰僅有的一點父子之情也消失殆盡了。

他以後不為曲家,也不為親情,就為了自己和他夫人。

曲聞岱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什麽事情,就看到曲儒生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去,他臉上的關切慢慢地淡去,看著曲儒生的背影,嘴角掠起一個嘲諷的笑意。一個堂堂的曲家繼承人,竟然想要與曲家為敵?簡直是癡人說夢!

從淩吉城運送來糧食?那不就是曲家的糧食嗎?

想到這裏,他的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不少。

餘卿從外面回來,推門走了進去。

張楓在聽到腳步聲的一瞬間,人就拿著匕首神情戒備地站在了門口,他看到餘卿的瞬間,就松了一口氣,手上的匕首也放了下來,對著餘卿恭敬地行禮道:“殿下,您回來了。糧庫那邊的情況如何?”

餘卿坐在了椅子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抿了一口道:“火就是我放的,總是要讓曲儒生的那些糧食給人知道是石頭啊。”

說到這裏,他的眸光微微地閃爍,落在了榻上那個滿是血汙的人身上。

張楓聽了餘卿的話,悄悄地松了一口氣,順著他的視線看到躺在榻上的人身上,趕緊地開口介紹道:“殿下,這是我師父,曾黎。”

曾黎氣若游絲,他勉力地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努力地半晌都沒有站起身來,只得對著餘卿拱手道:“不好意思啊,太子殿下,我這腳筋給挑斷了,沒辦法站起來給您行禮了,我聽大小姐和張楓提起過您,知道您是一個心懷天下的好人。”

餘卿被曾黎的那一句好人,說的面皮微微地抖動,他把手上的茶盞放在了桌子上,從懷裏掏出來了一個瓶子,直接扔給了張楓,聲音淡淡地道:“給他吃了吧,等明天出城的時候稍微註意一下,還是能蒙混過去的。”

曾黎對孟君如和張楓太重要,也是他們的親人,給他一粒藥丸的話,也不為過。

張楓接過瓶子,打開瓶塞,看到裏面的藥丸之後,眉頭不自覺地皺起,他對著餘卿連連擺手道:“殿下,這個藥丸實在太貴重了,我不能要。我師父的身子就是吃了這個藥丸,怕也不能一下子好利索的。”

他在曲聞岱的府上受到了刑罰,傷得很重,好好地養著也是能養回來的。

餘卿看了一眼曾黎,對著他道:“藥丸還有,命可只有一條,他是你師父,再貴的藥丸也值得用。”

說完他看了一眼天色,想到了孟君如,他對著張楓聲音淡淡地問道:“孟姑娘知道你救曾黎的事情嗎?”要是不知道的話,明天可能還會有麻煩。

張楓對著餘卿微微地拱手,態度更加地謙卑道:“回殿下,孟姑娘知道,就是孟姑娘讓我把我師父帶走的,她那邊沒有藥。”

要不是看著他師父受傷嚴重,他可能也不會把人帶到驛站來,太子這邊能弄到藥,還有大夫可以給他診治。

只是他沒有想到,太子殿下一上來就拿出來了這麽貴重的藥丸。

這藥丸用了好多的名貴藥材,在關鍵時刻是能夠救命的存在。太子殿下手裏怕也只有四五枚枚的樣子。

餘卿微微地點頭,他看著曾黎愈發慘白的臉,對著張楓道:“你先把藥丸給他吃了,讓他在這裏休息,等天亮了,我還要出城一趟,城外的事情還是要解決的。”

他和宋閔定下的計謀,已經開始實施,等天亮之後曲聞岱就能直接廢了。

張楓把手上的藥丸朝著曾黎的嘴邊放去,曾黎吃力地擡手阻止了張楓的動作,他珍重地把藥丸往外推了推,努力的積攢起來了一點的力氣,對著餘卿拱手道:“殿下,我在牢房裏的時候,遇到了一個跟著孟大人來的人,他說孟大人還在城中,就是不知道藏在哪裏,他傷勢很重,求殿下救救他。”

他從張楓和太子的談話當中就猜出了這藥丸的珍貴,這麽貴重的藥丸給他一個本身就行將就木的人吃,實在是浪費了,倒不如留著給他家公子吃。還能救他一命。

張楓手上的動作微微地一頓,眼眶有些發紅。

餘卿看著曾黎的動作,半晌之後才嘆息了一聲道:“你的傷勢也是比較嚴重,我讓張楓給你準備藥材,只是見效可能慢一點。”

救命的藥曾黎不想用,但是普通能夠治他傷勢的藥,就不會拒絕了。

曾黎點頭,臉上的笑意加深了不少,他看著餘卿越看越覺得這個太子殿下真好,對大小姐好,對他家大公子也好,當然對他僅有的這個徒弟也好,他現在腳筋已經被挑成了一個廢人,想要再幫忙的話,怕是有些難了。

只要不成為累贅就行了。

餘卿看著曾黎臉上的笑容,他對著張楓道:“你先在這裏照顧他,我去找安旭。”

他記得安旭的功夫不錯,還懂一些醫術,讓他看看這腳筋是不是還能續上,要不然按照曾黎的這樣不連累他人的心思,怕是不能活著離開邊城了。

他想到這裏,伸出修長的手指,拉開門朝著外面走去。

張楓看著餘卿的背影,張了張嘴想要開口說話,半晌之後才低低地對著曾黎解釋道:“皇上派了安總管來這裏,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孟姑娘來了邊城,就沒有放棄派人尋找她。安總管出京的時候,殿下就給他說了,所以他也知道您在這邊。”

曾黎微微地點頭,明白張楓的意思,只是這簡單的動作扯住了他身上的傷口,疼得他臉上的神色愈發地蒼白,眼神都跟著渙散開來。

安旭身上的衣服還沒有褪下,他聽到敲門聲,和屋裏的三人相互對視了一眼,在聽到餘卿的聲音之後,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氣。

微微地擡手,屋裏的兩三個人倏地就在原地消失,他嘴角掠起一個淡淡的笑意,披著衣服就打開了門:“殿下可是有什麽事情?”

說著側開了身子讓餘卿進門。

餘卿黑長的睫毛微微地下垂,遮擋住了他眼底的暗芒,再擡起頭來已經看不出他有什麽想法了,他對著安旭有些焦急地道:“我記得安總管的醫術還是不錯的,我這邊有一個病人,想要請安總管看一下。”

安旭的屋子裏剛剛有三個人的呼吸,這三人的呼吸都是十分綿軟悠長,一聽就是練家子。這麽遲了,還在安旭的房間裏。這是什麽動作嗎?

安旭一聽餘卿的話,對著他微微地拱手道:“是,殿下,那病人在什麽地方?你容奴去拿了藥箱。”

說著他轉身朝著屋裏走去,在一旁的櫃子裏拉出來了一個箱子,扛在肩膀上面對著餘卿笑了笑。

餘卿對著安旭淡淡地道:“就在我旁邊的房間裏,他被曲聞岱抓了,傷勢有些嚴重。”

安旭一聽這話,就知道這人是誰了,能讓太子殿下在這個時間,親自過來找他的,那一定是跟著孟姑娘來的曾黎了。

他來到邊城之後,可是聽說他被抓了,現在難不成已經被救出來了?

餘卿帶著安旭來的時候,曾黎已經陷入了昏迷當中。

安旭看到曾黎身上的傷,瞳孔微微地一縮,他什麽都沒有問,直接走到了曾黎的身邊,擡手就摸上了他的脈搏,又看了一下他的腳踝,眉頭擰在了一起,轉身從藥箱裏拿出一卷銀針,在曾黎的身上紮去。

很快曾黎哇的一口吐出了一大口的黑血,呼吸也慢慢地變得平緩了不少,人也慢慢地清醒了過來。

安旭把手上的銀針收了起來,對著餘卿拱手道:“殿下,曾黎身上的傷不是什麽大事,逼出體內的瘀血基本上沒有大礙,只是他的腳有些麻煩,但也不是不能醫治。就是需要兩三年的時間才能恢覆過來。”

說到這裏他嘆息了一聲繼續道:“這還是他內力比較深厚的情況下,要是內力再低一點,可能一輩子都不能站起來了。”

張楓一聽這話,臉上的神色倏地輕松了不少,他對著悠悠地醒來的曾黎道:“師父,你聽到了嗎?安總管說了,您的腳養個兩三年的時間就能恢覆,您可一定要註意休養。”

曾黎有些虛弱地點頭,他看著安旭道:“多謝安總管。”

安旭扛著藥箱對著他擺了擺手道:“無礙,都是太子殿下讓奴救人的。”

說罷朝著外面走去,邊走邊對著餘卿說道:“曾黎在這裏的話怕是有些不妥,不如讓他去我的房間裏帶著?我一個太監沒有人會願意去我的房間,但是你這裏就不一樣了。曲儒生可能會重點關註,說不定還會有下次硬闖的可能性。”

他說著,看著餘卿的眼眸中滿是關切之色。

皇上對他的交代,還歷歷在目,他不能讓太子殿下遇到危險。

餘卿對著安旭微微地搖頭,臉上的笑意愈發的明顯:“無礙,我就是要曲儒生知道,人是我救下的。要是曲聞岱知道的話,就更好了。”

說到這裏,他對著安旭道:“安總管,今天麻煩你了。”

安旭腳下的步子微微地一頓,看著餘卿臉上的那平靜的神色,嘴角掠起一個淡淡的笑意:“好。”

說完對著餘卿微微地拱手,擡腳就走了出去。

等人離開之後,餘卿轉頭看了一眼曾黎和張楓,又看了看天色,擡腳就朝著外面走去,經過一夜的折騰,天色已經亮了,他現在吃點早點就出城去。

曲儒生在看到餘卿從樓上下來的瞬間,趕緊地迎了上來,他對著餘卿恭敬地行禮道:“見過太子殿下。”

餘卿擺了擺手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東西,對著他道:“一夜沒睡?”

曲儒生微微地點頭,臉上的疲憊之色顯露出來:“是的,我這一夜都在想,我明明是曲家的嫡長子,又是曲家的繼承人,我父親怎麽還能說舍棄我就把我舍棄了呢?我更加想不明白的是,他為什麽要這樣做?我這一輩子兢兢業業地,怎麽就把我從曲家排除在外了呢?”

說到這裏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道:“我知道殿下一開始對我的想法,想要利用我勾起曲家的內亂,當時我還覺得我是絕對不可能投奔殿下的。現在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曲家原本就不是我的歸宿,是殿下想要把我從深淵當中拉出來。”

“是我不識擡舉,不明白殿下的好意。”

餘卿看著曲儒生臉上的神色,他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凈手,洗漱一下,就拿起了一個小籠包吃了起來,邊吃邊說道:“別想那麽多,沒有絕對的敵人,也沒有絕對的朋友,說不定我就是從一開始就算計你呢?”

說到這裏,他端起粥,拿起筷子夾了一根鹹菜吃了起來。

一會兒的工夫把碗裏的粥吃完,拿起帕子擦了一下嘴對著曲儒生道:“咱們現在一起出城,看看城外的糧食,順便你帶著人直接去淩吉城,早點把糧食運送過來。現在邊城的大門打開,來往的人應當是不少的。盡可能地把糧食分發下去,讓災民從城門口散去。”

曲儒生對著他點頭,然後胡亂地吃了一點東西,擦了一下嘴:“是。”

餘卿在曲儒生把東西吃完之後,才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擡腳朝著外面走去。

兩人一路走到了城門口,城門已經打開,不斷地有人從城裏走出去,也有一些被關在外面的邊城的人,紅著眼眶入城。

餘卿在城門口站了一會兒,看著孟君如帶著人出城,一行人偽裝得比較嚴實,穿插在眾人當中也沒有讓人發現任何的端倪,曲儒生對著餘卿說道:“殿下,等會兒我就去清點人數,然後帶著人連夜奔向淩吉城。一定在三五天的時間裏,把糧食給運過來。”

餘卿聽到他的話,倏地回神,他收回了視線,轉頭對著曲儒生淡淡的笑道:“無礙的,糧食可以慢慢地來,不著急。這裏還有兩萬石放著呢,總不至於出什麽問題的。只是你路上要小心,別給人偷襲了。”

曲儒生文言,心臟驟然一跳,他看著餘卿有些不解地問道:“殿下這是什麽意思?怎麽會突然說到這裏?”

難道是他叔父?

他昨天還懷疑他叔父已經對著城外的糧食下手,但是今天看著城外的平靜之色,應當是他想錯了。他叔父並沒有下手。

餘卿臉上的神色淡淡的,聲音也帶著意味不明:“總是要小心才是,孟君廷的糧食不是被搶了嗎?你這次要是再把糧食丟了,我可沒有糧食給你補給了。到時候你就是死路一條。萬事總是要小心才行。”

正說這話,宋閔臉色陰沈地朝著餘卿走了過來,他憤恨地瞪了一眼曲儒生,壓低了聲音道:“殿下,昨天夜裏,城外的糧食被人襲擊,現如今糧食已經被人搶走了大半,張竹東也受了傷,現在糧食只夠一天的量了。”

他說完之後,一雙棕色的眸子緊緊地盯著曲儒生。

曲儒生聽到宋閔的話,心口微微地一顫,他最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在他和曲聞岱商量這件事的時候,他想好了各種理由,但是在發現他父親不給他活路的時候,他又覺得曲聞岱沒有做這些事情,昨天夜裏的矛盾,讓他徹夜難眠。他心中猶豫要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給殿下說。

但是現在他知道他就是怎麽解釋可能都已經遲了。糧食還是被劫走了。

曲聞堰和曲聞岱都不打算給他活路啊!

餘卿的眸光落在了曲儒生的臉上,片刻之後微微地合眼,他對著一旁的曲儒生道:“曲儒生,你可還有什麽話要說嗎?”

曲儒生臉上的神色倏地一震,他仰起頭看著餘卿,半晌之後才顫抖地道:“殿下,是微臣無能,在這之前我叔父確實說了,要帶著人來搶奪城外災民的糧食,當時我以為不可能,畢竟災民那麽多他得派多少人才能搶奪了?”

“現在看來,他已經做了,都是我的錯,我沒有及時地向殿下匯報,還請殿下贖罪!”

說著他跪在了地上,神色平靜地把鍋摔在了曲聞岱的身上。

路上行走的人還有那些災民被眼前的一幕看得停下了腳步,在聽到曲儒生的話之後,所有人的臉上都浮現出來了一抹憤怒。現在搶奪災民的口糧,那之前小孟大人前來賑災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個曲聞岱做的?

越是往深了想之後,他們的情緒越是憤怒。

餘卿臉上的怒色也是十分的明顯,他對著曲儒生聲音淡淡地道:“曲儒生,你現在帶著人去抓曲聞岱,來將功補過。去淩吉城的事情交給宋閔,其他的你都不用管。只要抓到曲聞岱,找到那兩萬石的糧食,就算你將功補過。”

曲儒生一聽這話,對著餘卿叩首道:“是,微臣這就去辦。”

他說完之後,人就朝著城裏走去,門口圍觀的百姓臉上都帶著憤怒的神色,一步一步地跟在曲儒生的身後。

等人離開之後,宋閔的嘴唇動了動,餘卿擡手示意他不要說話,擡腳朝著外面走去,走到了一眾災民的當中,看到了喬裝打扮之後的孟君如。

孟君如站起身來,看著餘卿,片刻之後才道:“太子殿下。”

餘卿淡淡的點頭,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孟君如,確定她並沒有受傷,稍微提著的心也慢慢地放了下來,他對著一旁的宋閔道:“宋閔,你帶著人去幫助一下曲儒生,務必不能讓曲聞岱跑了。除了曲聞岱之外,去府衙,要邊城的大小官員,還有世家邊城掌權之人過來。不來者直接抄家。”

邊城能走到現在這個地步,和曲家還有這些世家有著莫大的關系,現在曲家曲聞岱被抓之後,整個邊城即將處於群龍無首的狀態,他想要著手賑災的話,也會更加的容易一點。

宋閔聞言,對著餘卿微微地拱手,擡腳就帶著人朝著城裏走去。

餘卿看著已經恢覆正常的大門,這才擡腳朝著裏面走去,邊走邊對著孟君如道:“等曲聞岱伏法之後,你哥哥要是活著的話,就一定會出現的。”

與其他們大海撈針一樣滿邊城地尋找孟君廷,倒不如直接把曲聞岱辦了,讓孟君廷來找他。

這樣就簡單多了。

餘卿帶著孟君如朝著府衙走去的時候,府衙已經被憤怒的百姓給包圍了,曲儒生帶著人兇狠地撞開了曲聞岱的門,從裏面傳來了一陣打鬥的聲音。隨著曲儒生從門裏摔了出來。

守著的百姓這才冷靜了下來,他們紅著眼眶看著曲聞岱,仿佛下一秒就能撲上去殺了他一樣。

曲聞岱昂首挺胸的站在大門口,他居高臨下的掃了一眼門口圍著的百姓,冷冷地道:“你們想要殺我?也不看看你們幾斤幾兩?我在邊城經營了數十年,是你們這些賤民能夠撼動的嗎?就是有了太子撐腰又能如何?還不是到最後不了了之?!想求著太子為你們主持公道,試問他自己的公道能主持得了嗎?”

他說著一雙眸子朝著餘卿看了過去,那眼中的輕蔑不言而喻。

餘卿擡腳走出人群,看著曲聞岱的模樣,嘴角掠起一個淡淡的笑意,聲音冰冷地道:“是嗎?曲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就不怕被皇上誅九族嗎?”

曲聞岱揮了揮手,看著餘卿惡狠狠地道:“那也要他能知道才行。”

說著他對著眾人冷冷地道:“動手,今天過來的所有人一律不留活口!”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