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經被逮著了，寧王的家務事當然也沒必要拖了，周雲澤三日後很爽快的踏進寧王府，可是他來了，寧王卻出門巡視封地，這豈不是太巧了？</p>

他又不傻，此事再明顯不過了，寧王叔明擺著告訴他——不想聽訓</p>

他倒無妨，不過是來傳個話，寧王叔不想聽，回頭他丟給太後和皇上，他們因此心生惱怒索性賜給那位姨娘一條白綾，寧王叔可就真的後悔莫及了，寧王叔不是那種沒腦子的人，這麽簡單的道理很快就會想明白</p>

所以，他暫且擱置寧王叔的家務事，先相看郡王妃的人選</p>

“陳家六姑娘今日會來文華齋是嗎？”周雲澤坐在文華齋對面茶館二樓的雅間，一雙眼睛懶洋洋地瞅著文華齋的大門</p>

“是，陳六姑娘至少三日會來一趟”暗二稟道</p>

除了暗一，暗二自認為是大周最厲害的探子，沒有什麽事他無法打探到，可是遇到周雲澤這樣的主子，打擊真的很大，無論他打探到多少消息，爺只聽想知道的事，總之，爺不問，他就不能說</p>

“三日就來一趟文華齋？”</p>

“陳六姑娘很喜歡看書，還給文華齋抄書”</p>

“抄書？”</p>

“是，據說陳六姑娘抄的書很受歡迎”</p>

周雲澤終於來了興致，側頭看著暗二，“定國公府的姑娘給書鋪抄書，難道不覺得很沒面子嗎？”</p>

見狀，暗二感動得差一點噴淚，費心思打探的消息總算派上用場了，“陳六姑娘的外祖家方家是幽州百年書香世家，文華齋是方家的產業，陳六姑娘為文華齋抄書的事不會傳出去”</p>

“她缺銀子嗎？”</p>

暗二仔細匯整搜集到的資訊，搖了搖頭，“陳六姑娘應該不缺銀子”</p>

“不缺銀子怎麽會想要抄書？”</p>

“聽說陳六姑娘在書畫上的造詣非比尋常”</p>

“她是才女？”周雲澤撇嘴</p>

他最看不上這所謂的才女了，當初皇祖母給他找的對象不就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嗎？可惜，面上越是擁有美名，內裏往往越是汙穢不堪，尤其那些被冠上才女的大家閨秀，不過是為了攀附權貴弄出來的籌碼</p>

“定國公府四房來到幽州之後，剛開始收到不少邀約的帖子，可是陳家皆以六姑娘養病為由推拒了，後來就沒人送帖子給陳家，幽州的貴女幾乎沒人見過陳六姑娘，更不可能知道陳六姑娘在書畫上的才華”</p>

“養病？”</p>

“定國公府四房遷至幽州就是因為六姑娘病了，不過這是對外的說法，至於真正原因，卑職必須回京城調查”</p>

“這倒不必”周雲澤不會輕易在京城動用自家暗部打探消息，那兒可是錦衣衛的地盤，一不小心驚動錦衣衛，很容易將他的實力曝露出來</p>

皇上未必不知道父親留了勢力給他，但是為了減少皇上不必要的猜忌，能夠隱藏，他絕不會曝露出來</p>

“這兒沒你的事了，你先回去”</p>

暗二怔楞了下，“爺不去文華齋瞧瞧嗎？”</p>

“小順子陪我去就好了”</p>

暗二張開嘴巴又閉上，默默看著周雲澤起身帶著小順子離開雅間，雖然文華齋的人不會指明陳六姑娘，但爺的耳目犀利，想必一眼就能看出哪一位是陳六姑娘</p>

周雲澤帶著小順子走進文華齋，放眼一看，不見任何女子身影，他的腳步很自然的轉了個方向，穿過月亮門，進了園子，再轉向棋院</p>

一走進棋院，周雲澤就看見陳瑾曦在跟人家對弈，不由得一怔，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沈靜的她……其實他們也沒見過幾次，可是她的剽悍太鮮活了，他很難相信她可以靜得下來</p>

念頭一轉，周雲澤就發現今日她扮男子著棋院衣服，這表示她是棋院的棋手嗎？</p>

周雲澤悄悄走過去，立在她身後，看著他們對弈，待對手認輸，起身行禮離開，他才走過去坐下</p>

陳瑾曦一臉驚嚇的瞪大眼睛，正在收拾棋子的手抖了一下，棋子從手中滑落</p>

“我看起來很可怕嗎？”周雲澤忍不住咬牙切齒，這丫頭見到他的反應真的很打擊人，她不為他驚艷，但也沒必要看他像妖魔鬼怪似的</p>

“……公子俊美無雙，如同仙子”陳瑾曦努力穩住慌亂的思緒，管掌櫃暫時不會將牡丹花神圖掛出來販售，他絕對不會見到那幅畫，她犯不著嚇唬自己</p>

“這是讚美之詞嗎？”</p>

“公子聽不出來嗎？”</p>

“你忘了初次說過的話嗎？”周雲澤依樣畫葫蘆的先是搖了搖頭，接著不認同的道：“明明是個男人，看起來卻像個仙子似的”</p>

“……”這個男人有必要牢記她說過的話嗎？</p>

“你的仙子究竟是讚美，還是貶抑？”</p>

“無論是讚美還是貶抑，不都在你的一念之間嗎？”陳瑾曦嘿嘿傻笑，想蒙混過關</p>

周雲澤狀似同意的點點頭，“有道理”</p>

陳瑾曦聞言松了一口氣，可是一顆心剛剛落下，周雲澤突然傾身逼近她，嚇得她往後一縮，“你……幹啥？”</p>

“我怎麽看都覺得你做了虧心事”</p>

“什麽……什麽虧心事？”陳瑾曦咽了口口水，這個男人的眼睛怎麽如此犀利？</p>

“這要問你啊，你對我做了什麽虧心事？”</p>

張著嘴巴，陳瑾曦幹笑了幾聲，“我能對你做什麽虧心事？”</p>

“這是個好問題，我也在想，你究竟做了什麽事，為何見到我像見鬼似的？”</p>

“你想太多了，我又不認識你”她不曾見過這麽固執的人，幹啥一直揪著這個問題不放？</p>

小順子清了清嗓子，低聲提醒周雲澤該下棋了，然後對著掃過來的抗議視線一一點頭致歉</p>

周雲澤看了她一眼，不再言語的收拾棋盤上的棋子</p>

陳瑾曦根本不想陪他下棋，可惜此刻的身分不允許</p>

兩人還未交手，陳瑾曦已經有預感了——他是個難纏的對手</p>

丙然，兩人一對上，周雲澤的氣勢就壓過來了，她只能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認真迎戰</p>

來了幽州，周雲澤第一次遇到對手，鬥志熊熊燃燒，不過他對她更好奇，“你怎麽會在這兒當棋手？”</p>

“你不能專心下棋嗎？”</p>

“來了幽州之後，我還是第一次全神貫註下棋，我可不想敗在你手上”</p>

“……”她怎麽有一種雞同鴨講的感覺？</p>

“你還未答覆我”</p>

要是不理他，他只會沒完沒了，陳瑾曦只好發狠的說：“我就喜歡在棋盤上痛宰別人的滋味”</p>

這丫頭是在下戰帖嗎？周雲澤挑釁的揚起眉，“你確定？”</p>

陳瑾曦回給他張揚的笑容，意思是說——我們等著瞧吧</p>

雖然已經看出她是個高手，但周雲澤對自個兒有信心，不過他很快就發現一件事——他太低估她了，她的棋路詭譎多變，前一刻節節敗退，下一刻勢如破竹，你以為穩操勝券了，她就狠狠甩你一巴掌……</p>

兩人戰得天昏天暗，最後竟然打成了平手</p>

周雲澤只接受“贏”的結果，於是他下了戰帖，明日再戰</p>

陳瑾曦原本不想理他，可是棋院的棋手不能拒絕挑戰，她只能奉陪到底，不過她得好好想想，如何歇了他跟她耗到底的心思？</p>

周雲澤撫著下巴，百思不得其解的看著棋盤，連著三日，回來之後，他都會重排一遍在棋院的對弈，可是看了又看還是琢磨不透，和局是巧合，還是她有意為之？</p>

第一次和局，他想著下一次非贏不可，沒想到再一次和局，他想贏她的心思淡了，開始想著下一次會如何？他會如願贏了她，還是再一次和局？</p>

第三次和局，他再也沒有贏她的念頭，而是好奇這真的只是巧合，還是她有意為之？</p>

此時，暗二走了進來，“爺，寧王回府了”</p>

周雲澤驚訝的揚起眉，“寧王叔回來得可真快”</p>

“遲早要面對，還不如早早了結”</p>

“早早了結是好，可是，我是不是應該給他喘口氣？”周雲澤故作好心的道，“這喘一口氣需要多久？”</p>

“……”爺明明急著了結此事，何必裝模作樣呢？</p>

周雲澤清了清嗓子，起身下榻，小順子立馬上前為他整理衣服，待他滿意了，雙手放在背後，悠閑的往書房走去</p>

寧王的侍衛遠遠的就見到周雲澤，趕緊恭敬的迎上前行禮，“郡王爺”</p>

“寧王叔回來了是嗎？”</p>

“是，不過……”</p>

“我來的不是時候？”</p>

侍衛面有難色，顯然不知如何啟齒，這時書房的門打開來，一名容貌艷麗的女子走了出來，侍衛連忙低聲道：“這位是香姨娘”</p>

周雲澤這才註意到書房外面候著幾個丫鬟和婆子，目光不由得一沈</p>

一個姨娘竟然迫不及待趕在第一時間來見寧王，這會不會太不知輕重了？還是說，這位姨娘不知道王府來了他這麽一號人物，因此沒意識到很平常的舉動會引來的風波？</p>

“請睿郡王進來”寧王的聲音傳了出來</p>

香姨娘立刻帶著丫鬟和婆子避到一旁，低著頭恭敬的等周雲澤先行入內</p>

周雲澤大步走向書房，經過香姨娘身邊時，聞到一股很奇特的香味，不由得頓了一下，側頭瞥了香姨娘一眼，但腳下的步伐仍未曾停歇的繼續前進</p>

進了書房，見到寧王已經擺好棋盤等著他，周雲澤笑著道：“寧王叔如此歡迎我，還真教我受寵若驚”</p>

寧王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難道本王還能將你趕出去嗎？”</p>

“我一向很討人喜歡，寧王叔就是不歡迎，見了我也舍不得臭著臉”</p>

“你的臉皮還是一樣的厚！”寧王忍不住咬牙</p>

周雲澤驕傲的擡起下巴，“我出自最尊貴的皇家，臉皮厚是天經地義”</p>

“……”寧王簡直沒臉看了</p>

周雲澤徑自在軟榻另一邊坐下，從棋盅裏拿起一顆白棋在棋盤落下，然後便直接轉入主題，“寧王叔應該知道我為何出現在此”</p>

“你就直說吧”</p>

周雲澤原本就懶得拐彎抹角，很爽快的道：“皇上說，休妻和爵位，寧王叔只能二擇一；至於皇祖母，她勸寧王叔莫忘了自個兒的身分，有些事可以任性，有些事視為笑話都是禁忌，寧王叔是個聰明人，不會看不清楚情勢”</p>

寧王臉色變得很難看，“本王不過是隨口說一句，又不是鬧著要休妻，有必要如此大驚小敝嗎？”</p>

“寧王叔應該慶幸是隨口說一句，若真的鬧著要休妻，今日不是我來這兒，而是寧王叔奉旨進京”平安侯府可不是那些沒有實權的權貴，寧王敢休了平安侯府的姑娘，平安侯府絕對會剝了他一層皮下來</p>

“若非她激怒本王，本王豈會月兌口休妻？”</p>

一想到這件事，寧王就很郁悶，難道他不知道平安侯府得罪不起嗎？還不是一時腦子發昏，沒管住自個兒的嘴巴，事後他真的有一種掉落陷阱的感覺</p>

周雲澤微微挑起眉，語帶好奇的問：“王妃如何激怒寧王叔？”</p>

頓了一下，寧王擺了擺手，“本王心胸寬大，如何會記住一個女人無理取鬧、頭昏腦脹時所出之言？”</p>

“寧王叔心胸寬大，早就忘了此事，王妃竟然一直牢記心頭，實在不該！”周雲澤又是嘆氣又是搖頭，好像完全站在寧王這一邊</p>

“就是啊，那個女人也太小心眼了，不過是個玩意兒，幹啥如此計較？”</p>

“不過，既然是玩意兒，寧王叔就不應該讓人誤以為她可以威脅到主子”</p>

寧王張著嘴巴，“可是”半晌擠不出一句話來</p>

“若非皇祖母快憂思成疾了，我也不想惹寧王叔心煩，凈說不討人喜歡的話”</p>

“……本王知道分寸”</p>

“寧王叔還想下棋嗎？”</p>

寧王不喜歡下棋，可是這會兒也不能不做個樣子，隨意陪著周雲澤下了一局，便藉口巡視回來累了，想早一點歇息，改日再宴請周雲澤</p>

周雲澤離開書房回到院子，便交代小順子，“你讓暗二暗中查探，今晚是誰引香姨娘去書房？”</p>

小順子不解的看了主子一眼，也不敢多問，連忙應聲出去遞話</p>

天氣越來越熱了，周雲澤索性讓人搬了躺椅在院子大樹下，吹著風，小酌一杯，悠閑的等著暗二打探消息歸來</p>

其實若他猜得沒錯，今日他在書房遇見香姨娘是寧王妃的手筆，只是，寧王妃為何要他見香姨娘？難道寧王妃有意暗示他，香姨娘有問題嗎？</p>

還有，從香姨娘身上傳來的香味極其特別，勾得人想瞧上一眼，這對一向討厭香味的他來說實在太反常了，不能不懷疑這香味大有文章</p>

不久，暗二就回來了，低聲在周雲澤身側道：“是寧王妃借寧王之名將香姨娘召到書房的”</p>

周雲澤毫無意外，可是有一點不解，“香姨娘難道一點疑心也沒有？”</p>

“這不是第一次了，寧王每次巡視回來，就會派人請香姨娘去書房今日寧王也是如此，不過是想知會香姨娘，最近暫時不上她那兒，只是寧王妃搶先出手，寧王派出去的人剛剛出了書房，香姨娘就到了”</p>

“你可查過，寧王叔怎麽會救了香姨娘？”</p>

“聽說香姨娘前往平恩寺祈福途中，馬車出了事，寧王正好路過，即時伸手抱住跌出馬車的香姨娘”</p>

周雲澤冷冷一笑，“這位香姨娘不簡單，狠得下心賭上自個兒的性命”</p>

暗二深有同感的點點頭，“當時寧王若不出手，她即便有幸活命，不是殘了也會毀了容顏”</p>

“若非如此，寧王叔如何相信出手相救只是巧合？”</p>

青樓女子的容貌何其重要，可是她不管不顧的跳車爭取活命，愛美之人遇見了都會憐愛多一點，懷疑少一點</p>

周雲澤感覺越來越不妙，一個青樓女子沒這麽大的本事算計一個藩王，這背後肯定有人，且不是一般人</p>

“卑職再暗中打探香姨娘的事”</p>

略一思忖，周雲澤搖了搖頭，“與其打探香姨娘，還不如先查清楚紅袖樓”</p>

“紅袖樓？”</p>

“香姨娘出自紅袖樓，紅袖樓就不可能跟她身後的人一點關系也沒有”</p>

暗二略微一想便明白了，紅袖樓不是主犯，但也月兌不了幫兇的嫌疑</p>

“你親自出馬，不要動用暗部的人馬，如今我們在寧王府，進出隨時有人盯著”雖然這次他從西北帶出來的人並不多，但若能隱藏，他連一點點的縫也不想露</p>

“是，卑職會當心”</p>

“還有，你去查清楚幽州……不，安雲城就可以了，這兒有多少間胭脂鋪子，列一張清單給我”周雲澤堅信香姨娘身上的香味大有文章，只要能找到，必然能發現有趣的事</p>

胭脂鋪子？暗二狐疑的看了主子一眼，爺不是很討厭胭脂香粉的味道嗎？不過，當屬下只能聽命行事，他遂點頭應了，言明一日之內就能查清楚安雲城的胭脂鋪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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