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7 雨中崩潰的鋼琴和電子生日蠟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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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7 雨中崩潰的鋼琴和電子生日蠟燭
從電梯裏出來捧著咖啡杯的柏鏡川簡直帶著夢幻光環。肩寬又平直，上好的衣服架子，腿比漫畫裏的男主角還長；黑色大衣一點褶皺都沒有，紫灰色襯衫領口系緊不開扣，脖子長只遮掉了一點點，露出的喉結十分性感，加上毫無瑕疵的臉和順帖的頭發，直接把自己跟普通人區分開來，好看得不像會出現在普通的生活場景中；因為認真停在前臺猶豫三明治和玉米拿哪個作為早餐，又意外地多了點孩子氣。實習生走過他身邊要歆羨地說一句，柏老師，你的新衣服真好看。
柏鏡川笑瞇瞇地回答，因為挑衣服的人很有眼光。
打了個嗝的姜幻把臉別開，不接收柏鏡川別有用心的眼神。
阿基拉推了推姜幻的手臂：“你有沒有看到最近出現的設計師公關溫離，自己開創了一個公關品牌，雖然只代理了四家品牌，但都是國外留學的新銳，前一陣幫明星做了穿搭，直接拍的雜志封面，品味不要太好，她也很上相。”
“嗯。鋪天蓋地的宣傳不可能看不到啊。”
“但這個人是舉報我們的那個，註銷了賬號換個皮卷土重來了，過得這麽好了怎麽還搞舉報啊？她最近有個 3D 模特秀，自己公司捏了兩個沒有靈魂的虛擬人去參加時裝周了，還有線下活動呢，但你知道她采訪怎麽說的嗎？說建議大家不要愛上不存在的人——離譜吧？有時我覺得這世界真魔幻，這些外皮光鮮內壁陰暗的東西就像被米其林擺盤了端上臺面的蛆，巴不得她早點消失的人現在反倒過得很好，小人得志的。”
姜幻瞇了下眼睛。
“幸虧還聽到了別的小道消息。咱們的程序部門一直不夠給力，男主的打鬥比起木偶戲好不了太多，之前不是被人嘲上熱搜，制作人柏鏡川老師直接去城市的另一頭挖了人家部門的老大帶著團隊來了——”阿基拉故弄玄虛地在桌上拿起之前公司聚會時的電子蠟燭，啪地一下點亮：“一個月時間，堪比連夜投誠。”
城市的另一頭有家技術極強的公司。姜幻的眼睛被電子蠟燭照得晶晶亮：“那豈不是入職沒多久就開始策劃這件事了？”
“是啊，要不怎麽說他精力旺盛又有謀略，幾乎都不回家的人兩個月做了前制作人兩年的事，老板愛死他了。他就像個叱咤風雲的霸道總裁小說裏的金手指，做什麽都能成，你這還不心動啊，就是可惜我男朋友了。”
姜幻搶下電子蠟燭塞進口袋：“瞎想什麽呢。”
等阿基拉走了，她掏出電子蠟燭開關幾次，對著遠處的投屏撇了撇嘴——他們在調試男主的形象，熟男的性張力和望穿秋水的眼神在同一個畫面出現，姜幻心想，有些滋味還是品嘗過才知道現實的好，比如溫暖的體溫，及時的幫助和悲傷時的擁抱，但是不影響她對遠處的男人動心，畢竟她低谷的時候都是靠一張圖一行字發散的想象力撐過來的，能 3D 展現，已經是技術進步；柏鏡川無疑又讓推進的速度更快了一些……還真是金手指。
「姜幻對你的好感度+50。」
想到這裏，她點開了柏鏡川的微信頭像，一不小心手抖點了雙擊，變成了——拍一拍。姜幻手忙腳亂，手機在空中跳了一整套廣播體操還沒到手上，跪在地板上抓起手機好不容易撤回了拍一拍，眼前出現了柏鏡川——的皮鞋。從下往上擡起頭，修長的腿窄窄的腰（絕對沒有在半路暫停視線一秒）稍微鼓起的胸肌寬寬的肩膀……柏鏡川推了推眼鏡：“練功？”
“……”
“過來，測試 VR 了。”
VR 測試戀愛劇情，西裝的“Y”出場，現場可以體驗和他的一天。“Y”是代號，老板對名字多次不滿意，但因為太帥，同事都叫他顏正義。VR 體驗和他一起起床，站在洗漱臺洗臉吃早餐，拿起相機幫他記錄早上的生活。姜幻戴上頭顯，大屏幕連通，所有人都能看到畫面；姜幻戴著耳機，聲道一起沈浸。姜幻躺在桌上營造出一種從床上醒來的假象，面前是躺著的 Y 的臉，陽光被紗簾隔著，男主的臉就在眼前，他還伸出手來摸頭發，耳邊有被子被帶動的輕柔聲響，溫馨，太溫馨了，尤其 Y 的臉是經典熟男帥成藝術品，近距離正面沖擊，不愧是顏正義，誰看誰不迷糊……
姜幻的確幻想過和夢中的男朋友擁有這樣完美的早晨，所以畫面文案配得無比有戀愛感。溫馨又動情，沒有人抗拒得了如此近距離的親昵！她戴著頭顯猛地搖了搖頭。同事的聲音隔著耳機傳過來：“怎麽，昏頭啦？”
接下來就是拍照了。
相機就在桌上，顏正義坐在對面，等著拿著拍立得的姜幻和她拍照。無論是合影還是幫他拍照，他都笑臉相迎。握著手柄的姜幻擡起手，視像裏的相機就在手上，顏正義的目光順著相機在擺姿勢，見他遲疑又伸出手：“還好嗎？要不要幫忙？”
想到這裏，姜幻彎下腰往桌下看，明顯是奔著腰以下去的。身邊的人都在笑，有只手從她脖子撈了一把，從三點鐘方向硬是給扶著扳了回十二點。摘下頭顯，微笑的柏鏡川在背後，聲音卻很陰陽怪氣：“大編劇的戀愛要體驗到這種程度嗎。”
同事在一旁笑得抽筋，但姜幻真的是單純好奇建模到了什麽程度，褲子夠不夠精致，人設裏突出的腳踝有沒有畫好看，根本沒往下三路想，制作人管得好寬啊？
摘下 VR 頭顯阿基拉湊上來：“怎麽樣，戀愛感真實嗎？”
“差評，沒有看到下半身。”
“這怎麽看啊？這得加錢。”每天對著人體在描摹，阿基拉並不羞臊，指了指制作人：“再說你剛才不是跪在地上看過了嗎？”
這下反倒是姜幻跑了。
「姜幻對你的好感度+50。」
骰子幽幽地冒出來：“柏鏡川，看到了嗎，性感色誘是增加好感度的一部分，平時要多‘媚女’啊。”
至於同事說的被玩家沖的還能是誰，當然是身為女人還在做虛擬人時裝展卻不建議女性沈溺虛擬戀愛的溫離。的確十分遺世且清醒，但不妨礙姜幻對這個人有更多好奇——溫離前一陣還在停車房住，被媽媽逼得在小區裏破口大罵，現在搖身擁有一家公關公司，專門給新秀設計師做公關，給明星通告做時裝顧問，做夢都不敢這麽做。
虛擬人和主播應該都是她接觸過的，按理說都有合作，但她在網上說起不喜歡游戲，態度也是真不喜歡。姜幻乘車到了活動會場附近，先去溫離的公司附近繞了繞。衍慶裏是蘇州河邊新辟出的一塊時尚園區，九棟白漆老房子被新改成時尚公司，園區進門就有一家很長的咖啡廳——連通兩棟樓，長長一排單人椅，坐著的很多都是穿全身黑的上班族。姜幻感受到了完全不同的氛圍，公司裏大家都是死宅，走進這裏覺得自己沒了性別也沒了性欲，年輕人要麽填充過度，要麽瘦得凹腮。
大家沒有性別，姜幻那一刻恍惚了，這麽和諧的環境為什麽會有人厭惡虛擬游戲。不該是最平和包容的一幫年輕人嗎……
一樓展廳圍著不少人，穿得都很前衛，和在衍慶裏一樣分不出性別，又不太好接近。
溫離短發染成金色，瘦得很有時尚感，跟電話裏聲音一樣幹凈利落，一身黑拒人千裏之外，比起穿著平底帆布鞋到處跑的姜幻，她精致又淩厲，臉上有種寡淡的傲慢。但直覺告訴姜幻，他們身上有些東西是相通的，比如……不算幸福。
姜幻本來也只是想暗中觀察，但走到會場被氛圍感染了。化著歐美妝的年輕男女們排隊體驗 VR 時裝秀，冷淡又高級的音樂讓會場很有感染力。沒來過這樣的場合。這大概是一場特殊的“秀”，不在傳統的專業場合邀請名流和有 sense 的人，排隊的人可以 VR 體驗，在場的人可以看走秀，盡可能地親民，讓普通人也有機會感受新時尚。姜幻很想逃，又對時尚界的虛擬人感興趣——不知道時尚圈的虛擬人有沒有也同樣高冷炫酷，散發出不喜歡女人的氣味。
果然，大屏幕上的幾個時尚形象是時裝界最常見的臉模，高露頂圓頭殼，寬眼距尖下巴，發色不接地氣，穿著人們看不懂的衣服在面前展示，後面用幾個顏色迥異的刻板賽博未來圖形——創造出來就是為了這樣的場合。走到臺上的溫離讓姜幻緊張了幾秒，氣場太強，高不可攀，甚至有點心動。
“這個是我們同muni 雜志的第一次合作，康也是我很好的朋友。感謝 HOLO STUDIO 的技術支持，也謝謝各位廠牌的數字模特願意接受邀請……”
姜幻有點吃驚，什麽，這幾個數字幾乎沒有精度可言的假臉模特還是“邀請”來的？
“今年的秀我們都希望能讓更多人看到，常服有更多的可能性，也很有感受到未來感。如果都靠社交維系關系，不如不做。我們希望從更新更專業更前衛的方式向大家傳達品牌的理念。這次虛擬人的站臺是我們根據品牌需求來設計，虛擬人 lunac 和 vincent 作為模特……”
聽到溫離的種種成就，姜幻在心裏暗自敬佩，好厲害，兼收並蓄，幾乎扶持了所有新晉設計師品牌的包裝和展出活動，還抽空談了戀愛（雖然失戀了），這樣的人怎麽還要舉報游戲……
姜幻擠到前排，認認真真排隊一個小時才看到吃驚的動態模特。時裝她並不感興趣也看不懂，配音也有點普通，但 VR 令她好奇——虛擬模特在 VR 中穿著喜歡的服裝進行展示，可以用手柄選擇互動，可以碰到衣服，但沒有觸感，互動也不心動，衣服都顏色炸裂，細節完全看不清……
比起自己做得差了不是一點半點。
按住煩躁的情緒，不是舉報了《熱戀大陸》，怎麽自己還搞虛擬人投影 VR？她掃碼排隊，過了一個小時才等到機會。戴好頭顯站在展廳裏，虛擬人穿著潮牌走過來，姿勢很拽，頭發絲都看不出來；不出所料動作還這麽粗糙，動起來就是皮影戲……穿時裝的男人為了展示日常感，端著個咖啡杯，但液體動也不動，純靜態，這給阿基拉看見會笑死在展示區。姜幻看不得這個，這場走秀看得差不多了，該回家了。
下了設備的溫離對每個來現場的人打招呼，走到姜幻面前突然問：“怎麽樣，秀還喜歡嗎？”
“隔行如隔山，我祝你成功吧。”
溫離打量著面前的女孩，本來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招呼也是隨便打的，只是看她很聰明在場內出來，似乎有話說而已。虛擬人是她這場秀的重要一環，這種評價無異於根源上質疑她的公關能力。她察覺姜幻有些不快：“是哪裏不好嗎。”
心還在怦怦跳，這種專業場合直接指別人的不足，真是膽子大了。但她想起停車房裏悲慟崩潰的女人，再想起對《熱戀大陸》的微詞就會冒出一股鄙夷，她憋不住：
“我知道 VR 是很新，也可以理解幾篇公關稿就能讓你們的時尚度上升，但細節粗糙，人物穿模，只有衣服精致，但真的不如不用。”
“什麽？”
“一開始就當它是商品，它就只是賺錢的工具，不會有微表情，不會有入微的情緒，也不會有愛。”
走到門外太過激動彎著腰一頭撞上個硬物，腦子嗡地一聲，是樂器。這一下撞得有點狠，內臟差點換位置，轟轟地震。助理也穿著一身黑的連衣裙塗著黑色唇膏：“抱歉，人沒事吧？”
這一撞撞得嗡嗡響，太疼了，說不出話，甚至撞得委屈。她見過真正沈浸的游戲，如果能夠開發出來，一定會讓人信服，這個世界上是有虛擬的社區令人自由安逸地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的。
塗著口黑的助理跑出來：“溫總的琴，抱歉啊，外面下雨了，怕它淋雨就拖到門口。是從老別墅運出來的，還沒調音，但十分貴重，老板大概是跟家裏吵架了，拖著鋼琴出來，所以她在裏面辦活動，我們在外面等托運師傅送去她家……”
拉貨的師傅卻有點抱怨：“你們這個東西要多花點錢，給我來運那我就是塑料袋捆麻繩的咯，我擡下來了，你們說地址寫錯了現在要我再送，我配送結束了後面有單子的，加雙倍錢取消別人的你們又不肯，你們到底是大方還是小氣？”
姜幻看著那架覆古風琴，有點像古董……踏板有些舊了，並沒有刻意保養過，漂亮的歐式花紋和刻著花體詩的琴蓋十分特別。這一刻熟悉的感覺倒是來了，剛才見到的風光都是一種虛幻的表象，仿佛剛剛得到了錢的女人急匆匆地展示她的實力，實際上在停車房的拮據就像漏口袋掉出來的硬幣，無傷大雅，但就是把面子在地上滾出老遠。助理在旁邊著急：“好了呀，我給你加錢啊，我們不差這一點，你不要淋濕了我要投訴的……” 梗多面肥txt＋V 一3五八八四五111零
琴要先被挪到車上才能運走，來搬家的人只是麻木地罩上一層塑料布，拿起搬家的麻繩熟練地捆綁。動作看起來甚至讓這個東西像一個普通的要被處理掉的舊家具。溫離走出來，助理跑過來跟她說明情況，溫離還不緊不慢：“是我下錯了地址，沒關系，你不用自責。”
姜幻知道其中原因——助理下單就暴露了停車房，溫離現在已經有些焦躁了。
不遠處傳來一聲巨響，裝車師傅在擡鋼琴時沒預料到會這樣滑，抓住角的繩子松脫，整架鋼琴落在車廂裏，在陰郁的雨天裏砸出了轟隆，路人紛紛側目。聲音伴隨著某種喑啞的音律，像從時空裏震出了碎片，帶著曾經不愉快甚至令人痛苦的回憶而來。溫離跳上車，幾乎是沒經思考就破口大喊：“輕點好吧？這是琴啊，你當時桌子凳子嗎？”
“真的在乎你就找更貴的來啊，錢夾在屁股縫裏啊跟我吵……”
司機拉出一塊鐵板拖琴，溫離在雨裏幫忙推，高跟鞋腳底打滑。姜幻在旁邊及時地推了一把，帆布鞋在雨裏踩得很穩，臉頰都濕了，不影響她多管閑事做英雄。溫離看了姜幻一眼，嘴巴動了動沒說出口，還是跳上車伸手檢查了一遍。發動車子前她又一次大喊大叫：“等一下，我的耳環掉在你車廂裏了，等一下！”
“快點啊我趕時間！”
姜幻也跳上車：“很重要嗎？”
“人家設計師借給我的，我一會兒要還的，三千塊一只，他媽的，純銀成本價也就兩百……”
姜幻算是懂了，這份刻薄是寫在骨頭裏的，她甚至有點熟悉，一分一毫攢出來的人是沒有金錢底蘊的，無緣無故的散財就更不可以了，莫泊桑的項鏈故事經典詠流傳。貨箱裏漆黑一片，雨打在車上連貫地響，她蹲在地上一起幫忙找，貨車運貨有些臟，她不在意，伸手在地上摸來摸去，旁邊的溫離拿著手機開燈照，怎麽摸都摸不到，姜幻在口袋裏掏：“你這個不夠亮，而且這個時候當然要趕緊下手摸，不然腳踩到了還要被鞋底磨壞……你看這不就摸到了，圓的對不對！”
姜幻拿起生日蠟燭燈，左手揪著耳環，珍珠和小碎鉆上面是個銀鉤，她說：“怪不得，這個得固定一下，不然會掉的。”
雨聲漸弱，更像是夜裏匆忙都市窸窣的配樂，細密的雨幕擋住了其他人的視線，只看得到發動著要走的車子裏有一簇平穩的燭火。兩個人在黃色的燈光下看著一只耳環，移了移視線變成了四目相對。姜幻有點傲嬌：“還不快拿走，三千塊，我要收自己口袋了。”
溫離在燈光下接過耳環時握了一下姜幻的手指，似乎還沒習慣這種無條件的友善，但還是做出了一個老板基本的修養：“謝謝，後面有機會我會專程感謝你。你叫什麽名字？”
“仁武路單迪蒙的店可以找到我，我叫姜幻。”姜幻跳下車：“務必記得還我這個人情，我還想見你。”
PS：小張來啦！歡迎加入書架投推薦票，今天是女二出場的一天，歡迎來評論區玩耍，我這就去補沒有回覆的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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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鏡川笑瞇瞇地回答，因為挑衣服的人很有眼光。
打了個嗝的姜幻把臉別開，不接收柏鏡川別有用心的眼神。
阿基拉推了推姜幻的手臂：“你有沒有看到最近出現的設計師公關溫離，自己開創了一個公關品牌，雖然只代理了四家品牌，但都是國外留學的新銳，前一陣幫明星做了穿搭，直接拍的雜志封面，品味不要太好，她也很上相。”
“嗯。鋪天蓋地的宣傳不可能看不到啊。”
“但這個人是舉報我們的那個，註銷了賬號換個皮卷土重來了，過得這麽好了怎麽還搞舉報啊？她最近有個 3D 模特秀，自己公司捏了兩個沒有靈魂的虛擬人去參加時裝周了，還有線下活動呢，但你知道她采訪怎麽說的嗎？說建議大家不要愛上不存在的人——離譜吧？有時我覺得這世界真魔幻，這些外皮光鮮內壁陰暗的東西就像被米其林擺盤了端上臺面的蛆，巴不得她早點消失的人現在反倒過得很好，小人得志的。”
姜幻瞇了下眼睛。
“幸虧還聽到了別的小道消息。咱們的程序部門一直不夠給力，男主的打鬥比起木偶戲好不了太多，之前不是被人嘲上熱搜，制作人柏鏡川老師直接去城市的另一頭挖了人家部門的老大帶著團隊來了——”阿基拉故弄玄虛地在桌上拿起之前公司聚會時的電子蠟燭，啪地一下點亮：“一個月時間，堪比連夜投誠。”
城市的另一頭有家技術極強的公司。姜幻的眼睛被電子蠟燭照得晶晶亮：“那豈不是入職沒多久就開始策劃這件事了？”
“是啊，要不怎麽說他精力旺盛又有謀略，幾乎都不回家的人兩個月做了前制作人兩年的事，老板愛死他了。他就像個叱咤風雲的霸道總裁小說裏的金手指，做什麽都能成，你這還不心動啊，就是可惜我男朋友了。”
姜幻搶下電子蠟燭塞進口袋：“瞎想什麽呢。”
等阿基拉走了，她掏出電子蠟燭開關幾次，對著遠處的投屏撇了撇嘴——他們在調試男主的形象，熟男的性張力和望穿秋水的眼神在同一個畫面出現，姜幻心想，有些滋味還是品嘗過才知道現實的好，比如溫暖的體溫，及時的幫助和悲傷時的擁抱，但是不影響她對遠處的男人動心，畢竟她低谷的時候都是靠一張圖一行字發散的想象力撐過來的，能 3D 展現，已經是技術進步；柏鏡川無疑又讓推進的速度更快了一些……還真是金手指。
「姜幻對你的好感度+50。」
想到這裏，她點開了柏鏡川的微信頭像，一不小心手抖點了雙擊，變成了——拍一拍。姜幻手忙腳亂，手機在空中跳了一整套廣播體操還沒到手上，跪在地板上抓起手機好不容易撤回了拍一拍，眼前出現了柏鏡川——的皮鞋。從下往上擡起頭，修長的腿窄窄的腰（絕對沒有在半路暫停視線一秒）稍微鼓起的胸肌寬寬的肩膀……柏鏡川推了推眼鏡：“練功？”
“……”
“過來，測試 VR 了。”
VR 測試戀愛劇情，西裝的“Y”出場，現場可以體驗和他的一天。“Y”是代號，老板對名字多次不滿意，但因為太帥，同事都叫他顏正義。VR 體驗和他一起起床，站在洗漱臺洗臉吃早餐，拿起相機幫他記錄早上的生活。姜幻戴上頭顯，大屏幕連通，所有人都能看到畫面；姜幻戴著耳機，聲道一起沈浸。姜幻躺在桌上營造出一種從床上醒來的假象，面前是躺著的 Y 的臉，陽光被紗簾隔著，男主的臉就在眼前，他還伸出手來摸頭發，耳邊有被子被帶動的輕柔聲響，溫馨，太溫馨了，尤其 Y 的臉是經典熟男帥成藝術品，近距離正面沖擊，不愧是顏正義，誰看誰不迷糊……
姜幻的確幻想過和夢中的男朋友擁有這樣完美的早晨，所以畫面文案配得無比有戀愛感。溫馨又動情，沒有人抗拒得了如此近距離的親昵！她戴著頭顯猛地搖了搖頭。同事的聲音隔著耳機傳過來：“怎麽，昏頭啦？”
接下來就是拍照了。
相機就在桌上，顏正義坐在對面，等著拿著拍立得的姜幻和她拍照。無論是合影還是幫他拍照，他都笑臉相迎。握著手柄的姜幻擡起手，視像裏的相機就在手上，顏正義的目光順著相機在擺姿勢，見他遲疑又伸出手：“還好嗎？要不要幫忙？”
想到這裏，姜幻彎下腰往桌下看，明顯是奔著腰以下去的。身邊的人都在笑，有只手從她脖子撈了一把，從三點鐘方向硬是給扶著扳了回十二點。摘下頭顯，微笑的柏鏡川在背後，聲音卻很陰陽怪氣：“大編劇的戀愛要體驗到這種程度嗎。”
同事在一旁笑得抽筋，但姜幻真的是單純好奇建模到了什麽程度，褲子夠不夠精致，人設裏突出的腳踝有沒有畫好看，根本沒往下三路想，制作人管得好寬啊？
摘下 VR 頭顯阿基拉湊上來：“怎麽樣，戀愛感真實嗎？”
“差評，沒有看到下半身。”
“這怎麽看啊？這得加錢。”每天對著人體在描摹，阿基拉並不羞臊，指了指制作人：“再說你剛才不是跪在地上看過了嗎？”
這下反倒是姜幻跑了。
「姜幻對你的好感度+50。」
骰子幽幽地冒出來：“柏鏡川，看到了嗎，性感色誘是增加好感度的一部分，平時要多‘媚女’啊。”
至於同事說的被玩家沖的還能是誰，當然是身為女人還在做虛擬人時裝展卻不建議女性沈溺虛擬戀愛的溫離。的確十分遺世且清醒，但不妨礙姜幻對這個人有更多好奇——溫離前一陣還在停車房住，被媽媽逼得在小區裏破口大罵，現在搖身擁有一家公關公司，專門給新秀設計師做公關，給明星通告做時裝顧問，做夢都不敢這麽做。
虛擬人和主播應該都是她接觸過的，按理說都有合作，但她在網上說起不喜歡游戲，態度也是真不喜歡。姜幻乘車到了活動會場附近，先去溫離的公司附近繞了繞。衍慶裏是蘇州河邊新辟出的一塊時尚園區，九棟白漆老房子被新改成時尚公司，園區進門就有一家很長的咖啡廳——連通兩棟樓，長長一排單人椅，坐著的很多都是穿全身黑的上班族。姜幻感受到了完全不同的氛圍，公司裏大家都是死宅，走進這裏覺得自己沒了性別也沒了性欲，年輕人要麽填充過度，要麽瘦得凹腮。
大家沒有性別，姜幻那一刻恍惚了，這麽和諧的環境為什麽會有人厭惡虛擬游戲。不該是最平和包容的一幫年輕人嗎……
一樓展廳圍著不少人，穿得都很前衛，和在衍慶裏一樣分不出性別，又不太好接近。
溫離短發染成金色，瘦得很有時尚感，跟電話裏聲音一樣幹凈利落，一身黑拒人千裏之外，比起穿著平底帆布鞋到處跑的姜幻，她精致又淩厲，臉上有種寡淡的傲慢。但直覺告訴姜幻，他們身上有些東西是相通的，比如……不算幸福。
姜幻本來也只是想暗中觀察，但走到會場被氛圍感染了。化著歐美妝的年輕男女們排隊體驗 VR 時裝秀，冷淡又高級的音樂讓會場很有感染力。沒來過這樣的場合。這大概是一場特殊的“秀”，不在傳統的專業場合邀請名流和有 sense 的人，排隊的人可以 VR 體驗，在場的人可以看走秀，盡可能地親民，讓普通人也有機會感受新時尚。姜幻很想逃，又對時尚界的虛擬人感興趣——不知道時尚圈的虛擬人有沒有也同樣高冷炫酷，散發出不喜歡女人的氣味。
果然，大屏幕上的幾個時尚形象是時裝界最常見的臉模，高露頂圓頭殼，寬眼距尖下巴，發色不接地氣，穿著人們看不懂的衣服在面前展示，後面用幾個顏色迥異的刻板賽博未來圖形——創造出來就是為了這樣的場合。走到臺上的溫離讓姜幻緊張了幾秒，氣場太強，高不可攀，甚至有點心動。
“這個是我們同muni 雜志的第一次合作，康也是我很好的朋友。感謝 HOLO STUDIO 的技術支持，也謝謝各位廠牌的數字模特願意接受邀請……”
姜幻有點吃驚，什麽，這幾個數字幾乎沒有精度可言的假臉模特還是“邀請”來的？
“今年的秀我們都希望能讓更多人看到，常服有更多的可能性，也很有感受到未來感。如果都靠社交維系關系，不如不做。我們希望從更新更專業更前衛的方式向大家傳達品牌的理念。這次虛擬人的站臺是我們根據品牌需求來設計，虛擬人 lunac 和 vincent 作為模特……”
聽到溫離的種種成就，姜幻在心裏暗自敬佩，好厲害，兼收並蓄，幾乎扶持了所有新晉設計師品牌的包裝和展出活動，還抽空談了戀愛（雖然失戀了），這樣的人怎麽還要舉報游戲……
姜幻擠到前排，認認真真排隊一個小時才看到吃驚的動態模特。時裝她並不感興趣也看不懂，配音也有點普通，但 VR 令她好奇——虛擬模特在 VR 中穿著喜歡的服裝進行展示，可以用手柄選擇互動，可以碰到衣服，但沒有觸感，互動也不心動，衣服都顏色炸裂，細節完全看不清……
比起自己做得差了不是一點半點。
按住煩躁的情緒，不是舉報了《熱戀大陸》，怎麽自己還搞虛擬人投影 VR？她掃碼排隊，過了一個小時才等到機會。戴好頭顯站在展廳裏，虛擬人穿著潮牌走過來，姿勢很拽，頭發絲都看不出來；不出所料動作還這麽粗糙，動起來就是皮影戲……穿時裝的男人為了展示日常感，端著個咖啡杯，但液體動也不動，純靜態，這給阿基拉看見會笑死在展示區。姜幻看不得這個，這場走秀看得差不多了，該回家了。
下了設備的溫離對每個來現場的人打招呼，走到姜幻面前突然問：“怎麽樣，秀還喜歡嗎？”
“隔行如隔山，我祝你成功吧。”
溫離打量著面前的女孩，本來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招呼也是隨便打的，只是看她很聰明在場內出來，似乎有話說而已。虛擬人是她這場秀的重要一環，這種評價無異於根源上質疑她的公關能力。她察覺姜幻有些不快：“是哪裏不好嗎。”
心還在怦怦跳，這種專業場合直接指別人的不足，真是膽子大了。但她想起停車房裏悲慟崩潰的女人，再想起對《熱戀大陸》的微詞就會冒出一股鄙夷，她憋不住：
“我知道 VR 是很新，也可以理解幾篇公關稿就能讓你們的時尚度上升，但細節粗糙，人物穿模，只有衣服精致，但真的不如不用。”
“什麽？”
“一開始就當它是商品，它就只是賺錢的工具，不會有微表情，不會有入微的情緒，也不會有愛。”
走到門外太過激動彎著腰一頭撞上個硬物，腦子嗡地一聲，是樂器。這一下撞得有點狠，內臟差點換位置，轟轟地震。助理也穿著一身黑的連衣裙塗著黑色唇膏：“抱歉，人沒事吧？”
這一撞撞得嗡嗡響，太疼了，說不出話，甚至撞得委屈。她見過真正沈浸的游戲，如果能夠開發出來，一定會讓人信服，這個世界上是有虛擬的社區令人自由安逸地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的。
塗著口黑的助理跑出來：“溫總的琴，抱歉啊，外面下雨了，怕它淋雨就拖到門口。是從老別墅運出來的，還沒調音，但十分貴重，老板大概是跟家裏吵架了，拖著鋼琴出來，所以她在裏面辦活動，我們在外面等托運師傅送去她家……”
拉貨的師傅卻有點抱怨：“你們這個東西要多花點錢，給我來運那我就是塑料袋捆麻繩的咯，我擡下來了，你們說地址寫錯了現在要我再送，我配送結束了後面有單子的，加雙倍錢取消別人的你們又不肯，你們到底是大方還是小氣？”
姜幻看著那架覆古風琴，有點像古董……踏板有些舊了，並沒有刻意保養過，漂亮的歐式花紋和刻著花體詩的琴蓋十分特別。這一刻熟悉的感覺倒是來了，剛才見到的風光都是一種虛幻的表象，仿佛剛剛得到了錢的女人急匆匆地展示她的實力，實際上在停車房的拮據就像漏口袋掉出來的硬幣，無傷大雅，但就是把面子在地上滾出老遠。助理在旁邊著急：“好了呀，我給你加錢啊，我們不差這一點，你不要淋濕了我要投訴的……” 梗多面肥txt＋V 一3五八八四五111零
琴要先被挪到車上才能運走，來搬家的人只是麻木地罩上一層塑料布，拿起搬家的麻繩熟練地捆綁。動作看起來甚至讓這個東西像一個普通的要被處理掉的舊家具。溫離走出來，助理跑過來跟她說明情況，溫離還不緊不慢：“是我下錯了地址，沒關系，你不用自責。”
姜幻知道其中原因——助理下單就暴露了停車房，溫離現在已經有些焦躁了。
不遠處傳來一聲巨響，裝車師傅在擡鋼琴時沒預料到會這樣滑，抓住角的繩子松脫，整架鋼琴落在車廂裏，在陰郁的雨天裏砸出了轟隆，路人紛紛側目。聲音伴隨著某種喑啞的音律，像從時空裏震出了碎片，帶著曾經不愉快甚至令人痛苦的回憶而來。溫離跳上車，幾乎是沒經思考就破口大喊：“輕點好吧？這是琴啊，你當時桌子凳子嗎？”
“真的在乎你就找更貴的來啊，錢夾在屁股縫裏啊跟我吵……”
司機拉出一塊鐵板拖琴，溫離在雨裏幫忙推，高跟鞋腳底打滑。姜幻在旁邊及時地推了一把，帆布鞋在雨裏踩得很穩，臉頰都濕了，不影響她多管閑事做英雄。溫離看了姜幻一眼，嘴巴動了動沒說出口，還是跳上車伸手檢查了一遍。發動車子前她又一次大喊大叫：“等一下，我的耳環掉在你車廂裏了，等一下！”
“快點啊我趕時間！”
姜幻也跳上車：“很重要嗎？”
“人家設計師借給我的，我一會兒要還的，三千塊一只，他媽的，純銀成本價也就兩百……”
姜幻算是懂了，這份刻薄是寫在骨頭裏的，她甚至有點熟悉，一分一毫攢出來的人是沒有金錢底蘊的，無緣無故的散財就更不可以了，莫泊桑的項鏈故事經典詠流傳。貨箱裏漆黑一片，雨打在車上連貫地響，她蹲在地上一起幫忙找，貨車運貨有些臟，她不在意，伸手在地上摸來摸去，旁邊的溫離拿著手機開燈照，怎麽摸都摸不到，姜幻在口袋裏掏：“你這個不夠亮，而且這個時候當然要趕緊下手摸，不然腳踩到了還要被鞋底磨壞……你看這不就摸到了，圓的對不對！”
姜幻拿起生日蠟燭燈，左手揪著耳環，珍珠和小碎鉆上面是個銀鉤，她說：“怪不得，這個得固定一下，不然會掉的。”
雨聲漸弱，更像是夜裏匆忙都市窸窣的配樂，細密的雨幕擋住了其他人的視線，只看得到發動著要走的車子裏有一簇平穩的燭火。兩個人在黃色的燈光下看著一只耳環，移了移視線變成了四目相對。姜幻有點傲嬌：“還不快拿走，三千塊，我要收自己口袋了。”
溫離在燈光下接過耳環時握了一下姜幻的手指，似乎還沒習慣這種無條件的友善，但還是做出了一個老板基本的修養：“謝謝，後面有機會我會專程感謝你。你叫什麽名字？”
“仁武路單迪蒙的店可以找到我，我叫姜幻。”姜幻跳下車：“務必記得還我這個人情，我還想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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