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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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7 章
這兩日劉掌櫃的繡鋪格外熱鬧。
好不容易有個人願意擔下山中骸骨一案, 周縣令一刻都容不得閑，第二天就讓陸驍帶人出發。
按周桃兒的意思，她白日來找掌櫃, 天黑就回家。
可陸驍偏不放心, 非把她小孩待，怎麽都說不通, 親自替她收拾了衣裳包袱，走的那天早晨親自把她送到劉掌櫃手裏。
不光周桃兒住進繡鋪, 剛拜了師的趙小魚也在。
趙小魚現在身子還不算重, 她師父著急培養她, 一心趁夏日繁花盛的時候多教她點東西，到時候她臨盆正趕上草木雕零, 自個兒心裏多琢磨琢磨技藝就行, 也不會耽誤太多事。
最近一段日子她雖常進城來找周桃兒，都是想什麽時候來就什麽時候來, 早了晚了並不絕對。但是在師父面前可不敢這樣, 每日辰時得準時到, 她畢竟懷著孕, 天天這麽趕怕是會吃不消，孫夫人就給她空了間屋出來, 讓她臨時落腳。
雖然孫夫人那裏管吃管住，但是趙小魚從小沒離過家，嫁人都跟娘家只有一墻之隔，一閑下來就空落落的。
還好周桃兒就在幾步遠的繡鋪，她是今兒去蹭頓午飯, 明兒去蹭頓晚飯，晚上還特別樂意跟周桃兒擠一床被子。
看這情形, 孫夫人索性拿錢給劉掌櫃，讓劉掌櫃幫忙照顧著。
不說劉掌櫃跟周桃兒的關系，就是跟孫夫人這數十年鄰裏，添一副碗筷的事情，斷然沒有收錢的道理。
她們兩個住進來以後，入夜就陷入死寂的小院鮮活起來，每天笑聲不斷。
陸驍離家第三天，趙小魚早早完成了師父給的任務，下午開始就到繡鋪待著，坐在櫃臺後面陪周桃兒分繡線。
劉掌櫃去城東見客，剛接待完一批客人，現在鋪子裏就她們兩個。
“閑著沒事不陪趙師傅接待客人啊，她幹活的時候你能在邊上看著學。”周桃兒怕她不夠努力遭師父嫌棄。
興趣變成賺錢的手藝，要從瑣碎的修手皮開始學起，趙小魚沒有前兩天興奮了。
托著腮，將手裏的繡線撚成小團：“師父叫我別跟著，怕我挺個大肚子把客人嚇跑。”
確實在理，周桃兒搶過她手裏的繡線，細細把線團捋順：“團毛了就不能用了。累不累啊，我聽孫夫人的意思趙師傅對你特別滿意，覺得辛苦明年再來學也可以。”
“那可不，她成天誇我。”趙小魚放過繡線，驕傲地昂了昂下巴。
把分好的繡虛虛繞成圈收進竹編簸籮裏，周桃兒喝口水笑話她： “看把你美的，都找不著北了。”
“哪有。”趙小魚偷笑，笑完又嘆氣，“累倒是不累，師父人挺好。就是想家了，想我爹娘，更想旭哥。”
周桃兒把竹簸籮放好，開玩笑般誇張地捂住眼睛：“想你爹娘就算了，你想哪門子的旭哥，他早上晚上地來，昨天下雨都沒落下，今天早上看見了，一會兒晚上又到了，光我看他都快看煩了。”
趙小魚湊到她臉前，把她指頭一根根掰開：“光看也沒用，他晚上沒法給我暖被窩了。”
“這天都熱慘了，你還跟個火爐子似的，再暖要熱化了。”
“不管，就想他給我暖。”
“好好，一會兒你在他懷裏，叫他暖個夠。”
說說笑笑約莫一炷香的工夫，有個熟客捧著件衣裳進來，周桃兒手指往唇上一壓，和趙小魚一起收聲。
“太好了，桃繡娘你正好在這。快幫我看看，袖口上的竹葉紋開線了，能不能補好啊？”
周桃兒翻開袖口看了一眼，眼底的笑意淡了些，不過神色不改，親切地招呼：“能補，就是有點繁瑣。用的都是好繡線，用補得一模一樣的話得找相同的繡線。這樣吧，咱們是老熟人了，價錢收得實惠點，十五文錢怎麽樣？”
來人聞言不悅，高聲質疑：“什麽，還要收錢，來你們繡鋪縫補繡紋不是不收錢嗎？劉掌櫃呢？把劉掌櫃找來再跟我算錢。”
周桃兒同她講道理：“李嫂子，咱們認識這麽久，給的是實在價格。這十五文我都沒算工費，光算了繡線錢。”
“當我冤大頭啊，以前不收錢，現在跟我算繡線錢，給我把劉掌櫃找來！”李嫂子把衣裳一拽，拍桌子找人。
“嘿，你這人，好好說話你不聽，耍什麽脾氣啊。”周桃兒忍得了趙小魚可忍不了，叉腰站起來要對上去。
“小魚。”周桃兒沖她搖頭示意她不要管，然後轉頭跟李嫂子客客氣氣地說，“繡鋪裏出去的物件縫補都不收錢，可嫂子帶來的這件衣裳……”
“你懂什麽，我要跟劉掌櫃說！”
這不成文的規矩大家都知道，但都沒放在明面上說開過，李嬸子臉上掛不住，直接搶聲不讓周桃兒把話說完。
“怎麽了，找我啊？”正好劉掌櫃回來，笑著進來接過李嬸子手裏的衣裳查看。
“劉掌櫃回來啦，桃繡娘到底年紀小不能擔事，要好好教教。”
“明明是你唔……桃子！”趙小魚氣得要反駁，被走過去的周桃兒捂了嘴。
劉掌櫃仔細翻看衣袖後，笑著跟李嫂子算賬：“是不是多算銀錢啦，我得空就罵她。這銀蠶絲線可不便宜，這竹葉紋這麽個開線法，拆開來跟重繡一個沒差別了。桃繡娘不好惹你生氣，我就給你算便宜點五十文怎麽樣？”
一會兒的工夫，十五文變成五十文，李嫂子怎麽能忍。
不過還不等她發作，劉掌櫃緊接著說：“要是旁的繡紋就算了，偏偏是桃繡娘想出來的改良竹葉紋。本來自己的東西被別人學去就不好受，學的人還不用心學，繡出這粗糙的東西來丟她的臉，平白浪費這麽好的料子。估計她看見了心裏不好受，才跟你漫天要價，一會兒我說她。”
前段時間好多繡鋪模仿周桃兒的繡樣，李嫂子是熟客自然了解這樁事。
本該將衣裳送去買來的鋪子補，可她來來回回送了三次，每回補好拿回來穿幾次就又開線，顯然是沒本事補凈耽誤時間。這件衣裳花了她好幾兩，專門給她相公出門見人穿的，就這麽浪費了可不行，專門挑著劉掌櫃不在的時候上門。
剛剛一直喊劉掌櫃也不是真心，就為了嚇唬周桃兒而已，沒想到還真把人喊回來了，硬著頭皮也要把戲唱下去。
“劉掌櫃，你看我在你這鋪子裏買了這麽多年東西，每件都允諾壞了能免費回來補，我一直都沒機會用上，都挪給這件衣裳怎麽樣，這錢就給我免了算了。”
“這可不行。世道越來越難，我開這鋪子是為了賺口飯吃，都來找我補，我豈不是要餓死。有個允諾不為別的，一是為你們買的放心，二是對我鋪子裏出去的東西有信心。咱們都是熟人，你在我這裏買的衣裳可從來沒壞過，可別難為我了。”
劉掌櫃放的都是冷刀子，堵得李嫂子沒話可說。
見沒得商量，李嫂子說起周桃兒頭前允的十五文。
趙小魚扯扯周桃兒的袖子，周桃兒心領神會，掩嘴裝嘔，短促說了聲抱歉就跑到後面嘔去了。
劉掌櫃忍笑做出一副為難模樣：“原來桃繡娘是顧念情分往低了要的價啊，她這是在做賠本買賣，要偷偷往裏貼錢的。就是她現在有孕，正是害喜的時候，萬一把衣裳弄臟了可得不償失。這麽低的價格，旁的繡娘肯定不肯接活，你看該怎麽辦啊？”
李嫂子沒法子，認命掏了五十文：“算了算了，給我把衣裳補好就行。從你這鋪子拿出去，再壞可不能收我錢了。”
“旁的地方不管，袖口這塊肯定不跟你收錢了。一分價錢一分貨，我這裏出去的東西你就放心吧，保證補得妥妥帖帖。”
軟刀子，刀刀紮心。
李嫂子只覺得晦氣，暗自賭咒再不貪便宜吃大虧。
周桃兒一直躲在布簾子後面偷聽，人一走她就笑著出來：“還是掌櫃厲害，三言兩語就堵得她沒招了。”
“柿子撿軟的捏，她就是看你好欺負，要我早把她罵出去了，拿個仿冒貨來找正主補，不給錢還敢耍脾氣，給她臉了。”趙小魚終於能說個痛快。
“你也要收斂脾氣，有的是難纏的客人，你心裏想什麽就往外說什麽的話，小心你師父不給你好果子吃。”
趙小魚揪頭發：“真麻煩，還得賠笑臉，有什麽錢是坐著罵人就能賺到的啊？”
“要當娘了，還是孩子心性。”走了一路，劉掌櫃坐下休息，喝了口周桃兒遞過來的茶問，“桃子，你畫的新繡樣怎麽樣了，拿好主意先繡哪一副了嗎？秋天又該做衣裳了，先繡一副出來在客人面前打個樣。”
“繡線都分好了，準備明天繡著試試順不順手。就是相公不讓我熬眼睛，我怕來不及接活。”
這半年裏，周桃兒一個月能有二十天待在繡鋪裏，經劉掌櫃的點撥，她的繡技更上一層樓，繡出來的都是精品。
“那些普通的留給其他繡娘，我想好了，你專接那些夫人小姐的訂單就行。高門大戶做事有講究，給錢大方不說，放出的工期特別寬裕。”
趙小魚拍掌：“不錯，那些養尊處優的夫人小姐穿著能顯出桃子的手藝好，說不定能把桃繡娘好手藝的名聲傳得更遠。”
劉掌櫃點頭讚同：“是這個理。”
周桃兒被誇得有點不好意思，但是確實對自己有信心：“給我出名了，多送你們幾件衣裳，給你們拿出去賣錢。”
趙小魚最會逗趣：“那怎麽行，我當傳家寶！”
“哈哈……”
又說了會兒話，到該燒晚飯的時辰，劉掌櫃去廚房忙活，周桃兒和趙小魚把鋪子裏翻亂的東西整理好，關鋪去後面打下手。
吃完飯，後院門被敲響，周旭準時準點地來了。
白天還說想的趙小魚扭捏上了，磨磨蹭蹭不去開門，周桃兒催她：“還不快去，門都快敲爛了。”
“就你誇張。”趙小魚捂臉去會情哥哥。
周旭很有分寸，不會進來打攪劉掌櫃，都是掐著吃完晚飯的時辰來，一直陪趙小魚到城門要關才走。
隨著趙小魚驚喜的輕呼，後門打開又關上。
周桃兒扶在桌上，沒什麽精神。
“想陸驍了？”劉掌櫃戳戳她的手心。
外頭那對有情人膩歪得很，引得她想相公也不稀奇。
“嗯——不知道陸大哥這麽樣了，也沒個消息。”周桃兒誠實。
“沒消息就是好消息，說明事情順利，誰不準沒兩天就回來了。”
“道理我都懂，就是管不住心。”周桃兒把臉埋起來。
個個都是情種，劉掌櫃看不過眼：“真有你們的。早點睡，大不了夢裏見見，趕緊去洗澡。”
周桃兒洗完澡完先進屋，半坐在床上，一邊絞幹頭發一邊等趙小魚回來。
等趙小魚訴完情意再洗漱完進屋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了，周桃兒頭發差不多幹透，迷迷糊糊地往床裏一翻，拍拍床榻：“時候不早了，快來睡吧。”
“沒有旭哥也沒關系，還有好桃子給我暖床。”剛見了心上人，趙小魚心情愉悅，一時半會兒沒有睡意，抱住周桃兒怪腔怪調地說，“幸好我們能做伴，幸好我們有彼此。”
結果話音還未落下，一道敲門聲伴著低沈的男聲傳進屋：“掌櫃，我接桃兒回去住一晚。”
周桃兒一下子精神了，從她懷裏鉆出去，披衣裳出去，滿面春風地說：“沒有彼此了，我要跟我相公做伴去。”
“你——”趙小魚噎住。
無情無義的狠心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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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日劉掌櫃的繡鋪格外熱鬧。
好不容易有個人願意擔下山中骸骨一案, 周縣令一刻都容不得閑，第二天就讓陸驍帶人出發。
按周桃兒的意思，她白日來找掌櫃, 天黑就回家。
可陸驍偏不放心, 非把她小孩待，怎麽都說不通, 親自替她收拾了衣裳包袱，走的那天早晨親自把她送到劉掌櫃手裏。
不光周桃兒住進繡鋪, 剛拜了師的趙小魚也在。
趙小魚現在身子還不算重, 她師父著急培養她, 一心趁夏日繁花盛的時候多教她點東西，到時候她臨盆正趕上草木雕零, 自個兒心裏多琢磨琢磨技藝就行, 也不會耽誤太多事。
最近一段日子她雖常進城來找周桃兒，都是想什麽時候來就什麽時候來, 早了晚了並不絕對。但是在師父面前可不敢這樣, 每日辰時得準時到, 她畢竟懷著孕, 天天這麽趕怕是會吃不消，孫夫人就給她空了間屋出來, 讓她臨時落腳。
雖然孫夫人那裏管吃管住，但是趙小魚從小沒離過家，嫁人都跟娘家只有一墻之隔，一閑下來就空落落的。
還好周桃兒就在幾步遠的繡鋪，她是今兒去蹭頓午飯, 明兒去蹭頓晚飯，晚上還特別樂意跟周桃兒擠一床被子。
看這情形, 孫夫人索性拿錢給劉掌櫃，讓劉掌櫃幫忙照顧著。
不說劉掌櫃跟周桃兒的關系，就是跟孫夫人這數十年鄰裏，添一副碗筷的事情，斷然沒有收錢的道理。
她們兩個住進來以後，入夜就陷入死寂的小院鮮活起來，每天笑聲不斷。
陸驍離家第三天，趙小魚早早完成了師父給的任務，下午開始就到繡鋪待著，坐在櫃臺後面陪周桃兒分繡線。
劉掌櫃去城東見客，剛接待完一批客人，現在鋪子裏就她們兩個。
“閑著沒事不陪趙師傅接待客人啊，她幹活的時候你能在邊上看著學。”周桃兒怕她不夠努力遭師父嫌棄。
興趣變成賺錢的手藝，要從瑣碎的修手皮開始學起，趙小魚沒有前兩天興奮了。
托著腮，將手裏的繡線撚成小團：“師父叫我別跟著，怕我挺個大肚子把客人嚇跑。”
確實在理，周桃兒搶過她手裏的繡線，細細把線團捋順：“團毛了就不能用了。累不累啊，我聽孫夫人的意思趙師傅對你特別滿意，覺得辛苦明年再來學也可以。”
“那可不，她成天誇我。”趙小魚放過繡線，驕傲地昂了昂下巴。
把分好的繡虛虛繞成圈收進竹編簸籮裏，周桃兒喝口水笑話她： “看把你美的，都找不著北了。”
“哪有。”趙小魚偷笑，笑完又嘆氣，“累倒是不累，師父人挺好。就是想家了，想我爹娘，更想旭哥。”
周桃兒把竹簸籮放好，開玩笑般誇張地捂住眼睛：“想你爹娘就算了，你想哪門子的旭哥，他早上晚上地來，昨天下雨都沒落下，今天早上看見了，一會兒晚上又到了，光我看他都快看煩了。”
趙小魚湊到她臉前，把她指頭一根根掰開：“光看也沒用，他晚上沒法給我暖被窩了。”
“這天都熱慘了，你還跟個火爐子似的，再暖要熱化了。”
“不管，就想他給我暖。”
“好好，一會兒你在他懷裏，叫他暖個夠。”
說說笑笑約莫一炷香的工夫，有個熟客捧著件衣裳進來，周桃兒手指往唇上一壓，和趙小魚一起收聲。
“太好了，桃繡娘你正好在這。快幫我看看，袖口上的竹葉紋開線了，能不能補好啊？”
周桃兒翻開袖口看了一眼，眼底的笑意淡了些，不過神色不改，親切地招呼：“能補，就是有點繁瑣。用的都是好繡線，用補得一模一樣的話得找相同的繡線。這樣吧，咱們是老熟人了，價錢收得實惠點，十五文錢怎麽樣？”
來人聞言不悅，高聲質疑：“什麽，還要收錢，來你們繡鋪縫補繡紋不是不收錢嗎？劉掌櫃呢？把劉掌櫃找來再跟我算錢。”
周桃兒同她講道理：“李嫂子，咱們認識這麽久，給的是實在價格。這十五文我都沒算工費，光算了繡線錢。”
“當我冤大頭啊，以前不收錢，現在跟我算繡線錢，給我把劉掌櫃找來！”李嫂子把衣裳一拽，拍桌子找人。
“嘿，你這人，好好說話你不聽，耍什麽脾氣啊。”周桃兒忍得了趙小魚可忍不了，叉腰站起來要對上去。
“小魚。”周桃兒沖她搖頭示意她不要管，然後轉頭跟李嫂子客客氣氣地說，“繡鋪裏出去的物件縫補都不收錢，可嫂子帶來的這件衣裳……”
“你懂什麽，我要跟劉掌櫃說！”
這不成文的規矩大家都知道，但都沒放在明面上說開過，李嬸子臉上掛不住，直接搶聲不讓周桃兒把話說完。
“怎麽了，找我啊？”正好劉掌櫃回來，笑著進來接過李嬸子手裏的衣裳查看。
“劉掌櫃回來啦，桃繡娘到底年紀小不能擔事，要好好教教。”
“明明是你唔……桃子！”趙小魚氣得要反駁，被走過去的周桃兒捂了嘴。
劉掌櫃仔細翻看衣袖後，笑著跟李嫂子算賬：“是不是多算銀錢啦，我得空就罵她。這銀蠶絲線可不便宜，這竹葉紋這麽個開線法，拆開來跟重繡一個沒差別了。桃繡娘不好惹你生氣，我就給你算便宜點五十文怎麽樣？”
一會兒的工夫，十五文變成五十文，李嫂子怎麽能忍。
不過還不等她發作，劉掌櫃緊接著說：“要是旁的繡紋就算了，偏偏是桃繡娘想出來的改良竹葉紋。本來自己的東西被別人學去就不好受，學的人還不用心學，繡出這粗糙的東西來丟她的臉，平白浪費這麽好的料子。估計她看見了心裏不好受，才跟你漫天要價，一會兒我說她。”
前段時間好多繡鋪模仿周桃兒的繡樣，李嫂子是熟客自然了解這樁事。
本該將衣裳送去買來的鋪子補，可她來來回回送了三次，每回補好拿回來穿幾次就又開線，顯然是沒本事補凈耽誤時間。這件衣裳花了她好幾兩，專門給她相公出門見人穿的，就這麽浪費了可不行，專門挑著劉掌櫃不在的時候上門。
剛剛一直喊劉掌櫃也不是真心，就為了嚇唬周桃兒而已，沒想到還真把人喊回來了，硬著頭皮也要把戲唱下去。
“劉掌櫃，你看我在你這鋪子裏買了這麽多年東西，每件都允諾壞了能免費回來補，我一直都沒機會用上，都挪給這件衣裳怎麽樣，這錢就給我免了算了。”
“這可不行。世道越來越難，我開這鋪子是為了賺口飯吃，都來找我補，我豈不是要餓死。有個允諾不為別的，一是為你們買的放心，二是對我鋪子裏出去的東西有信心。咱們都是熟人，你在我這裏買的衣裳可從來沒壞過，可別難為我了。”
劉掌櫃放的都是冷刀子，堵得李嫂子沒話可說。
見沒得商量，李嫂子說起周桃兒頭前允的十五文。
趙小魚扯扯周桃兒的袖子，周桃兒心領神會，掩嘴裝嘔，短促說了聲抱歉就跑到後面嘔去了。
劉掌櫃忍笑做出一副為難模樣：“原來桃繡娘是顧念情分往低了要的價啊，她這是在做賠本買賣，要偷偷往裏貼錢的。就是她現在有孕，正是害喜的時候，萬一把衣裳弄臟了可得不償失。這麽低的價格，旁的繡娘肯定不肯接活，你看該怎麽辦啊？”
李嫂子沒法子，認命掏了五十文：“算了算了，給我把衣裳補好就行。從你這鋪子拿出去，再壞可不能收我錢了。”
“旁的地方不管，袖口這塊肯定不跟你收錢了。一分價錢一分貨，我這裏出去的東西你就放心吧，保證補得妥妥帖帖。”
軟刀子，刀刀紮心。
李嫂子只覺得晦氣，暗自賭咒再不貪便宜吃大虧。
周桃兒一直躲在布簾子後面偷聽，人一走她就笑著出來：“還是掌櫃厲害，三言兩語就堵得她沒招了。”
“柿子撿軟的捏，她就是看你好欺負，要我早把她罵出去了，拿個仿冒貨來找正主補，不給錢還敢耍脾氣，給她臉了。”趙小魚終於能說個痛快。
“你也要收斂脾氣，有的是難纏的客人，你心裏想什麽就往外說什麽的話，小心你師父不給你好果子吃。”
趙小魚揪頭發：“真麻煩，還得賠笑臉，有什麽錢是坐著罵人就能賺到的啊？”
“要當娘了，還是孩子心性。”走了一路，劉掌櫃坐下休息，喝了口周桃兒遞過來的茶問，“桃子，你畫的新繡樣怎麽樣了，拿好主意先繡哪一副了嗎？秋天又該做衣裳了，先繡一副出來在客人面前打個樣。”
“繡線都分好了，準備明天繡著試試順不順手。就是相公不讓我熬眼睛，我怕來不及接活。”
這半年裏，周桃兒一個月能有二十天待在繡鋪裏，經劉掌櫃的點撥，她的繡技更上一層樓，繡出來的都是精品。
“那些普通的留給其他繡娘，我想好了，你專接那些夫人小姐的訂單就行。高門大戶做事有講究，給錢大方不說，放出的工期特別寬裕。”
趙小魚拍掌：“不錯，那些養尊處優的夫人小姐穿著能顯出桃子的手藝好，說不定能把桃繡娘好手藝的名聲傳得更遠。”
劉掌櫃點頭讚同：“是這個理。”
周桃兒被誇得有點不好意思，但是確實對自己有信心：“給我出名了，多送你們幾件衣裳，給你們拿出去賣錢。”
趙小魚最會逗趣：“那怎麽行，我當傳家寶！”
“哈哈……”
又說了會兒話，到該燒晚飯的時辰，劉掌櫃去廚房忙活，周桃兒和趙小魚把鋪子裏翻亂的東西整理好，關鋪去後面打下手。
吃完飯，後院門被敲響，周旭準時準點地來了。
白天還說想的趙小魚扭捏上了，磨磨蹭蹭不去開門，周桃兒催她：“還不快去，門都快敲爛了。”
“就你誇張。”趙小魚捂臉去會情哥哥。
周旭很有分寸，不會進來打攪劉掌櫃，都是掐著吃完晚飯的時辰來，一直陪趙小魚到城門要關才走。
隨著趙小魚驚喜的輕呼，後門打開又關上。
周桃兒扶在桌上，沒什麽精神。
“想陸驍了？”劉掌櫃戳戳她的手心。
外頭那對有情人膩歪得很，引得她想相公也不稀奇。
“嗯——不知道陸大哥這麽樣了，也沒個消息。”周桃兒誠實。
“沒消息就是好消息，說明事情順利，誰不準沒兩天就回來了。”
“道理我都懂，就是管不住心。”周桃兒把臉埋起來。
個個都是情種，劉掌櫃看不過眼：“真有你們的。早點睡，大不了夢裏見見，趕緊去洗澡。”
周桃兒洗完澡完先進屋，半坐在床上，一邊絞幹頭發一邊等趙小魚回來。
等趙小魚訴完情意再洗漱完進屋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了，周桃兒頭發差不多幹透，迷迷糊糊地往床裏一翻，拍拍床榻：“時候不早了，快來睡吧。”
“沒有旭哥也沒關系，還有好桃子給我暖床。”剛見了心上人，趙小魚心情愉悅，一時半會兒沒有睡意，抱住周桃兒怪腔怪調地說，“幸好我們能做伴，幸好我們有彼此。”
結果話音還未落下，一道敲門聲伴著低沈的男聲傳進屋：“掌櫃，我接桃兒回去住一晚。”
周桃兒一下子精神了，從她懷裏鉆出去，披衣裳出去，滿面春風地說：“沒有彼此了，我要跟我相公做伴去。”
“你——”趙小魚噎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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