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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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她的聲音柔柔的, 好似春日和緩的風。說到“驍郎”二字時，杏眸瀲灩，溫柔得能沁出水。
陸驍像是聽慣了, 木頭一樣杵著, 一點反應都沒有。
牛車上的人可就不同了，撇嘴咋舌地看他們毫不避諱的親昵模樣, 低頭和左右小聲指點周桃兒輕浮的行徑，說話間時不時努嘴瞄她。多數人都覺得她給周家蒙羞, 給水原村蒙羞, 話裏不是責罵就是說教, 輕賤周桃兒。
胡富文的臉色在漸大的議論聲中越來越黑，像寶貝被搶了一樣, 看陸驍的眼神跟看仇人沒什麽兩樣, 恨不得將他扒皮抽筋。
陸驍斂眉，冷冷回了他一眼。
靠沙場中搏命磨煉來的壓迫感十足, 尤其胡富文聽過陸驍在山裏拎小雞一樣把周老太丟出去的事情, 後頸一陣發涼, 不過礙於面子不好直接認輸, 便裝出一副汙了眼睛的樣子，甩袖背身而坐。
趙勤面色也不好看, 覺得陸驍沒有擔當，發展到今日這般田地竟然還沒有迎娶桃兒，分明是欺她單純將她架在火上烤。
“坐吧，今日人少，坐得下。”
和胡富文不同, 他是真心想幫忙，帶上陸驍也不是不可以。
“不了, 趙二哥我們先走啦。”
周桃兒跟陸驍相處了幾天，學會了一招。那就是只聽自己想聽的，只答自己想答的，至於那些不中聽的話，全當是煩人的蚊蟲嗡聲。
趙勤喜歡周桃兒，雖然沒有攤在明面上說過，但走得近的人家心裏都清楚。
牛車上有兩個知道情況的，揣著大秘密似的湊到別人耳朵說了兩句，一起一陣“嘖嘖”聲。
“桃，等等我，”趙小魚聽不下去了，從車上跳下來，重重跺了一腳，背對著眾人說，“風大還說這麽多，也不怕閃了舌頭。”
“你這孩子怎麽說話呢？”
“缺管少教！”
“怕不是跟桃子學壞了，下回見到她娘得好好說道說道，說了人家了，不管可不行。”
趙小魚家沒有讀書郎，一家都是勤快能幹活的，家裏日子算過得不錯。加上她前頭有個哥哥，後頭是個弟弟，只有她這麽一個女兒，平日裏受寵得很。
凡是都有爹娘擔著，還有哥哥弟弟護著，再不濟還有隔壁的周旭頂著，所以她幾乎沒受過挫折，養出一副心直口快的天真性子。
喜歡的人誇她直爽，不喜歡的人說她沒大沒小。大多數人覺得姑娘家就得嫻雅乖巧，是而從小去她家告狀的人可不少，她爹娘不拘著她，應付幾句就過去了。
就是真犯了什麽錯，她爹娘也舍不得罰她，頂天了也不過是罵兩句。罵也罵不到哪裏去，因為她家隔壁住著周旭一家，周旭老早認定了她這個媳婦，都沒等到她及笄就催著他爹娘把人定下了，把趙小魚當眼珠子一樣護著，每回都是循著罵聲就去給趙小魚撐腰了。
這幾個月周旭不在，因為二月裏就要跟趙小魚成親，他一心想給趙小魚最好的，所以趁年底到處缺人手去城裏做工攢銀錢了，趙小魚這回進城主要是去見他。
“就你們能說，我不能說啊。嘴長在我身上，我愛怎麽說就怎麽說！”
趙小魚才不受她們的氣，當即叉腰嗆回去。
活了半輩子，誰都不是省油的燈，無理還要攪三分，更何況眼下牛車上的人都覺得是自己占理，矛頭直指趙小魚。
“家裏沒教好就放出去嫁人，周旭多有上進心的一個人，恐怕要被連累了。”
這一句，一說她爹娘不會教孩子，二說周旭不該娶她，趙小魚最聽不得這些，撐著車板就要爬上去幹架。
好在有趙勤在，及時把她們隔開。
趙小魚不是個會吃啞巴虧的，不能動手那就動嘴：“你最會教孩子，教得你家有財進賭坊輸了一根指頭。還有你，你會教女兒，那麗紅怎麽天天住在娘家……”
指望靠吵架把道理講通是不可能的，她一點都不含糊，直接揭她們的痛處。
都願意議論別人的家事，沒人喜歡別人議論自己家不光彩的事情，趙小魚這下算是往火上澆了碗熱油，一個兩個都是臉紅脖子粗的。
周桃兒了解趙小魚，她受不得委屈，在這種被惹惱的情形下，得讓她發洩一通再去拉架。
又等了一會兒，看大家過了嗓門最大的那陣，開始有點吵不動的架勢了，周桃兒才去帶趙小魚走。
趙勤勸得嘴巴都說幹了也沒人聽他的，看見趙小魚願意跟周桃兒走，立馬擋在牛車面前擋住眾人視線，跟車上眾人扯些別的事情。
“咱們快走，懶得跟她們講理。大字都不認識幾個，三從四德背得比誰都熟，沒救了。桃你別搭理她們，自己過得高興才最重要。”
果不其然，趙小魚發洩夠了壓根不需要周桃兒勸，倒開始反過來勸周桃兒。
好久沒聽到她這樣充滿朝氣的聲音，周桃兒翹起嘴角：“我又不靠她們活。”
“果然是我的好桃子。”
水原村裏那麽多年紀相仿的人，偏偏她們最要好，靠的就是互通的心意。
她們手挽著手往前走，趙勤生怕再出亂子，驅這牛車快速經過。
有趙小魚在，周桃兒一路沒顧得上找陸驍說話，陸驍樂得清閑，不遠不近地在她們身後跟著。
快到城門口時，趙小魚遠遠就瞧見了周旭的身影，頓時松開周桃兒的胳膊，興奮得像是歸巢的鳥兒一樣飛到了周旭身邊。
他們兩情相悅，感情深厚得緊，周桃兒不打攪他們，打了聲招呼就跟陸驍去繡鋪了。
趙小魚不在，耳邊安靜了許多，周桃兒忽地有些不習慣，找話跟陸驍說。
“陸大哥還記得牛車上要幫我付車錢的書生嗎？”
“嗯。”陸驍淺淺應了一聲。
周桃兒也不知道她為什麽要在這時候提胡富文，一時卡住，沒組織好下面的話。
陸驍瞥了一眼她，說：“他喜歡你。”
“咳咳咳……”怎麽都沒想到他會說這個，周桃兒一個不註意嗆到口水，咳得停不下來。
陸驍離開水原村這麽多年，對村裏的人不太不熟悉，也不知道胡富文究竟是誰，只是說出了觀察所得而已。
“那個趕牛車的趙二哥也喜歡你。”
“咳咳……”周桃兒咳得更兇，幾乎直不起腰，臉和脖子脹得通紅，順了好久氣才艱難出聲，“陸、陸大哥怎、怎麽知道？”
陸驍站在邊上等她咳完：“看出來的。”
“他、他們……我、我……”周桃兒想不出這時候應該說什麽。
“書生不可靠，趙二哥稍微好點，對你的情意更純粹，值得托付。”
他不是好管閑事的，但是劉掌櫃讓他照顧她，就幫她看了兩眼。
一盆冷水澆在周桃兒頭上，臉還紅著，身上卻迅速冷了下來。
她扶著墻站直，咳出水光的眸子定定地看著陸驍，咬唇問：“陸大哥能看出來他們喜歡我？”
陸驍點頭。
“真厲害啊……”她喃喃自語。
許多人對感情一事是木訥的，她以為陸驍也是遲鈍的那一類人，原來什麽都瞞不過他。
也對，相處了近一個月，她早該猜到的，陸大哥只是表面看著粗莽，其實做事很細致周到，能註意到這個並不稀奇。
周桃兒深吸一口氣，順心而為，繼續問：“那我呢？陸大哥能看出我喜歡誰嗎？”
指尖摳進墻縫中隱隱發疼，緋紅的臉蛋微微揚起，等陸驍的答案。
比起趙勤和胡富文，她的情意更加熱烈直白，他沒道理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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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柔柔的, 好似春日和緩的風。說到“驍郎”二字時，杏眸瀲灩，溫柔得能沁出水。
陸驍像是聽慣了, 木頭一樣杵著, 一點反應都沒有。
牛車上的人可就不同了，撇嘴咋舌地看他們毫不避諱的親昵模樣, 低頭和左右小聲指點周桃兒輕浮的行徑，說話間時不時努嘴瞄她。多數人都覺得她給周家蒙羞, 給水原村蒙羞, 話裏不是責罵就是說教, 輕賤周桃兒。
胡富文的臉色在漸大的議論聲中越來越黑，像寶貝被搶了一樣, 看陸驍的眼神跟看仇人沒什麽兩樣, 恨不得將他扒皮抽筋。
陸驍斂眉，冷冷回了他一眼。
靠沙場中搏命磨煉來的壓迫感十足, 尤其胡富文聽過陸驍在山裏拎小雞一樣把周老太丟出去的事情, 後頸一陣發涼, 不過礙於面子不好直接認輸, 便裝出一副汙了眼睛的樣子，甩袖背身而坐。
趙勤面色也不好看, 覺得陸驍沒有擔當，發展到今日這般田地竟然還沒有迎娶桃兒，分明是欺她單純將她架在火上烤。
“坐吧，今日人少，坐得下。”
和胡富文不同, 他是真心想幫忙，帶上陸驍也不是不可以。
“不了, 趙二哥我們先走啦。”
周桃兒跟陸驍相處了幾天，學會了一招。那就是只聽自己想聽的，只答自己想答的，至於那些不中聽的話，全當是煩人的蚊蟲嗡聲。
趙勤喜歡周桃兒，雖然沒有攤在明面上說過，但走得近的人家心裏都清楚。
牛車上有兩個知道情況的，揣著大秘密似的湊到別人耳朵說了兩句，一起一陣“嘖嘖”聲。
“桃，等等我，”趙小魚聽不下去了，從車上跳下來，重重跺了一腳，背對著眾人說，“風大還說這麽多，也不怕閃了舌頭。”
“你這孩子怎麽說話呢？”
“缺管少教！”
“怕不是跟桃子學壞了，下回見到她娘得好好說道說道，說了人家了，不管可不行。”
趙小魚家沒有讀書郎，一家都是勤快能幹活的，家裏日子算過得不錯。加上她前頭有個哥哥，後頭是個弟弟，只有她這麽一個女兒，平日裏受寵得很。
凡是都有爹娘擔著，還有哥哥弟弟護著，再不濟還有隔壁的周旭頂著，所以她幾乎沒受過挫折，養出一副心直口快的天真性子。
喜歡的人誇她直爽，不喜歡的人說她沒大沒小。大多數人覺得姑娘家就得嫻雅乖巧，是而從小去她家告狀的人可不少，她爹娘不拘著她，應付幾句就過去了。
就是真犯了什麽錯，她爹娘也舍不得罰她，頂天了也不過是罵兩句。罵也罵不到哪裏去，因為她家隔壁住著周旭一家，周旭老早認定了她這個媳婦，都沒等到她及笄就催著他爹娘把人定下了，把趙小魚當眼珠子一樣護著，每回都是循著罵聲就去給趙小魚撐腰了。
這幾個月周旭不在，因為二月裏就要跟趙小魚成親，他一心想給趙小魚最好的，所以趁年底到處缺人手去城裏做工攢銀錢了，趙小魚這回進城主要是去見他。
“就你們能說，我不能說啊。嘴長在我身上，我愛怎麽說就怎麽說！”
趙小魚才不受她們的氣，當即叉腰嗆回去。
活了半輩子，誰都不是省油的燈，無理還要攪三分，更何況眼下牛車上的人都覺得是自己占理，矛頭直指趙小魚。
“家裏沒教好就放出去嫁人，周旭多有上進心的一個人，恐怕要被連累了。”
這一句，一說她爹娘不會教孩子，二說周旭不該娶她，趙小魚最聽不得這些，撐著車板就要爬上去幹架。
好在有趙勤在，及時把她們隔開。
趙小魚不是個會吃啞巴虧的，不能動手那就動嘴：“你最會教孩子，教得你家有財進賭坊輸了一根指頭。還有你，你會教女兒，那麗紅怎麽天天住在娘家……”
指望靠吵架把道理講通是不可能的，她一點都不含糊，直接揭她們的痛處。
都願意議論別人的家事，沒人喜歡別人議論自己家不光彩的事情，趙小魚這下算是往火上澆了碗熱油，一個兩個都是臉紅脖子粗的。
周桃兒了解趙小魚，她受不得委屈，在這種被惹惱的情形下，得讓她發洩一通再去拉架。
又等了一會兒，看大家過了嗓門最大的那陣，開始有點吵不動的架勢了，周桃兒才去帶趙小魚走。
趙勤勸得嘴巴都說幹了也沒人聽他的，看見趙小魚願意跟周桃兒走，立馬擋在牛車面前擋住眾人視線，跟車上眾人扯些別的事情。
“咱們快走，懶得跟她們講理。大字都不認識幾個，三從四德背得比誰都熟，沒救了。桃你別搭理她們，自己過得高興才最重要。”
果不其然，趙小魚發洩夠了壓根不需要周桃兒勸，倒開始反過來勸周桃兒。
好久沒聽到她這樣充滿朝氣的聲音，周桃兒翹起嘴角：“我又不靠她們活。”
“果然是我的好桃子。”
水原村裏那麽多年紀相仿的人，偏偏她們最要好，靠的就是互通的心意。
她們手挽著手往前走，趙勤生怕再出亂子，驅這牛車快速經過。
有趙小魚在，周桃兒一路沒顧得上找陸驍說話，陸驍樂得清閑，不遠不近地在她們身後跟著。
快到城門口時，趙小魚遠遠就瞧見了周旭的身影，頓時松開周桃兒的胳膊，興奮得像是歸巢的鳥兒一樣飛到了周旭身邊。
他們兩情相悅，感情深厚得緊，周桃兒不打攪他們，打了聲招呼就跟陸驍去繡鋪了。
趙小魚不在，耳邊安靜了許多，周桃兒忽地有些不習慣，找話跟陸驍說。
“陸大哥還記得牛車上要幫我付車錢的書生嗎？”
“嗯。”陸驍淺淺應了一聲。
周桃兒也不知道她為什麽要在這時候提胡富文，一時卡住，沒組織好下面的話。
陸驍瞥了一眼她，說：“他喜歡你。”
“咳咳咳……”怎麽都沒想到他會說這個，周桃兒一個不註意嗆到口水，咳得停不下來。
陸驍離開水原村這麽多年，對村裏的人不太不熟悉，也不知道胡富文究竟是誰，只是說出了觀察所得而已。
“那個趕牛車的趙二哥也喜歡你。”
“咳咳……”周桃兒咳得更兇，幾乎直不起腰，臉和脖子脹得通紅，順了好久氣才艱難出聲，“陸、陸大哥怎、怎麽知道？”
陸驍站在邊上等她咳完：“看出來的。”
“他、他們……我、我……”周桃兒想不出這時候應該說什麽。
“書生不可靠，趙二哥稍微好點，對你的情意更純粹，值得托付。”
他不是好管閑事的，但是劉掌櫃讓他照顧她，就幫她看了兩眼。
一盆冷水澆在周桃兒頭上，臉還紅著，身上卻迅速冷了下來。
她扶著墻站直，咳出水光的眸子定定地看著陸驍，咬唇問：“陸大哥能看出來他們喜歡我？”
陸驍點頭。
“真厲害啊……”她喃喃自語。
許多人對感情一事是木訥的，她以為陸驍也是遲鈍的那一類人，原來什麽都瞞不過他。
也對，相處了近一個月，她早該猜到的，陸大哥只是表面看著粗莽，其實做事很細致周到，能註意到這個並不稀奇。
周桃兒深吸一口氣，順心而為，繼續問：“那我呢？陸大哥能看出我喜歡誰嗎？”
指尖摳進墻縫中隱隱發疼，緋紅的臉蛋微微揚起，等陸驍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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