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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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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心

“難道本座真的做得過分了?”大祭司撥弄了下手腕之上裝死的紅尾蛇, 啞著聲音道。

紅尾蛇無辜的動了動身子,擡起一雙青灰色三角眼瞧他。

大祭司冷哼一聲,目光睨著它, 不知在罵它, 還是在罵別的誰:“矯情!”說完,食指捏著長蛇七寸問道,“是不是?”

紅尾蛇吐出紅信子, 討好地嘶嘶了兩聲, 似乎是在附和。

大祭司卻像被安撫下來一般, 脊背慢慢靠上浴桶靠背, 閉上眼又罵一聲:“女人就是嬌氣!”

沒有多呆, 大祭司起身換上衣服,徑直出了殿門。

整個九黎宮悄然無聲,那些侍者沒事兒不會四處溜達。那只小雀兒休息的地方就在他寢殿隔壁, 其餘地方她這些天倒也沒有擅入。以大祭司的武功和耳力,從回廊走過,就能清楚知道房間有沒有人。

沒有。整個宮殿都沒有人。

大祭司面色不善, 推開後殿大門,進了梅花林。剛一進去,就聽到輕微的抽噎聲, 似是有人在哭泣。

人一楞,循聲走了過去。

雲安一身靛青色衣裳, 蹲坐一棵梅花樹下, 握著一抨白雪覆在手背之上。等緩了片刻之後, 才松開手, 目光遙遙地望著遠山薄霧,似在出神。

女人瞧起來似乎並沒有哭, 更像是在寒冷天裏呆久了,凍得抽噎。不過,大祭司微微瞇了瞇眼,那個女人眼圈紅得厲害,都要蓋過身後那片紅梅了。

倏然之間,山風蕩起,裹挾著雪片梅花一同朝著女人臉頰撲來。女人下意識拿袖子擋了擋,擋過之後,抓起一把身邊白雪朝著遠方扔去:“這混蛋山,就連風都欺負人。”

大祭司勾了勾唇角,眼中蕩起惺忪笑意,遠遠地抱臂瞧著她,剛剛那一身的陰暗氣息蕩然無存。

女人渾然不覺,咬了咬唇,繼續罵了聲:“混蛋!大混蛋!”

謝嗣音瞧得心驚肉跳,恨不得上去捂住那個女人的嘴。

大祭司挑了挑眉,悄聲兒上了棵梅花樹,等著瞧這個女人後面還要如何罵他。

可這女人之前狠著勁兒的罵那個老東西,到了他這裏,似乎就只剩下一個詞了。

大祭司有些無聊地闔上眼,手指撥弄著腕子上的紅尾蛇。沒有兩息時間,他的耳朵一動,睜開眼睛淩涔涔地朝著殿門看去。

吱喲一聲,殿門打開。

一個少年探頭探腦地推開門,左右望了望,一雙小眼睛四處梭巡著似乎在找什麽人。一眼沒看到,擰了擰眉,關上殿門,提著個罩著靛青布的籃子跟著進了梅林。

梅林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小少年花了十幾分鐘的時間才找到雲安,一見人影,立馬喜上眉梢,快步走了過去。

雲安也早就聽到了腳步聲,站起身,看向少年。

那人正是剛剛廚房見過的小少年,名喚阿基。

“你找我?”雲安當先出聲。

阿基搖搖頭,又點了點頭,一雙手指了指外頭,連比帶劃。雲安也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麽,抿了抿唇道:“大祭司找我?”

阿基重重點了點頭,神色焦灼,手指著大殿,似乎讓她趕緊過去。

雲安深吸一口氣,同他一起朝梅林外走去。

大祭司在樹上瞧得雙眼微瞇,先是看了看那個急匆匆的阿基,又瞧了瞧毫無戒備的女人,眼下朱砂紅得驚人。

等兩人離開梅林之後,大祭司才冷嗤一聲:“蠢貨!”

紅尾蛇探了探頭,紅信子嘶嘶兩聲,詢問主人意思。大祭司冷笑一聲:“她自己蠢得找死,我何必去管。”

紅尾蛇又嘶嘶一聲,重新回到手腕休眠。

可剛躺下沒有一分鐘時間,大祭司從樹上跳下來,冷聲道:“不過敢將手伸到我的身邊,來騙我的人。姆赤蜒,更找死!”

紅尾蛇吐了吐信子,您怎麽說都有理。

雲安出了梅花林,甫一進入大殿,就徑自往大祭司寢殿走去。可剛走了兩步,身旁小少年連忙拉住她,手指了指另一個方向。

雲安心頭一下子警惕起來,連連後退兩步,目光緊緊地逼著他:“大祭司沒在寢殿?”

阿基搖了搖頭,神色依舊焦灼的指向相反方向。

雲安瞧了他半響,笑了笑道:“大祭司在沐浴,如何去了別處?還讓你一個侍候在廚房的出來喊我?”說著,拔下腰間匕首,冷冷對著他:“阿基你應該知道,若是讓大祭司知道你借著他的名義騙了我,不會有什麽好果子吃的吧?”

阿基焦灼的面色一掃而空,眼中閃過一絲愧疚神色,看向女人身後某個位置。

糟了!雲安張了張口,剛要喊人,聲音還沒發出來,後頸一麻,整個人就軟軟地暈了過去。

匕首落地!身後男人接住雲安的身體,朝著阿基笑道:“做得好。”

阿基垂著腦袋不敢看他,卻在男人就要轉身離開的瞬間,急忙擡頭,慌張地比劃著要同他一起下山。

男人點點頭,無可無不可道:“一起走吧。”

話音落下,後殿門砰地一聲被人一腳踢開。男人面色一變,一句話沒說,抱著懷裏的雲安,徑自朝著前殿跑去。

阿基還沒反應過來,楞楞回頭,就看見了一身玄色常服的大祭司。

大祭司朝他淺淺笑了笑,讚道:“做得好!”

阿基登時瞪大了眼睛,軟著身體跪了下來,渾身顫抖個不停。

大祭司五指輕輕扣上他的顱頂,手下微微用力,阿基就雙目瞪出了眼眶,嘴角流出汩汩鮮血。大祭司松開手,沒再看他一眼,腳下生風一般,追了上去。

阿基砰地摔在了地上,身子痙攣一下,手指猶往出口的方向探了探。

謝嗣音抿了抿唇,看著他至死都沒閉上的眼睛,撇開頭去,跟著大祭司追了出去。

可眼前一晃,謝嗣音覺得自己被什麽東西吸進去了一般,整個人陷入一片黑暗,耳邊只剩下嗖嗖的風聲。

等她再反應過來的時候,意識陷入一具沈重的身體裏,被人抓著按在肩頭上,上下顛簸著,扼得胸口生疼。

她費力想睜開眼睛,卻只覺得眼t皮沈得不行。

沒一會兒的功夫,扛著她的人停了下來:“快將人帶走,我攔下大祭司。”

謝嗣音聽得心涼,是剛剛那人。

一雙枯瘦爪子捏著她的胳膊,將她再甩上肩頭,聲音沙啞低沈:“你......保重。”

男人輕輕笑了一聲:“為我苗疆千年大業,蒙七死不足惜!快走吧!”

“還想走到哪裏?”大祭司神色從從容容,腳步卻快得很,眨眼就到了跟前。

蒙七話都沒說,直接掀起掌風撲了上去。另一個幹脆利落地轉身,沒有跑多遠的距離,直接從山崖之上跳了下去。

驟然的失重感襲來,謝嗣音猛地心臟一跳,小腿一顫,整個人從夢中醒了過來。

“嬌嬌怎麽了?”聲音同夢裏那個人的如出一轍,不過少了許多的陰鷙,顯得越發溫柔起來。

謝嗣音慢慢睜開眼睛,神色怔忡的看著他,似乎看著他,又似乎在瞧別的什麽人。

仡濮臣人本來還困著,被她這樣一瞧,整個人都清醒了。將人往懷裏緊了緊,薄唇親了親女人額頭:“怎麽了?”

謝嗣音覺得這個夢好長,睡得整個人也很累,雙手抓著男人衣襟,低聲嘆了一聲:“夫君,我做了一個夢。”

仡濮臣一下一下地順著女人脊背,聲音低啞溫柔,安撫道:“是噩夢麽?別怕,我在這裏。”

謝嗣音將頭埋在他的胸口,閉上眼道:“夢裏我們似乎在苗疆山上,你成了苗疆大祭司,而我......”

話沒說話,謝嗣音感覺到男人胸膛的心臟似乎漏跳了一下,停下了絮絮低語,慢慢擡頭看他:“夫君,我為什麽會做這樣一個夢?都說夢是心中想......”

“我們以前是去過那裏嗎?”

仡濮臣面色瞧不出什麽變化,雙目黝黑含情,眼下朱砂靜靜生輝。

謝嗣音安靜瞧著他,等著他的回答。

沒過多久的時間,男人緩緩開口,聲音仍舊:“確實去過。我曾帶你四處游走,你當時很喜歡苗疆那片地方。”

謝嗣音沒說話,手指慢慢摸上仡濮臣臉頰,聲音低弱:“夫君,你別騙我。”

仡濮臣面色如常,深深嘆了口氣:“嬌嬌,我怎麽會騙你呢?”

謝嗣音眼中緩緩浸出淚珠,望著他低低道:“夫君,我害怕。不知道為什麽,我心頭沒來由地害怕。”

仡濮臣拇指緩緩撫過她的淚珠,低頭親吻在她的眼睫之上,聲音溫柔:“別怕,我在。”

謝嗣音覺得腦子亂成了一團,一會兒是夢裏那個狠戾無情的大祭司,一會兒是面前溫柔乖順的夫君。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做這樣的夢,只覺得頭疼得厲害,前額的冷汗跟著涔涔地冒了出來。

謝嗣音仰了仰頭,紅唇緊緊咬住男人薄唇,沒有定勢地反覆來回咬了半響,被男人嘶地一聲,壓在身下,狠狠吻了回來。

都說,擁抱與吻能撫慰人心。

沒有一會兒的時間,謝嗣音終於慢慢緩了過來,雙手緊緊男人胸前衣襟,慢慢道:“夫君,我們下山好嗎?”

仡濮臣眸光一縮,點點頭道:“嬌嬌不想在這裏了?”

謝嗣音垂著眸子,低低道:“日前山匪上山,雖然說夫君將其給處理了,但誰知後面還會不會再引來別的人。若是再來人的話,只夫君一個人,如何對付得了?不若我們下山去尋一個安穩地段,或者再次四處游走,遍覽河山也是好的。”

“最重要的是......夫君,之前的事我什麽也記不得了。雖然有夫君在身邊,但......但我心中卻總是害怕。就像一個人,橫空生在這世間,不見來路,也不知該去往何處。”

仡濮臣握著女人腰肢的手緊了緊,將人按在懷裏,深深吸了一口氣:“嬌嬌,我會一直陪著你。”

男人身上淺淡的花香同謝嗣音浸淫多年的零陵香,漸漸相融,帶來一份安心的撫慰。

謝嗣音跟著用力的抱回去,聲音悶在男人胸前:“若非夫君在,我怕是更加惶恐了。只是......夫君,我想找回過去那些記憶,那些所有同你的記憶。你能幫我嗎?”

仡濮臣將下巴支在女人頭頂,眸光幽深漆黑,聲音卻別無二致的溫和:“好。嬌嬌無論想做什麽,我都會幫你的。”

謝嗣音目光晶亮地從他懷裏擡起頭,沖著男人笑了笑:“夫君,謝謝你。”

仡濮臣定定瞧了她許久,跟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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