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拉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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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拉練
早晨醒來時, 帳篷外面天光大亮。
亮歸亮，卻怪怪的，比晴天暗, 又比陰天亮。
元珍珠從睡袋裏鉆出來, 拉開帳篷的拉鏈。
濃稠的白霧一下子湧進來。
能見度幾乎為零。
伸直手臂, 手指立刻變得影影綽綽。
元珍珠回頭呼喚：“文心！文意！起床了！”
雙胞胎迷迷糊糊從睡袋裏爬出來, 雙雙被眼前情景驚呆。
三個人試探著出了帳篷, 手拉手往前走。
四周每一寸空間, 都被白霧填滿。
根本分不清前面是何方。
“這裏……是仙境嗎？”文心喃喃發問。
文意附和道：“我這輩子, 第一次遇到這麽濃的霧。”
元珍珠：“山上真的會有很多第一次的體驗啊。”
雙胞胎連連點頭。
突然間, 從山脊上刮下來一陣大風。
大風回旋著，霧氣肉眼可見變得淡一些了。
幾步之外, 出現一個黑乎乎的人影。
“不祥啊……”人影發出了嘶啞的聲音。
三個女孩心裏一陣發毛, 忍不住緊緊靠在一起。
文意壓低聲音道：“好像是個老頭。”
風還在吹。
霧更加淡了。
人影變得清晰……果然是個老頭。
老頭滿臉皺紋, 嘴巴咧開，露出詭異的笑容：“這個時節, 不應該有霧。”
“你們真倒黴，說不定，遇上了十年一遇, 不, 二十年一遇的天氣反常。”
說完, 他施施然轉身, 走了。
文意抓緊了元珍珠的胳膊，看著老頭小小的背影, 忍不住罵出聲：“你才倒黴呢！真是好討厭的老頭！”
霧幾乎全淡去了。
金色的陽光從雲層中射出來。
文意：“看嘛！天氣明明就很好。那個臭老頭, 肯定是因為自己登不了頂，就詛咒別人。”
文心：“等一下, 那個老頭為什麽會在這裏？”
文意和元珍珠對視一眼。
對啊。
這裏是登山大本營，來這裏的人都是為了登頂。
那麽老的老頭，來這裏做什麽？
不，問題是，他是怎麽從吐古村爬上來的？
這一路可不輕松。
他都那麽老了，能做到嗎？
元珍珠嘴唇蠕動：“難道是……幽靈？”
一模一樣的驚恐表情，浮現在雙胞胎一模一樣的臉上。
“什麽幽靈？”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三個人嚇得原地一竄。
轉身一看，原來是游師兄。
文意憤憤不已，把剛才老頭說的話轉述給游師兄聽。
游天地聽完，面色嚴肅：“他說得也有道理。這個時節，確實不該有這麽大的霧氣。”
文心：“可是他看起來真的好老了。一個那麽老的老頭，在大本營做什麽？”
游天地：“別以貌取人。體力和年紀有關系，但也沒那麽大的關系。”
三個女孩面面相覷，交換眼神。
眼神裏寫著：那麽老！怎麽看都很奇怪！
元珍珠癟癟嘴：“我還是覺得他是幽靈。”
游天地嘴角抽搐：“你還自稱唯物主義者呢。你怎麽好意思啊。”
元珍珠：“哼！”
*
在雪山的王國裏，七千米和五千米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境界。
五千米的娘娘山，可以一鼓作氣從山腳幹到山頂；
七千米的阿娜山，絕對不可以這樣做。
人類的□□，無法在短時間內適應劇烈的氧氣含量變化。
攀登七千米的雪山，拉練至關重要。
到達大本營後，上山一千米，下山。上山二千米，再下山。
在這樣一次次上下拉練中，讓心肺和肌肉逐漸適應。
星星小隊今天的行程，是拉練到海拔5744米的中途營。
這一天的海拔爬升超過一千米，預計會非常辛苦。
這時候，誰也沒想到，他們這一天遇到的問題，會比辛苦嚴重得多。
這個時節，原本該是日日晴好的。
早晨八點，陽光也確實燦爛普照，讓整個營地熠熠生輝。
可是，等到十點，突然變天了。
陽光消失，烏雲籠t罩，狂風大作。
星星小隊排成長長一行，在雪坡上沈默攀爬著。
積雪潔白美麗，積雪也暗藏危機。
誰也不知道，松軟的新雪下是否隱藏著光滑的堅冰。
滑墜是山難的主要原因之一。
在陡峭的冰雪路面，一旦滑倒，如果不能及時制動，登山客會不斷加速、加速、加速、最後沖下懸崖。
大家深一腳淺一腳試探前進，只顧專心感受腳下，全力向前邁步。
耳邊，只有風聲，和自己沈重的呼吸聲。
昨天那種歡快的氣氛，輕松的談話，幾乎恍如隔世。
到中午時分，情況變得更難。
一行人擡目遠眺，望著前方的山脊。
是刀鋒一樣的山脊，兩邊都是峭壁。
大風一刻不歇，混著大顆雪籽，呼嘯著卷過山脊。
大金算是登山社的元老，他也從沒見過這樣的陣仗。
“要，要從山脊走嗎？沒有別的路？”聲音都有些發抖。
游天地緊鎖眉頭，看著眼前的山體。
山脊雖然暴露感強烈，卻實際上坡度最緩，是相對安全的路徑。
背風的山坡看起來安全，卻實際上坡度陡峭，暗藏更多變數。
“就走山脊。”他沈聲道，率先向前走去。
大家默默跟上。
每個人都小心翼翼，向著風來的方向微微傾斜身體，避免自己被風吹倒。
摔跤是小事。滾下山破的話，那可就真的完了。
元珍珠心驚膽戰。
她清晰感覺到，自己在風裏晃蕩。
星星小隊八個人裏面，元珍珠是最矮的，也是最瘦的。
如果不是背上二十多斤的大包壓著，她此刻只怕已經被風吹走了。
元珍珠望著前路，握緊拳頭，打起十二分精神。
穩住！絕對不可以摔倒！
胸口的對講機時不時傳出游師兄的聲音，不斷確認每個夥伴都跟上了，沒有掉隊。
元珍珠安下心來，穩打穩紮，慢慢落到隊伍的最後面。
忽然之間，背後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後頸的寒毛莫名豎了起來。
一回頭，一個高大寬厚的身影赫然映入眼簾——
是飛哥。
元珍珠撫撫心口，深呼吸，明顯一副嚇了一跳的樣子。
飛哥兩步走上來，笑道：“進入心流了？都沒聽見我的腳步聲。”
元珍珠點點頭。
確實一度太專心，除了腳下的雪，耳邊的風，對講機裏游師兄的聲音，別的一切事物，都暫時退出了自己的世界。
元珍珠往旁邊退了一步，示意對方先走。
但是飛哥沒動。
他笑道：“你先走。”
元珍珠搖頭：“我走得比你慢。你先走吧。”
飛哥：“我怕你掉隊。”
元珍珠拍拍胸口的對講機：“不會的。他們會等我。”
飛哥挑挑眉毛，腳下卻巍然不動。
元珍珠無奈，只得邁步向前走去。
這一次，她聽到了。
飛哥規律的腳步聲。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元珍珠背後直發毛，感覺自己就像是被鷹隼盯住的走地雞。
她向前望去。
不遠處，是雙胞胎一模一樣的鮮紅身影。
她加快腳步，想要趕上去。
所謂人生，常常是，越不想來什麽，越來什麽。
越小心，越緊張。
再加上不久之前在娘娘山上摔倒的陰影——
一陣颶風呼嘯而過，元珍珠在風中晃了晃，拼命想要穩住，但是背包太大，重心一旦偏離就很難再找回來——
她吧嗒吧嗒往邊上晃悠了幾步，大包帶著身體轟然倒下，隨即迅速向坡下滑去。
制動！對，我練習過無數次的，用冰鎬制動！
元珍珠全身用力，猛地翻身，手握著冰鎬，用全身重量往下壓——
然後，傻眼了。
身下是厚厚的雪，她的體重不足以把冰鎬壓進最底部的冰層中。
她還在繼續下滑。
元珍珠大腦一片空白。
完了，真的完了。
要死在這裏了。
就在這時，她聽見飛哥在頭頂大喊：向左！向左！
她本能照做，身體果然漸漸停下來。
元珍珠驚魂未定，整個人趴在雪上，不敢動彈。
呼——是什麽東西破空的聲音。
啪！安全繩準確落在她身邊。
元珍珠把繩索末端的鎖扣固定在自己腰上，然後被拉上雪坡。
飛哥伸手扶她起身，低沈的笑聲在她頭頂響起來：“你太輕了。要吃胖一點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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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醒來時, 帳篷外面天光大亮。
亮歸亮，卻怪怪的，比晴天暗, 又比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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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見度幾乎為零。
伸直手臂, 手指立刻變得影影綽綽。
元珍珠回頭呼喚：“文心！文意！起床了！”
雙胞胎迷迷糊糊從睡袋裏爬出來, 雙雙被眼前情景驚呆。
三個人試探著出了帳篷, 手拉手往前走。
四周每一寸空間, 都被白霧填滿。
根本分不清前面是何方。
“這裏……是仙境嗎？”文心喃喃發問。
文意附和道：“我這輩子, 第一次遇到這麽濃的霧。”
元珍珠：“山上真的會有很多第一次的體驗啊。”
雙胞胎連連點頭。
突然間, 從山脊上刮下來一陣大風。
大風回旋著，霧氣肉眼可見變得淡一些了。
幾步之外, 出現一個黑乎乎的人影。
“不祥啊……”人影發出了嘶啞的聲音。
三個女孩心裏一陣發毛, 忍不住緊緊靠在一起。
文意壓低聲音道：“好像是個老頭。”
風還在吹。
霧更加淡了。
人影變得清晰……果然是個老頭。
老頭滿臉皺紋, 嘴巴咧開，露出詭異的笑容：“這個時節, 不應該有霧。”
“你們真倒黴，說不定，遇上了十年一遇, 不, 二十年一遇的天氣反常。”
說完, 他施施然轉身, 走了。
文意抓緊了元珍珠的胳膊，看著老頭小小的背影, 忍不住罵出聲：“你才倒黴呢！真是好討厭的老頭！”
霧幾乎全淡去了。
金色的陽光從雲層中射出來。
文意：“看嘛！天氣明明就很好。那個臭老頭, 肯定是因為自己登不了頂，就詛咒別人。”
文心：“等一下, 那個老頭為什麽會在這裏？”
文意和元珍珠對視一眼。
對啊。
這裏是登山大本營，來這裏的人都是為了登頂。
那麽老的老頭，來這裏做什麽？
不，問題是，他是怎麽從吐古村爬上來的？
這一路可不輕松。
他都那麽老了，能做到嗎？
元珍珠嘴唇蠕動：“難道是……幽靈？”
一模一樣的驚恐表情，浮現在雙胞胎一模一樣的臉上。
“什麽幽靈？”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三個人嚇得原地一竄。
轉身一看，原來是游師兄。
文意憤憤不已，把剛才老頭說的話轉述給游師兄聽。
游天地聽完，面色嚴肅：“他說得也有道理。這個時節，確實不該有這麽大的霧氣。”
文心：“可是他看起來真的好老了。一個那麽老的老頭，在大本營做什麽？”
游天地：“別以貌取人。體力和年紀有關系，但也沒那麽大的關系。”
三個女孩面面相覷，交換眼神。
眼神裏寫著：那麽老！怎麽看都很奇怪！
元珍珠癟癟嘴：“我還是覺得他是幽靈。”
游天地嘴角抽搐：“你還自稱唯物主義者呢。你怎麽好意思啊。”
元珍珠：“哼！”
*
在雪山的王國裏，七千米和五千米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境界。
五千米的娘娘山，可以一鼓作氣從山腳幹到山頂；
七千米的阿娜山，絕對不可以這樣做。
人類的□□，無法在短時間內適應劇烈的氧氣含量變化。
攀登七千米的雪山，拉練至關重要。
到達大本營後，上山一千米，下山。上山二千米，再下山。
在這樣一次次上下拉練中，讓心肺和肌肉逐漸適應。
星星小隊今天的行程，是拉練到海拔5744米的中途營。
這一天的海拔爬升超過一千米，預計會非常辛苦。
這時候，誰也沒想到，他們這一天遇到的問題，會比辛苦嚴重得多。
這個時節，原本該是日日晴好的。
早晨八點，陽光也確實燦爛普照，讓整個營地熠熠生輝。
可是，等到十點，突然變天了。
陽光消失，烏雲籠t罩，狂風大作。
星星小隊排成長長一行，在雪坡上沈默攀爬著。
積雪潔白美麗，積雪也暗藏危機。
誰也不知道，松軟的新雪下是否隱藏著光滑的堅冰。
滑墜是山難的主要原因之一。
在陡峭的冰雪路面，一旦滑倒，如果不能及時制動，登山客會不斷加速、加速、加速、最後沖下懸崖。
大家深一腳淺一腳試探前進，只顧專心感受腳下，全力向前邁步。
耳邊，只有風聲，和自己沈重的呼吸聲。
昨天那種歡快的氣氛，輕松的談話，幾乎恍如隔世。
到中午時分，情況變得更難。
一行人擡目遠眺，望著前方的山脊。
是刀鋒一樣的山脊，兩邊都是峭壁。
大風一刻不歇，混著大顆雪籽，呼嘯著卷過山脊。
大金算是登山社的元老，他也從沒見過這樣的陣仗。
“要，要從山脊走嗎？沒有別的路？”聲音都有些發抖。
游天地緊鎖眉頭，看著眼前的山體。
山脊雖然暴露感強烈，卻實際上坡度最緩，是相對安全的路徑。
背風的山坡看起來安全，卻實際上坡度陡峭，暗藏更多變數。
“就走山脊。”他沈聲道，率先向前走去。
大家默默跟上。
每個人都小心翼翼，向著風來的方向微微傾斜身體，避免自己被風吹倒。
摔跤是小事。滾下山破的話，那可就真的完了。
元珍珠心驚膽戰。
她清晰感覺到，自己在風裏晃蕩。
星星小隊八個人裏面，元珍珠是最矮的，也是最瘦的。
如果不是背上二十多斤的大包壓著，她此刻只怕已經被風吹走了。
元珍珠望著前路，握緊拳頭，打起十二分精神。
穩住！絕對不可以摔倒！
胸口的對講機時不時傳出游師兄的聲音，不斷確認每個夥伴都跟上了，沒有掉隊。
元珍珠安下心來，穩打穩紮，慢慢落到隊伍的最後面。
忽然之間，背後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後頸的寒毛莫名豎了起來。
一回頭，一個高大寬厚的身影赫然映入眼簾——
是飛哥。
元珍珠撫撫心口，深呼吸，明顯一副嚇了一跳的樣子。
飛哥兩步走上來，笑道：“進入心流了？都沒聽見我的腳步聲。”
元珍珠點點頭。
確實一度太專心，除了腳下的雪，耳邊的風，對講機裏游師兄的聲音，別的一切事物，都暫時退出了自己的世界。
元珍珠往旁邊退了一步，示意對方先走。
但是飛哥沒動。
他笑道：“你先走。”
元珍珠搖頭：“我走得比你慢。你先走吧。”
飛哥：“我怕你掉隊。”
元珍珠拍拍胸口的對講機：“不會的。他們會等我。”
飛哥挑挑眉毛，腳下卻巍然不動。
元珍珠無奈，只得邁步向前走去。
這一次，她聽到了。
飛哥規律的腳步聲。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元珍珠背後直發毛，感覺自己就像是被鷹隼盯住的走地雞。
她向前望去。
不遠處，是雙胞胎一模一樣的鮮紅身影。
她加快腳步，想要趕上去。
所謂人生，常常是，越不想來什麽，越來什麽。
越小心，越緊張。
再加上不久之前在娘娘山上摔倒的陰影——
一陣颶風呼嘯而過，元珍珠在風中晃了晃，拼命想要穩住，但是背包太大，重心一旦偏離就很難再找回來——
她吧嗒吧嗒往邊上晃悠了幾步，大包帶著身體轟然倒下，隨即迅速向坡下滑去。
制動！對，我練習過無數次的，用冰鎬制動！
元珍珠全身用力，猛地翻身，手握著冰鎬，用全身重量往下壓——
然後，傻眼了。
身下是厚厚的雪，她的體重不足以把冰鎬壓進最底部的冰層中。
她還在繼續下滑。
元珍珠大腦一片空白。
完了，真的完了。
要死在這裏了。
就在這時，她聽見飛哥在頭頂大喊：向左！向左！
她本能照做，身體果然漸漸停下來。
元珍珠驚魂未定，整個人趴在雪上，不敢動彈。
呼——是什麽東西破空的聲音。
啪！安全繩準確落在她身邊。
元珍珠把繩索末端的鎖扣固定在自己腰上，然後被拉上雪坡。
飛哥伸手扶她起身，低沈的笑聲在她頭頂響起來：“你太輕了。要吃胖一點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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