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匪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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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匪石
蘇曉星一度以為, 那個極其混亂的夜晚只是自己的一場夢——
在那一夜之後，朝廷當即發出了一封義正辭嚴討賊安民的告示，說一定會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但接下來整整半年, 那個晚上發生的一切就像石沈大海一樣，再無聲息。
至於那些隱藏在風平浪靜後的人事糾葛、利益交錯和陰影下的廝殺爭鬥，蘇曉星只能從一些蛛絲馬跡中猜出個大概而非掌握這件事的全貌。
之所以會有這種情況，或許是因為她的信息渠道出了點問題。
當初選擇從角門走的時候, 蘇曉星就已經盡可能地削弱自己的存在感了，只可惜當時的她對家裏的情況一無所知——
大錘從被窩裏鉆出來，抱著她又哭又嚎了好半天就算了；福晉她們個個都是一副想嚴厲斥責她又舍不得的表情也算了；最讓她心裏打鼓的，還是前面兩位的反應。
聽說雍親王正在府上的時候, 蘇曉星被大錘纏得脫不開身，只能一遍遍地安慰他：“沒事的沒事的，娘這不是回來了嗎……別哭了，再哭下去嗓子疼, 可就要喝苦兮兮的藥了。”
大錘還是眼淚汪汪地不松開她。
這孩子該有的心眼其實一點都不少——要不然, 怎麽能讓身邊的所有人都把他當成個寶貝疙瘩一樣捧在手心裏呢？
那些關於“額娘”和“娘”的區別, 弘暾弘晈兩位哥哥和自己的區別……沒有人明著告訴他, 但他似乎已經明白了。
對這些大人之間的事情似懂非懂的大錘也像這個時代的所有孩子一樣, 將自己依賴和眷戀的情感投射在了陪伴自己最久的人身上：身邊的嬤嬤媽媽們, 還有娘親。
他不怎麽能時常見到阿瑪，而娘親就這樣成為了他心中的“世界”——有她在, 一切都會是理所當然的。
看著大錘那張再哭下去保管會皴的小臉蛋, 蘇曉星也只能把那些反正也見不到的人放在一旁，處理眼前的各種局面：
我這驚魂一夜但總算安穩落地的經歷, 比起他們即將面對的大事來說，怎麽看都挺無足輕重的吧……
蘇曉星是這樣想的, 所以，幾天後準備去打聽一下更詳細情況的她，毫無意外的在胤祥那裏碰了個大釘子。
“其實……”
男人此刻的眼神讓蘇曉星心裏發毛：“你不方便說的話，我也是能理解的……”
有話好好說，你用這種眼神盯著我是幾個意思啊——但受制於此時的微妙氣氛，這句話她還是沒說出口。
對面沒有應聲，這讓蘇曉星不得不開始思考各種情況：
那天晚上的事有不方便說的內情？自己的滯留在外引發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總不是因為他太擔心我了才這個表情吧？
不過，除了這個極其離譜的猜測之外，蘇曉星竟然找不出個更可能的原因。
眼看著局面一時僵了下來，蘇曉星的腦子裏開始飛快地準備起合適的說辭——
“已經到了這一步，從前做的那些，往後我也自然會堅持下去的，你放心好了……”
斟酌再三，她方才下定決心繼續說：“也許這句詩用在這裏不太合適，但我姑且托物言志一下。”
“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
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
她慣會用這些意味不明的話來哄人……
但聽到這句話的胤祥，心裏還是不禁泛起一絲漣漪。
他向她伸出一只手——蘇曉星靠著一點最基礎的讀空氣技能，默不作聲地一步一步挪過去。
在距離他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蘇曉星被拉進了一個懷抱裏。
胤祥迷茫且無奈的聲音從她額上幾寸處傳來。
“我該拿你怎麽辦才好呢？”胤祥的聲音很輕。
已經過去好幾天了，他心裏那一團亂麻似的情緒還沒有理出個頭緒來。
其實，解決這些麻煩有一個最簡單的辦法——就像那天四哥臨走前，話裏話外的意思一樣。
只要不再給她出門的機會，甚至不再讓她接觸到所有與外界有關的事情，在她回歸為一個普普通通的後宅婦人之後，那個夜晚就不會再次重演；而在他的保護下，西側院這邊也會一直平靜安寧下去……
胤祥也曾一度很認真地設想過這樣的情景，可是不知為何，在將她置於這樣的處境中之後，他卻只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割裂感。
懷裏的人比從前更纖瘦了幾分——這些年是怎麽熬過來的，他們彼此都再清楚不過。
“你倒是更像那磐石。”
那股不顧一切只為得償所願的性子，與自己當年相比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而他心中那些晦澀又紛亂的情緒，大概也正是從此而始。
他們只有在那些“可以卒千年”的事物上心意相通、坦誠相見；至於其餘“便作旦夕間”的東西…t…他們從來沒有明言過。
蘇曉星微微地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從這個擁抱裏掙脫了出來：“我就當你是在誇我了。”
其實她也清楚，一直逃避著某個話題的，反而是自己。
可是沒有辦法——對她而言，“活下去，然後做出一點改變”，這已經是她在這個世界拼盡全力才能完成的事情。
方才那個懷抱帶來的溫度，和面前這個願意給予她某種溫暖的男人，她這個過客……承擔不起這份心意。
蘇曉星的眼神飄到遠處的門檻上，聲音也有些幹巴巴的：“能從頭到尾做好一塊頑石，也算是我的造化了。”
在兩個人都不言不語地沈默了幾次呼吸之後，胤祥的語調間終於有了幾分釋然。
“算了，隨你吧。”
只要她肯留在自己的身邊，怎樣都好——
她自認作一株蒲葦，那他讓這株蒲葦長在心底就是。
“只是這一次的事情，你我除了做個受害者之外也沒有其他的選擇……一問三不知才更好些，不是嗎？”
這是打算讓她“自閉”在後院裏躲一陣子了……
蘇曉星把目光轉回來，笑容裏總算帶上一點真心：“好，我明白了。”
不過，就算是當時的蘇曉星也沒想到，她這一躲便是大半年——
等到她再一次同胤祥說起這些事的時候，屋裏已經放著一個裝滿炭火的火盆了。
胤祥掀開厚厚的門簾一進屋，就看到蘇曉星正神情嚴肅地審視著手裏的幾頁紙；而在她身邊，是一臉乖巧站在地上的弘昑。
這孩子也到了學著描紅寫大字的時間，只是他的這場啟蒙，和前頭幾位兄長都不一樣。
弘昌比弟弟們都大幾歲，在他正式開蒙後，那位專程來教他讀書的先生也就順便制了些字帖，給後面幾位小阿哥用；再者，就是胤祥閑來無事時會隨手指點一番他們兄弟——反正這些男孩滿了六歲都會紮紮實實念書去的，在這之前也不用太著急。
至於女孩子們的教育情況，還得從當年那些哄孩子的“故事”說起：在大錘的哥哥們都去前院讀書的同時，差不多年紀的姑娘們要想學那些詩詞歌賦，就只能從後院“文化水平”最高的蘇曉星這裏學了。
在現實條件的制約下，蘇曉星也只能拋下那些“誤人子弟”的隱憂，盡可能地教好她們——自己這個半路出家的“先生”，好歹能把她們都拉扯到“義務教育”的標準。
姑娘們一般是每半個月在她這裏聚一次，直到今年修儀出嫁才打破了這樣的慣例。而到了十月底這件事再次被提上日程之後，蘇曉星要教的更是多了一個大錘。
這小家夥是自己纏上來要和姐姐們一起聽的，可靜儀嘉儀都在十歲左右，蘇曉星已經開始挑戰給她們講四書五經的內容了，大錘這個剛上幼兒園的年紀，怎麽看都是拖進度……
思前想後，蘇曉星幹脆用三天趕出了一本描紅冊子，讓大錘每天描一張大字，有不認識的字再來問她。
描紅內容是蘇曉星隨手就從《詩經》裏摘錄出來的簡單句子，大錘每天一句抄得興致勃勃，但也難免有今天這樣好幾個字都不認識的情況出現。
胤祥走到蘇曉星身邊坐下的時候，順手就接過了那幾張紙：“我看看……是這一句啊，那倒還真不好寫。”
或許是這麽大的孩子運筆時尚且力氣不足的緣故，紙上的筆畫看起來多少有些發抖，不過忽略這一點的話，也勉強算得上是“橫平豎直”了——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匪、轉、席和卷……”難得當爹的要在這方面表現一次，蘇曉星也就把大錘拉到了胤祥這邊：“讓你阿瑪給你解釋吧。”
看著他們父子倆其樂融融的模樣，閑坐一旁的蘇曉星眸色也不禁柔軟了幾分。
但是在這段極短暫的溫馨時光隨著大錘的離開而過去之後，她和胤祥的對話就只剩下冷酷的現實：
“我瞧著你對這句詩挺有感觸的……”蘇曉星微微垂眸：“是想到了什麽嗎？”
胤祥今天也沒有繞什麽圈子：“想起這詩的前一句來——亦有兄弟，不可以據。”
難怪了……蘇曉星在心裏暗嘆一聲。
雖然諸皇子之間早就勢同水火，但會引發胤祥這一番感慨的，怎麽想都是他那位好兄長吧。
她略加思索，還是忍不住開了口：“先說好，這些事都是福晉她們聊天時我聽來的——我覺得這次的事，並不是四爺攔著你，而更像是……有人攔著所有的皇子，不讓任何一個人下場。”
“就算真的是這樣……”胤祥的視線向上轉：“他老人家，圖什麽呢？”
這個問題是蘇曉星回答不了的——她至今都很難理解“家國一體”下這種夾雜了太多利益與野心的親情。
如今的胤祥尚且還可以在孩子們面前做個純粹的父親，可在他本人也成為這個架構裏的一部分之後……
想到那些呈現在自己眼前的歷史，蘇曉星的眸光也有點暗淡。
她已經明白了“天意難測”四個字的威力，可在某些時刻，她的腦海中照樣還會湧出不少“傻得可愛”的想法：
或許，“君父”畢竟還是“父”。
就比如這一次，前朝的熱鬧據說是聞所未聞的；也正是因為幾位福晉的娘家都深度參與其中，才有幾句零零散散的話傳到蘇曉星的耳朵裏來。
但前朝的臣子們能如此活躍，大概還有一個原因：這是他們在東宮生變後十多年來，第一次就事論事地進行某些鬥爭——
大清是否需要進行一些改變以適應當下的情況？
在皇子們被不可言說的力量限制住之後，這場辯論的範圍很快就被鎖定在兩件事上——
“八旗駐防”和“吏治現狀”。
當穩定保守的力量遠遠超過民變、戰爭、天災人禍所帶來的沖擊時，整個大清的一切，便仍掌握在那位禦極長達五十九年的“寬仁聖主”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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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接下來整整半年, 那個晚上發生的一切就像石沈大海一樣，再無聲息。
至於那些隱藏在風平浪靜後的人事糾葛、利益交錯和陰影下的廝殺爭鬥，蘇曉星只能從一些蛛絲馬跡中猜出個大概而非掌握這件事的全貌。
之所以會有這種情況，或許是因為她的信息渠道出了點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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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錘還是眼淚汪汪地不松開她。
這孩子該有的心眼其實一點都不少——要不然, 怎麽能讓身邊的所有人都把他當成個寶貝疙瘩一樣捧在手心裏呢？
那些關於“額娘”和“娘”的區別, 弘暾弘晈兩位哥哥和自己的區別……沒有人明著告訴他, 但他似乎已經明白了。
對這些大人之間的事情似懂非懂的大錘也像這個時代的所有孩子一樣, 將自己依賴和眷戀的情感投射在了陪伴自己最久的人身上：身邊的嬤嬤媽媽們, 還有娘親。
他不怎麽能時常見到阿瑪，而娘親就這樣成為了他心中的“世界”——有她在, 一切都會是理所當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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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驚魂一夜但總算安穩落地的經歷, 比起他們即將面對的大事來說，怎麽看都挺無足輕重的吧……
蘇曉星是這樣想的, 所以，幾天後準備去打聽一下更詳細情況的她，毫無意外的在胤祥那裏碰了個大釘子。
“其實……”
男人此刻的眼神讓蘇曉星心裏發毛：“你不方便說的話，我也是能理解的……”
有話好好說，你用這種眼神盯著我是幾個意思啊——但受制於此時的微妙氣氛，這句話她還是沒說出口。
對面沒有應聲，這讓蘇曉星不得不開始思考各種情況：
那天晚上的事有不方便說的內情？自己的滯留在外引發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總不是因為他太擔心我了才這個表情吧？
不過，除了這個極其離譜的猜測之外，蘇曉星竟然找不出個更可能的原因。
眼看著局面一時僵了下來，蘇曉星的腦子裏開始飛快地準備起合適的說辭——
“已經到了這一步，從前做的那些，往後我也自然會堅持下去的，你放心好了……”
斟酌再三，她方才下定決心繼續說：“也許這句詩用在這裏不太合適，但我姑且托物言志一下。”
“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
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
她慣會用這些意味不明的話來哄人……
但聽到這句話的胤祥，心裏還是不禁泛起一絲漣漪。
他向她伸出一只手——蘇曉星靠著一點最基礎的讀空氣技能，默不作聲地一步一步挪過去。
在距離他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蘇曉星被拉進了一個懷抱裏。
胤祥迷茫且無奈的聲音從她額上幾寸處傳來。
“我該拿你怎麽辦才好呢？”胤祥的聲音很輕。
已經過去好幾天了，他心裏那一團亂麻似的情緒還沒有理出個頭緒來。
其實，解決這些麻煩有一個最簡單的辦法——就像那天四哥臨走前，話裏話外的意思一樣。
只要不再給她出門的機會，甚至不再讓她接觸到所有與外界有關的事情，在她回歸為一個普普通通的後宅婦人之後，那個夜晚就不會再次重演；而在他的保護下，西側院這邊也會一直平靜安寧下去……
胤祥也曾一度很認真地設想過這樣的情景，可是不知為何，在將她置於這樣的處境中之後，他卻只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割裂感。
懷裏的人比從前更纖瘦了幾分——這些年是怎麽熬過來的，他們彼此都再清楚不過。
“你倒是更像那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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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只有在那些“可以卒千年”的事物上心意相通、坦誠相見；至於其餘“便作旦夕間”的東西…t…他們從來沒有明言過。
蘇曉星微微地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從這個擁抱裏掙脫了出來：“我就當你是在誇我了。”
其實她也清楚，一直逃避著某個話題的，反而是自己。
可是沒有辦法——對她而言，“活下去，然後做出一點改變”，這已經是她在這個世界拼盡全力才能完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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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曉星的眼神飄到遠處的門檻上，聲音也有些幹巴巴的：“能從頭到尾做好一塊頑石，也算是我的造化了。”
在兩個人都不言不語地沈默了幾次呼吸之後，胤祥的語調間終於有了幾分釋然。
“算了，隨你吧。”
只要她肯留在自己的身邊，怎樣都好——
她自認作一株蒲葦，那他讓這株蒲葦長在心底就是。
“只是這一次的事情，你我除了做個受害者之外也沒有其他的選擇……一問三不知才更好些，不是嗎？”
這是打算讓她“自閉”在後院裏躲一陣子了……
蘇曉星把目光轉回來，笑容裏總算帶上一點真心：“好，我明白了。”
不過，就算是當時的蘇曉星也沒想到，她這一躲便是大半年——
等到她再一次同胤祥說起這些事的時候，屋裏已經放著一個裝滿炭火的火盆了。
胤祥掀開厚厚的門簾一進屋，就看到蘇曉星正神情嚴肅地審視著手裏的幾頁紙；而在她身邊，是一臉乖巧站在地上的弘昑。
這孩子也到了學著描紅寫大字的時間，只是他的這場啟蒙，和前頭幾位兄長都不一樣。
弘昌比弟弟們都大幾歲，在他正式開蒙後，那位專程來教他讀書的先生也就順便制了些字帖，給後面幾位小阿哥用；再者，就是胤祥閑來無事時會隨手指點一番他們兄弟——反正這些男孩滿了六歲都會紮紮實實念書去的，在這之前也不用太著急。
至於女孩子們的教育情況，還得從當年那些哄孩子的“故事”說起：在大錘的哥哥們都去前院讀書的同時，差不多年紀的姑娘們要想學那些詩詞歌賦，就只能從後院“文化水平”最高的蘇曉星這裏學了。
在現實條件的制約下，蘇曉星也只能拋下那些“誤人子弟”的隱憂，盡可能地教好她們——自己這個半路出家的“先生”，好歹能把她們都拉扯到“義務教育”的標準。
姑娘們一般是每半個月在她這裏聚一次，直到今年修儀出嫁才打破了這樣的慣例。而到了十月底這件事再次被提上日程之後，蘇曉星要教的更是多了一個大錘。
這小家夥是自己纏上來要和姐姐們一起聽的，可靜儀嘉儀都在十歲左右，蘇曉星已經開始挑戰給她們講四書五經的內容了，大錘這個剛上幼兒園的年紀，怎麽看都是拖進度……
思前想後，蘇曉星幹脆用三天趕出了一本描紅冊子，讓大錘每天描一張大字，有不認識的字再來問她。
描紅內容是蘇曉星隨手就從《詩經》裏摘錄出來的簡單句子，大錘每天一句抄得興致勃勃，但也難免有今天這樣好幾個字都不認識的情況出現。
胤祥走到蘇曉星身邊坐下的時候，順手就接過了那幾張紙：“我看看……是這一句啊，那倒還真不好寫。”
或許是這麽大的孩子運筆時尚且力氣不足的緣故，紙上的筆畫看起來多少有些發抖，不過忽略這一點的話，也勉強算得上是“橫平豎直”了——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匪、轉、席和卷……”難得當爹的要在這方面表現一次，蘇曉星也就把大錘拉到了胤祥這邊：“讓你阿瑪給你解釋吧。”
看著他們父子倆其樂融融的模樣，閑坐一旁的蘇曉星眸色也不禁柔軟了幾分。
但是在這段極短暫的溫馨時光隨著大錘的離開而過去之後，她和胤祥的對話就只剩下冷酷的現實：
“我瞧著你對這句詩挺有感觸的……”蘇曉星微微垂眸：“是想到了什麽嗎？”
胤祥今天也沒有繞什麽圈子：“想起這詩的前一句來——亦有兄弟，不可以據。”
難怪了……蘇曉星在心裏暗嘆一聲。
雖然諸皇子之間早就勢同水火，但會引發胤祥這一番感慨的，怎麽想都是他那位好兄長吧。
她略加思索，還是忍不住開了口：“先說好，這些事都是福晉她們聊天時我聽來的——我覺得這次的事，並不是四爺攔著你，而更像是……有人攔著所有的皇子，不讓任何一個人下場。”
“就算真的是這樣……”胤祥的視線向上轉：“他老人家，圖什麽呢？”
這個問題是蘇曉星回答不了的——她至今都很難理解“家國一體”下這種夾雜了太多利益與野心的親情。
如今的胤祥尚且還可以在孩子們面前做個純粹的父親，可在他本人也成為這個架構裏的一部分之後……
想到那些呈現在自己眼前的歷史，蘇曉星的眸光也有點暗淡。
她已經明白了“天意難測”四個字的威力，可在某些時刻，她的腦海中照樣還會湧出不少“傻得可愛”的想法：
或許，“君父”畢竟還是“父”。
就比如這一次，前朝的熱鬧據說是聞所未聞的；也正是因為幾位福晉的娘家都深度參與其中，才有幾句零零散散的話傳到蘇曉星的耳朵裏來。
但前朝的臣子們能如此活躍，大概還有一個原因：這是他們在東宮生變後十多年來，第一次就事論事地進行某些鬥爭——
大清是否需要進行一些改變以適應當下的情況？
在皇子們被不可言說的力量限制住之後，這場辯論的範圍很快就被鎖定在兩件事上——
“八旗駐防”和“吏治現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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