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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衣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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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衣如雪

凝綠急匆匆來對蘇曉星說的時候, 蘇曉星還不以為意:“不是聽說他們姐弟被接到兆佳大人府上了嗎?也有可能是被留在那裏住一宿再回來,問題不大吧。”

“哎呀格格……”兩位小主子眼見天黑了都沒回來,這還不是最要緊的, 最要緊的,是凝綠聽到了一個還沒證實的傳言——

她湊近蘇曉星的耳邊,每一個字都說得小心翼翼:

“奴婢聽說,是臨走之前夫人見弘暾阿哥的臉蛋兒有些發紅, 本以為是玩得太熱鬧出了汗,便往阿哥的額頭和頸後拭了兩把……結果,結果發現阿哥是發燒,還起了……”

凝綠要咬咬牙才能把這話完整說出來:

“還起了疹子。只怕是, 出痘……”

蘇曉星聽到“疹子”兩個字的時候,就已經強迫自己深吸了一口氣,盡量冷靜下來:這個時代,這個年紀的孩子出現了這樣的癥狀, 她一時也想不到第二種病了。

天花。

可是這種傳染病, 不都應該有個潛伏期嗎——

蘇曉星突然警覺起來:“靜儀呢?有沒有聽說靜儀怎麽樣?還有, 他們倆在這幾天裏都接觸過哪些人?”

凝綠對“出痘”這樣的事也是如臨大敵, 但苦於她這些消息只是道聽途說, 還是不宜聲張為好:“t那邊府裏也沒準話傳過來, 要不,咱們還是等明天一早問明白了再說吧。”

可蘇曉星已經扳著指頭算起來了:“他們姐弟這幾天為了出門, 一直在北院纏著丹若姐姐;但是丹若姐姐孕中辛苦, 除了和他們拉扯,還見了幾處外面田宅裏來的管事, 不過和誰見面的時間都不太長……”

關註重點從整個後院縮小到了北院,蘇曉星卻沒因為自己這些天懶得出門而有所慶幸:

“那些外面來的人都是幾年才進一次京吧?還有, 他們姐弟不應該已經種過痘了嗎?”

看著因為心急甚至有幾分咄咄逼人的格格,凝綠就算還是有些忌諱這種事不願提起,也只能一條一條地回答:

“這樣的風聲傳進來之後,北院裏的人已經不能隨意走動了,聽說咱們爺也派了人去打聽那些管事家的情況。”

“至於種痘的事……靜儀格格是種過的,但弘暾阿哥小時候體虛,包括種痘官在內的好幾位太醫供奉都說,這樣的身子種痘恐有不虞,還是精心養著更好些。”

這話打消了蘇曉星的最後一絲幻想。

她無言地望著炕桌上發出暗黃色光芒的燭臺,又看了看窗戶紙外面黑壓壓的天色。

有微弱的蟲鳴透過這層窗戶紙傳到她的耳邊來,宣告著當下的時令——

“格格!”

凝綠看到蘇曉星突然起身向屋門口走去,大驚失色,三步並作兩步地跟上。

好在格格只是到了隔壁小阿哥的臥房。

府裏的小主子不少,但凝綠嘴裏心中的“小阿哥”,自然是特指大錘。

在這個苦難的時代混了一年又一年,蘇曉星此刻突然驚覺,自己的心腸真是越來越硬了——

剛見到這孩子的時候,她最終還是哭了一場,可是現在,她居然能在房裏兩位毫不知情的保母面前,掛上完美又得體的假笑:“……我今晚親自看著他,兩位媽媽回去歇一宿吧。”

在這個不算大的房間裏只剩下他們“母子倆”的時候,蘇曉星才把視線轉移到正熟睡著的大錘的身上。

這孩子長得其實更像他親娘一些——尤其是那雙圓圓的,黑葡萄似的水杏眼,總是讓蘇曉星不管有多大的火氣,對上之後都能散的一幹二凈。

更何況這孩子和他親娘一樣,全心全意地依戀和信賴著她。

和這樣純粹的情誼相比起來,蘇曉星常常自愧於自己這個“母親”的身份做得還不夠好。

“……娘也是第一次學著做這些事,你要多擔待啊。”她用極輕極輕的聲音說著,並沒有驚動在夢鄉暢游的大錘。

蘇曉星知道,大錘的心思是簡單而幹凈的:他和自己特地造的那把小金錘都能“一見如故”,用他自己的話來說,“是最好的朋友!”

就像現在,這位“朋友”還被大錘鄭重其事地放在自己的枕頭旁邊。

他也喜歡所有對自己好的人,喜歡自己的每一位哥哥姐姐——這個孩子從出生到現在,幾乎可以稱得上“眼前見天下無一個不好人”。

可是對他那麽好的哥哥姐姐,要是就這樣沒了的話……蘇曉星不忍再想。

稚子的天真雖然很難不被打破,但她不希望這個時間點是現在。

她就這樣守著大錘近乎無眠的坐了一夜,沒有人知道她都想了些什麽。

而當第二天的晨光穿破黑夜時,一個比預料之中更恐怖的消息傳來——

是天花。

不止弘暾,還有已經種過痘的靜儀。

一宿沒睡的蘇曉星,甚至都沒時間再去問“為什麽”了——

在最後看了一眼還沒蘇醒的大錘之後,她回到自己的房間,叫醒了坐在炕上打盹的凝綠:“幫我收拾兩件貼身衣服,然後咱們去北院。”

凝綠垂下腦袋,悶聲悶氣地點了點頭:“奴婢明白了……不過啊,您會做這樣的決定,奴婢如今真是一點都不奇怪。”

蘇曉星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算不算笑容:“你懂我就好。”

北院外的情況一如她所料——

門口圍了兩三層的人,有丫環有婆子,她們都在苦口婆心地勸,或者說攔著已經有點崩潰的兆佳丹若:

“福晉,福晉您身子要緊,您不能這麽激動,更不能出門啊福晉……”

蘇曉星聽不到這些下人都勸了什麽,但她遠遠的就聽見丹若姐姐帶著哭腔的聲音:

“肚子裏這個是寶貝,難道回不了家的那兩個就是野草嗎?他們在外面受了那麽大的罪,我怎麽就連去看一眼都不行了?

你們都讓開!我是他們的親額娘啊——讓我出去——”

蘇曉星強迫自己再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正準備走過去,卻有一個人比她更快了一步。

“爺!”那些下人如蒙大赦般紛紛跪倒在地:“爺,求您好生勸勸福晉吧……福晉她……”

蘇曉星也走近了幾步,故而聽到了這句不知是哪個婆子說的話。

這話沒說完,但此情此景,幾乎人人都能把那被省去的下半句補上:

福晉她實在可憐。

胤祥撐住了看上去已經搖搖欲墜的兆佳丹若:“別怕……你先擦擦眼淚,聽我說。”

“是城南那邊鬧起來的痘疫,盡管來勢急,但並沒有多兇險;今早宮裏已經發了避痘的上諭,岳父岳母那邊自然也會安居避痘,一切都有我照應。”

“至於孩子們,我讓人把他們先送到了西郊那個小園子裏……

你在家安心等著,我這就去陪著他們。”

本來,按照這樣的展開,蘇曉星也不用留在這裏了,可是——

蘇曉星拿過了凝綠手裏提著的那個包袱,不退反進:“您自己得過天……出過痘嗎?”

胤祥和兆佳丹若這才註意到蘇曉星,和她手裏提著的那個包袱。

“怎麽,你想攬下這件事?”

這樣不友善的語氣,倒是讓蘇曉星有一種夢回幾年前的感覺。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胤祥接著說:“可是你也沒出過痘吧?這事情我比你知道的多,你別鬧了,回去好好照顧弘昑……”

蘇曉星也久違地產生了無語的心情:你說這個時代的人知道的不多吧,他們已經明白隔離還有人痘接種了;你說他們懂得多吧……也不至於出了這種事最先想到的,居然是忙著祭拜痘神娘娘。

先進疊加迷信,帶清特色,不得不嘗。

“第一,真知道的多就不會出現種過痘還是感染的情況了。”

時間不等人,爭取以最快速度出門的蘇曉星,沒時間再一句一句地分析靜儀染痘的原因了——

但很大可能是那批接種的人痘因保存方法不當,裏面的天花病毒已經失去了活性。

“第二,”

來不及細講生物學知識的蘇曉星只能另辟蹊徑。

她直直地對上胤祥的目光:“雖然我並不這麽覺得,但在世人的眼裏,你的命是要比我這條命金貴些的。”

她嘴裏這麽說著,身上卻積聚起比之前更加淩厲的氣勢——

這一刻的她理所當然是自信的:她來自於一個已經極大程度滅絕了天花病毒的世界。

而她在那個世界享受到的義務教育和科普知識,在這個時代足以形成碾壓般的優勢;現在哪怕是康師傅自己來,蘇曉星都能和他辯出個一二三。

“妹妹這麽說……難道是有什麽偏方不成?”

兆佳丹若可不管究竟是誰知道的多,她只關心兒女的安危。

而蘇曉星此時展現出來的狀態,也的確像手中有什麽不傳之秘才如此自信。

終於不用在價值觀上掰扯的蘇曉星立馬接過這個話茬:“對,我過去之後,還望姐姐每三天送來兩匹細紗、細布,還有木柴炭火和最烈的酒,這兩樣東西越多越好……對了,那裏有水源嗎?”

出痘要準備這些東西,眾人還的確從未聽說過。

胤祥眼中的懷疑和煩躁也漸漸退去:“園子後面就有條小河。”

“太好了。”蘇曉星聞言精神一振——

雖然要了酒以備不時之需,但這個時代的酒裏面含有多少酒精,她心裏還是要打個問號;而有柴有水,至少可以點出“燒開水”這個技能樹的第一步了。

也許是她這副言之鑿鑿的自信鎮住了旁人,也許是她要的東西實在聞所未聞,總之最後,隨便墊了下肚子的蘇曉星就準備出發了。

看到t了希望的蘇曉星,這才有心思考慮自己剛才的表現,是不是讓胤祥有點下不來臺了:“物資三天一送,我包袱裏裝著紙筆,會經常寫信送回來的。”

“你可要照顧好丹若姐姐,算是我把她交給你了……一個月之後,你來西山接我們吧,我一定帶著兩個活蹦亂跳的孩子見你。”

“你啊……”胤祥朝著這個即將出發的人伸出手去,卻又在半空中頓住了;而下一刻,他只是佯裝自然地拍了拍她的雙肩:“別的我也不說了,一路順風。”

在被晃得吱呀作響的馬車裏,蘇曉星才來得及回憶這半個時辰裏另一件暖心的事。

聽到她要去陪護靜儀姐弟倆的時候,最先來給她送行的,其實是一個她和凝綠誰也沒想到的人——

“我這邊和長輩們說一聲,然後就搬到西側院去照顧小弟弟。”

修儀今年已經是及笄之年,長開後的眉眼比起她的親生母親雲福晉,更多了幾分英氣。

蘇曉星將這歸結為遺傳了父母雙方,而只有修儀自己才明白,自己這幾年來是不由自主地學著誰的心性:“您就只管放心地去,我和小弟弟等著您回來。”

心中老懷安慰的蘇曉星,在一個多時辰之後終於到達了胤祥口中的“小園子”。

這裏的確不大,就是建了些籬笆把現成的樹木河流框了起來,然後在裏邊種了些花,零零散散地修了十幾間房屋——

倒是挺適合養病的。

蘇曉星並沒有多少欣賞自然景色的閑情逸致,在到了地方之後,她立刻就把這裏所有的人召集了起來。

她先向一早跟過來的太醫和下人問清楚了情況,得知姐弟倆現在都發燒昏睡著之後,就開始普及自己要準備的東西:

“……我還拉過來一車細紗細布,你們等下就去按照我畫的這個兩個樣子做出來;等到柴火和酒到了之後,先把它們全部泡進酒裏一柱香的時間,再用沸水煮兩柱香的時間,明白了嗎?”

看著大家對這些東西還算接受良好的樣子,蘇曉星才繼續說下去:“從今天開始,我們所有人進阿哥格格的屋子都要這樣打扮,而這些東西,每天重覆一次之前說的泡和煮的步驟,三天後新的紗布送來,就再做一批,把舊的全部放在一塊燒了。”

或許他們以為我要準備這些,然後跳大神——雖然說服這裏原有的十幾個人還算輕松,但蘇曉星可沒從他們眼中看到一絲一毫的理解,他們只是照做。

而在這些東西準備好後,也到了給靜儀弘暾他們餵藥的時間。

蘇曉星是準備穿著這一身行頭“帶頭沖鋒”的——

也不知道丹若姐姐是怎麽吩咐的,紗和布並沒有選蘇曉星自己熟悉的白色,而是一並選了藍色。

可能是因為她自己平日常說,自己喜歡藍色來著……

只不過,蘇曉星被如今同樣包裹在一身藍色中的其他人攔住了:“格格的心意,奴才們都明白;但如今阿哥和格格都還沒醒,您就算進去也是徒勞——您還是回去歇歇吧。”

既然不讓她守在孩子身邊,蘇曉星就馬上開始想還有什麽是自己能做的。

在這件事之前,她只在書中見到過“天花”這個名詞,但以一些保證不會出錯的經驗來講,這樣的情況下,是要給病人補充營養,使其保持一定的免疫力吧?

她知道“靜脈註射葡萄糖”這個最常見的操作,只是現在,沒有人分得清動脈靜脈,沒有註射用的器具和專業操作,更沒有被提取出來的葡萄糖單質……

這愁人的科技樹啊。

蘇曉星幾乎抓破了腦袋,才在兩天後打發人去要物資的時候想起一個東西來。

“對,煮開的水,估摸著大概有一斤重,就在裏面加一兩糖和……兩錢的鹽吧。”

天知道蘇曉星是怎麽突然想起“糖鹽水”這個神奇的物品來的。

只是在她提出要把這個同時餵給兩孩子的時候,那位似乎對她有些意見的太醫,難得的表示了讚成:

“在下原以為,您是來代府上貴人們齋戒祈福的,但如今看來,您的這些舉動似乎自有道理……何況水中加這兩樣東西,也是在下曾聽過的一個偏方。”

蘇曉星自覺地忽略了這位太醫“除了自己開的藥之外什麽都是偏方”的毛病,並且在心裏真情實感地讚美了他身上具有的那一絲科學精神。

糖鹽水和藥雙管齊下之後,好消息在第五天的清晨傳來——

燒得沒那麽嚴重的靜儀睜開了眼睛。

這之後,誰也沒攔住蘇曉星。

而靜儀看到突然沖進來的這個全身藍色的蒙臉怪人後,眼角當即就滑出來一滴眼淚。

此人只應天上有,我大概是真的已經……

蘇曉星看到這樣的反應也是一楞,然後趕緊開口:“靜儀!是我啊!”

“……蘇,蘇姨娘?”這個過於熟悉的聲音讓靜儀難以置信地睜大了雙眼。

“對對對,就是我——好了,我知道你要問什麽,別急,你喝著這個,我慢慢給你講……”

糖鹽水的奇異味道讓靜儀眉頭直皺,但出於對蘇曉星的信任,她還是像喝藥一樣一鼓作氣幹了這碗水。

蘇曉星這才把她和弘暾發燒之後的事情一一道來。

“竟然是這樣?”靜儀到底還在病中,脆弱的情緒說湧就湧了上來:“都是我不好……非要拉著弟弟一塊出門……嗚嗚嗚……”

“別哭別哭。”

蘇曉星可是看見她這一臉一身的痘疹了:“你這痘還沒出幹凈,也沒有全部結痂呢,小心眼淚沾上去感染了。”

蘇曉星這些天已經放飛自我了,她這一句話,靜儀只能聽懂半句——讓她別哭的那半句。

“姨娘你說什麽?”

哎呀。意識到不對的蘇曉星立刻轉移了話題:“你弟弟的情況也要比前兩天好得多了,大概今晚,最遲明天也是能醒過來的。”

這是她根據靜儀的每日病情推出來的。

到了第二天的下午,弘暾終於也醒了過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

蘇曉星一刻也不耽擱地把姐弟倆都退燒醒轉的事寫信送回京裏。

只是對於她來說,這場漫長的挑戰卻並沒有在這一天之後停止。

靜儀和弘暾姐弟倆雖然神志清醒了,但人畢竟還在病中。

今天你一口飯也吃不下,明天他又難受地直哭。

而為了幫忙緩解一下孩子們的痛苦,蘇曉星幹脆就放飛自我,開啟了整活模式——

正所謂,只要我不再恐懼社死,那麽我就是無敵的。

從單口相聲表演到唱歌跳舞,蘇曉星這些天的狀態,已經是穿越前後的人都看不懂的模樣了。

打個簡單的比方,要是蒲松齡老先生能提前十年聽到蘇曉星這些天的日常,那《聊齋》裏絕對會再添一篇:《藍袍女》。

唔,或許這個名字有點像西游劇組串場,那換個文藝點的,《蒼衣》?

總之這不重要——蘇曉星眼見著快沒活可整了,孩子們倒是在精心的養護下更健康了一些。

姐弟倆的痘疹先後開始結痂脫落。

可是,在這個過程裏,他們必須面對的那些蝕骨般的癢和痛,蘇曉星卻一點忙也幫不上了。

蘇曉星心一狠,把他們的雙手雙腳分開綁在了床上——

“不能去抓,絕對不能抓,抓了之後會留下特別難看的疤,還會抓破皮的。”

抓破皮意味著可能出現傷口感染,蘇曉星絕不願意讓他們再冒這樣的風險。

回應她的是弘暾帶著哭腔的微弱聲音:“可是姨娘……真的好癢好疼啊……”

蘇曉星的手抓緊了門框。

她不怕自己也染上天花死去——那對她而言,反倒意味著人生回歸正軌的可能性。

她只怕像現在這樣,看著千辛萬苦救回來的孩子這麽痛苦,自己卻根本無能為力。

“再有九天……不,不算今天還有八天。”

蘇曉星的聲音也開始顫抖:“還有八天,我們就開開心心、健健康康的回家,好不好?”

這八天,蘇曉星只覺得度日如年。

倒數第七天的時候,弘暾吃什麽吐什麽。

倒數第六天,靜儀的全身痘痂基本脫落,除了面部。她已經很努力地不去抓了,可最後還是留下了一臉的t痘印。

蘇曉星並沒有忽視這場悄無聲息的災難——原本活潑愛鬧的小姑娘,這幾天再沒有說過一句話。

倒數第五天,弘暾的痘痂脫落幹凈了,但又是上吐下瀉一天。

倒數第四天,把完脈的太醫挑了個四下無人的時機,嘆惋不已地告訴蘇曉星:弘暾阿哥的身子骨本就不強健,這一次雖然救回來了,但發了五六天的燒,恐怕是傷到了根本。

“這話……還是您斟酌著告訴十三爺吧。”

蘇曉星明白太醫為什麽要對她說這些——弘暾是嫡長子。

倒數第三天,撐了一個月的蘇曉星終於熬不住,倒在床上沈沈地睡了過去——

而當她醒過來的時候,看到的是倒數第二天傍晚的夕陽,和正有不知名蟲子歡唱著的,足足半人高的春草。

在這裏的最後一天,蘇曉星盤點了自己的戰績。

她似乎是失敗了——無論是青春期經歷毀容而且怎麽看都很難修覆的靜儀,還是被宮廷禦醫斷定“傷到根本”的弘暾,沒有一個像她出發前保證的那樣,活蹦亂跳。

但她似乎又成功了。

在這次京城已經十幾年不遇的天花中,這座小園子裏的人沒有一個離世——那些在蘇曉星到來之前,已經做好了染病然後默默死去準備的下人們,竟也沒有一個人染上天花。

那個約定好的清晨最終還是如期到來。

看著遠處地平線上駛來的那輛馬車,和馬車停下之後,那個在淡金色晨霧中漸漸走近的身影,蘇曉星懷著極其覆雜的心情,一手牽住了一個孩子。

“走吧——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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