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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萍歸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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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萍歸海

蘇曉星也不怕她疑心, 笑著瞟了念兒一眼:“讓她自己和你說。”

念兒只是手裏絞著帕子,卻並不言語。

笑鬧過後,蘇曉星這才慢悠悠地說明原委:“這丫頭現在的吃喝, 可和咱們完全合不來……那一杯茶,裏面加的糖估計都能有小半杯了。”

“真的?”年思蘊聽到這樣的事,雖然好笑,但笑過之後就不免有些隱憂:“懷著孩子, 口味是會變得奇怪些,只是念兒你這個吃法,恐怕對身子不好啊。”

看見念兒有點委屈的小表情,蘇曉星不得不繼續解釋:

“哪兒能呢, 有我看著她,一天吃了多少甜食都是有數的……像今天這一杯茶喝下去,這剛做出來的薩其馬,她最多也只能吃一小塊了。”

“這就好。”年思蘊真心實意地感慨了一聲:“念兒也千萬不要因為這種事對姐姐有意見, 要知道……”

說到這t裏, 她若有所感:“像我們這樣的人, 身邊有個能事事為自己著想的人可太難了。”

這就不免說幾句那些大家都不願去想的事情了。

念兒抿了一口茶, 小心翼翼地問:“思蘊姐姐這樣說, 是遇到了什麽難處嗎?”

“都是懷著和絮那會兒的舊事了……不提也罷。”

這個還未出生就挑動了不少人心思的孩子, 如今已經健健康康地學著說話了——小丫頭第一聲“阿瑪”喊出來的那天,四爺把自己關在書房一整晚, 就為了給孩子起個乳名。

這個“和”字, 據說是四爺當年出宮開府時,皇上特地賜下來積聚福氣的禦筆;而這個“絮”字……

生女當效詠絮才——也暗合了她娘親的閨名。

這些零零碎碎的事情說出來, 倒是能引得姐妹們笑一笑;故而,年思蘊只挑了幾件這樣的事作為談資。

“……咱們和絮姐姐是個有福氣的, 吃得好睡得好,你可要向她學,不要太折騰你娘了,聽到沒有?”在講了好多養女兒的歡樂日常之後,差點停不下來的年思蘊最後還是克制住了自己,溫柔地看著念兒隆起的小腹,一字一句地說道。

念兒的回覆雖然“矯情”,卻帶著壓不下去的笑意:“有個小門小戶的親娘,這孩子哪裏趕得上姐姐的和絮……”

這種姐姐妹妹間刻意的矯情話,很快就會演變成一場沒有半點火氣的逗趣吵嘴。

蘇曉星在一旁看著她們倆你來我往地“擡杠”,最後忍不住湊了個樂子:

“行了,照我說啊,你們兩個的福氣,都比不上我——”

這句話果然起到了讓思蘊和念兒“調轉槍口一致對外”的作用:“我們比不過姐姐是自然的,但姐姐也要把話說清楚。”

念兒今天終於“反客為主”一次,戳著蘇曉星的腮幫子“質問”她;而另一邊坐著的年思蘊,捏了個去好皮的松瓤,笑盈盈地望著蘇曉星。

在這樣的歡樂氣氛中,蘇曉星是敢瞎說不帶打草稿的:“我不生不養,卻能直接白撿一個兒子和一個侄女,你們能比得上我?”

此話一出,大家終於都繃不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怎地就笑起來,停都停不下來的那種。

說也說了,笑也笑了,眼見快要過去半個時辰,年思蘊還是要抓緊時間叮囑念兒一些事情的。

“吃點心的時候,要記得告訴廚房,什麽山楂薏米之類的一定不能放,就是糖也要再克制克制少吃些;如今雖然快要開春了,但保不準還有倒春寒,出門轉轉可以,但不宜在外面停太久的時間……”

如果這一刻有四爺府裏的下人看見這一幕,他們一定會吃驚不已:一貫清高寡言,對著四爺和四福晉都沒多少話的年側福晉,居然也會像個嘮嘮叨叨的老媽子一樣同別人聊天。

而年思蘊每說一句 ,念兒都會“嗯”一聲表示自己記住了——

蘇曉星也會跟著點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

年思蘊不禁又笑:“罷了罷了,有蘇姐姐在,總歸是不用你操半點心的。”

蘇曉星有點不好意思:“聽說去年你懷著和絮的時候,四福晉也是無微不至的……”

“這是實話,姐姐不用多想。”年思蘊淺淺一嘆:“只是福晉長了我近二十歲,我們兩人的相處的再如何好,究竟還是不同於和姐妹們在一起的日子。”

和福晉在一起,她心中總是會擔心自己是否無知淺薄,惹人發笑——再如何心思縝密為人靈透,在宗室女眷最重要的處事交際中,還是要一點一滴地積累經驗。

“我是怕自己給福晉拖後腿。”

聽到這句話,蘇曉星默不作聲地看了年思蘊一眼。

怕給福晉拖後腿,那是不是也怕給老四拖後腿呢?但牽扯到老四,就要牽扯到前朝牽扯到年家……

蘇曉星看得出來,年思蘊已經足夠努力地在使自己脫離這些了;可是在這個時代,除了她這樣的孤女開局,又有幾個女性能完全甩開家族這一“根系”呢?

在說了許多孕產期註意事項和對自己的近況“報喜不報憂”之後,年思蘊正打算仔細問問蘇曉星在這幾年裏過得可還好,平日裏都做些什麽——

念兒的父親在康熙五十二年,由江西臨江府的一名縣令升任為河南汝寧府知府,隨後立即投入了當年的治災大事中。

他為官政績顯著,得了當時在戶部行走的四爺青眼;於是身在後宅的年思蘊,也能時不時地聽到念兒家中甚至她本人的消息。

這是出嫁女和家族之間最理想的關系,相比之下,打聽蘇曉星的消息就難了很多:曹家遠在江南,雖有幾門姻親在京,又通通和蘇姐姐沒有半分關系……

看著她欲言又止的神情,蘇曉星準備拐彎抹角地再勸勸她,不過就在此時,在外間等著的凝綠卻掀開簾子進來了:“北院打發人來問,說四福晉要起身去十四爺家裏了,年側福晉這邊是不是也準備著。”

“我這就過去。”或許她們還能一口氣不歇地說上一天一夜,就像曾經在暢春園的通鋪上一樣;可是現在,她們只剩下走到院門口這幾步路的時間——

從炕前到屋門口,念兒說的是:“我們這裏一切都好,姐姐也要自己珍重。”

“這孩子也盼著有一天能見到和絮姐姐呢。”

從屋門口到院門外,蘇曉星說的是:“不必擔心我,你蘇姐姐如今能做的,可比生兒育女還要多了。”

“要是還放不下的話,就先自己,再孩子,再是身邊的人,最後考慮家裏。”

“若是有機會的話,替我向伊爾木問一聲好吧。”

年思蘊在院門口駐足回首,嘴角上揚,眸中卻有水光閃動:“姐姐說的,我每一句都記著。”

“但我也要姐姐記住一句話——你絕非孤身一人。”

在年思蘊的身影已經看不到了之後,蘇曉星才後知後覺地回答了一聲:

“我記下了。”

四福晉去十三爺和十四爺家裏走一趟,這已經成了每年的慣例;但今年帶著年側福晉出門,這樣的事還是頭一回。

所幸,和福晉一同回府的年思蘊沒見到多少與之相關的風波——一方面是因為她回來之後就直奔女兒的住處,沒心思關註那些風言風語。

另一方面,是因為這天的後院發生了一件比“四福晉帶著年側福晉出門”更要緊的事情。

“王爺也真是的,哪有個過年考問孩子功課的道理……”

耳邊聽著弘歷弘晝的娘,也就是梅格格耿格格二位的叫苦連天,抱著女兒的年思蘊突然生出了一絲很不厚道的歡樂:還好和絮是個姑娘,不會大過年的還要被迫背書。

年思蘊和這兩位格格之間,雖然比不上和蘇曉星她們,卻也有幾分恰到好處,彼此都掌握好分寸的“姐妹情”。

正因如此,她們才會選擇在年思蘊這裏倒苦水,畢竟福晉那絕對是和王爺一條心的——

哪怕是自己的娃,雞起來也毫不手軟。

“嘗嘗這剛貢上來的杭白菊吧,清心去火是再好不過的。”

年思蘊能做的,也就只有備上好茶好水,然後在一旁聽著她們的訴苦了。

府中以爽朗大方而著稱的梅格格,此時是一臉的苦笑:“我們哪有多少火氣,就怕兒子愚笨,萬一過兩天氣到了王爺……”

“姐姐比我要好得多了。”梅格格好歹還能笑得出來,耿格格則是實實在在的發愁:“誰不知道弘歷從小聰明,哪像我們弘晝,唉……”

想到弘晝那幅“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脾氣,就連年思蘊也是連連搖頭。

她們姐妹在這裏無可奈何地等著幾天後的“父慈子孝”場面,卻在等到王爺檢查阿哥們的學習情況之前,等來了一件令人嘖嘖稱奇的新鮮事兒。

“……王爺送過來的話,一共就說了這些。既然東西已經送過來了,你們就每人挑上幾件吧,也算是成全了他這一番孝心。”

四福晉說完,看著女人們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覷,縱然心裏同樣疑惑,面上也不好表現出來,只能在她們散去之後,才責備手下辦事的奴才:

“你們都是怎麽當的差,這種人的東西,也能往後院裏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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