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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往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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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往恩怨

解千言早就留意蘇羨, 這人坐沒坐相,渾身上下散發著不正經氣息,一雙桃花眼總是有意無意地追著舟雨, 嘴邊那抹賤笑一直掛著,就差將好色兩個字寫在額頭上。

他看得心頭火起,卻礙於有外人在,不好直接轟他出去, 見他又打算上來搭訕, 便起身擋住舟雨, 朝奚彥宏行禮道謝:“今日多謝奚前輩相助, 如今島上亂作一團,招待不周,還望前輩見諒。”

奚彥宏豈是沒眼色的人, 聞言爽朗一笑:“解公子客氣了, 區區小事不足掛齒。事情既已了結,我也不多打擾了,這便先回去隨州城去。最近幾個月我應該都在此地,解公子若有事,隨時都可以來尋我。”

解千言再次拱手道謝:“多謝前輩,晚輩改日帶師妹去拜訪前輩。”

客客氣氣送走奚彥宏與蕭綾玉, 師兄妹二人回來,見那蘇羨竟然還穩坐堂上, 趕在解千言開口前,笑瞇瞇地跟舟雨打招呼:“方才人多, 還沒來得及跟姑娘介紹一下, 在下赤心島島主蘇羨,今年兩百三十歲, 地仙中境修為,如今尚未娶親,敢問姑娘芳名?”

聽到這番仿佛立馬要求親的話,解千言的臉瞬間黑如鍋底,但這人只跟舟雨說話,他又不想大包大攬到連師妹跟誰說話都要管,只能輕咳一聲略作提醒。

舟雨倒是大大方方地一笑,答道:“我叫舟雨。蘇島主可是餓了?”

蘇羨不知道舟雨的腦回路,下意識答道:“不餓……”

舟雨露出疑惑的表情:“既然不餓,蘇公子一直等著我們作甚?浮玉島如今事情多,不管飯的。”

饒是蘇羨臉皮再厚,當了多年島主,被人捧慣了,如今被漂亮姑娘這麽直接地懟,也有些下不來臺,只好幹咳兩聲,不情不願地起身告辭:“在下三生有幸,得以結識舟雨姑娘,赤心島與浮玉島平日頗多生意往來,咱們以後可得常來常往。既然今日貴宗事忙,在下便不多叨擾了,改日再來拜訪姑娘。”

舟雨也笑瞇瞇:“好的好的。”

蘇羨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辭別了師兄妹二人,剛走出問事堂大門,便低聲吩咐手下弟子:“去查一查這師兄妹兩人是何來歷。”

另一頭,解千言盯著蘇羨這花花公子的背影消失在門後,確認人真的走了,這才嫌棄地撇撇嘴,跟舟雨嚼起了舌根:“這蘇羨風流成性,年紀輕輕的,後院就養了五十幾個侍妾,成日裏還在外面拈花惹草,你可小心著些,千萬別信他的鬼話。”

舟雨驚嘆一聲:“哇,五十幾個侍妾,那他身體可真好啊!”

解千言被她這腦回路噎得沒話說,恨鐵不成鋼地瞪了瞪笨蛋師妹,氣哼哼地戳戳她的腦門,轉身就朝裏走。

青蛟大王不知何時爬上了問事堂的房頂,孤獨地撐著下巴看海,開啟了他的每日例行發呆時間。

本想跟他打個招呼再走的師兄妹二人,見他這模樣,便沒去打擾,出門尋程澤去了。

*

因著今日青蛟大王的忽然現身,原本慌亂無依的浮玉島弟子們找回了主心骨,有條不紊地忙碌起來,浮玉島街頭又恢覆了幾分往日的繁榮景象。

舟雨興致勃勃地瞧著,跟解千言分享起她的浮玉島發展規劃:“血玉靈礦不能采了,讓礦山那邊的弟子去海裏捕魚,還要安排人去尋那六百六十五個姑娘的家人,商不行賠的靈石都給她們,那個藍螯也不知道躲哪兒去了,得把他抓回來給那些姑娘們謝罪償命,還有t小蝦米小螃蟹們,是不是都掉海裏了呀,得去撈一撈……”

解千言笑著聽她碎碎念,時不時嗯兩聲表示讚同,兩人一起往浮玉島東側沙灘去尋布置案發現場的程澤。

說到商明曜,舟雨忽然想起解千言此前的異樣,話題一轉問起這事:“師兄,你是不是認識那個商不行呀?”

解千言臉上的笑容有瞬間僵硬,想了想才道:“對,他是我父親。”

舟雨驚得腳下一趔趄,被解千言伸手扶住,尖叫一聲:“啊!父、父親?那商知羽豈不是你弟弟?為什麽他們都沒認出你來?”

海風輕柔,吹起解千言額前碎發,擋住了他眼中不經意流露的恨意。

舟雨清澈的眼眸中滿是驚訝,倒映出他如今的臉:線條流暢俊逸,星眸劍眉,唇邊時時帶笑,那是跟曾經的商知禹完全不同的兩幅面孔。

解千言伸出右手遞給舟雨,又指了指右眼角,若無其事地開口:“這裏,還有右手虎口處,原本都有一顆紅色的小痣,被魔蟲啃噬掉皮膚血肉後,原本的痕跡都消失不見,這張臉是後來我轉修魔道重塑肉身,新長出來的臉,我原本長得像父親,跟商知羽更是有八成相似,新的這張臉則更像我母親,所以他們都不認得了。”

舟雨怔怔地接過解千言的右手,看看手又看看他的臉,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

提到母親,解千言的聲音暗啞下來,停了片刻才深深吐出一口氣,繼續道:“我母親叫解宛歆,是天衍宗前任掌門解望川的獨女,她跟商明曜自幼定親,兩人修為突破地仙境界後結為道侶,第二年便生下了我。然而我外祖父在我三歲時死於一場意外,我母親本就資質尋常,失去了外祖這個靠山後,商家便越發不待見她,商明曜更是背著她勾搭上了黎家的大小姐。

為了給黎大小姐騰出家主夫人的位置,商家人故意將我丟入一處滿是瘴氣毒霧的沼澤,引母親去救,母親為了護我,被發狂的金甲鱷吃了,那時我年幼力弱,只搶下了她一條手臂。

商明曜以為我和母親死了,迫不及待娶了黎家大小姐,生下了商知羽。可惜我沒死,被路過的修士救下,送回商家,成了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

他們本想殺了我,卻在動手時發現我身上有仙骨,那時候我不過九歲,仙骨未長成,抽出來也無用,為了養成這根仙骨,他們洗去我的記憶,讓我以商家旁系子弟的身份拜入天衍宗修行,又在我二十歲時,抽了我的仙骨,將我推下魔窟。後來,我就成了現在的模樣。”

解千言平鋪直敘地講完自己跟商家的恩怨,沒有描述細節,沒有宣洩情緒,卻讓靜靜聽著的舟雨心如刀割,淚盈於睫。

見她難過成這樣,解千言輕嘆一聲,摸摸她的頭,柔聲道:“我只是想告訴你,我跟商家有血海深仇,以後你一定要小心提防商家人,那些人啊,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鬼。”

舟雨緊緊抓住解千言的右手,一寸寸撫過他修長的手指,微有薄繭的虎口,因常年握筆而略有彎曲的小指關節,這雙手骨節分明,充滿力量,皮膚白凈光滑,半顆小痣也沒有。

想到自己尾巴骨斷裂時那種鉆心般的痛,舟雨實在不敢想象,骨頭被抽離身體、全身血肉被一寸寸啃噬幹凈該是怎樣非人的折磨,而解千言如今能完好地站在自己面前,平靜地講出那些痛徹心扉的往事,又付出了何等慘痛的代價。

眼淚一滴滴地往下掉,砸在解千言的手背上,燙得他心中發緊,讓他不禁有些後悔跟舟雨講這麽多,只能無奈地安慰道:“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你看師兄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我早就不在乎了,你別哭啊。”

舟雨哽咽道:“怎麽、怎麽會不在乎!你不在乎,你不在乎的話,我替你在乎!那些害死你母親,抽了你骨頭的人還好好活著,還敢算計我們,還敢上門鬧事,怎麽能不在乎!總有一天,總有一天要叫他們血債血償!”

解千言只好順著她的話說:“好好好,都聽你的,我在乎,當然在乎,等我修成金仙之身,就上門去將這些血債都討回來。”

舟雨的眼淚卻怎麽也止不住,抓著解千言的手哭得直打嗝,哭得解千言的心也仿佛泡在鹽水中,又酸又疼。

他只好將人攬入懷中,輕輕拍她的背,不停地安慰:“好了好了,舟雨乖,別哭啦!你呀,還真是妄思海的狐貍不成,眼睛裏是不是裝著汪洋大海呢?怎麽哭起來就停不了?唉,都是師兄不好,不該跟你講這些難過的事,罰我做十天叫花雞怎麽樣?”

舟雨此時對什麽叫花雞一點興趣都沒有,抱著解千言的腰,順著他背心脊柱一寸寸摸索過去,悶悶問他:“仙骨是長在這裏的對不對?還疼不疼啊師兄?”

解千言被她問得眼睛發酸,喃喃道:“不疼了,被小舟雨的眼淚泡過,以後再也不會疼了……”

舟雨難過極了,腦袋埋在解千言懷裏,將他衣襟哭濕了一大片,哭得頭腦發昏眼睛發澀,昏昏沈沈地睡了過去,再也維持不住人形,變成狐貍掛在了解千言脖子上。

解千言又好笑又無奈,只得替她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抱著睡得跟豬一樣的狐貍,繼續往海邊走去。

夕陽西下,金紅色的陽光將一人一狐重疊的身影勾勒在銀白的沙灘上,海風徐徐,潮水拍岸,伴著師兄妹二人偶爾一句似夢似醒的問答,好似能一直走到天荒地老。

“師兄?”

“嗯?”

……

“師兄,舔舔就不疼了,我幫你舔舔吧……”

“唔,狐貍口水還有這種功能嗎?”

……

“師兄,你真的不能做我的道侶的嗎?”

……

“如果你是認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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