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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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暖風拂過, 銀杏綴滿綠葉的茂密樹冠搖曳微語。
晏檸撫了撫胸口，順了口氣道：“王管家，瞧你這模樣, 我當崇弈怎麽了，嚇了一跳。”
王管事當即跪地，急道：“是小的思慮不周，驚著了郡主，罪該萬死。只如今，大婚在即，若然此時鬧出人命來，無法向太皇太後交代不說, 也屬實……太不吉利……”
說到後來，王管事聲音已漸小。
碧荷見他邊說驚著了晏檸, 邊又繼續說著，氣得瞪了他一眼。
“鬧出人命？”晏檸訝然。
宮中教習麼麼, 左右不過是來府中再講幾遍大婚儀程和註意事項，怎就能鬧到這麽嚴重？
晏檸心腸軟了下來, 也確不願崇弈為了婚事與太皇太後再鬧不愉快。
碧荷到底沒攔住人。
待晏檸進了正廳, 見教習麼麼及幾名宮女, 均已被影衛反手扣了，跪地垂首。
上首座上，崇弈冷臉坐著，背脊僵直, 粗糲大掌緊握著座上扶手。
應是發覺她入內，他本欲出口的話又吞了回去, 即刻起身擋在了她面前。
他雙眸裏流淌著往日的溫情，只那緊皺著的眉峰顯了他上一刻的不郁。
“你過來這邊做甚？”崇弈嗓音低柔, 寬厚的胸膛徹底擋了晏檸視線。
晏檸仰頭，擡手撫了撫他眉心，提醒自己令嘴角帶起一絲笑。
“何事值得這般置氣？”
崇弈無言，望了她好一會兒，又擡眸狠瞪了她身後躊躇著的王管事一眼。而後突地腳步偏挪了一分。
她目光順著他騰挪的那位子望去，見地上散落著一堆小山般的冊子，密密麻麻寫滿了字跡。
“這是？”
“麼麼帶來‘教育’我們的大婚儀程。”崇弈挑了挑眉。
他說“我們”，而非“我”。
說明其間，當是有對她這個待嫁新婦所提要求。莫非因此置氣？
“既決定按皇家儀程大婚，按著規矩走便是。為了這些置氣，大婚前鬧些不愉快，多不值當。”晏檸勸解著。
“阿檸，你回去歇著……”
崇弈話未完，晏檸見著其中一本被撕扯過的冊子，繞過他屈膝撿了起來。
崇弈上前欲拿回，她轉身閃了一步。
便是這一步之間，她見著了那冊子所列“大婚前三日不得相見”。
她無奈瞥了眼被押跪著的麼麼，也不知這些老人家們為何如此較真？
明知會觸了主子逆鱗，可即便冒著生命危險，也要去維護這些不知何來的“規規矩矩”。
“自不理會便是，放麼麼回宮吧。”晏檸丟了那冊子，牽起崇弈手道。
可他今日卻似格外執拗，仍咬著牙不肯松口。
她正疑惑，那麼麼開了口：“郡主，自來未婚夫妻婚前三日不得相見，否則恐……”
“住口！掌嘴。”崇弈喝道。
“好了，放他們回宮吧，這幾日都不必來了。”晏檸捏了捏崇弈指尖，輕聲道，“饒了她們，就當……為我和孩子積德。”
可當教習麼麼們離了府，崇弈黑著臉陪她用完午膳，卻又於房中坐立不安。
待她午歇醒來，便見他眸色沈沈望著她，吱唔道：“阿檸，要不……你今晚搬去晏府東廂吧。”
晏檸疑惑望去，見崇弈滿臉低落，大掌於她尚平坦的小腹處輕撫著。
人心總是這般，太過於在意的事，便只是聽了句不吉利的話，就開始擔憂、掛念，心裏起了個“萬一”。
晏檸緩了緩方醒的暈暈然，握了他於腹上撫著的手，皺眉道：“我從前便不喜這些繁瑣規程，更不會信它。我不走，大婚前夜，再搬不遲。”
“阿檸……”
“你這是關心則亂，從前你也不信這些的。”她說著，撐了手欲起身，崇弈忙扶了她背，“只可惜，我們的孩子出生即為皇家子嗣，恐一輩子都逃脫不開這些繁雜禁錮。”
“真望他能擁有率性恣意的一生。”晏檸嘆道。
如今遙想崇弈前半身之艱難，有多少是因了皇家身份？
幼年因他人權力爭鬥被擄，於心間留下的陰影差點便困了他一生。成年被以江山幼帝相托，又為此殫精竭慮，身陷朝局，全無自由。
他曾說，在皇家，父子相疑、兄弟相爭都是常事。
那他們的孩子，生於此間，往後一生，也必將要面對這種種吧。
崇弈一時無言，只垂了眸子，低低喃了聲：“那便不搬……我會護你。”
後兩日，晏檸總覺崇弈顯了些怪異。
因著此前晏檸身子未穩，晏母言民間習俗，胎未坐穩，家中不宜動土，少動擺設、家具，故而王府及晏府內一直未曾好好布置。
但到這一刻，再拖也拖不得，王管事於王府、晏府兩頭跑著，府內上下俱忙活得腳不沾地。
可崇弈看著這些，非但眼裏未有期盼之事來臨的喜氣，反倒是滿眼的晦沈。
他每日裏一刻不離、謹小慎微地陪在她身側，便是於桌前落座都要擋了那桌角。
碧荷端來的甜點，他總要搶了過去，細細舀起檢查一番，才餵了她喝。
“你做什麽這樣？”晏檸嘴裏含了口紅豆沙，無奈道。
巧了晏父晏母來尋晏檸，要同她確認最後的陪嫁清單。
晏檸瞥了眼尚端著紅豆沙的崇弈，試探著問了聲：“要不……先回避下？”
她那些個家什，雖則也全在崇弈眼皮子底下，從未遮過掩過，但這種事若真便當著他的面商量，似也有些怪異。
前幾次，晏檸都趁著自個兒午歇方醒，崇弈仍於書房時，請父母來說了幾嘴。本已定了，今日不知哪裏又有異，但左不過一兩句話的事。
可崇弈卻繃著臉，那手牢牢捏著瓷勺，指上關節因此失了血色。
晏檸楞了一瞬，忙兩手握住了他手，轉頭向晏母道：“若無甚大變動，娘親做主便是，橫豎也只走個形式。”
二老見崇弈面露不郁，悻悻然轉身離去。到得門外，晏父甩開了被晏母拽著的手，也拉下了臉。
“明日就是大婚之期，這會子擺什麽臭臉子？”晏父氣道。
“你小點聲！我瞧著你女婿那神色，怎麽那麽像當年村頭老王家，他們家當年生第一個孩子的時候，老王也這樣……”
“哦！對對！我想起來了。整日緊張萬分、擔驚受怕、疑神疑鬼，覺也睡不踏實，飯也吃不香，後來帶去鎮上看了大夫才好些……”
二老交談聲漸遠，晏檸眨著眼看著崇弈愈發僵沈的面色。
一會兒後，她仍握著他手，喚了影七：“趕緊，去請陳太醫……”
在外殺伐決斷的攝政王，因了宮中教習麼麼一句“大婚前三日未婚夫妻不得相見及丈母娘一句“不宜動土”，否則於新娘及子嗣不利”，成日憂心，於大婚前日，被太醫診斷為“產前焦慮”。
晏檸一時無言，心疼地望著崇弈，向陳太醫問道：“是否有藥物可緩解？”
陳太醫於崇弈吃人的目光中，瑟瑟然開口道：“心病……還需心藥醫。”
陳太醫躬身行禮，飛也般退出了房門，至房門外方長舒了氣，疾步離去。
房內，晏檸望著僵坐於榻邊的崇弈，起身走近，摟了他於懷中。
於他腦後輕撫了陣，又握了他手至腹前。他掌心溫熱，帶來的暖意透著春日紗裙薄薄的衣料，似傳入了她心間。
“崇弈，我很好，孩子也很好。”她溫柔甜糯地輕喃著，語氣裏卻含了無法置喙的篤定。
崇弈手攬了她腰，將臉埋得更低了些，悶悶地應了聲。
可當日晚膳後，碧荷及影月護著晏檸，要往晏府去時，他於房中直楞楞站著，仍是黑著臉。
晏檸本不欲再回頭，可行至房門終究心軟，回頭望了眼。只那一眼，撞入了崇弈如流浪小t狗般無助的眼神中。
撫去碧荷攙扶著自己的手，緩步踱回崇弈身前，攬著他腰將自己輕輕靠入他懷中。
一會子後，退了半步，擡頭望他，又伸手招了招，示意他低頭。
他眸色沈然，幾乎一瞬不瞬地望著她，好一會兒才按她要求垂首而下，額頭抵了她肩。
她偏了下頭，紅唇微蠕，於他耳畔輕聲留了句話。
崇弈眸中似有暗流湧動了會，但很快又被壓下，歸於平靜。
“夫君，明日再會。”踏出房門前，她回頭，瞇眼微笑著，留下了這一聲。
銀月方於樹梢掛起，夜空清亮無雲，通往晏府的廊道應也被照得透亮了吧。
這般想著，跨出門的剎那，晏檸仍有些楞神。
廊道兩側不知何時立起了兩排高高的柱子，其上牽連繩索兩根，繩索上密密麻麻掛滿了大紅燈籠。
“這條小道……”這條小道，並不是明日接親之路。
晏母於前緩行，聞言指了指一路燈籠，咂舌道：“王爺今兒下午著人搭的，說是怕你行夜路會絆著、驚著。”
滿廊燈籠，將廊道映得紅暖亮堂，晏檸清晰看得了母親面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慶幸此刻這燈籠紅光替她掩去了面上羞赧。
到得東廂，碧荷協她洗漱更衣，待她於床上躺實了，擡手要為她落簾幔。
可她那手遲疑了下，突地掩唇輕笑了聲，問道：“郡主，落簾、落栓嗎？”
“恩？”晏檸覺她這話問得突兀，一時反應不及。
“我今日路過影七耳房，瞧他在收拾包袱。又不必出遠門，莫不是準備跟著王爺‘爬’到這裏來吧？”
“碧荷姐姐！”晏檸紅著臉斥了聲，掀被遮了自個兒臉。
“哎，使不得使不得，萬不敢悶著了自己和小世子，否則奴婢真是萬死難辭其咎了。”碧荷笑道，一會子又覺不吉利，急補道，“呸呸呸，大喜日子，不提那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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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後來，王管事聲音已漸小。
碧荷見他邊說驚著了晏檸, 邊又繼續說著，氣得瞪了他一眼。
“鬧出人命？”晏檸訝然。
宮中教習麼麼, 左右不過是來府中再講幾遍大婚儀程和註意事項，怎就能鬧到這麽嚴重？
晏檸心腸軟了下來, 也確不願崇弈為了婚事與太皇太後再鬧不愉快。
碧荷到底沒攔住人。
待晏檸進了正廳, 見教習麼麼及幾名宮女, 均已被影衛反手扣了，跪地垂首。
上首座上，崇弈冷臉坐著，背脊僵直, 粗糲大掌緊握著座上扶手。
應是發覺她入內，他本欲出口的話又吞了回去, 即刻起身擋在了她面前。
他雙眸裏流淌著往日的溫情，只那緊皺著的眉峰顯了他上一刻的不郁。
“你過來這邊做甚？”崇弈嗓音低柔, 寬厚的胸膛徹底擋了晏檸視線。
晏檸仰頭，擡手撫了撫他眉心，提醒自己令嘴角帶起一絲笑。
“何事值得這般置氣？”
崇弈無言，望了她好一會兒，又擡眸狠瞪了她身後躊躇著的王管事一眼。而後突地腳步偏挪了一分。
她目光順著他騰挪的那位子望去，見地上散落著一堆小山般的冊子，密密麻麻寫滿了字跡。
“這是？”
“麼麼帶來‘教育’我們的大婚儀程。”崇弈挑了挑眉。
他說“我們”，而非“我”。
說明其間，當是有對她這個待嫁新婦所提要求。莫非因此置氣？
“既決定按皇家儀程大婚，按著規矩走便是。為了這些置氣，大婚前鬧些不愉快，多不值當。”晏檸勸解著。
“阿檸，你回去歇著……”
崇弈話未完，晏檸見著其中一本被撕扯過的冊子，繞過他屈膝撿了起來。
崇弈上前欲拿回，她轉身閃了一步。
便是這一步之間，她見著了那冊子所列“大婚前三日不得相見”。
她無奈瞥了眼被押跪著的麼麼，也不知這些老人家們為何如此較真？
明知會觸了主子逆鱗，可即便冒著生命危險，也要去維護這些不知何來的“規規矩矩”。
“自不理會便是，放麼麼回宮吧。”晏檸丟了那冊子，牽起崇弈手道。
可他今日卻似格外執拗，仍咬著牙不肯松口。
她正疑惑，那麼麼開了口：“郡主，自來未婚夫妻婚前三日不得相見，否則恐……”
“住口！掌嘴。”崇弈喝道。
“好了，放他們回宮吧，這幾日都不必來了。”晏檸捏了捏崇弈指尖，輕聲道，“饒了她們，就當……為我和孩子積德。”
可當教習麼麼們離了府，崇弈黑著臉陪她用完午膳，卻又於房中坐立不安。
待她午歇醒來，便見他眸色沈沈望著她，吱唔道：“阿檸，要不……你今晚搬去晏府東廂吧。”
晏檸疑惑望去，見崇弈滿臉低落，大掌於她尚平坦的小腹處輕撫著。
人心總是這般，太過於在意的事，便只是聽了句不吉利的話，就開始擔憂、掛念，心裏起了個“萬一”。
晏檸緩了緩方醒的暈暈然，握了他於腹上撫著的手，皺眉道：“我從前便不喜這些繁瑣規程，更不會信它。我不走，大婚前夜，再搬不遲。”
“阿檸……”
“你這是關心則亂，從前你也不信這些的。”她說著，撐了手欲起身，崇弈忙扶了她背，“只可惜，我們的孩子出生即為皇家子嗣，恐一輩子都逃脫不開這些繁雜禁錮。”
“真望他能擁有率性恣意的一生。”晏檸嘆道。
如今遙想崇弈前半身之艱難，有多少是因了皇家身份？
幼年因他人權力爭鬥被擄，於心間留下的陰影差點便困了他一生。成年被以江山幼帝相托，又為此殫精竭慮，身陷朝局，全無自由。
他曾說，在皇家，父子相疑、兄弟相爭都是常事。
那他們的孩子，生於此間，往後一生，也必將要面對這種種吧。
崇弈一時無言，只垂了眸子，低低喃了聲：“那便不搬……我會護你。”
後兩日，晏檸總覺崇弈顯了些怪異。
因著此前晏檸身子未穩，晏母言民間習俗，胎未坐穩，家中不宜動土，少動擺設、家具，故而王府及晏府內一直未曾好好布置。
但到這一刻，再拖也拖不得，王管事於王府、晏府兩頭跑著，府內上下俱忙活得腳不沾地。
可崇弈看著這些，非但眼裏未有期盼之事來臨的喜氣，反倒是滿眼的晦沈。
他每日裏一刻不離、謹小慎微地陪在她身側，便是於桌前落座都要擋了那桌角。
碧荷端來的甜點，他總要搶了過去，細細舀起檢查一番，才餵了她喝。
“你做什麽這樣？”晏檸嘴裏含了口紅豆沙，無奈道。
巧了晏父晏母來尋晏檸，要同她確認最後的陪嫁清單。
晏檸瞥了眼尚端著紅豆沙的崇弈，試探著問了聲：“要不……先回避下？”
她那些個家什，雖則也全在崇弈眼皮子底下，從未遮過掩過，但這種事若真便當著他的面商量，似也有些怪異。
前幾次，晏檸都趁著自個兒午歇方醒，崇弈仍於書房時，請父母來說了幾嘴。本已定了，今日不知哪裏又有異，但左不過一兩句話的事。
可崇弈卻繃著臉，那手牢牢捏著瓷勺，指上關節因此失了血色。
晏檸楞了一瞬，忙兩手握住了他手，轉頭向晏母道：“若無甚大變動，娘親做主便是，橫豎也只走個形式。”
二老見崇弈面露不郁，悻悻然轉身離去。到得門外，晏父甩開了被晏母拽著的手，也拉下了臉。
“明日就是大婚之期，這會子擺什麽臭臉子？”晏父氣道。
“你小點聲！我瞧著你女婿那神色，怎麽那麽像當年村頭老王家，他們家當年生第一個孩子的時候，老王也這樣……”
“哦！對對！我想起來了。整日緊張萬分、擔驚受怕、疑神疑鬼，覺也睡不踏實，飯也吃不香，後來帶去鎮上看了大夫才好些……”
二老交談聲漸遠，晏檸眨著眼看著崇弈愈發僵沈的面色。
一會兒後，她仍握著他手，喚了影七：“趕緊，去請陳太醫……”
在外殺伐決斷的攝政王，因了宮中教習麼麼一句“大婚前三日未婚夫妻不得相見及丈母娘一句“不宜動土”，否則於新娘及子嗣不利”，成日憂心，於大婚前日，被太醫診斷為“產前焦慮”。
晏檸一時無言，心疼地望著崇弈，向陳太醫問道：“是否有藥物可緩解？”
陳太醫於崇弈吃人的目光中，瑟瑟然開口道：“心病……還需心藥醫。”
陳太醫躬身行禮，飛也般退出了房門，至房門外方長舒了氣，疾步離去。
房內，晏檸望著僵坐於榻邊的崇弈，起身走近，摟了他於懷中。
於他腦後輕撫了陣，又握了他手至腹前。他掌心溫熱，帶來的暖意透著春日紗裙薄薄的衣料，似傳入了她心間。
“崇弈，我很好，孩子也很好。”她溫柔甜糯地輕喃著，語氣裏卻含了無法置喙的篤定。
崇弈手攬了她腰，將臉埋得更低了些，悶悶地應了聲。
可當日晚膳後，碧荷及影月護著晏檸，要往晏府去時，他於房中直楞楞站著，仍是黑著臉。
晏檸本不欲再回頭，可行至房門終究心軟，回頭望了眼。只那一眼，撞入了崇弈如流浪小t狗般無助的眼神中。
撫去碧荷攙扶著自己的手，緩步踱回崇弈身前，攬著他腰將自己輕輕靠入他懷中。
一會子後，退了半步，擡頭望他，又伸手招了招，示意他低頭。
他眸色沈然，幾乎一瞬不瞬地望著她，好一會兒才按她要求垂首而下，額頭抵了她肩。
她偏了下頭，紅唇微蠕，於他耳畔輕聲留了句話。
崇弈眸中似有暗流湧動了會，但很快又被壓下，歸於平靜。
“夫君，明日再會。”踏出房門前，她回頭，瞇眼微笑著，留下了這一聲。
銀月方於樹梢掛起，夜空清亮無雲，通往晏府的廊道應也被照得透亮了吧。
這般想著，跨出門的剎那，晏檸仍有些楞神。
廊道兩側不知何時立起了兩排高高的柱子，其上牽連繩索兩根，繩索上密密麻麻掛滿了大紅燈籠。
“這條小道……”這條小道，並不是明日接親之路。
晏母於前緩行，聞言指了指一路燈籠，咂舌道：“王爺今兒下午著人搭的，說是怕你行夜路會絆著、驚著。”
滿廊燈籠，將廊道映得紅暖亮堂，晏檸清晰看得了母親面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慶幸此刻這燈籠紅光替她掩去了面上羞赧。
到得東廂，碧荷協她洗漱更衣，待她於床上躺實了，擡手要為她落簾幔。
可她那手遲疑了下，突地掩唇輕笑了聲，問道：“郡主，落簾、落栓嗎？”
“恩？”晏檸覺她這話問得突兀，一時反應不及。
“我今日路過影七耳房，瞧他在收拾包袱。又不必出遠門，莫不是準備跟著王爺‘爬’到這裏來吧？”
“碧荷姐姐！”晏檸紅著臉斥了聲，掀被遮了自個兒臉。
“哎，使不得使不得，萬不敢悶著了自己和小世子，否則奴婢真是萬死難辭其咎了。”碧荷笑道，一會子又覺不吉利，急補道，“呸呸呸，大喜日子，不提那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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