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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望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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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望憤怒

晏檸冰涼的小手, 緊緊攀著他的臂膀。溫熱的淚滴順頰而下,沒入相接的唇齒間,鹹澀的苦味霎時間彌漫, 便如她此刻的心境般。

她感受著他滾燙的唇順淚痕而上,直至覆上她輕顫的眼睫。待她終停了淚水,他方直起身子,大掌攬著她肩,擁她靠入懷中。

崇弈輕柔耐心地,一遍一遍地撫著她的發,應是欲安撫於她。可他這般溫柔深情、殷殷期盼的模樣,卻令晏檸心間更為壓抑。

許多次, 解釋實情的話幾乎便要沖口而出,又被眼前閃現的那些血腥、殘厲畫面堵了回去。

她心中只道, 此刻的崇弈有幾分溫情,待知曉真相後, 便會更多幾分的憤怒。

她是自個兒執意如此,他便是氣她、罵她、罰她, 她都認了, 只碧荷與影月是無辜的。

她當初求著她們順了她意, 幫她瞞著時,根本未曾想到過,崇弈竟然會那樣心狠、使那般手段。如今既已知曉,又怎忍心讓她們, 因了她的任性而去承受那些?

她緩緩睜了眼,只覺窗外溫潤的陽光莫名刺眼, 刺得她眼眶裏轉瞬間又起了些許濕意。

尚攀著他臂膀的兩只小手略借了力,晏檸垂首起身, 欲往裏屋行去。只是,那小手未及抽離,便被崇弈溫潤的大掌一把扣住。

低沈輕柔的嗓音自頭頂傳來:“阿檸,你需放輕松些才好,我陪你去園子裏走走?”

“不必了。”晏檸掙了掙手,他卻扣得更緊,她終是未得自由。

許是驚懼、委屈交雜的心緒纏著,壓得她胸腔陣陣悶痛。偏偏他又這般體貼入微,心中的愧疚更似巨石般壓來,令她呼吸幾乎遲滯。

心中交雜的情緒亟需宣洩,她突地擡首望他,雙眸含淚,紅唇微撅,怨怪道:“你為何不去上朝?為何不去宣政殿處理政務?你可知我日日夜夜憂懼你的處境,你卻這般隨意!”

“我……”崇弈一時啞然,但只片刻,便跨步抵近她身側,將她攬入懷中,“阿檸,我知你心中抵觸、不安,但請你信我,我定會護好你和孩子。再過幾年,待我還政於帝,我便能讓你擁有,你想要的,簡單純粹的生活。”崇弈只t道,她那些話,是為要支開他的理由罷了。

而晏檸此時,也是真真不願面對他。他這般包容、體諒、憧憬,只讓她心中的愧疚愈發膨脹難忍。

她纖手捶著他胸,想將他推開。他卻怕極她情緒激動之下傷了自己,雙臂愈發使了力,將她禁錮在懷中。

“阿檸,你明知,我此時無論如何也不能放你一人在府中,不再這般犟著了,好嗎?”崇弈手上雖使著勁,話語卻愈發輕柔,“昨日說想看桃花,我陪你去新宅子裏看花,可好?”

那一整日,崇弈撇了奏折文書、棄了軍政民務,只伴著她、護著她。早間去新宅院子裏散了心,午膳後親哄著她午歇,晚膳前又求告著餵了那滋補湯藥,膳後陪著她在書房習了會字,才回房沐浴、待眠。

崇弈一直寸步未離晏檸,她甚至未有機會向碧荷、影月告知情況。

床鋪上,蓋著綿軟的織錦薄被,晏檸背對崇弈,微蜷著身子,面墻側躺著。她心裏思緒如麻、紛亂無比,身旁崇弈平穩的呼吸傳入她耳中,也覺似颶風般擾了她心神。

終是無法入睡,晏檸面墻嘆氣,翻身面向崇弈,低低糯糯地喚了聲:“崇弈。”

崇弈本未真正入眠,只靜躺著等晏檸入睡。他兩手交疊於腹,面朝上躺得板正,聞她輕喚,面上泛起抹柔意。

微側了身子面向她,眼皮微掀,沈黑的眸子裏滿溢深情。大掌隔著薄被輕撫她肩頭,喉間低低溢出一聲:“嗯?”

晏檸只望了他眼一瞬,便躲開了視線。她眼神死死盯著他下巴,見硬朗的線條上微泛起了層青意,小手自被中伸出,柔嫩的母指指腹在其上來回摩挲著。

指尖傳來細密的酥麻刺痛,晏檸輕咬了下唇,甜糯的嗓音隱隱含了絲堅毅:“明日還朝吧。”

崇弈雙眉蹙緊,但只片刻便又松開了。撫在她肩頭的大掌,一把抓握了她不安分的小手,送到唇邊輕吻了下,又塞回了薄被中。

“阿檸安心,皇帝大了,僅這幾日,他定能應付。”崇弈略顯暗啞的嗓音裏,滿是寵溺。

晏檸無奈至極,緊閉了眼,深吸了氣,鼓足了勇氣,急道:“可我需得出門呀!城西的鋪子、茶樓的點心,只交代了出去卻未知下文。我已四五日未出過門了,再這般耽擱拖延,何時能有眉目?”

“阿檸……”崇弈嘴角輕撇,言語間竟覺一絲委屈,“那些事兒有甚重要?明日讓影衛傳信便是。”

“崇弈!”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令晏檸心火直冒。

他若再這般困著她,她恐怕不久便真的得有孕了。到時,曾不曾喝那湯藥是不打緊了,可如今這局勢……

“我當真不可能有孕,上回茶樓你撞見的那大夫……其實,我……”晏檸急地不停掙著手,承認真相的話幾乎便要出口,卻又被他斷了去。

崇弈見她掙得厲害,怕她再傷了自己,便松了她不安分的手,轉而輕捂她唇,低柔道:“外間那些大夫,不可盡信。況且,體質是否易孕,皆只是一個說法,哪有絕對的。”

他竟然……他竟然,誤以為,那次在茶樓雅間,她是因大夫判她不易孕而難受惶恐?

她倏地張嘴,鋒利貝齒一口咬了他掌側。他吃痛悶哼了聲,卻未有動作,便任她咬著。

自今晨醫官來把了脈,她便一直煩躁不安,崇弈又是憂心又是心疼。這會子,她終於願把心底的情緒發洩出來,他自是不會有半分反抗。

沒一會子,舌尖嘗到一股子黏膩腥味,她驀地松口,微紅的眼大睜著,立刻起身攀過他,小半個身子懸在床外,劇烈嘔吐起來。

濃重刺鼻的味兒瞬間散了滿屋,崇弈額頭青筋直跳。可他此刻又哪裏顧得上心底對汙穢的抵觸,一顆心全掛在她直直壓在他胸膛的小腹。生怕她傷著了自己,他忙坐起身,雙手扶她兩肩,將她身子微微擡起。

她已將晚間吃食及湯藥吐了個幹凈,卻仍止不住胸腔裏的惡心之感,不住幹嘔著。忽地,一股子深黃綠色的濃稠液體傾口而出,粘在絲錦床單上。

“阿檸!”崇弈慌亂地喚著她,再顧不得什麽,扶起她擁在了懷裏,不停撫著她背。

“影七,速傳醫官。”崇弈言語間,竟輕顫著。

“不要,不必傳醫官,我只聞了血腥味難受嘔吐,喚人來清理便是了。”趴在他胸膛喘息著,房裏刺激的氣味令她眉頭緊蹙,“我再說一次,我真的未有孕,也不可能有孕,你何必如此執著?”

“阿檸,你且冷靜些。我知你抗拒,但醫官也說如今尚無法探清脈象,只是可能,我們權且小心些……”

“沒有可能!”她突地紅了眼,從他懷中直起身子,抓了他手到臉頰邊,急道,“我不想,我不願意,我不要孩子,他便不可能存在!你若不郁,打我、罵我皆可。”

被她握在手裏的那大掌,輕顫了許久,緩緩捏成了拳。臂間瞬間繃緊的肌肉,宣告著的,是他的失望、心傷抑或憤怒?

話出了口,晏檸卻失了勇氣,再不敢看他一眼。松了他手,獨自爬到床角,扯了薄被,蜷緊了身子。

房裏一陣長久的靜默,也不知過了多久,崇弈才有了動作。他翻身下床,喚碧荷領著一眾丫環前來清理,又吩咐影七連夜去封清風茶樓、尋那大夫。

縝密如他,聽了她這番話,定是想明白了此前種種。晏檸驀地擡頭,見他凍寒著臉,下顎線條堪比刀鋒淩厲,沈重的步伐行至衣櫃前,取了衣物便徑自往泉室行去。

晏檸已顧不上胸腔裏仍在翻騰的酸意,匆忙間下了床,赤著雙腳向他奔去。終於及他身後,她小手拽了他衣袖,低低哀求道:“崇弈,不必去查了,求你。是我一意孤行,與旁人均無瓜葛。你若有氣,也當對我,萬莫牽連他人。”

可他只微頓了腳步,便拂開了她手,繼續前行。晏檸一路追至泉室,顧不得其他,自身後牢牢擁了他腰身,臉埋在他寬闊僵直的後背,悶聲道:“崇弈,求你,萬莫牽連他人。”

雙腕一陣劇痛,她擁在他腰間的手被強行拽開,脖間被一股熱燙的巨力裹挾。柔嫩的背脊,只隔著裏衣,被牢牢抵在了泉室粗礪的墻面,她吃痛悶哼,那一聲卻也被吞沒在了喉間。

她痛苦得五官緊皺,雖未見他面孔,未望他眼,卻也能從他渾身僵直緊繃的肌肉感知他的憤怒。如火燎原般的怒意,本被他死死壓抑,是她又直直追來,擊潰了他僅剩的一層理智。

“晏檸,你曾諾了我的話,到底有幾句當了真?!”他憤怒地嘶吼聲令她耳間嗡嗡直鳴,外間房裏傳來物什落地碎裂的聲音,應是碧荷受了驚。

她欲開口,可被緊箍著的喉嚨發不出任何聲音。痛苦垂淚,面頰脹紅,冰透了的小手無助地拍打著他扣在喉間的大掌。

她從未如此刻般恐懼,窒息的悶痛傳遍全身,絕望之際,她右手握起胸前墜著的同心玉,以那玉佩敲擊著他掌側。

仿若失去了時間,也迷離了意識,當她終覺清涼的空氣又進入胸腔,她已整個人癱軟,匍匐在地。

趴在冰涼的地面,又一陣劇烈的幹嘔,這一次,便是連膽汁也再吐不出來了。

待視線終能定焦,她遙遙望去,只見左側冷泉中水波漾漾,卻不見人影,崇弈已整個人浸入了冷泉中。

她再顧不得其他,勉力起身,顫著步子向冷泉行去。泉室冰涼的地面刺痛了她腳心,冷泉的冰水激得她渾身寒顫,她腳下未停,低泣著,一遍遍喚著他的名。

懊悔與愧疚已無用,她如今只想著如何滅了他心中怒火,萬莫牽連了無辜之人。

若再有下次,你身邊的人,一個都別想活。他曾在泉室裏說過的這話,今日無數次在她腦海中響起,此時此刻,更是比這冷泉的水更令她戰栗。

她凍得雙腿僵直打顫,無法前行之際,突覺一股暖意欺近。崇弈自水中探頭,赤紅的眼裏怒意、痛意夾雜,尚未散盡。

冰涼的泉水自他發間滑落面頰,他伸手拉拽了她入懷,跨步將她抵t在了池邊。溫熱的軀/體和熾/熱的吻,稍稍驅了絲寒意,她仿若得了救命稻草般攀著他脖頸,熱/切地回應著。

他雙手扶她腋下,略一使力,擡高了她身子,恨恨地啃/咬起來。暗啞中夾雜著燥/意的嗓音斷續傳來:“怨我……慣壞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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