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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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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人

初春的風吹來有些寒意,可這個時候,程陸遙好似突然聞到了空氣中夾雜著新鮮嫩芽的清新和官道兩旁桃花的淡淡花香。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官道上最初的一個黑點,逐漸放大,漸漸地出現了一支隊伍。

程陸遙默默看著他們走近。

前頭的官差衙役神采奕奕,兩兩並排,有序前行。身後是一串被麻繩捆綁著雙手的人犯,他們身形狼狽,披頭散發看不清面貌。

在這些犯人之後,一群年輕人勾肩搭背,各個很是亢奮,嘻嘻哈哈打鬧著過來。其中就有溪州快運派出去的幾個人。

程陸遙只是簡單的打量了他們一眼,就將視線集中在最前方馬背上。

不是夢裏的血色白衣,也未著官服,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灰色常服,卻將那人勾勒得身長玉立,儀表不凡。

就連春風也知道輕輕吹拂他的衣擺,讓他的身姿更為飄逸。

程陸遙一直盯著簡裴之,從看不清面容到逐漸清晰,等看清了他的臉,她不由松了一口氣,還好,他雖然看起來依舊是一臉清冷,但精神尚佳。

似註意到了這邊的視線,簡裴之擡頭望了過來。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程陸遙一楞,接著高興地揚手朝他揮了揮。

“大人!歡迎凱旋!”

離得遠,程陸遙不確定簡裴之有沒有聽到,但見他腳下微動,馬兒行進的速度更快了些。

簡裴之一行人入城,早已得到消息的百姓們全湧到了城門口,夾道歡迎,好不熱鬧。

“打贏了!他們打贏了山匪!”

“你們看那就是知府大人,天吶,他長得好英俊!”

人群裏的姑娘們發出一陣陣歡呼,膽大的姑娘不由將手中的絹帕拋了出來,頗有種擲果盈車的意思。

前頭的衙役也沒想到姑娘們會如此熱情,忙護到簡裴之身前,很快被鮮花、絹帕砸了滿面。

簡裴之當機立斷下了馬,將韁繩遞給一個衙役:“你們先行押送匪眾回府衙。”

知府大人的離去,姑娘們尚來不及失落,就被後方一大群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吸引了目光後。

“看,那是俺家六子,六子,娘在這裏!”婦人手中還拽著洗衣錘,高興地在空中揮舞。

“楊平,楊平,這小子竟然真的去打山匪了!”村裏的人不敢置信的看著那個從小張口閉口就是報效朝廷的年輕人。

“這些年輕人真真是好樣的啊!不愧是我們溪州的好兒郎!”

百姓們的熱情和讚揚,讓原本還有些疲憊的官兵、小夥子們全部精神抖擻起來,臉上洋溢著滿滿自豪和驕傲。

“贏了,我們贏了!看,那些就是山匪!”

百姓們朝後方望去,尚來不及看清那些山匪是何面目,鋪天蓋地的爛菜葉、臭雞蛋就朝他們咋了過去。

山匪被打得嗷嗷直叫:“別打了,別打了,都是鄉裏鄉親……”

“誰跟你們是鄉裏鄉親!”百姓們砸的更厲害了。

……

正要從城墻上下來的程陸遙,在轉角處差點與一人撞個正著。

等她退後幾步穩住身形,才看清眼前的人赫然是方才還在城門口被人贈以絹帕、鮮花的簡裴之。

程陸遙驚愕:“大人,你怎麽上來了?”

簡裴之看向她:“郡主,一切順利,山匪雖未盡數落網,卻受了重創,短期內他們不敢再來犯了。”

是要第一時間告訴她這個好消息嗎?

程陸遙莞爾一笑:“大人,辛苦了。”

一切正如他們計劃所言,只要能重創山匪,他們就有時間徐徐圖之。

簡裴之擡手作揖:“也多謝郡主出手相助。無論是改道之計,還是這幾日的夥食相送。我身為溪州知府,都應替百姓謝過郡主。”

“大人客氣——哎,你受傷了!”程陸遙幾步上前,拉過簡裴之的手臂,那上面有一道血痕。

簡裴之:“一點小傷。”

夢裏簡裴之血染紅衣的模樣她仍心有餘悸,當即扶著簡裴之受傷的胳膊:“大人,先回府讓大夫看看。”

簡裴之卻沒有急著想走,帶著程陸遙來到城墻內側,一眼望去,正個溪州縣城盡收眼底。

“溪州城內好久沒這麽熱鬧了。”他的聲音清冷,可不難聽出他此時心情極好。

程陸遙卻是看著簡裴之的側臉:“今日,是不是很兇險?”

不算後來征用的二十個青壯年,府衙前去布局的衙役官差只有十五人,這麽點人在那群山匪眼裏根本不夠看。

簡裴之側首,神色柔和:“有驚無險。”

一場兇多吉少的剿匪對戰,被簡裴之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程陸遙心知他不願多談,於是只好陪他靜靜在城墻上站了會。

彼時的溪州城已被一片黃昏籠罩,百姓們卻沒有如往常那樣著急歸家,而是三三兩兩的圍著今日歸城的那些年輕人,打聽今日城外發生的事。

良久,簡裴之出聲:“郡主,想要一個怎樣的溪州?”

程陸遙正看著底下的熱鬧,聞言隨口道:“就像今日這樣,人人笑開顏。”

簡裴之側首望著她,眼底起了一絲連他自己都位察覺的溫柔和笑意。

“簡某定竭盡所能,早日達成郡主所願。”

對上簡裴之純凈認真的眼眸,程陸遙心底似被燙了一下。

是為了達成她的心願?

有一點點感動,怎麽回事?

不過,簡裴之並非像會說甜言蜜語的,再則,他們早有言在先,等一切結束就合離。

‘合離’二字,就像此刻城墻上刮起的風,一瞬間將她吹得清醒。

程陸遙:“大人你說錯了,不止是我所願,也是大人所願,更是溪州百姓所願。”

簡裴之淡淡一笑:“郡主所言,極是。”

回程時,簡裴之沒有再騎馬,而是坐了程陸遙來時的馬車裏。

馬車經過主街,外面還有百姓不曾散去。

程陸遙掀開車窗,聽著外面百姓們興高采烈的議論。

其中一個青年在手舞足蹈,“我長這麽大第一次見那麽多山匪,一個個腦袋這麽大,身子這麽壯!他們的馬上全捆著鐵片。沖過來的時候烏泱泱的一片,跟地府裏來的厲鬼似的。”

卻不想周遭百姓噓聲一片。

“孫六,就數你這小子嘴上最不牢靠!這年頭誰還沒見過幾個山匪,就方才那一串可不就是。不都是兩個鼻子一張嘴,可沒你說的那麽玄乎。”

孫六被揭穿漲紅了臉,梗著脖子道:“就你見過山匪,那你怎麽不跟著去打山匪?”

孫六的娘身子壯碩,雙目一瞪:“你們今日又沒出城,我兒子可是打山匪的大英雄,他說什麽就是什麽!”

孫六頓時神情舒展,繼續道:“那群山匪開頭有多囂張,後面就有多龜孫。匪首見大人在涼亭裏喝茶,氣不打一出來,當即策馬沖過來。

可不想一陣天塌地陷,山匪頭子就這樣被抓了。後面的山匪作勢要去報仇,一下就朝奎山那邊沖去。”

有奎山那邊的百姓大驚失色,“他們去了?奎山怎麽樣?老子娘還在村裏呢!”

說著就要出城去。

孫六攔了他一把:“兄弟別急,奎山啊,半點事都沒有。

十裏亭那的陷阱只是障眼法,真正的陷阱就設在奎山腳下。

剩下的山匪們一路沖去了奎山,結果地方還沒到呢,就栽了跟頭,埋伏在那的官兵把他們都抓了,後頭的山匪見了,全嚇得鋪滾尿流跑了。”

“知府大人怎麽做到的?真乃神人也!”百姓們一個勁的誇讚。

“是啊,你怎麽做到的?”

程陸遙也在讚嘆短短三日,簡裴之就能給溪州的百姓註入一道強心劑。

她一回頭,卻見簡裴之雙目緊閉靠在馬車內壁,已然睡著了。

這三天,簡裴之大抵都沒怎麽休息吧。

外頭說的那樣簡單,好似山匪全是一群蠢人,乖乖送上門來跳進他的陷阱。可若沒有他在其中運籌帷幄,恐怕一切也不會這麽順利。

這時,馬車突然晃動,簡裴之身子傾斜,程陸遙連忙坐了過去,扶著他的腦袋,讓他輕輕靠著自己的肩膀。

“大人,春天到來,萬物覆蘇。而你,就是溪州的春天。”程陸遙輕輕呢喃。

在她未看到的地方,簡裴之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下。

……

入夜,程陸遙剛沐浴好從耳房出來,就見簡裴之披著還有些濕的頭發坐在桌前。

“大人,你怎麽不多睡會?”

她轉到簡裴之旁邊的凳子坐下,卻見他面前放著兩張紙,上面的內容赫然是她寫的有關於賑災後續。

大晚上的,怎麽還在看這個。

“大人可是有何疑問?”

卻不想簡裴之道:“聽聞郡主師從京城女子學院赫赫有名的英涓先生。”

程陸遙聞言頓時警鈴大作,硬著頭皮道:“是。”

“那郡主往後,可要勤加練字才好。”

嗖,空中一支穿雲箭射在程陸遙膝蓋。

“你嫌我字醜?”

“只是曾聽英涓先生誇讚過郡主的字在京中一眾貴女中是上佳之作。”

程陸遙低頭再瞥了一眼她寫的字。

這雞爪爬,她很難昧著良心說那是英涓先生眼拙。

她要不要胡謅一個失憶梗,說摔壞了腦袋,不對,是上吊後遺癥,忘記了之前寫的字。

就在程陸遙搜索枯腸找理由的時候,簡裴之道:“郡主往後,可願隨簡某習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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