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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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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瘠

“習,習字?”

程陸遙看了看她寫的雞爪爬,又看了看一旁簡裴之寫的字,兩相對比,異常慘烈。

正所謂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簡裴之將他們兩人的字放在一起,用心險惡啊。

“習!我一定習!”

她就不信她還能寫不好這個字!

說完,燃起了熊熊戰火的程陸遙卯著一股勁麻溜地爬回床上。

哼,睡覺。

簡裴之在桌前又坐了片刻,才吹滅燭火,在一旁的塌上躺下。

自到溪州以來,簡裴之因要處理府衙積攢的公務,回府過夜的次數屈指可數。

每次回來,他便是躺在墻角那張不太顯眼的塌上。

程陸遙知道這是無奈之舉,畢竟這裏是古代,她一個新婚女子在成婚沒兩日就與夫君分房睡,傳出去各種各樣的麻煩便會接踵而來。

最直接的,她在這個府裏都會被下人們指指點點,說三道四。

可日覆一日的,讓一個知府大人天天睡在逼仄的床榻上,確實也有些委屈他。

“簡大人。”

“嗯?”

昏暗的房間一角傳來簡裴之的不甚清晰的聲音,聽著比白日裏更慵懶些。

“你頭發還未擦幹。”

“無礙。”

“會感染風寒。”

程陸遙一下子抱著被子坐起身來,借著窗外月光看向墻角。

那裏,簡裴之修長的身體躺的筆直,側臉高低起伏,高聳筆挺的鼻梁在月光映射下堪稱完美。

簡裴之聽到動靜睜開眼,朝她看來。

就見程陸遙已從床上翻身下來,朝桌上摸索過去。

“我來吧。”

簡裴之起身,來到桌前,輕車熟路的點了燭火。

房間裏再次大亮。

程陸遙披散著頭發光著腳站在那裏,等看清房間布局,她才又回到床邊穿好鞋,跑到耳房拿了塊幹凈的帕子。

“大人,我給你擦擦頭發。”

簡裴之微楞,並沒有拒絕,從容坐下身來。

“有勞郡主。”

程陸遙繞到簡裴之身後,成功摸到了他那一頭烏黑亮澤又順滑的頭發。

養的真好,不像她從前常年染發,頭發變得毛毛躁躁,每一天都是一頭炸毛。

程陸遙輕輕擦著頭發,兩人離得近,她能聞到簡裴之身上淡淡的清香。

突然,“阿嚏!”程陸遙抽了抽鼻子。

“我自己來吧,郡主,更深露重,仔細著涼。”

簡裴之側首接過了她手裏的帕子,自行擦起了頭發。

“我不冷,就是,那個……”

“郡主有話不妨直說。”

程陸遙道:“我是覺得那張塌有些小了,大人長久睡著肯定不舒服。”

簡裴之聞言手一僵,帕子差點掉在地上。

程陸遙見他沒反應,低頭看他,卻見燭光中,他耳朵微紅,臉也漸漸發紅。

“大人,你著涼了?”

她就說吧,不擦幹頭發睡覺容易著涼。

程陸遙微涼的手背貼了過去,觸碰到簡裴之的額頭的瞬間,他似嚇了一跳,猛然後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郡主,我沒事。你,你方才想說什麽?”

程陸遙:“我是想說大人不妨在房間裏再置辦一張床。”

“再置辦一張床?”

“是啊,這樣大人睡的也舒服些。”

簡裴之眉頭微蹙,松開了她的手:“多謝郡主操心,床的事暫且不必了。”

他站起身來:“郡主早些歇息。”

“你頭發,還沒,沒——”

程陸遙話未說完,簡裴之已經重新回床榻躺下,閉上了眼睛,一副生人莫近的模樣。

“好,好吧。”程陸遙吹滅燭火,重新躺會床上去。

這榻是非睡不可嗎?

……

翌日,天氣晴朗。

簡裴之早早去了府衙,程陸遙則打算去西郊集市看看。

要想了解一個地方,最先要去了解的是當地的市場行情。

溪州的東南兩條大街商鋪、酒樓林立。北長街上青樓、賭坊,魚龍混雜。而西郊集市,是普通老百姓常去的市集。

等馬車到了地方,程陸遙隔著車窗望著外頭有些發怔。

這是溪州市集?

因昨夜下過一場春雨,集市的地上到處都是泥濘,只有最中央的主道上用了青石鋪路。

街道兩旁的商鋪破舊狹小,門口擺放的攤位大大小小,大多都是百姓自家所產的編筐竹簍,品種繁多,占地不小。

也有雞鴨活物叫聲嘈雜,來往穿行的百姓讓整個集市顯得更為擁擠。

集市中央,幾輛牛車穿行其中,牛車的主人一邊呼喝,一邊揮鞭前行。泥水飛濺,路人驚嚇,所過之處到處都是罵聲。

眼前這番情形,程陸遙不是沒見過,農村鄉下趕集大多如此。

可這裏是溪州縣城,知府府衙所在之地,這裏的集市都是如此,那溪州其餘鄉鎮村莊豈不是更為貧瘠?

簡裴之好端端一個戶部侍郎,本是前途一片光明,眼下卻被發配到這裏上任,不知他做何所想。

“夫人,不然您留在車上,想要買什麽吩咐我等采買便是。”

這集市狹小,牛車通行尚且擁擠,他們這輛馬車想要進去,恐怕不易。

林管家可深知眼前這位郡主從前過得是什麽嬌慣日子,眼前這陣仗她哪裏見過,這不人都快看傻了。

程陸遙低頭瞥了自己幹凈的鞋面,很聽勸沒有下車。

她到這裏就是想親眼看看此地集市環境,了解下此地物價。

程陸遙在馬車上待了片刻,外頭就傳來了一個男子的叫罵聲,以及孩童慘叫哭喊聲。

小蝶掀開了那一側的車簾。

“讓你偷東西!讓你偷東西!”

一個包子鋪的老板,正抓著一個看著六七歲的孩童,使勁捶打他的屁股。

那孩童邊哭邊掙紮,突然抓住老板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老板吃痛松手,那孩童抓住機會跑的沒影。

“臭小子,下次再看到你,我打斷你的狗腿!”

旁邊的攤販老板看了好一會熱鬧,見狀搖頭:“老張啊,我早就跟你說過,對上那些小子可得當心,你看你這手,看大夫的錢都抵過今日進項了。”

“我就是氣不過,這個月都第幾回了,這群臭要飯的,三天兩頭來偷包子,遲早有一天要被人打死!”

包子鋪老板黑著臉回了鋪子。

“夫人,這些小孩太可惡了。”看了全程的小蝶氣鼓鼓的。

“你方才還一副於心不忍的樣子。”

“原本奴婢是覺得包子鋪老板下手太過狠心,可沒成想這些孩子經常來偷東西,還咬人,這任誰都忍不了啊。”

程陸遙望著雜亂的集市,街頭巷尾很容易就看到一些孩童。

大多是小小年紀就得跟著父母出來做活,也有一些帶著比自己更小的弟弟妹妹。

更多的則是穿街走巷,穿著破爛的小乞丐,他們大多蹲守在諸如包子鋪這樣的攤位邊。

“夫人,溪州往後會好起來的,對嗎?”小蝶神情落寞道。

程陸遙輕拍了下小蝶的腦袋。

“會的。你去拿點錢,買些包子發給他們。”

小蝶臉上一喜,當即就揣著錢下了馬車。

很快,小蝶買的包子在包子鋪前被孩童們一搶而空。

小蝶再次氣鼓鼓地回了馬車。

“夫人,這些孩子太沒教養了。你看他們,差點把我的手都抓傷了。”

說著小蝶還展示著衣袖上被抓了好幾個的黑手印。

程陸遙嘆了一口氣道:“看來,大人要改變溪州,任重而道遠啊。”

……

接下來的幾日,程陸遙都在著手溪州快運的事。

她讓人送去悅來鏢局的東西也有了回禮。

程陸遙送禮時,並未顯露身份,只是以溪州快運東家送的拜帖。收到的回禮則是一份溪州特有的石雕擺件,雕刻精美,圖樣討喜。

程陸遙讓人直接擺在了溪州快運的前廳。

除此之外,還有一封信,信上說若是有機會要當面與她探討一二。程陸遙欣然同意。

宋深那邊,陸遠也代溪州快運親自拜訪過,對方也很給面子,放了話,只要是他所經營的線路,統統不會有人與溪州快運為難。

北大街那邊,自從府衙將王啟抓走便沒了動靜,這些日子也沒出什麽幺蛾子。

程陸遙送去的擺件,對方也收下了。她就丟開這事不予理會。

至於宋海那邊,對方給她回了一份重禮,並遞了拜帖,表示不日要親自前來拜會。

因這人在陸遠那風評不佳,程陸遙並不打算與之深交,只以身體微恙暫時婉拒。

……

傍晚時分,程陸遙和簡裴之一同用過晚膳,正在前院涼亭附近散步。

實則是簡裴之在等她散步完,回書房練字。

“大人,聽林叔說你這幾日在府衙大刀闊斧,很是發落了一番那些不作為的衙役?”

簡裴之道:“溪州府衙沈屙已久,需要刮骨療傷,難免動靜大了些。”

那可不止動靜大,聽說那些衙役都被查出背後收受賄賂,壓榨百姓的諸多罪證,然後統統被打入了大牢,等候處置。

“府衙裏人員肅清,大人接下來有何打算?”

若是從前,簡裴之不會隨意談論這些,但自從上次一役,他深覺程陸遙並非尋常京中貴女,她對民生有自己的一番見解。

“春耕在即,一切以百姓春耕為重,這期間不宜有大動作。”

程陸遙眼一轉:“我倒是有些想法,想與大人探討一二。”

“願聞其詳。”

程陸遙於是將前幾日在西郊集市上所見所聞告知。

“溪州如此下去可不行。”

簡裴之沈吟片刻,道:“郡主所言,簡某並非沒有考量。興建學堂、慈善堂,皆在府衙計劃之內,只是……”

程陸遙:“只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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