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己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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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己及人
常山長公主府。
雖然常山長公主是皇帝的親姐姐, 但是其人崇尚簡樸，不喜豪奢，所以府邸也是樸素大氣。
就連園林中也多是樹木點綴, 少有名貴花朵與玉亭樓閣。
在夏日裏看上去卻讓人覺得心中寧靜，如同置身世外一般。
“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今日一大早就到我這陋居來做什麽？”
常山長公主生了一張長臉, 表情總是嚴肅的。眉宇之間和皇帝相似, 五官平平，看上去卻端莊出塵。
此時的她帶了幾分軟和的笑意。
不為面前與她執手的女子的美貌，而是因為對方也算是她最為親近的親堂妹——襄安縣主。
“堂姐這是在揶揄我！”
“好了。快說吧，你今日來找我到底是什麽事？難不成你一個女將軍還有什麽事能讓我幫忙？”
襄安縣主看了一眼左右侍奉的仆人。
“你們先下去。”常山長公主臉上的笑意消失了些。
仆人們齊刷刷退了下去。
“是。”
襄安縣主卻有些難以開口了。
她在戰事上雖然果斷，但是在人情之上卻是個有些心軟之人。
雖然自己兒子的話她肯定是信的，但是依照她對自己這個堂姐的了解……
她再如何也不會和那個駙馬同流合汙。
可是夫妻二人已經有了孩子……
為了孩子, 她會不會？
“是駙馬出了什麽事嗎？”
此時, 常山長公主一直強撐端莊的面容上才有了一絲疲倦之色。
“堂姐對此事知情？”
常山長公主揉了揉發痛的太陽穴。
“這段時間，駙馬一直心神不寧, 你……又突然上門。”
襄安縣主更加覺得不好開口了。
“快說吧, 到底是什麽事？你向來直爽，怎麽此時卻如此婆媽？”
“堂姐，可知道近日來京中所發生的‘鬼胎案’？”
常山長公主只覺得自己的手都涼了些。
“駙馬和此案有關？”
“是……此案所涉及到了瓊玉樓……”
襄安縣主將原委一五一十講來。
常山長公主越聽眼神越發黯淡。
那個和她相伴數十載的人竟然是個披著人皮的畜生！
憤怒讓她的臉上變成了發紫的紅色。
“堂姐，這是我所知道的全部了。二郎將此事告知予我，也是明白您和孩子沒有牽扯其中, 所以……”
“我明白你的意思。”常山長公主沒有在意這一點。
這是仗著她的名號胡作非為！
“此案鬧得沸沸揚揚，定然要給出一個交代。他罪孽深重，我不會為了自己的私情而罔顧律法。”
“你消消氣, 這本就不幹你的事情。”襄安縣主給她順氣。
常山長公主忽然一笑。
“我還要多謝你和凜之那孩子。要不是你們, 我還真不知道自己的睡榻之側竟然有這樣的虎狼之徒安睡。”
這樣的汙糟東西，她才不要！
只是一點……
不能拖累了她孩子的前程。
“進宮！”
今日的皇帝臉上沒有了往日的陰郁, 滿是慈愛的笑，這種笑即使是在面對秦王的時候也少有。
“參見皇爺爺！”
玉雪可愛的小姑娘不過七歲的年紀，卻很是有禮數。
皇帝站起身走到小姑娘面前微微蹲下抱起她，掂了掂。
“讓皇爺爺看看我們懋娘有沒有長肉啊。”
“我可不想長肉肉！”
“嗯？”皇帝笑著看向站在一邊的秦王，“怎麽？大郎，是你苛待她了嗎？”
小姑娘急得臉都紅了：“沒有呢！阿爹對我可好可好啦！是我自己……”
看著忽然捂住嘴的小姑娘，皇帝起了幾分逗弄的心思。
“是知道愛美了？”
“才不是！”小姑娘一下就放下了手，昂起了頭反駁，“我本來就很可愛！”
這小模樣逗得站在後面的王少監都忍不住笑。
“皇爺爺還笑我，我明明是為了你啊！”小姑娘撲在皇帝懷裏不客氣地拍打了他一下。
皇帝也不惱，反而笑得更開懷了些。
“為了朕？”
小姑娘重重點頭，頭上的蝴蝶簪子都一顫一顫的。
“阿爹說過，皇爺爺的手受過傷，所以不能提重物……”小姑娘的臉有些紅，摟住了皇帝的脖子，“可是我又想讓皇爺爺抱抱，就只能努力不變重！”
皇帝心裏熨帖極了。
不僅只是孩子的稚語讓人覺得可愛，更是因為這個和自己鬧了多年別扭的兒子還掛心著自己。
自從她走後，他就沒怎麽過過這樣舒心的日子了……
“陛下，常山長公主求見。”
皇帝臉上的笑消失了一瞬。
“應該是為了那件事來的。”他招了招手，“懋娘先跟著王少監去看花兒吧。”
王少監接過孩子。
“小郡主，奴婢帶您去看那禦花園的小蝴蝶好不好呀？”
懋娘看著秦王：“阿爹？”
秦王慈愛地撫了撫她毛茸茸的腦袋：“去給你阿娘摘些花兒回來吧，皇爺爺有公事要辦呢。”
說到自己最愛的阿娘，懋娘不再猶豫。
哄走了可愛的小孫女，皇帝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
常山長公主已經換了一身素凈的衣裳，失去了脂粉裝飾的臉分外憔悴。
她一進來就深深地行了一個大禮。
“妾特來向陛下請罪。”
皇帝面露不忍：“先起來。”
常山長公主的頭埋得更深了。
“妾不敢起身。駙馬此次所犯之罪實在是令皇家蒙羞，千錯萬錯都是妾的錯，是妾平日對駙馬太過寬宥……”
皇帝和這個親姐姐雖然不太親近，但是到底是和自己一母同胞的親姐弟，情分自然不同。
他親自扶起她。
“阿姐。這事情也怪不得你，是何必先自己作孽。”
昨日一早，宋望朔就向皇帝呈上了案子所有的卷宗。
“陛下治理天下已是勞累，妾這個做姐姐的，駙馬不能為陛下分憂，還替陛下惹來禍端……”
看見自己向來剛強的阿姐一臉愧疚，皇帝心裏對何必先的埋怨又多了幾分。
這讓他如何是好！
“那何必先的罪名……”
“不過一個駙馬，廢掉便是。”
皇帝本就是怕她舍不得枕邊人才猶豫許久，如今見她有決斷也放下心來。
“你在南郊有個別院？”
常山長公主眼中寒光一現。
“是。駙馬向來喜歡去那兒游玩打獵。”
“哦，南郊山陡，讓駙馬小心些。”
“妾遵旨。”
常山長公主得了旨意就離開了。
皇帝看著她的背影，站起身向宮殿走去，秦王緊隨其後。
沈默了一路，在大殿門口，皇帝忽然停下腳步：“大郎，你有何想法？”
其實皇帝心裏並不想絞死那些官員。
在他看來，參與人數太多，還是小懲大誡即可，以免朝局不穩。
反正也不是什麽大事。
“如父皇所想，其他的倒不算什麽……可是請陛下細想。駙馬等人若只是開設青樓攫取利益，又為何要讓人將那些官員的把柄記錄在冊？”
結黨營私！
這事情還涉及到了康榕和魯國公……
他雖寵幸魯國公，但是……也防著他。
皇帝看了一眼沈默的秦王。
“大郎，你說該如何處置？”
秦王沒有猶豫：“一切都應依照律法處置。”
“你是說絞刑或者是？”
“不是兒臣所言，而是律法所言。這是應當應理的事情。”
有了合適的理由處理這些人還不夠。
涉案的多是和秦王不太對付的人。
皇帝還是試探道：“你倒是在這案子上格外上心。”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兒臣也有個女兒。若是有朝一日懋娘遭遇了那樣的事情，兒臣定然會比那王忠狠上百倍。”
皇帝忍不住點了點頭。
他和她曾經也有個女兒。
若是那個孩子還在，或許，她就不會死了？
恍惚只在一瞬間，他打量著秦王。
見他一臉坦然卻不加掩飾的憤恨，心裏疑心稍減，親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秦王繼續說道：“記得阿娘之前和兒臣說過，她幼時也曾經差點被人拐走，是當時外祖父瘋了一樣才找到了他……”
阿娘……
皇帝的表情再次迷離了起來，他的眼睛半瞇，仿佛想要看穿那個藏在一片霧中的人。
“由己及人，方知不忍，兒臣在此案上確實感情用事了。”
“啊……”
一聲悠長的喟嘆後，皇帝才緩緩說道：“但凡是人，就有感情，感情用事是常理。”
他說完慢慢走向了宮殿中放置在高處的龍椅，微微佝僂的背影發著顫。
秦王上前扶住了他。
笑意不達眼底。
“父皇，慢些。”
已經有多少年，沒有見過這樣的兒子了？
皇帝透過他的一雙眉遠遠望去。
她的孩子自然是像她的。
這是他們唯一的孩子，也是他們相愛的證據。
“這次回來了就別走了。”
“涼州局勢已定，父皇可安心矣。兒臣沒必要再離開。”秦王驟然一笑，“難不成父皇還舍得兒臣去邊關吃沙子？”
秦王手上的重量更重了些。
皇帝倚靠著他：“那就好，那就好……”
“陛下已經下了旨，所有涉案之人按照律例全部秋後處刑。”
王忠看著眼前的宋望朔，眼神恍惚了一瞬間。
他低下頭用指頭數著時間，嘴裏呢喃著。
“七月二十……七月二十一……二十三……”
宋望朔站在一旁等他數完後才說道：“到時候，本官會讓人帶你去看一看。”
王忠還是埋著頭，久久才“嗯”了一聲。
“有件事情本官想要問你。”
王忠擡起了頭，麻木的表情有了一絲波動。
“大人是要問關通達送來那些瓷器的事情？”
宋望朔沒想到他竟然如此機警，連聲調都高了一些。
“你知道此事？”
王忠戒備地看著他：“大人為何追查此事？”
宋望朔垂下眼，片刻後才說道：“為了給被冤枉的人討回一個公道。”
王忠驟然變色旋即又恢覆了平靜。
“是為了鐘將軍？”
宋望朔沒有回答他，但是答案已經顯而易見。
“唐煥是很信任我的，可是就那些瓷器到手後卻沒有讓我插手，甚至連裏面什麽樣子我都不知道。我當時心中生了疑惑，就私下探查了一二。只知道運送東西的時候，康榕出過一次面。至於其他……那些東西都送往了東南方向，之後就再無蹤跡。”
“東南？”
王忠舔了舔嘴皮：“嗯。東西是藏在運糧的官船上離的京。”
官船出發前應該是有人檢查的。
負責這個事務的人應該是都水監的舟輯署的人。
宋望朔回憶著舟輯署的官員名字……
他記得有一個和康榕有所聯系。
“你還記得官船離京的具體時間嗎？”
王忠記得很清楚。
“我只去看過一次，那一次是二月十七晚。”
宋望朔記下時間：“多謝。”
王忠又坐了回去。
宋望朔說完準備離開，他語氣有些艱澀：“你……保重。”
王忠忽然抓住了欄桿，手上的青筋爆出：“等等！”他呼喊道。
宋望朔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王忠此時已經擡起了頭，淩亂的頭發下一雙眼滿是期盼。
“夢娘她們……你答應過我的……”
在他眼裏，夢娘她們就像他的女兒一樣。
宋望朔無聲地嘆了一口氣，語氣很是鄭重。
“本官會安置好她們的。”
王忠松開了手，往後退了一步，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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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常山長公主是皇帝的親姐姐, 但是其人崇尚簡樸，不喜豪奢，所以府邸也是樸素大氣。
就連園林中也多是樹木點綴, 少有名貴花朵與玉亭樓閣。
在夏日裏看上去卻讓人覺得心中寧靜，如同置身世外一般。
“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今日一大早就到我這陋居來做什麽？”
常山長公主生了一張長臉, 表情總是嚴肅的。眉宇之間和皇帝相似, 五官平平，看上去卻端莊出塵。
此時的她帶了幾分軟和的笑意。
不為面前與她執手的女子的美貌，而是因為對方也算是她最為親近的親堂妹——襄安縣主。
“堂姐這是在揶揄我！”
“好了。快說吧，你今日來找我到底是什麽事？難不成你一個女將軍還有什麽事能讓我幫忙？”
襄安縣主看了一眼左右侍奉的仆人。
“你們先下去。”常山長公主臉上的笑意消失了些。
仆人們齊刷刷退了下去。
“是。”
襄安縣主卻有些難以開口了。
她在戰事上雖然果斷，但是在人情之上卻是個有些心軟之人。
雖然自己兒子的話她肯定是信的，但是依照她對自己這個堂姐的了解……
她再如何也不會和那個駙馬同流合汙。
可是夫妻二人已經有了孩子……
為了孩子, 她會不會？
“是駙馬出了什麽事嗎？”
此時, 常山長公主一直強撐端莊的面容上才有了一絲疲倦之色。
“堂姐對此事知情？”
常山長公主揉了揉發痛的太陽穴。
“這段時間，駙馬一直心神不寧, 你……又突然上門。”
襄安縣主更加覺得不好開口了。
“快說吧, 到底是什麽事？你向來直爽，怎麽此時卻如此婆媽？”
“堂姐，可知道近日來京中所發生的‘鬼胎案’？”
常山長公主只覺得自己的手都涼了些。
“駙馬和此案有關？”
“是……此案所涉及到了瓊玉樓……”
襄安縣主將原委一五一十講來。
常山長公主越聽眼神越發黯淡。
那個和她相伴數十載的人竟然是個披著人皮的畜生！
憤怒讓她的臉上變成了發紫的紅色。
“堂姐，這是我所知道的全部了。二郎將此事告知予我，也是明白您和孩子沒有牽扯其中, 所以……”
“我明白你的意思。”常山長公主沒有在意這一點。
這是仗著她的名號胡作非為！
“此案鬧得沸沸揚揚，定然要給出一個交代。他罪孽深重，我不會為了自己的私情而罔顧律法。”
“你消消氣, 這本就不幹你的事情。”襄安縣主給她順氣。
常山長公主忽然一笑。
“我還要多謝你和凜之那孩子。要不是你們, 我還真不知道自己的睡榻之側竟然有這樣的虎狼之徒安睡。”
這樣的汙糟東西，她才不要！
只是一點……
不能拖累了她孩子的前程。
“進宮！”
今日的皇帝臉上沒有了往日的陰郁, 滿是慈愛的笑，這種笑即使是在面對秦王的時候也少有。
“參見皇爺爺！”
玉雪可愛的小姑娘不過七歲的年紀，卻很是有禮數。
皇帝站起身走到小姑娘面前微微蹲下抱起她，掂了掂。
“讓皇爺爺看看我們懋娘有沒有長肉啊。”
“我可不想長肉肉！”
“嗯？”皇帝笑著看向站在一邊的秦王，“怎麽？大郎，是你苛待她了嗎？”
小姑娘急得臉都紅了：“沒有呢！阿爹對我可好可好啦！是我自己……”
看著忽然捂住嘴的小姑娘，皇帝起了幾分逗弄的心思。
“是知道愛美了？”
“才不是！”小姑娘一下就放下了手，昂起了頭反駁，“我本來就很可愛！”
這小模樣逗得站在後面的王少監都忍不住笑。
“皇爺爺還笑我，我明明是為了你啊！”小姑娘撲在皇帝懷裏不客氣地拍打了他一下。
皇帝也不惱，反而笑得更開懷了些。
“為了朕？”
小姑娘重重點頭，頭上的蝴蝶簪子都一顫一顫的。
“阿爹說過，皇爺爺的手受過傷，所以不能提重物……”小姑娘的臉有些紅，摟住了皇帝的脖子，“可是我又想讓皇爺爺抱抱，就只能努力不變重！”
皇帝心裏熨帖極了。
不僅只是孩子的稚語讓人覺得可愛，更是因為這個和自己鬧了多年別扭的兒子還掛心著自己。
自從她走後，他就沒怎麽過過這樣舒心的日子了……
“陛下，常山長公主求見。”
皇帝臉上的笑消失了一瞬。
“應該是為了那件事來的。”他招了招手，“懋娘先跟著王少監去看花兒吧。”
王少監接過孩子。
“小郡主，奴婢帶您去看那禦花園的小蝴蝶好不好呀？”
懋娘看著秦王：“阿爹？”
秦王慈愛地撫了撫她毛茸茸的腦袋：“去給你阿娘摘些花兒回來吧，皇爺爺有公事要辦呢。”
說到自己最愛的阿娘，懋娘不再猶豫。
哄走了可愛的小孫女，皇帝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
常山長公主已經換了一身素凈的衣裳，失去了脂粉裝飾的臉分外憔悴。
她一進來就深深地行了一個大禮。
“妾特來向陛下請罪。”
皇帝面露不忍：“先起來。”
常山長公主的頭埋得更深了。
“妾不敢起身。駙馬此次所犯之罪實在是令皇家蒙羞，千錯萬錯都是妾的錯，是妾平日對駙馬太過寬宥……”
皇帝和這個親姐姐雖然不太親近，但是到底是和自己一母同胞的親姐弟，情分自然不同。
他親自扶起她。
“阿姐。這事情也怪不得你，是何必先自己作孽。”
昨日一早，宋望朔就向皇帝呈上了案子所有的卷宗。
“陛下治理天下已是勞累，妾這個做姐姐的，駙馬不能為陛下分憂，還替陛下惹來禍端……”
看見自己向來剛強的阿姐一臉愧疚，皇帝心裏對何必先的埋怨又多了幾分。
這讓他如何是好！
“那何必先的罪名……”
“不過一個駙馬，廢掉便是。”
皇帝本就是怕她舍不得枕邊人才猶豫許久，如今見她有決斷也放下心來。
“你在南郊有個別院？”
常山長公主眼中寒光一現。
“是。駙馬向來喜歡去那兒游玩打獵。”
“哦，南郊山陡，讓駙馬小心些。”
“妾遵旨。”
常山長公主得了旨意就離開了。
皇帝看著她的背影，站起身向宮殿走去，秦王緊隨其後。
沈默了一路，在大殿門口，皇帝忽然停下腳步：“大郎，你有何想法？”
其實皇帝心裏並不想絞死那些官員。
在他看來，參與人數太多，還是小懲大誡即可，以免朝局不穩。
反正也不是什麽大事。
“如父皇所想，其他的倒不算什麽……可是請陛下細想。駙馬等人若只是開設青樓攫取利益，又為何要讓人將那些官員的把柄記錄在冊？”
結黨營私！
這事情還涉及到了康榕和魯國公……
他雖寵幸魯國公，但是……也防著他。
皇帝看了一眼沈默的秦王。
“大郎，你說該如何處置？”
秦王沒有猶豫：“一切都應依照律法處置。”
“你是說絞刑或者是？”
“不是兒臣所言，而是律法所言。這是應當應理的事情。”
有了合適的理由處理這些人還不夠。
涉案的多是和秦王不太對付的人。
皇帝還是試探道：“你倒是在這案子上格外上心。”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兒臣也有個女兒。若是有朝一日懋娘遭遇了那樣的事情，兒臣定然會比那王忠狠上百倍。”
皇帝忍不住點了點頭。
他和她曾經也有個女兒。
若是那個孩子還在，或許，她就不會死了？
恍惚只在一瞬間，他打量著秦王。
見他一臉坦然卻不加掩飾的憤恨，心裏疑心稍減，親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秦王繼續說道：“記得阿娘之前和兒臣說過，她幼時也曾經差點被人拐走，是當時外祖父瘋了一樣才找到了他……”
阿娘……
皇帝的表情再次迷離了起來，他的眼睛半瞇，仿佛想要看穿那個藏在一片霧中的人。
“由己及人，方知不忍，兒臣在此案上確實感情用事了。”
“啊……”
一聲悠長的喟嘆後，皇帝才緩緩說道：“但凡是人，就有感情，感情用事是常理。”
他說完慢慢走向了宮殿中放置在高處的龍椅，微微佝僂的背影發著顫。
秦王上前扶住了他。
笑意不達眼底。
“父皇，慢些。”
已經有多少年，沒有見過這樣的兒子了？
皇帝透過他的一雙眉遠遠望去。
她的孩子自然是像她的。
這是他們唯一的孩子，也是他們相愛的證據。
“這次回來了就別走了。”
“涼州局勢已定，父皇可安心矣。兒臣沒必要再離開。”秦王驟然一笑，“難不成父皇還舍得兒臣去邊關吃沙子？”
秦王手上的重量更重了些。
皇帝倚靠著他：“那就好，那就好……”
“陛下已經下了旨，所有涉案之人按照律例全部秋後處刑。”
王忠看著眼前的宋望朔，眼神恍惚了一瞬間。
他低下頭用指頭數著時間，嘴裏呢喃著。
“七月二十……七月二十一……二十三……”
宋望朔站在一旁等他數完後才說道：“到時候，本官會讓人帶你去看一看。”
王忠還是埋著頭，久久才“嗯”了一聲。
“有件事情本官想要問你。”
王忠擡起了頭，麻木的表情有了一絲波動。
“大人是要問關通達送來那些瓷器的事情？”
宋望朔沒想到他竟然如此機警，連聲調都高了一些。
“你知道此事？”
王忠戒備地看著他：“大人為何追查此事？”
宋望朔垂下眼，片刻後才說道：“為了給被冤枉的人討回一個公道。”
王忠驟然變色旋即又恢覆了平靜。
“是為了鐘將軍？”
宋望朔沒有回答他，但是答案已經顯而易見。
“唐煥是很信任我的，可是就那些瓷器到手後卻沒有讓我插手，甚至連裏面什麽樣子我都不知道。我當時心中生了疑惑，就私下探查了一二。只知道運送東西的時候，康榕出過一次面。至於其他……那些東西都送往了東南方向，之後就再無蹤跡。”
“東南？”
王忠舔了舔嘴皮：“嗯。東西是藏在運糧的官船上離的京。”
官船出發前應該是有人檢查的。
負責這個事務的人應該是都水監的舟輯署的人。
宋望朔回憶著舟輯署的官員名字……
他記得有一個和康榕有所聯系。
“你還記得官船離京的具體時間嗎？”
王忠記得很清楚。
“我只去看過一次，那一次是二月十七晚。”
宋望朔記下時間：“多謝。”
王忠又坐了回去。
宋望朔說完準備離開，他語氣有些艱澀：“你……保重。”
王忠忽然抓住了欄桿，手上的青筋爆出：“等等！”他呼喊道。
宋望朔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王忠此時已經擡起了頭，淩亂的頭發下一雙眼滿是期盼。
“夢娘她們……你答應過我的……”
在他眼裏，夢娘她們就像他的女兒一樣。
宋望朔無聲地嘆了一口氣，語氣很是鄭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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