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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TS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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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TSD

何由挽垂下眼瞼,手指蜷起,就這麽呆楞地坐了不知多久,突然那個男生跳了起來,舉著手機對回答問題的女生說:“誒,你走運啊,我剛剛問了下,那個要回國的男生就是他們當中最帥的,你看看是不是他。”

那個女生瞄了眼屏幕,眼睛都亮起來,點點頭說:“對對對,他要留在國內?”

“對啊,”男生點著頭,“我草,有戲啊,走走走,加微信去!”

“呦~”眾人又開始起哄,紛紛站了起來,推著女生朝隔壁走去,女生也不嫌,跟著往外走。

男生又瞄了眼手機,在走出門口時提醒她:“那男生叫劉我,這名字取得真是獨特。”

他的聲音不小,整個包間都能聽見,何由挽霎時僵住。

身邊突然傳來酒杯摔在地板上清脆的聲響,酒撒了一地,所有人都回過頭。魏澤浩手停在半空,瞪著眼睛,開口問:“你剛剛說誰?劉我?文刀劉,單字我?”

男生楞了下,隨後點點頭,說:“對啊。”

世界上叫這個名字的人找不到第二個!

魏澤浩倏地站起身,他一腳踢開地上酒杯,酒杯飛快滾動,發出悶悶的“咕嚕咕嚕”聲。他二話不說,大步走向門口,一把推開人群,徑直拉開了隔壁房間的門。

何由挽沈默著,看著魏澤浩走出去了才緩緩站起身,緊接著他就聽見了刺耳的尖叫聲,還有玻璃瓶碎裂的聲響。

他們包廂已經沒有其他人了,他深吸一口氣,走向隔壁。

何由挽進去的時候,地板上一片狼藉,玻璃渣碎了一地,魏澤浩正拎著劉我的衣領站在其中,喊著:“你他媽死到哪裏去了?!你還知道回來!當初丟下我們這群兄弟就走了!消息也不回!你好歹給我們留個聯系方式啊!我他媽真想打死你!”

劉我側著臉,嘴角滲著血,眼下也青著,卻沒什麽表情,只是冷淡地盯著地板,沒有說話。

魏澤浩咬著牙罵道:“你他媽說話啊!我草了,你以前懟我不是挺厲害的嗎?!”

說著他又舉起拳頭往劉我臉上砸了一拳。

眼看著兩人又要打起來,眾人急忙上前將兩人分開。

魏澤浩掙脫著人群,何由挽走過去停在他身邊,開了口:“浩子,夠了。”

魏澤浩楞了一下,看了眼何由挽,又看了眼劉我,喘了口氣,最後松開了拳頭。

整個包廂瞬時鴉雀無聲。

在混亂中跌坐在沙發上的劉我終於擡了擡眼,然後像是無事人般站起來,在所有人的註視下走出了包廂。

劉我消失在門口的下一秒,周遭像是回過神來響起了細碎的討論聲。

何由挽盯著劉我剛剛坐過的位置,那裏的棉花漸漸鼓起來,在即將覆原之時,他擡腳朝外走去。

他走得不快,但步子邁得很大,在一樓的自動售賣機前,他追上了劉我。

劉我站在販賣機前,他已經掃了錢,正等著飲料掉下來。何由挽在他身後停下。

像是有所感應,劉我沒伸手去拿飲料,也沒有回頭,兩人就這麽沈默地、一前一後地站著。

“你……”何由挽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最後啞著聲音說,“沒有什麽要說的嗎?”

劉我靜了一秒,隨後蹲下身從出口處拿出一瓶牛奶,轉過身垂著眸放在何由挽手心裏,聲音聽不出什麽感情:“好好吃飯,少喝點酒。”

說完他就返身朝大門走去。

這時何由挽才註意到劉我穿的是海歸團隊的隊服,一件黑白色的沖鋒衣,心口的位置,印著他自己的名字,但是那個字體,關鍵是那個字體。

是何由挽寫的。

張揚不羈,明媚孤傲。

盡管那兩個字很小,只在自己的視線裏出現了一秒,何由挽還是認出來了。

他雙手握拳,猛地喊了正要離開的人的名字:“劉我!”

劉我腳步一頓,但是沒有回頭,身後響起重重的腳步聲。

下一秒,手腕被人握住,衣袖被推上去,露出幹凈手腕上唯一的手鏈,垂下的那個字母依舊反著光。

兩人同時靜下來。

最後何由挽松開他,向後退了幾步。

“你給我說清楚再走。”何由挽喘著氣,聲音帶著點自己都未察覺的顫。

走了這麽多年,杳無音信了這麽多年,讓自己驚惶了這麽多年,明明再見面時那麽冷淡,為什麽還要將他寫的名字印在胸口,為什麽還要戴著那個手鏈。

你好歹給個解釋,讓我能說服自己。

劉我沒去看他,眼底眸色深不見底,不知沈默了多久,聲音都喑啞:“你有男朋友了?”

何由挽“嘖”了聲,說:“誰特麽讓你問我了?老子讓你解釋清楚!”

劉我抿了抿唇,側過臉說:“沒什麽好解釋的。”

“沒什麽好解釋的,呵,”何由挽不屑道,聲音卻顫著,“你他媽玩自我感動玩上癮了是吧?”

劉我低頭對上了他的視線,又很快移開,說:“你是不是很想打架?衛生間沒有攝像頭……”

“閉嘴!”

沒等他說完,何由挽已經打斷他的話,全身止不住地戰栗:“好,好!劉我你聽好了,你不是問我有沒有男朋友嗎?老子今天正式和你分手!老子沒有男朋友了!別他媽再造我的謠!”

劉我霎時楞在原地,像是錯愕,一下失了聲。

何由挽氣得眼睛都泛紅,他轉身走向角落的垃圾桶,沒有猶豫將手中那罐牛奶扔了進去。垃圾箱裏傳出“咚”的響聲,像是棒槌一般,砸在何由挽心上,又疼又麻。

他雙拳緊握,頭都沒回,直接離開了。

之後何由挽不再參加任何聚會,除了回必要的信息,連手機都不看,只是悶頭紮在論文上,不論魏澤浩怎麽要求都堅決不出關。一直到十多天後的魏澤浩打電話來騷擾他:“兒子,明晚夜宵,高中同學聚會,就在我們經常去的那個燒烤攤,都是熟人。”

何由挽毫不猶豫開口:“不……”

“誒!”魏澤浩打斷他,說,“我是在通知你,不是在和你商量,你明天敢不來我就去你寢室發酒瘋。”

“……”何由挽無語,直截了當地掛了電話。

第二天他還是去了那個燒烤攤,小攤桌子都擺在路邊,掛著好幾串星星燈用來裝點,此刻每張桌子上都坐滿了人,遍地都是煙火味。

魏澤浩帶著他走,何由挽卻察覺不對。

他看見了上次唱歌的那群人。

他停下腳,拉住魏澤浩:“你他媽騙我?”

魏澤浩眨眨眼,心虛地笑了笑,說:“上次沒控制好情緒破壞了聚會,偏偏那天是我朋友的生日,總得請回來。”

何由挽蹙起眉,冷著聲開口:“那是你的事,別拉著我下水。”

這時身後傳來喧嘩聲,他回頭看,竟然是那群海歸的學生。

何由挽頓時一僵,心裏湧上一股燥怒,他什麽話都沒說,轉身就想離開。

“誒!別走啊,”魏澤浩急忙攔著他,雙手抱拳,“劉我不會來,他已經不在這裏了,我特意等他走了才請的這頓飯,你最近就顧著你那論文,什麽都不吃,剛好在這補補不是挺好?”

何由挽突然打斷他:“走了?什麽意思?”

魏澤浩楞了下,說:“他兩天前飛國外了,他要……”

“他不是要回國了嗎?”何由挽再次打斷他,腦子一時有點缺氧,帶起心裏莫名的焦慮。

他的背上出了一層冷汗,他在這時才忽的意識到,自己原來這麽害怕劉我的離開。

這是PTSD。

他做不到冷靜。

他的面色蒼白,把魏澤浩嚇了一跳,趕忙說:“他確實要回國,這是不會變的,他回去拿必要的資料,估計很快就會回來了。”

何由挽的心跳抽搐著,他根本靜不下來,也說不出話。

萬一劉我不回來呢?

十天前他們徹底決裂,萬一這個地方留不住劉我呢?

魏澤浩十分後悔多提了一嘴,他擡手輕輕拍了拍何由挽的肩,讓他坐下,說:“真沒事,他很快就回來了,誒上菜了,先吃飯。”

何由挽整個晚上都在沈默,其他人聊得熱火朝天,他卻一個人灌了一晚上的酒。

魏澤浩好幾次看不下去,搶過罐子制止道:“你喝這麽多受得了嗎?不要命了?別喝了。”

何由挽淡漠地瞅了他一眼,彎腰從另一邊拿出另一罐啤酒。

魏澤浩還想阻止,被何由挽盯著,黑色眸子泛著冷光,看得他發怵。何由挽面無表情地拉開拉壞,喝了一口,眼神移向別處,扔出一句:“別管我。”

魏澤浩還想說什麽,又有人給他倒酒,他只得暫時放下何由挽。

結果這一放,一直放到了深夜,臨近十一點,即將到門禁時間,這餐宵夜才正式結束。

魏澤浩喝得爛醉,走路都走不穩,嘰裏呱啦一陣感慨,轉身又拿出手機不知道給誰發著消息,最後還不樂意走,扒著椅子死不撒手,好不容易被人塞進了出租車,他總算想起來了何由挽,又想下車去找人。

最後別人千勸萬勸,才讓他安靜下來。

何由挽是最後走的,準確來說,他根本沒動,他依然坐在桌前,右手在易拉罐上敲著,發出“扣扣”的聲響。

十點半的街道邊已少有人在,街上路燈明亮,被夜色中泛起的水汽照得朦朧起來。

何由挽聚精會神地把玩著拉環,臉上毫無血色,白凈得如同陶瓷娃娃,看上去乖巧又薄情。

遠方傳來一陣帶有秋天意味的清爽的風,混著泥土氣息,將燈下少年的身影照得有些迷離。

有片陰影遮住了燈光,自何由挽頭上落下。

何由挽不滿地皺起眉,可很快又聳聳肩,彎腰拿起一罐新的啤酒。就在他拉開拉環時,有人伸手奪過,何由挽毫不在意,再次拿起下一罐,又被人奪走,就這樣循環了五次後,何由挽身旁的紙箱裏沒有酒了。

何由挽總算迎著光影向上看,開了口:“你怎麽這麽煩?”

那人輕輕嘆了口氣,語氣卻溫柔得過分。

“你喝太多了,要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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