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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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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離

唐版波的獨立辦公室裏坐著方琪,看見何由挽進來,她立刻起了身。

方琪看向他,嘴張了張,先問出一句:“劉我他們家還好嗎?”

何由挽對上她的目光,沈默地搖搖頭。

方琪皺起眉,在空氣靜下來之前,唐版波接過了話:“何由挽,知道我們找你來是因為什麽嗎?”

被提問的男生垂下眸子,沒有任何其餘的動作。夏天悶熱的風從窗外吹進來,帶著樟樹枝葉和陽光的味道,輕拂少年的碎發和衣擺。

唐版波開口說:“世競賽你的排名第六,沒有保送名額。”

何由挽還是沒有動靜。

唐版波隨即嘆了口氣,從桌上拿起一封信,遞給何由挽,接著說:“但是有人給你寫了推薦信,想讓你出國進入他的團隊,你願意嗎?”

何由挽楞了一瞬,看著視線裏突兀出現的那一封信,突然覺得一切都荒誕不已。

許嵐還在ICU搶救,劉桓陽不知所蹤,劉我未來的路瞬間荒蕪。

而自己收到了能出國的推薦信。

與今年除夕他所想的完全顛倒了。

他猛地想起來昨天黎蔚嘶吼的聲音。

——“現在這個局面也是你們一手造成的!”

一切起因都是因為自己。

那天他不該在衛生間主動親吻,也不該在學校裏牽手,而最最不該的就是他沖動地挑破了他和劉我之間的那層紙。

不論多薄都不應該越界。

這樣才不會落下把柄,才不會留下詬病。

他才是始作俑者,劉我所經歷的痛,應該痛在他身上才對。

何由挽嘴角抽了抽,突然勾起了一抹自嘲似的笑容,緊接著他眸色一暗,沈聲道:“我不去。”

辦公室裏安靜下來,過了許久唐版波才再次開口:“其實我覺得你可以再考慮一下,畢竟出國這也不是壞事。”

何由挽搖搖頭,說:“我考慮好了,我不會去。”

這裏的人還需要他,他不能走。

唐版波還想要說什麽,被方琪制止,她朝何由挽看去,說:“不去就留在這裏好好高考,對了,等劉我回來,你和姜池換下座位。”

何由挽聽到這楞了下,又聽見方琪說:“還有,遇到什麽解決不了的事情一定要來找老師,我和老唐肯定挺你們。”

何由挽呆滯地點了點頭。

一放學他就去了醫院,家裏沒人,為了保證安全他讓何又夕搬去和她的閨蜜一起住,高考結束後才會回來。

這兩天發生的事對何又夕的打擊也不小,為了穩住她的情緒,所有人都沒有把許嵐的真實情況告訴何又夕。

何由挽也是昨晚才被告知。

許嵐已經胃癌晚期了。

劉我昨天只給他發了這一條消息,之後誰都沒說話,何由挽不願意一點開微信就看見這幾個字,當晚就把這條消息刪除了。

仿佛這樣就能催眠自己,讓許嵐回覆到原先的模樣。

對啊,許嵐之前的模樣溫柔大方,怎麽會和癌癥扯上聯系……

何由挽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他一進醫院就往許嵐的病房走去,劉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腿上墊著一本試卷,身旁有一個保鮮盒。

看見他來了,劉我將盒子拿起來打開,遞給他,問:“吃嗎?黎姨給的。”

裏面是切好的新鮮的哈密瓜,盒子角落裏放著兩根牙簽。

何由挽原本不想吃,聽到最後那句話時頓了下,想了想還是叉了一塊塞進嘴裏。

他在劉我身邊坐下,眼睛看向病房玻璃,很快將哈密瓜咽下,正要說話,劉我一只手在他的眼下摸了摸。

“怎麽這麽重的黑眼圈?”劉我輕聲問道。

何由挽聽到這擡眼去看劉我,見他的眼下也一片青紫,撇撇嘴回嘴:“你不也一樣?”

就在這時劉我的手機響了一下,他拿出來摁亮屏幕,只瞄了一眼就黑了屏。

何由挽看得清清楚楚,有人給劉我發了消息。

“怎麽不回消息?”他問。

“騷擾信息。”劉我淡淡回道。

何由挽不滿地皺起眉,瞇了瞇眼,說:“你報警了嗎?老楊會幫你吧。”

“嗯,在查,”劉我點點頭,“都在查。”

何由挽沒接話。

這時樓道內又傳來緊促的鳴笛聲,有醫生和護士從走廊上匆匆跑過,帶起細細的風,卻還是掀開了劉我身前的試卷,一張單薄的紙飛了出來。

紙張在空中飄飄揚揚,上面印著字,何由挽不是很熟悉。

可能他爸媽熟悉吧。

那是一張病危通知書。

最後這張紙正面朝上的跌在地上,沒有落款簽名。

劉我面無表情地站起身將那張紙撿了起來,卻遲遲沒有坐下。

何由挽視線跟隨著他,察覺到不對勁。

“劉我。”何由挽輕聲喊他。

劉我沒有動,何由挽即刻起身朝他走去,他一下抱住劉我,沒再說話。

劉我的頭抵在他的肩上,這還是第一次。

“小姨還在路上,”劉我突然啞聲道,“我簽不了,這張紙上我不能簽名,我不能為我媽擔保。”

何由挽心抽抽的疼,他面前的少年第一次展露出力不從心。

他光是聽著那些話語,都感到深深的無助。

“他們都知道,但他們都不說,他這麽拼命地賺錢就是為了給我媽治病。”

“這麽久了,沒有人願意告訴我。”

“為什麽不告訴我……”

劉我的氣息打在何由挽的的皮膚上,像是軟刺,輕輕柔柔又密密麻麻地紮進來,直擊心臟。

兩人在走廊上緊緊相擁著,直到黎蔚打了個電話來。

電話裏何由挽被告知何青洲醒了,黎蔚覺得他應該來看看。話到最後,她重重嘆了口氣,冷著聲音道:“你一個人來。”

何由挽沈默著掛斷電話,劉我適時松開了他:“你去吧。”

何由挽抿了抿唇,劉我又說:“我就在這,不會走。”

他只能點點頭,松開手往反方向走去。

高三的學生在四號放了假,卓越班繼續上課。五號晚上,就因為看了眼身邊已經空了好幾天的座位,何由挽的心立刻飛遠,擅自請了晚自習的假沖向醫院。

他先去何青洲的病房裏打了個轉,被黎蔚塞了一袋子水果來到許嵐的病房,劉我竟然沒在走廊上寫作業。

他皺了皺眉,快步走到病房的玻璃窗前,看見許嵐睜開了眼睛。

劉我站在她的病床前,許嵐的嘴幅度不大地一張一合,兩人不知道在說什麽。

何由挽立刻舒展眉心,嘴角微微揚起,接著就走向門前,正準備擡手敲門,才發現門沒關,此時室內許嵐虛弱的聲音傳來:“喔喔……”

何由挽一瞬間頓住,手懸在半空。

“沒關系的,喔喔……”許嵐還在斷斷續續地說著,“這不是……你的錯……”

“那珠木槿,我見不到它開了……真是可惜……藍色的,不多見呢……”

何由挽徹底呆滯,他就這麽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外,後面的話什麽都無法聽清。連劉我是什麽時候站在他面前的,他都找不到記憶點。

劉我顯然對於看見他同樣感到意外,兩人站在病房門口,一個在裏一個在外,面面相覷。

何由挽擡頭盯著他,囁嚅道:“喔喔……”

“喔喔?”

“嗯。”劉我垂下眼瞼,輕輕點了點頭,應了聲。

然後他擡腳想往前走,何由挽登時往後退了一步。

劉我霎時頓住,沈默著收回腳。

何由挽渾身顫栗,雙手收緊,隨後又猛地松開,手中提著的那袋水果往下掉,蘋果滾了一地。

他轉身就走。

身後傳來關門聲和腳步聲,劉我跑了幾步拉住他。

何由挽立刻轉過身,擡起頭迎上劉我的視線,質問道:“你到底還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劉我嘴動了動,最後搖了搖頭:“只有這一件了。”

何由挽臉上表情抽了抽,低聲道:“你還在騙我。”

劉我聽到這明顯一楞,何由挽卻視線移動,突然轉移話題:“什麽時候認出我的?”

“一見面就認出來了。”

“怎麽認出我的?”

“胎記。”

“……”何由挽頓了頓,又道,“為什麽不早和我說?”

“……”劉我沈默。

何由挽憋著氣問:“如果我今天不請假,是不是永遠不會知道這個真相?”

劉我搖搖頭:“不會的。”

“哦?”何由挽嘴角耷拉下去,“等到那株藍色木槿長出來的時候?非要到漏洞百出藏不住的時候讓我自己發現?”

劉我眸子都暗了:“我會在那株木槿長出來之前和你坦白。”

何由挽雙手握拳,問:“劉我,你到底在害怕什麽?”

劉我靜了一瞬,等他反應過來時,何由挽已經往樓下跑了,他沒去追。

何由挽從醫院跑出來,腦子裏什麽都沒有辦法去想,他連車都沒打,往家的方向悶頭沖。

最後不知道停在了哪個街口,街邊種植的樟樹被圍了一圈矮矮的欄桿,他直接坐了上去。

他雙手抱頭狠命撓著頭發。

真是夠荒唐了。

這是一個執念。

五歲那場堪稱災難的手術後,何由挽迎來了他人生的第一個至暗時刻。每日聽著ICU病房內的機器轟鳴聲,他不懂生死的含義,也從沒想過能活下去。

那是他渾渾噩噩的三十天後,剛轉入普通病房的他,生命裏突然闖進了一個小男孩,比他年紀還小的男孩。

他躺在床上,無力地望過去,四目相對。

男孩沒有像旁人驚異地睜大雙眼,只是默默看著他,最後醫生走了進來,才微笑著說:“抱歉,我走錯房間了。”

何由挽沒想到的是,男孩第二天又來了,還帶著一支綻放的粉色木槿。

“這是我從我媽媽那裏偷拿的,是不是很好看?”男孩笑得格外歡快,將那支花遞給了他,神色中還帶著點小小驕傲。

“你媽媽不會發現嗎?”何由挽沒接,轉過身不看他。

“不會,她有很多花,發現不了的。而且我媽媽很溫柔,她一定會讓我把花送給你的。”男孩耐心地跟他解釋。

何由挽沒有動,還是沒有理睬他。

不知過了多久,他聽見了腳步聲和重重的關門聲,男孩走了。

走了吧……

他這種註定要死的人,是不配有朋友的。

何由挽掩下眼底的情緒,閉上了眼睛。

可沒過一會兒,病房的門又被輕輕打開了。

男孩徑直走到他眼前,端著一個玻璃瓶,裏面插上了一支開得純粹的藍色木槿。

“哥哥,我和媽媽說了,媽媽沒有說我哦,她還讓我把那束花裏唯一一朵藍色的花送給你呢!”

何由挽睜開眼睛,眼前映入一朵盛大的花團。

男孩卻又像是不滿意一般,他起身拉開窗簾,說:“陽光照在它身上才最好看,是不是,哥哥?”

“嗯。”何由挽不自覺應道。

這是他第一次想要回應,第一次接受了別人的贈禮。

從那天以後,裂縫透光。

小男孩每天都來找他,何由挽問他的名字,他只是笑著說:“我叫喔喔!我媽媽給我取的名字,是不是很好聽?”

“喔喔,”何由挽重覆了一遍,也跟著笑起來,點了點頭說:“很好聽。”

男孩開心道:“我也覺得很好聽,我很喜歡,我媽媽特別厲害。”說到這他又想起來什麽,癟癟嘴說,“但是她現在生病了,要住在醫院裏,不能跟我回家。”

“爸爸不讓我去找媽媽,他說就是因為我不乖,媽媽才會生病。”

男孩說著說著紅了眼眶。

“怎麽會,”何由挽急忙搖搖頭,擡手擦掉了他的眼淚,說,“一個人生病不是誰能掌控的,你媽媽的病不是你的錯。”

“真的嗎?”男孩癟著嘴,極力抑制住想哭的欲望,眼睛裏盛滿淚水。

“真的。”何由挽一瞬間心靈上產生共鳴,鄭重地點點頭,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說:“你媽媽會沒事的。”

“這個也是真的嗎?”男孩霎時瞪大眼睛,亮閃閃地看向何由挽。

何由挽笑起來,說:“真的。”

“那哥哥也會好起來的,對不對?”男孩又問。

何由挽笑容一頓,然後嘴角又揚了揚,點點頭,“對。”

他從這一時刻讀懂了活著,並在那個單純的年紀,給予死神最大的反抗。

可他的病再一次覆發,進手術室前,喔喔陪著他,握著他的手,對他說:“哥哥不怕,我相信你,我在外面等你出來。”

他點了點頭。

他信他。

可出來後,一睜開眼,那個叫喔喔的男孩再也沒有出現過。

之前的一切像夢一樣,仿佛都不曾存在過。唯獨那個玻璃瓶,被黎蔚放在床頭櫃上,他看著那株藍色木槿枯萎,警告著他,曾有一個這麽熱烈的人出現過,又辜負了他。

他知道那個男孩身不由己,但是他還是無法完全放下。

他做不到原諒,於是成了執念。

他原本以為他可以心安理得地討厭他一輩子,結果喔喔回來了,並且還記得自己。

換做其他任何一個人,何由挽都會毫不猶豫翻臉,可偏偏是劉我。

那劉我對他的感情,是愛,還是愧疚?

他無法不去胡思亂想,準確來說,他只能往最壞的結果想。

他賭不起了,他輸得太慘了。

涼風從遠處巷口吹來,帶著青苔腐爛的潮濕氣息,隱去了月色。

何由挽一整天沒聯系劉我。

高考前一天他們不用上晚自習,他主動要求布置考場,等從學校出來時,天已經全黑了。

何由挽滿身是汗,掏出手機點開微信,看見了置頂的好友。

他看著那個昵稱,想起了CCL4的另一個含義。

他立刻皺起眉,點開名片將備註全部刪了,最後劉我的名稱又變成了W。

何由挽盯著這個數字,一下出了神。

W……

排名23……

他突然想到什麽,在腦海裏不斷運算。

最後他猛地睜大眼睛。

五歲那年,他和劉我的相處,只有23天。

他自己都沒特意算過……

這麽短的時間,劉我記了十三年。

何由挽眼神一瞬間茫然,他是真的搞不懂劉我了。

就在這時一條消息彈了出來。

——【何宴】請求添加你為好友。

何由挽皺起眉,不變的頭像,不變的昵稱,他下意識去查對微信號。

那條數字陌生又熟悉。

他一下楞住。

一絲冷意從背後攀上來。

他退出微信,僵硬地點開了短信。

那條短信的接收時間過於長遠,以至於他翻了很久才找到,看著他找了這麽久的陌生號碼,他徹底呆滯了。

何由挽的腦子裏一團亂麻,思緒簡直要爆炸,雙手緊握成拳。

對上了……

他立刻又撥了個電話過去。

電話再次被很快接通。

這次對面說話了:“好久沒見了,何由挽。”

是他的好友。

——何晏。

何由挽想不明白。

他猜測過很多人,想過李紹楠,想過林昭,想過關銳,甚至懷疑過鄧致遠。可他怎麽都沒想到是何晏。

明明有這麽多人恨他,為什麽偏偏是這個人?

這個自己舍身救過這麽多次的人。

那頭還在說話:“你現在還好嗎?”

沒得到回應,何宴笑了聲:“很驚訝嗎?劉我那人真挺會藏啊。”

何由挽掛了電話。

劉我知道他和何宴之間的交情,所以劉我不願意和他說號碼的主人是誰。

他怎麽能懷疑劉我對他的喜歡?

喜歡也好,愧疚也罷,劉我這人,明明這麽好。

是愛就很好。

他立刻在手機上叫了出租車,往校門走去。

他才剛到馬路邊,腦後突然一疼。

醫院裏,剛過六點,許嵐已經睡了,劉我收拾著明天考試要用的東西。

他剛拉上書包拉鏈,房間裏的警報器卻突然響了起來。他立刻沖進房間,許嵐的心跳時速極速上升。

他第一時間按下了響鈴。

許嵐再次進了手術室。

不知等了多久,醫生面容沈重,緩緩搖了搖頭。

劉我往後踉蹌著退了幾步,背撞上堅硬的墻面。

這時門外吵鬧起來,原本在一旁陪著他雙眼通紅的黎蔚霎時站了起來,只見她沖向被人推著往搶救室裏移動的病床,然後猛地跪坐在地上。

劉我心裏一緊。

他還沒走兩步,身後手術室的門被打開,他一回頭,入眼的是一塊白布。

“快!送進去!傷者患有先天性心臟病!需要緊急搶救!”耳邊傳來喧鬧。

緊接著一股刺激的血腥味撲鼻而來,有一雙濕滑黏膩的手攥住了劉我,他徹底楞住。

何由挽渾身是傷,嘴裏吐出鮮血,眼睛半闔著,氣息微弱。他的手緊緊抓著劉我,含糊不清地用氣音請求:“等……等我……”

下一秒手上的力道就松了。

劉我下意識回握住那只手,又被迫松開,眼睜睜看著何由挽被推進了手術室。

劉我站在大廳中間,幾乎同一時刻,兩張床從他身邊一齊經過,一個蓋著白布,一個滿身汙穢與鮮血,紅白分明。

他一時不知道該往哪走。

兩張紙也從他身邊略過,一張遞給黎蔚,一張遞給他的小姨。

又是一張病危通知書,還有一張死亡通知書。

他看不見,也摸不著,他不能為任何一個人擔保。

這樣也好。

他一步一步退到房間角落,沿著墻壁慢慢往下滑,直至跪在地上。

他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像個慘敗的騎士。

最後他誰都沒能守住。

他是被黎蔚叫走的。

樓道上,兩個破碎至極的人互相沈默著。

黎蔚仿佛不會哭了,她眼裏綴著淚,沒像前幾天求自己兒子那樣歇斯底裏,只是說著:“離開這裏吧……離開何由挽……”

黎蔚不住地搖頭:“不要待在這裏了,算阿姨求你了,你走吧,辦完你媽媽的事情,離開這裏好嗎?”

“你去哪裏,想幹什麽,我們會幫助你,但不要回來了……你們也不要聯系了……何由挽是被那些人堵的,我沒有辦法了……求求你……”

她沒有喊叫,劉我卻知道她已經崩潰了。

黎蔚在這六天一瞬間看上去老了好幾歲,臉上出現細細的皺紋,白發也冒了出來。

她這幾天不去計較地照顧他和許嵐,已經是她最後的退讓和能給予的最後的體面了。

劉我又想起來何由挽最後對他說的那句話。

他無力地垂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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