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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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溫惠終究沒有直生生地沖進田家的大門。田家船塢失火，田老太爺就算是真的在避暑養病，怎麽著也得從床榻上爬起來趕回吳州, 把他那不靠譜的好大孫給看住了。她不想去見田家那些老古董，既然起因在她跟田松茂, 只他倆見面就行了。
“給小廝些銀子，讓他把話直接帶給田松茂, 說有西邊來的故人在這裏等他。”
溫惠讓紅菱差了個面生的下人去帶話, 自己就坐在茶肆裏靜靜地等人。回來之後溫惠一改在燕嶺湖上樸素的裝扮，穿了件簇新的藕荷色紗衫，頸上掛了一個赤金瑪瑙累絲瓔珞圈, 再搭了幾樣簡單的同色瑪瑙配飾，明麗又不艷俗, 遠遠看著就像一朵帶著朝露的新荷。
田松茂跨門而入，看著溫惠奔波這麽些天回來還是容光煥發，心裏更不是滋味。但他還是把情緒藏好，拿出他一貫對溫惠的態度：
“喲, 聽說溫姑娘昨天下午才從燕嶺湖回來, 怎麽今日沒在家休息？”
田松茂穿著一件雲峰白的博袖寬袍，系著一根同色的繡錦腰帶, 佩環皆無, 樸素得不像此人的作風，想來是怕太招搖在家裏惹眼。
“田小郎君坐啊，猜到是我了？”
田松茂既然沈得住氣, 溫惠也樂得陪他演, 斟了一杯茶推至桌案對面。
“燕嶺湖在吳州西邊，西邊的故人不就是溫姑娘麽。再說了今天一大早你們家就把我送去的東西給退回來的, 想也不用想溫姑娘肯定迫不及待想見我一面。”
田松茂施施然坐下，帶足了耐心。
“那田小郎君豈不是一直在等著我。”
“那是自然。”
“既然如此，你肯定知道我的來意了，那來聊聊吧。”溫惠把手往懷裏一抄，慢條斯理地說：“你穿開襠褲的時候我們就認識了，你從小就討厭我，當然了我也看不順眼你。小時候在學堂你甚至拉攏了一大幫人不讓他們跟我玩，見了我都要把頭側過去像礙著你的眼似的，今年是怎麽了？太熱了把腦子熱壞掉了？居然上我家提親去了，怎麽，下半輩子不想過清凈日子了？”
溫惠比田松茂大上兩三歲，她都會走路了田松茂還被抱在懷裏。田松茂小時候眼睛大、皮膚又白，見了溫家兩姐妹還老是跟他們笑，十分可愛。溫惠那時候挺喜歡這小孩的，但一切止步於他會走會說。特別是田松茂上學堂了之後，拉幫結派、稱王稱霸，還老是跟溫惠過不去，總結起來一句就是太招人討厭了，一直惹溫惠嫌到現在。
“小時候不懂事，溫姑娘怎麽記這麽清楚，我都快忘了。”
其實田松茂根本就沒有忘。小的時候溫家姐妹見到他都喜歡逗逗他，那個時候溫惠不似現在這麽潑辣，跟他說話總是溫溫柔柔的，讓人不自主地想往她身邊湊。也是因為如此他不願意跟家裏的先生學，非要到學堂裏去，就因為溫惠也在。
可進去之後他並沒有如願當上溫惠的小跟班。溫惠更喜歡跟著溫束楚後面，而和溫束楚一起玩的都是些大孩子，他們不喜歡讓他這個小尾巴黏著。田松茂擠不進去溫束楚的小團體又把溫惠拉不走，他為了吸引溫惠的註意便總是做一些出格的舉動。
這麽一來註意倒是有了，可帶給溫惠的是反感跟不理解，好好兒的孩子怎麽就長成這死樣了。田松茂的“用心”換來了溫惠的白眼，他田家的郎君絕對不會熱臉去貼冷屁股，溫惠討厭他，他就要裝出更討厭溫惠的樣子。兩個人就這麽莫名其妙一直相互討厭到長大。再後來兩個人都為自己家做事了，“討厭”直接變成了恨。
“忘了麽，忘了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是來跟你敘舊的，你直說吧，你這回又安的什麽心？”
太陽越升越高，茶肆裏面也越來越熱，溫惠不想再跟他在這兒兜圈子了。
“好吧，那我就直接說了。溫惠，你燒我們家船塢這一招挺狠的。”田松茂收了笑，冷冷地盯著溫惠，言語間沒了方才的熱絡。“這下我叔父是要逮著我不放了，你讓我後面的日子有些難過了。”
田老太爺一共有三個兒子，大兒子也就是田松茂的父親已經過世了，三兒子是個敗家子，整天只知道吃喝玩樂，二兒子野心挺大可奈何是個老二，t有田松茂在田家家產落不到他手裏去，這幾年叔侄倆一直在明爭暗鬥。
“田松茂，話可不能張口就來，我回來就聽說你們家船燒了，天幹木頭燥，燒得還挺狠的。我知道你們家這回損失大了，可不能就這樣賴在我身上吧，你家船塢起火的時候我還在燕嶺湖，跟吳州隔了好幾十裏，怎麽可能燒得著你家的船！”
“你在燕嶺湖上把田家的五個人都抓住了，可我聽說，你交給咱們那個新刺史的時候只有四個了，徐三人呢？”田松茂見溫惠張口欲答，伸出食指在嘴邊比了一個噤聲的動作。“你不用答，你的說辭我一個字也不會信。好巧不巧，我讓人去徐三家看看，可他們家早就走空，一家子人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誰也不知道他們去哪裏了。更巧的是，徐三恰好在船塢裏幹過活兒，裏面的構造他一清二楚。溫惠，你說我該不該懷疑你？不知道你使了什麽手段讓徐三棄了田家給你賣命。”
“田松茂，你潑臟水也要講個證據，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指使那什麽徐三了？不能因為你疏於管理，天天只知道在你家院子裏坐搖椅乘涼，惹出事了怕田老爺子責罰就把我拉出來替你擋箭，我可背不起這麽大口黑鍋。”
溫惠篤定了田松茂拿不出什麽實證，不然早就該指著鼻子質問她了。
田松茂看著溫惠面不改色地說著假話，冷笑了兩聲，繼續道：“是不是你做的我倆心知肚明，不過今天我來的目的不是為了這件事，我讓你在燕嶺湖上吃了虧，你把我家船給燒了，咱們就算扯平了。我們兩家之間鬥來鬥去，誰也沒有得到什麽好處，不如坐下來談筆生意怎麽樣？”
“誒誒誒，田松茂你可別想給我下套，我可沒有燒你家的船。”溫惠可不會被“談生意”這三個字迷住了眼。“再說了，我們兩家若是能談得下來生意，這麽多年早就談成了，不至於等到現在。”
“此生意非彼生意。”
溫惠看田松茂搞得神神秘秘的，難不成她離開的這些天，吳州城裏又鉆出了什麽來錢的新門路？
“那你說的生意是什麽生意？”
“你嫁給我，以此為契機，溫田兩家合作。”
溫惠楞住了，她一直以為田松茂上溫家提親單純只是想惡心她，可田松茂說話的時候臉上沒有戲謔的神情，反而格外地認真。
“嫁給你？你是在說真的？”
“自然，這回的提親是我祖父點的頭。”
溫惠見田松茂不是在玩笑，覺得難以置信，先是懷疑他是不是被家裏人拿什麽脅迫了，而後又覺得不對，田家人脅迫他娶誰都不會脅迫他娶自己啊。
“田松茂，你腦子沒毛病吧，一場火而已，又沒有燒在你們宅子裏，不至於讓你出來裝瘋賣傻吧。”
“你嫁給我之後，咱們兩家的生意還是各按各的來，我借溫家之力除掉我的叔父，待我掌田家之後，溫家以後從田家走貨田家分文不取。”
田松茂坐直了身子，拿出了談生意的架勢。
“等一下，”溫惠深吸一口氣，讓還處在震驚中的腦子重新轉起來。“等一下，讓我捋捋。你讓我嫁給你幫你收拾掉你的叔父，然後就不收我運貨的錢，相當於我幫你接下田家之後你就只讓了些利給我，完了我還要把我下半輩子賠給你。田松茂，你覺不覺得你這賬算得有點不太對？”
“不止如此，你我兩家聯手之後吳州就再也沒有我們的對手了。”
“就算我不跟你聯手，溫家在吳州的絲綢生意幾乎也沒有對手。溫家這麽大的家產我帶著嫁給你，只怕進門還沒站穩你的那些叔父堂兄就要把我吃幹抹凈了。我嫁給你我有什麽好處？就為了那幾個貨運錢？田松茂你早上沒睡醒還在做夢吧。”
溫惠嗤笑一聲，田松茂這算盤打得也太響了些。
“你表面上看著對你的婚事不怎麽在意，但是我知道你很急，因為溫家面臨著後繼無人，若你不成家生個孩子，你手上的溫家要傳給誰？你家裏的那些掌事嗎？你姐姐的孩子麽，那不溫家就改姓陳了，你甘心嗎？你估計也知道不少人都各懷心思吧。你嫁給我，我跟你保證我不沾溫家生意半分，你有了田家之後底下的人也不敢輕舉妄動，以後咱們有了孩子我也可以讓其中一個隨你姓溫。”
溫惠聽了禁不住皺起了眉頭。
“說得像多大的施舍似的，我難道只能跟你生孩子？我急什麽呀，溫家招個上門女婿我生多少個孩子都跟我姓。上門女婿還聽話，不像你家似的那麽覆雜。田松茂，這件事明顯是你比我急，你害怕壓不過你叔父著急借溫家的勢力，這件事情你當生意談，你給我的籌碼不夠，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了。”
溫惠撐著桌子起身欲走，卻被田松茂按住了手背。
“是因為那個新刺史梁品嗎？”
“什麽？”溫惠沒有聽懂田松茂的意思，不知道他突然提起梁品是何意。
“聽人說你在燕嶺山上跟梁品走得很近，是因為他你才拒絕我的嗎？”
田松茂擡眼問著溫惠，她這才看清他眼睛裏布著紅色，看來田家船塢燒了之後田松茂在田家的日子是不太好過。
手背上的熱意讓溫惠意識到田松茂的手還疊在她手上，蹙著眉頭不客氣地將他的手甩開了。
“我跟你說田松茂，別碰我啊，再動手動腳我扇你信不信。我不知道你哪裏聽的風言風語，我拒絕你，是因為嫁給你我什麽好處都得不到，我嫁給你圖什麽？圖喜歡你麽？別在這兒瞎猜。”
“既然不是，那我奉勸你別跟他走太近。你說我家裏的人盯著你的家產，難道他梁品不是嗎？他回到吳州之後肯定馬上就要掏我們這些商人的口袋，各家在州府經營的那些關系要麽跟江太安一起燒死了，要了就被梁品拔了。他昨天才到，今天袁仲謙就因為治旱不力不讓他去州府了。他做這些就是為了能從我們這裏拿更多。”
田松茂苦笑一聲，繼續說：“誰讓我們商人有能耐賺錢，沒能耐護錢呢，他們當官的說一句拿，我們敢說一個不字嗎？所以溫惠，我們才是一條船上的人，別指望著跟梁品攀上些關系到時候他就能手軟。你嫁給我，溫田合為一家之後讓我們拿出來的反而要少些，這個時候不抱團取暖更待何時。”
說實話，田松茂的這番話比他剛才那些運貨錢、孩子什麽的有說服力多了。
“抱團取暖可以，親事就算了，我們可以合作，我甚至可以在你叔父的事情上幫幫你，不過你得拿出誠意來，說說我能得到什麽。”溫惠說著起身了，吝嗇地到現在才給田松茂綻了一個笑。“我還要趕著去拜見拜見新來的那位閔大人，你們趁著我不在肯定都打點完了，溫家可不能落下了。回去好好想想再來跟我談吧，松茂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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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溫惠終究沒有直生生地沖進田家的大門。田家船塢失火，田老太爺就算是真的在避暑養病，怎麽著也得從床榻上爬起來趕回吳州, 把他那不靠譜的好大孫給看住了。她不想去見田家那些老古董，既然起因在她跟田松茂, 只他倆見面就行了。
“給小廝些銀子，讓他把話直接帶給田松茂, 說有西邊來的故人在這裏等他。”
溫惠讓紅菱差了個面生的下人去帶話, 自己就坐在茶肆裏靜靜地等人。回來之後溫惠一改在燕嶺湖上樸素的裝扮，穿了件簇新的藕荷色紗衫，頸上掛了一個赤金瑪瑙累絲瓔珞圈, 再搭了幾樣簡單的同色瑪瑙配飾，明麗又不艷俗, 遠遠看著就像一朵帶著朝露的新荷。
田松茂跨門而入，看著溫惠奔波這麽些天回來還是容光煥發，心裏更不是滋味。但他還是把情緒藏好，拿出他一貫對溫惠的態度：
“喲, 聽說溫姑娘昨天下午才從燕嶺湖回來, 怎麽今日沒在家休息？”
田松茂穿著一件雲峰白的博袖寬袍，系著一根同色的繡錦腰帶, 佩環皆無, 樸素得不像此人的作風，想來是怕太招搖在家裏惹眼。
“田小郎君坐啊，猜到是我了？”
田松茂既然沈得住氣, 溫惠也樂得陪他演, 斟了一杯茶推至桌案對面。
“燕嶺湖在吳州西邊，西邊的故人不就是溫姑娘麽。再說了今天一大早你們家就把我送去的東西給退回來的, 想也不用想溫姑娘肯定迫不及待想見我一面。”
田松茂施施然坐下，帶足了耐心。
“那田小郎君豈不是一直在等著我。”
“那是自然。”
“既然如此，你肯定知道我的來意了，那來聊聊吧。”溫惠把手往懷裏一抄，慢條斯理地說：“你穿開襠褲的時候我們就認識了，你從小就討厭我，當然了我也看不順眼你。小時候在學堂你甚至拉攏了一大幫人不讓他們跟我玩，見了我都要把頭側過去像礙著你的眼似的，今年是怎麽了？太熱了把腦子熱壞掉了？居然上我家提親去了，怎麽，下半輩子不想過清凈日子了？”
溫惠比田松茂大上兩三歲，她都會走路了田松茂還被抱在懷裏。田松茂小時候眼睛大、皮膚又白，見了溫家兩姐妹還老是跟他們笑，十分可愛。溫惠那時候挺喜歡這小孩的，但一切止步於他會走會說。特別是田松茂上學堂了之後，拉幫結派、稱王稱霸，還老是跟溫惠過不去，總結起來一句就是太招人討厭了，一直惹溫惠嫌到現在。
“小時候不懂事，溫姑娘怎麽記這麽清楚，我都快忘了。”
其實田松茂根本就沒有忘。小的時候溫家姐妹見到他都喜歡逗逗他，那個時候溫惠不似現在這麽潑辣，跟他說話總是溫溫柔柔的，讓人不自主地想往她身邊湊。也是因為如此他不願意跟家裏的先生學，非要到學堂裏去，就因為溫惠也在。
可進去之後他並沒有如願當上溫惠的小跟班。溫惠更喜歡跟著溫束楚後面，而和溫束楚一起玩的都是些大孩子，他們不喜歡讓他這個小尾巴黏著。田松茂擠不進去溫束楚的小團體又把溫惠拉不走，他為了吸引溫惠的註意便總是做一些出格的舉動。
這麽一來註意倒是有了，可帶給溫惠的是反感跟不理解，好好兒的孩子怎麽就長成這死樣了。田松茂的“用心”換來了溫惠的白眼，他田家的郎君絕對不會熱臉去貼冷屁股，溫惠討厭他，他就要裝出更討厭溫惠的樣子。兩個人就這麽莫名其妙一直相互討厭到長大。再後來兩個人都為自己家做事了，“討厭”直接變成了恨。
“忘了麽，忘了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是來跟你敘舊的，你直說吧，你這回又安的什麽心？”
太陽越升越高，茶肆裏面也越來越熱，溫惠不想再跟他在這兒兜圈子了。
“好吧，那我就直接說了。溫惠，你燒我們家船塢這一招挺狠的。”田松茂收了笑，冷冷地盯著溫惠，言語間沒了方才的熱絡。“這下我叔父是要逮著我不放了，你讓我後面的日子有些難過了。”
田老太爺一共有三個兒子，大兒子也就是田松茂的父親已經過世了，三兒子是個敗家子，整天只知道吃喝玩樂，二兒子野心挺大可奈何是個老二，t有田松茂在田家家產落不到他手裏去，這幾年叔侄倆一直在明爭暗鬥。
“田松茂，話可不能張口就來，我回來就聽說你們家船燒了，天幹木頭燥，燒得還挺狠的。我知道你們家這回損失大了，可不能就這樣賴在我身上吧，你家船塢起火的時候我還在燕嶺湖，跟吳州隔了好幾十裏，怎麽可能燒得著你家的船！”
“你在燕嶺湖上把田家的五個人都抓住了，可我聽說，你交給咱們那個新刺史的時候只有四個了，徐三人呢？”田松茂見溫惠張口欲答，伸出食指在嘴邊比了一個噤聲的動作。“你不用答，你的說辭我一個字也不會信。好巧不巧，我讓人去徐三家看看，可他們家早就走空，一家子人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誰也不知道他們去哪裏了。更巧的是，徐三恰好在船塢裏幹過活兒，裏面的構造他一清二楚。溫惠，你說我該不該懷疑你？不知道你使了什麽手段讓徐三棄了田家給你賣命。”
“田松茂，你潑臟水也要講個證據，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指使那什麽徐三了？不能因為你疏於管理，天天只知道在你家院子裏坐搖椅乘涼，惹出事了怕田老爺子責罰就把我拉出來替你擋箭，我可背不起這麽大口黑鍋。”
溫惠篤定了田松茂拿不出什麽實證，不然早就該指著鼻子質問她了。
田松茂看著溫惠面不改色地說著假話，冷笑了兩聲，繼續道：“是不是你做的我倆心知肚明，不過今天我來的目的不是為了這件事，我讓你在燕嶺湖上吃了虧，你把我家船給燒了，咱們就算扯平了。我們兩家之間鬥來鬥去，誰也沒有得到什麽好處，不如坐下來談筆生意怎麽樣？”
“誒誒誒，田松茂你可別想給我下套，我可沒有燒你家的船。”溫惠可不會被“談生意”這三個字迷住了眼。“再說了，我們兩家若是能談得下來生意，這麽多年早就談成了，不至於等到現在。”
“此生意非彼生意。”
溫惠看田松茂搞得神神秘秘的，難不成她離開的這些天，吳州城裏又鉆出了什麽來錢的新門路？
“那你說的生意是什麽生意？”
“你嫁給我，以此為契機，溫田兩家合作。”
溫惠楞住了，她一直以為田松茂上溫家提親單純只是想惡心她，可田松茂說話的時候臉上沒有戲謔的神情，反而格外地認真。
“嫁給你？你是在說真的？”
“自然，這回的提親是我祖父點的頭。”
溫惠見田松茂不是在玩笑，覺得難以置信，先是懷疑他是不是被家裏人拿什麽脅迫了，而後又覺得不對，田家人脅迫他娶誰都不會脅迫他娶自己啊。
“田松茂，你腦子沒毛病吧，一場火而已，又沒有燒在你們宅子裏，不至於讓你出來裝瘋賣傻吧。”
“你嫁給我之後，咱們兩家的生意還是各按各的來，我借溫家之力除掉我的叔父，待我掌田家之後，溫家以後從田家走貨田家分文不取。”
田松茂坐直了身子，拿出了談生意的架勢。
“等一下，”溫惠深吸一口氣，讓還處在震驚中的腦子重新轉起來。“等一下，讓我捋捋。你讓我嫁給你幫你收拾掉你的叔父，然後就不收我運貨的錢，相當於我幫你接下田家之後你就只讓了些利給我，完了我還要把我下半輩子賠給你。田松茂，你覺不覺得你這賬算得有點不太對？”
“不止如此，你我兩家聯手之後吳州就再也沒有我們的對手了。”
“就算我不跟你聯手，溫家在吳州的絲綢生意幾乎也沒有對手。溫家這麽大的家產我帶著嫁給你，只怕進門還沒站穩你的那些叔父堂兄就要把我吃幹抹凈了。我嫁給你我有什麽好處？就為了那幾個貨運錢？田松茂你早上沒睡醒還在做夢吧。”
溫惠嗤笑一聲，田松茂這算盤打得也太響了些。
“你表面上看著對你的婚事不怎麽在意，但是我知道你很急，因為溫家面臨著後繼無人，若你不成家生個孩子，你手上的溫家要傳給誰？你家裏的那些掌事嗎？你姐姐的孩子麽，那不溫家就改姓陳了，你甘心嗎？你估計也知道不少人都各懷心思吧。你嫁給我，我跟你保證我不沾溫家生意半分，你有了田家之後底下的人也不敢輕舉妄動，以後咱們有了孩子我也可以讓其中一個隨你姓溫。”
溫惠聽了禁不住皺起了眉頭。
“說得像多大的施舍似的，我難道只能跟你生孩子？我急什麽呀，溫家招個上門女婿我生多少個孩子都跟我姓。上門女婿還聽話，不像你家似的那麽覆雜。田松茂，這件事明顯是你比我急，你害怕壓不過你叔父著急借溫家的勢力，這件事情你當生意談，你給我的籌碼不夠，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了。”
溫惠撐著桌子起身欲走，卻被田松茂按住了手背。
“是因為那個新刺史梁品嗎？”
“什麽？”溫惠沒有聽懂田松茂的意思，不知道他突然提起梁品是何意。
“聽人說你在燕嶺山上跟梁品走得很近，是因為他你才拒絕我的嗎？”
田松茂擡眼問著溫惠，她這才看清他眼睛裏布著紅色，看來田家船塢燒了之後田松茂在田家的日子是不太好過。
手背上的熱意讓溫惠意識到田松茂的手還疊在她手上，蹙著眉頭不客氣地將他的手甩開了。
“我跟你說田松茂，別碰我啊，再動手動腳我扇你信不信。我不知道你哪裏聽的風言風語，我拒絕你，是因為嫁給你我什麽好處都得不到，我嫁給你圖什麽？圖喜歡你麽？別在這兒瞎猜。”
“既然不是，那我奉勸你別跟他走太近。你說我家裏的人盯著你的家產，難道他梁品不是嗎？他回到吳州之後肯定馬上就要掏我們這些商人的口袋，各家在州府經營的那些關系要麽跟江太安一起燒死了，要了就被梁品拔了。他昨天才到，今天袁仲謙就因為治旱不力不讓他去州府了。他做這些就是為了能從我們這裏拿更多。”
田松茂苦笑一聲，繼續說：“誰讓我們商人有能耐賺錢，沒能耐護錢呢，他們當官的說一句拿，我們敢說一個不字嗎？所以溫惠，我們才是一條船上的人，別指望著跟梁品攀上些關系到時候他就能手軟。你嫁給我，溫田合為一家之後讓我們拿出來的反而要少些，這個時候不抱團取暖更待何時。”
說實話，田松茂的這番話比他剛才那些運貨錢、孩子什麽的有說服力多了。
“抱團取暖可以，親事就算了，我們可以合作，我甚至可以在你叔父的事情上幫幫你，不過你得拿出誠意來，說說我能得到什麽。”溫惠說著起身了，吝嗇地到現在才給田松茂綻了一個笑。“我還要趕著去拜見拜見新來的那位閔大人，你們趁著我不在肯定都打點完了，溫家可不能落下了。回去好好想想再來跟我談吧，松茂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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