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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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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

多日沒有回家, 溫惠看著自家門口拴馬樁上的石獅子都覺著可愛不少,外院的大黃狗聽見了動靜,搖著尾巴跑出來一個勁在溫惠腳邊撒歡。

“大黃, 想我了是不是?”溫惠揉了幾下狗頭,站起深吸了一口氣, 再把路上的疲頓重重地吐了出來,笑著對來牽馬卸車的鄒平說:“鄒叔啊, 還是家裏舒坦。”

鄒平見溫惠心情不錯, 也被感染了,附和著說:“可不是嘛,回來了姑娘就可以好好歇上一陣了。”

“姨母!姨母!”

溫惠還沒來得及接鄒平的話, 歡快的童聲就由遠及近鉆進溫惠的耳朵,溫惠蹲下身, 一把撈起了兩個蹦跶著的蘿蔔頭。

“你們兩個想姨母了沒?”

“想——”兩個小孩兒拉長聲音一起說著,二郎等不及似的接了一句:“二郎天天都在想姨母,今天哪裏都沒有去一直在等姨母回來。”

“好了好了,你們姨母累了這麽久了抱不動你們, 你們兩個快下來!”

溫束楚跑不過他們, 這會兒才走到,伸手把她那猴在溫惠身上的兩個孩子扒拉了下來。

“來, 阿萱二郎到爹這裏來。”

一雙有力的臂膀伸過來抱起了還在揪著溫惠衣袖的二郎, 溫惠這才發現溫束楚後面跟了一個生面孔,男子身形挺拔健碩但卻長了一雙笑眼,配上略略往下的八字眉, 硬生生把筋骨撐起來的英武氣概柔化了大半截。

“阿惠, 這是你姐夫。”

溫束楚沒有回頭看她的丈夫,也沒有向其引見溫惠, 仿佛有些不願意跟他說話,接著便自顧自把阿萱圈進了懷裏。

溫惠從沒見過溫束楚的丈夫,只從溫束楚來往家書裏描述的二三事中推知她這個姐夫大概是個細致體貼之人,溫惠以為會跟梁品差不多是個翩翩書生的模樣,今日一見還真與想象中有些出入。

“阿惠妹妹。”見溫惠有些錯愕,陳景明先開了口。

溫惠看著面前的男子一笑眼睛彎彎的就像半輪梭子一樣,討喜又和氣,看著是個正派人,可不知道跟溫束楚鬧了什麽矛盾,這麽久了還沒和好。不過人家吵架是人家夫妻倆的事,既然來了溫家,該有的禮數還是得有,於是說話帶上了熱情:

“姐夫!什麽時候到的?你看我也不知道你來了,家裏什麽都沒準備。”

“我到了兩天了,事先也沒跟妹妹知會一聲,妹妹莫怪。”

“姐夫客氣了。”

幾句話的時間宋秉書也來了,他得知溫惠今天就到,放了學堂一下午的假,專門在家裏等著溫惠。

“阿惠!”

“爹,今天沒去學堂嗎?”

長這麽大,這也是溫惠第一次離開宋秉書這麽久,她這個酸老爹這會兒看著都順眼了許多。

“專門在家等你呢!昨兒個就說要去城外面接你,我說下午太熱了他身體才恢覆好,外面也不安生,嘴皮子說幹了才把他勸住了。”

溫束楚告狀似的跟溫惠說著,臉上卻帶著笑。

“姐說得對,我這才忙完了,你要是再病了,我可又歇不成了。”

溫惠聽陳景生叫了一聲“岳父”可宋秉書沒有應,她敢肯定她爹是聽到了的,是專門沒有搭理人。她匆匆掃了面前三人一眼,恰好對上陳景明略帶尷尬的眼神,溫惠心裏清楚這個時候不好把事說破,裝作不明所以,將話題岔開,被眾人圍著進府去了。

離開這麽些天回來,家裏是熱熱鬧鬧的,所有人都盼望著她回來,所有人都因為她的回來而真心實意地高興,溫惠頭一次覺得有家真好,沒有以往那種獨木難支之感。雖然因為她那個姐夫氣氛稍稍冷了一些,但還不至於影響溫惠的心情,直到她路過正廳時不經意看到了一地包著紅布的物什。

“那是什麽?”

溫惠腳步慢了下來,指著那片紅色,臉上滿是疑惑。溫束楚成親已經好些年了,就算陳景明帶著禮物過來賠禮道歉也不至於用紅布包著呀。

“沒什麽,一路上這麽熱,你快去沖個涼換身衣服。”

溫惠雖然精神頭不錯,可溫束楚還是瞧得出她有些累了,人也瘦了好大一圈,至少今天別讓她操心這些事,拽著人往前走。

“姐夫帶來的?”

溫惠話一出口,不只溫束楚夫婦,連著宋秉書三個人都楞了。顯然他們都知道這是什麽,誰也不願意開這個口。

“這是姨母的納采禮。”

小孩子不管時機對不對,二郎見沒人說話以為大家都答不上來,高聲吼出這一句,還頗為得意地左看看右看看,等著人來誇他一句。

“納采禮?!”溫惠的聲音忽地拔高了,臉上也布起了陰雲。“誰這麽大膽子,我點頭了嗎就敢來下禮!還專門挑我不在的時候!”

溫惠沒有預兆地嚎了一嗓子,把陳景明嚇了一哆嗦。

陳景明曾聽他母親私下裏跟他說過,溫家這個二姑娘潑辣跋扈得很,在吳州都找不到婆家。才跟他說的時候他有些不相信,因為溫束楚是個端莊穩健的人,想來妹妹應當跟她差不了多少。可他跟溫束楚成親這麽些年,一直沒聽見溫惠有成家的動靜,那些風言風語也不止從他娘嘴裏傳近他的耳朵,他多少有些信了。

不過今日見到溫惠,看到她長得比溫束楚還要清秀嬌柔,說話也是得體有禮,不禁又覺得那些傳聞是用來抹黑這個掌家的小姑娘的。但這會兒聽溫惠一吼,下人們都默契地低下頭,似乎都已經習以為常,方明白什麽叫空穴不來風。

“是田家,”宋秉書輕嘆一口氣,料到溫惠是這個反應。“我本想讓你今日回來先好好休整休整,明日再告訴你,哪個不長眼的沒關門。”

“田家?田松茂?”

溫惠看見宋秉書點頭,氣笑了。還在山上的時候田家船塢失火的消息就到了溫惠手上,她知道徐三得手了。本以為怎麽著田松茂都要消停一陣子,因為他得向田老爺子和他叔叔交代,沒想到這麽快就有動靜了,還想了這麽一個陰招來惡心她。

“把這些東西全都給我砸爛,送回田家。”

到這個時候陳景明又被震驚了一次,男女締結婚約向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別說要點頭同意了,有些人成親之前都不知道對方長什麽容貌,怎麽到了溫家反而一副什麽都是溫惠說了算的樣子。這兩姐妹的母親雖然不在世了,可宋秉書不是還好好兒的站在邊上麽,怎麽半分話都說不上的樣子。

“阿惠不可,田家這次是請了媒人來的,各種禮節禮數都是在的,咱們家不能丟份了,要送也要整整齊齊給他們家送回去。”宋秉書t在一旁低聲勸著。

“哼,爹你知不知道,要不是田松茂那個王八蛋,我都不必上那燕嶺湖去受苦。更何況他還讓人在山上做局想要我的命,明擺著就是要把溫家往死裏整,對這種人跟他講什麽禮!”

宋秉書並不知道燕嶺湖上的細況,聽溫惠一說,臉也陰沈了下去,半晌才說:“一碼歸一碼,前一陣子我聽說田家的船被燒了,是不是你找人去做的?”宋秉書見溫惠沒否認,繼續說:“兩家其他糾葛另外去解決,他家大張旗鼓地來提親是做給旁人看的,你把東西砸了再送回去,別人不知內情,你這不是又落人口實了嗎?”

“怕什麽,我落的口實還少了麽。”溫惠冷冷地說著,絲毫不在意。

“我知道你不怕,可田松茂挖了一個坑你就往裏面跳,甘心麽,他只怕早就料到了你會這麽做。”

陳景明瞪大了眼睛來回看著溫惠跟宋秉書,殺人放火這些強盜行徑在溫家父女這幾句話裏都占全了。溫家不是做生意的麽,怎麽做生意還要拿命來做,他悄悄地瞄了一眼溫束楚,從沒有想過自己溫婉賢惠的枕邊人受的竟是這種“熏陶”。

宋秉書這句話讓溫惠徹底打消了砸東西的念頭。可念頭消了,氣還沒消:“氣死我了!田松茂擺明了不想讓我好過,一天舒心的日子都不給我留!爹你也是,當時就該讓他們家連人帶東西滾出去,留這些東西來礙我的眼做什麽!”

宋秉書無奈:“你從前跟我鬧,自己婚事要自己做主,我依你了,點頭搖頭自然得你來。我要是給你回絕了,你回來又找我鬧怎麽辦?”

溫惠也是服了她這個爹,說不管真的半點也不沾手。

“田松茂那種渣滓小人,看一眼我都覺得晦氣,我跟你鬧什麽啊!”

溫惠肚子裏的話倒完之後才發覺旁邊還站了個陳景明,扯出一個笑對他說:“家裏出了點事,讓姐夫看笑話了。”

陳景明哪敢說什麽,甚至有些害怕她知道溫束楚回娘家的原因後,他這個小姨子會把他也“砸爛”送出吳州。

“哪裏哪裏,阿惠妹妹若沒處理完,我可以先帶孩子們離開。”

“不用了,阿惠今日歇著,這件事明日我找碧嬸想辦法。”

還沒等溫惠開口,溫束楚先發話了,說話的時候也不看陳景明,像是在回答他又像似在跟溫惠說。

“姐,不用這麽麻煩。鄒叔,找幾個人把這些東西擡回田家。”話音才落,溫惠又想起了什麽似的,又道:“不,我明天親自走一趟田府,我要去會會田松茂那個王八蛋。”

未出閣的姑娘親自去男方家談論婚事,在此之前陳景明會覺得是天方夜譚,可今天就生生發生在他眼皮底下了,更另他想不到的是宋秉書和溫束楚竟沒有出聲阻攔,都默許了溫惠這般出格行事。按理說他一個做姐夫的不該去插手小姨子的婚事,可萬一他們真不知這些常禮呢?於是有些為難地開口:

“阿……阿惠妹妹,這件事由你出面……是不是有些不妥,要不就依你姐姐的,讓那個什麽碧嬸去退禮吧。”

“如何不妥?”溫惠有些奇怪。

“你若親自去田家,可能……可能對你的名聲不太好。”

溫惠看著陳景明支支吾吾的模樣,沒忍住笑了出來。“姐夫,你誤會了,我不是去跟田松茂談婚事的,”想到田松茂在燕嶺湖幹的好事她就來氣。“我是去找他算賬的。”

她看著陳景明的表情僵在臉上嘴角也有些抽搐,似乎被她臉上陰晴轉換得太快嚇到了,想來溫束楚是從來不會這麽說話的。不知怎麽溫惠就想起了之前她曾猜測過溫束楚在陳家受過欺負,於是想嚇唬嚇唬陳景明。

溫惠把一只手籠在嘴邊,低聲笑著對陳景明說:

“還有姐夫,你可能不太了解,我在吳州無惡不作,名聲很壞的。”

陳景明覺得溫惠是在跟他開玩笑,想笑卻又笑不出來,因為他在心底又有幾分覺得這句話是真的,難怪他來的時候他母親萬般阻攔,溫家可真沒他想的那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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