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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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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看, 江太安早就知道自己會死了?”

溫惠把從匣子裏抽出來的木板拿在手裏,用拇指腹有一下沒一下地刮動著板片,思索著江太安那些話的含義。

溫惠從匣子夾層發現的紙張此時已經到了梁品手裏, 上面寫的字讓兩個人都陷入了沈思。

梁品想起那日江太安提燈來找他,穿著布衣跟他聊起了長安的過往。長安, 那個他一輩子都沒能再回去的地方。那個地方一定承載著江太安許多回憶,不然不會臨死之前都系念在心。

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江太安那晚說的話應當大多都是真話, 只可惜當時一心以為江太安是故意想耽擱他功夫,並沒當一回事,不然估計可以套出些許端倪。

江太安給的匣子不大, 夾層也很薄,裏面就放了一張紙, 而紙上也只寫了兩句話:“一朝為虎作倀,十年沾枕難眠,雖悔無及也。你要找的東西我放在了卷錄閣北面架子背後。”

“對,他應當在把匣子交給我的時候就已經知道自己難逃一死。”

或許在更早的時候江太安就能猜到自己的結局, “十年沾枕難眠”, 於他而言死算得上是一種解脫。

昨日在象湖的時候,江太安看到持刀的兇徒向他撲來, 梁品見他沒有躲, 以為埋伏的人是江太安派的,不怕刀會往他身上砍。可這個時候回過頭來看,江太安那個時候是不是在等, 等一柄刀來結果了他的性命, 等個痛快的死法。

“那他給的這些錢也算是在交代後事了吧。”

溫惠放下木板,捏了一張銀票在手裏, 覺得這銀票的分量似乎比以往的要沈上一些。她一直都對江太安這個人沒有多少好感,自她接受溫家生意時江太安就是吳州刺史,與這個人打交道她只覺得滑不溜手,有什麽事需要州府解決找上他的時候,嘴上滿口答應,態度誠摯無比,到最後卻什麽都不會做。出了事就把周齊推出去,周齊是個老好人,溫惠也知道他是個背鍋的,不好為難他,往往就這麽不了了之了,吃虧的總是他們商戶。

這件事溫惠說不上來,就憑他死之前幹了件好事,而把江太安定義成一個好人似乎又不太對。但她又確實對江太安有了些改觀,匣子裏的這些錢於她而言不算多,但若江太安真的沒中飽私囊,這些錢算是他一輩子的積蓄。若把江太安的“悔”用錢來衡量,他還真悔得不輕,可是後悔是這世間最沒有的東西。

“可他既然後悔,就該把事都說出來啊。他究竟做了什麽?‘為虎作倀’的‘虎’是誰?又幫他做了什麽事才會讓他被人滅口?如今州府房卷錄的地方都沒一把火燒光了,他留的這些話根本一點忙也幫不上。”

“江太安還有妻兒,若他明明白白寫給我,被人知道了恐怕他那府上也會‘無端’失火了。”

那日江太安說老頭子和老太太沒用錢的地方,現在來看他怕是知道自己沒花錢的命了。

“可你要查的線索就這麽斷了,吳州這個地方蓋著的秘密難道真就查不出來了嗎?”

溫惠一開始對梁品所查之事不以為意,覺得那都是他們朝堂上的人鬥來鬥去上演的戲碼。

可隨著他挖得越來越深,她也漸漸看出瞞報旱情並不僅僅與官職、升遷這些事有關。既然扯上了錢跟稅賦,查清之後也許就能解釋州府老跟商戶借錢的原因,若能順道把這些年州府的錢都挖出來,溫家後面這幾年負擔也要輕些,不然前面的空還沒填,今年天災帶來的虧空又不知道還得幾年才能補起來。所以,她也期望梁品能拔出蘿蔔帶出泥,解決了吳州的沈屙,無論她還是百姓,肩上的擔子多少能輕松一些。

“證據沒了,自然會難上許多。可江太安說的這些話並非全無用處,江太安說他為虎作倀,說明吳州的問題只是表象,本源應當還是在朝廷裏。吳州刺史,四品官職,能讓他做倀鬼的人朝堂裏屈指可數。”

江太安跟他說過,他是因為當年尚書令閔寸蕓和國舅甘霈相鬥時從長安退了出來。而如今朝堂上太子黨與宰相也就是當年的尚書令閔寸蕓相鬥的程度與當年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吳州背後的人不離就在這兩黨中,那究竟是哪一方呢?

“你這麽一說,瞞報旱情不單單是吳州府內的事了,那說明朝廷裏早就有人知道吳州境況了。”

梁品這麽一說就把溫惠點醒了,這解釋了為何江太安頂著摘官帽的風險敢把吳州的事壓下來,原來是長安那邊有人給他撐腰。

“吳州百姓水深火熱,可他們卻裝聾作啞,任由旱情繼續,沒有半點支援。若你不從京城下來,這件事還捅不出來。他們瞞的到底是什麽事,有什麽東西比人命更重要?”

溫惠心裏沈沈的,吳州的伏雨看樣子是下不下來的,若再幹下去,又該怎麽辦?

“在上面的人眼裏,人命與他們口中的大局相比,根本算不了什麽。有的時候不是他們不在意,而是站得太高、離的太遠,百姓的疾苦、世間的磋磨於他們而言跟神話志怪一樣只存在想象裏,他們那些人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這個時節莊稼人在田間地頭把汗流幹流盡的場景,說不定會以為長莊稼跟長草一樣簡單,撒在地裏糧食就出來了。不知道大多百姓活著已是件十分艱難的事,也就不知道‘命’字究竟有多重。”

“那若到時候吳州一直不下雨,朝廷會管我們的死活嗎?”單靠吳州百姓,又能撐到幾時呢?

“朝廷不t是誰的一言堂,不然我也不會被派到吳州來。鄭崇現下估計已經把消息帶到長安了,近幾天應當就會收到上面下來的消息,再加上出了江太安燒死的事,朝廷派來的人要不了多久就快到了,至少吳州旱情不會有人不管了。”

“那這麽說,你也快走了?”

“吳州的事僅由禦史臺出面已經不夠了,來的人肯定比我說得上話,由他接手能幫到吳州更多。”

梁品沒有說真話,除非派來的是兩黨之外的人,不然要麽吳州之事會拿來大做文章,要麽稅賦上的問題會被壓得更加厲害。

“可你說江太安是幫著朝廷裏的人做事的,那人權勢又大,萬一派來的人是他們的人,別說幫到吳州了,只怕吳州會更難。”

聰明如溫惠,怎麽會琢磨不出來裏面的門道。

梁品沈默了一瞬,不知該怎麽回應,因為這的確是可能發生的結果之一。

“若遇著事了,可以去找姜宗輝,這個人脾氣不好或許不太好說話,但是個正直人,可以相信。我離開時給溫姑娘你留個我的住處,需要幫忙也可以給我去信,若能幫上忙,我一定會幫。”

溫惠沒有料到梁品會這麽說,以梁品的性子,能得上他這麽一個承諾,已是難得,畢竟他們算得上是萍水相逢。她笑著搖搖頭,頭上的釵環碰撞出叮當的脆響。

“都說遠水解不了近渴,長安距吳州千裏之遙,梁大人回去了只怕有心也是無力。更何況你在吳州尚且都有性命之憂,回了長安那些人能放過你?所以梁大人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就別說這些空話來安慰我了。”

她沒幫他做上什麽事情,也受不起梁品相幫。

梁品被溫惠嗆了也不惱,細細跟她解釋起來:“若背後之人手眼通天,想以意外給江太安之死來結案,那便不會動我,吳州刺史與按巡禦史接二連三丟了命,吳州這個地方沒有問題有人信了才怪了。所以江太安與我,只會死一個。我猜是鄭崇把吳州的消息帶回了長安後,對準我的矛頭才調轉至江太安。死了一個我,朝廷還會調人繼續來查,而死了江太安,誰也沒本事讓死人開口說話。”

這也是當初梁品敢留在吳州的原因,只要他能撐到鄭崇回了長安,一切就好說了。

再開口時帶了些不以為意之感:“所以溫姑娘大可不必擔心我的小命,現在那些人可能生怕我出點什麽意外。”

前後不過幾天,梁品的處境就來了個大翻轉,這人生往往比戲本子結尾還難料。

“可那些人不怕你回了長安向聖上彈劾他們嗎?”溫惠還是覺得梁品在輕化他所面臨的處境。

“禦史雖能’風聞奏事’,但卻不能無憑無據隨便彈劾,不然也會被人彈劾亂用禦史之權,會丟官職的。江太安死了,吳州卷報也被燒了個精光,人證物證俱毀,我想彈劾也沒門兒了。至於瞞報旱情之事,到時候把罪責全部扣在江太安頭上,吳州的事就算解決了。”

這樣一看確實算得上天衣無縫,梁品都不得不佩服。

“可是查到現在,你我甚至州府其他人都知道吳州這個地方有問題,可都就無能為力了嗎?”

溫惠想想就覺得不甘心,不僅是這麽多天的辛苦白費了,而且吳州每個人這些年幾乎都被錢壓得喘不過來氣,眼看著就要把真相刨出來了,卻又被人埋得更深了,比被人當頭打一悶棍還要難受。

“要找法子首先也得知道究竟出了什麽事。賦稅……哪裏還能查到吳州賦稅與錢財的進出?”

隨著梁品的喃喃之聲,二人都思索起來,可還沒等到沈下心去,一陣小孩的急哭遠遠傳了進來。溫惠正想起身去看個究竟,才站起來叩門聲就響了起來,接著一個頭就伸進了開著的門框裏面,是溫惠指派給溫束楚院子的一個叫麥冬的丫頭。

“姑娘,您走後沒多久二郎就驚醒了,一直在哭,吵著要見您。奶娘哄不好,阿萱也勸不住,兩個孩子還爭執了起來。奶娘見二郎臉跟脖子都哭紅了,怕哭出個什麽好歹,說要抱他去找您才稍稍好了些,去找您見您不在,二郎又開始哭個不停,沒辦法只好往梁大人這邊來了。”

隨著麥冬說話的空當,小孩啼哭聲越來越近,話音落下,音源也自院子裏面傳來了。溫惠出去一瞧,奶娘抱著二郎定在院門口處不敢再往前走,懷裏的二郎張著嘴巴放聲大哭,哭的時候沒工夫說話,就用手指著亮著燈的屋子裏,身子也往這邊傾著,示意抱著他的人他想到這個地方來。

看見溫惠的身影之後口中便大喊著“姨母”,張著雙手要讓她抱。

溫惠從奶娘手裏接過二郎,背上、頭上都是汗水,像淋了雨一樣,喚“姨母”的聲音也是啞的,可見哭了又多久了。

“二郎乖,不哭了不哭了,告訴姨母發生了何事這麽傷心?”

二郎到了溫惠懷裏後稍稍安靜了些,不大喊大叫了,可還是一直哭,不停地在抽氣。溫惠沒跟這麽大點兒的孩子相處過,看著二郎哭成這樣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忙問奶娘:

“二郎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疼起來了嗎?”

奶娘見二郎哭成這樣還是嬰兒時不會說話的時候,長大了之後再沒遇見過這種境況。

“若有哪裏不舒服孩子會說的,我問過了,二郎說沒有哪裏疼。只是嚷著要找娘親和姨母,兩個孩子從未離夫人這麽久,許是有些不習慣。”

溫惠抱著二郎便拍邊走,柔聲說:“二郎不怕,娘親出去辦事了,馬上就回來了,回來了給二郎帶新奇玩意兒好不好?”

“姨母……娘親去哪裏了?她是不是……和爹爹吵架了,就不要我們了?”

二郎抽抽搭搭地問出了他心裏最害怕的事,小手攥緊了溫惠肩上的衣服,生怕他這個姨母也離他去了。

溫惠就知道溫束楚回來的背後藏著隱情,大人以為孩子小,什麽都不懂。其實不然,孩子對周遭的感知最是敏感,小時候在飯桌子上一坐,宋秉書和溫舒窈都不用開口,她就知道他倆吵沒吵架。夫妻之間不合,折磨的哪只兩個人。

“娘親去清州去辦事了,清州二郎知道嗎?你們來的時候就路過那裏了,離吳州可近了,兩天就到了。娘親就去那裏問一件事,所以二郎你算,娘親是不是該回來了呢?娘親走的時候可舍不得二郎和阿萱了,怎麽會不要你們了,她還要趕著回來帶二郎去看織布呢!”

“真的嗎?”

二郎漸漸止住了哭,淚汪汪的眼睛瞧著那張跟他娘親有些相似地面龐。

“當然了,姨母什麽時候騙過你。”

“可是姨母不是說今晚不走,要陪二郎和姐姐,可我醒了就找不到姨母了,姨母就是騙人了!”

二郎帶著三分不滿、七分委屈控訴著溫惠,鼻子上還吹了個鼻涕泡。

溫惠一瞬間楞住了,拍著二郎的手也停在空中沒落下去,若不是二郎說出來,她忘得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她確實是騙孩子們了,當時二郎和阿萱不肯睡,鬧騰個不停,她心生一計跟他們比賽誰先睡著,倆小孩玩到那個時候早就困了,只是忍著不睡而已,屋子裏的人都閉上眼不說話,一炷香時間都沒有就睡過去了。她找梁品有事想問,沒有時間陪著他們,更睡不著,想著小孩子睡過去了就睡得沈,哪曾想小孩子有心事也睡得淺,沒一會兒就醒了。

“呃……嗯……”

溫惠支支吾吾半天,找不到什麽借口來搪塞過去,她在小孩子面前做不到面不改色說假話。

“是我臨時有事把你們姨母找來的,你們姨母沒有騙你們,方才你們姨母還在跟我說,想急著回去陪著二郎呢。”

梁品也跟著溫惠出來了,見平日伶牙俐齒不露怯的溫姑娘被個小孩兒問得面露難色,像是見著了什麽新鮮事。不過看熱鬧歸看熱鬧,他還是出聲幫溫惠解了圍。

“對對對,二郎不知道,昨晚啊州府裏面失火了,梁大人忙得很,就找姨母來幫忙。”

有人伸桿過來了,可不得就著往上面爬。

二郎將信將疑地在梁品和溫惠身上來回看著,覺得這兩個人都不t像是會騙他的人,選擇相信他們的話。

“可是梁大人為什麽總喜歡找姨母幫忙?府裏有那麽多人,都幫不到梁大人嗎?”

信歸信,不明白的還是不明白,每次他找姨母,姨母都是跟這個人待在一起。二郎不知道朝廷下來的人是個什麽名頭,只聽他娘說千萬不要沖撞了去。在他眼裏,問個問題絕對算不上是沖撞人。

“因為呀,你們姨母最厲害,沒有你們姨母解決不了的事。二郎你看,那邊亮亮的是什麽?是不是螢火蟲,要不要我帶你去瞧瞧?”

小孩子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更何況二郎心裏的疑問都得到了解答,也不傷心鬧脾氣了。他本就是個不認生的孩子,見有人張臂來接他,麻溜地從溫惠鉆出來,靠在一雙有力的臂膀上。

溫惠忙想制止二郎,卻見梁品的眼神往奶娘身後示意,順著看過去後才發現倚著一個小丫頭站著的阿萱。

梁品不像溫惠,一出來就被二郎給纏住了,所以一眼就看到了怯生生站在奶娘背後的小姑娘,眼圈紅紅地看著溫惠和二郎,臉上是說不出的委屈和難過,卻又十分懂事地忍下了自己的情緒。懂事的孩子受到的關註總是會少一些,他們成全了別人,卻總是在忽視自己。

梁品一個外男,也不好直接去安慰一個小姑娘,於是逮著個機會從溫惠手裏接過二郎,讓她去看看阿萱。

適才二郎哭鬧不休,溫惠的註意都在二郎一個人身上,若不是梁品提醒,她還以為阿萱沒跟著過來。

溫惠走近蹲在阿萱面前,這才發現阿萱的眼圈也是紅紅的,這才記起麥冬說兩個孩子爭執了什麽。

“阿萱啊,我們阿萱怎麽了?”

見溫惠問起,阿萱的眼淚開始在眼眶打轉,小姑娘抿著嘴,盡力讓眼淚不掉下來。

溫惠見狀把阿萱摟在懷裏,像抱二郎一樣把她抱起來,只不過阿萱比二郎大了兩歲,站起來費了點力。

“是見著姨母只抱二郎,阿萱委屈了?姨母這不是來了嗎,姨母不僅要抱阿萱,還要抱著阿萱轉圈圈。”

說著溫惠就轉了起來,變著法子逗阿萱開心。

溫惠一動,阿萱怕掉下去,雙手抱緊了溫惠,小臉貼在她的脖子上,不一會兒溫惠就感到脖子上一陣溫溫的濕意。

溫惠停了下來,她這個外甥女乖巧得讓人心疼,這麽大點兒孩子連哭也不會放聲哭。

“我聽說阿萱和二郎吵架了,是二郎欺負你了嗎?告訴姨母,姨母給你出氣。”

自家裏有了二郎,似乎全家人都圍著二郎轉,他們的祖母一來看他們嘴裏問的,手裏抱的都是二郎,跟方才的情形一模一樣,阿萱確實是委屈了,特別是沒有娘親在跟前,連個牽著手安慰她的人都沒有了。

可就算心裏再委屈,阿萱也不會說出來,如同在家裏一般,細聲細氣地回著:

“沒有的姨母,娘出門前交代我說讓我看好二郎,讓我們不要總是跑來耽誤姨母做事。方才我與二郎說,二郎怎麽也不聽,我跟他就爭了兩句。不過二郎也是想母親和姨母了,姨母不要責怪他。”

溫惠這時沒有像哄二郎時不停地走著搖著,找了個石凳坐下來,把阿萱緊緊摟在懷裏。

“好,姨母不去責怪二郎,我們阿萱說什麽就是什麽。阿萱是不是也想娘親了?”

阿萱貼著溫惠點了點頭。

“那阿萱想不想來找姨母,讓姨母陪著阿萱?”

阿萱遲疑了,因為他們娘親叮囑過他們,不能去煩擾姨母。

“哎,阿萱竟然不喜歡姨母陪著,姨母傷心了。”溫惠故意嘆了一口氣,語氣裏盡是失望。

小孩子哪懂這些,以為溫惠真的難過了,自己還紅著眼圈,馬上就把埋著的頭擡起來,急急解釋著:“阿萱喜歡姨母,想讓姨母陪著,可是娘親說了姨母很忙,讓我們少來打擾姨母。”

溫惠撫了撫阿萱睡醒沒來得及打理顯得些許潦草的頭發,認真對阿萱說:

“那阿萱怎麽不說出來呢?你看二郎,想姨母陪著怎麽都要找到姨母,所以他能最先得到姨母的關註。

阿萱啊,想要什麽要自己去爭取,特別是我們女子,從小被教著要溫良恭儉讓、要識大體、要會貼,所有的這些都是在遷就別人,為的就是讓旁人過得舒服,沒有人考慮過我們的感受,問過我們願不願意。

阿萱,我們永遠都不要等,去等一個機會,去賭一個可能,永遠不要。阿萱,姨母希望你永遠不要委屈自己,好嗎?”

在阿萱眼裏,她的姨母十分特別,特別到她再也沒有見過第二個類似的人。所以溫惠說的話於她而言也是特別的存在,雖然她聽得有些懵懵懂懂。

之前念書的時候,她不明白詩句的意思,她娘只說讓她背下來,到時候自然就懂了。所以她在想,姨母的這番話是不是也一樣,她把它記住,有一天也就會明白了。

“好,我記住了姨母。”

“我們阿萱真乖。”

溫惠用自己額頭碰了碰阿萱的額頭,然後一大一小兩個人就暗暗較起了勁兒,把阿萱逗得哈哈大笑。

這個時候帶著二郎去看螢火蟲的梁品也回來了,二郎手裏拿了方絲帕,攏在裏面的螢火蟲一閃一閃發著黃綠色的光。

阿萱也好奇地看著棉布裏面不甚顯眼的光亮。

“阿萱要嗎?水池草叢裏好幾只,給你也捉了只,只是我只有一方帕子,不能給你也攏住。要的話讓你姨母把她的帕子拿出來,把它給包住了。”

梁品把手伸到溫惠和阿萱面前,輕攏的手裏看得出時不時閃出的光,語氣溫柔得就像這個時候拂過來的帶涼意的風。

溫惠不替阿萱作答,只帶了淺笑看著她,等她自己拿個主意。

阿萱看看梁品,又看看溫惠,最後搖了搖頭。

“還是不要了,我自小是怕蟲子的,謝謝梁大人。”

“好,那咱們就讓它飛回去吧。”

梁品攤開手,伏在他手掌的螢火蟲還不知此時已經自由了,肚子還在一閃一閃發著光,他輕輕往上一拋才振翅飛走。

“好了,梁大人這邊的事已經忙完了,姨母帶阿萱和二郎回去好不好?”

兩個孩子哄好了,也都乖乖答應著。

“那跟梁大人告辭,我們回去吧。”

奶娘和麥冬一人帶著一個,溫惠也起身跟在後面,卻被人叫住了。

“溫姑娘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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