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姐妹

關燈
姐妹

溫惠還沒來得及開口問, 倒被溫束楚搶先了。

“阿惠,這麽晚了你上哪兒去了?”

溫束楚哄睡兩個孩子後去找溫惠,卻聽紅菱說梁品帶著她出門了。溫束楚犯疑, 這兩人這麽晚了去哪兒了?溫束楚放心不下溫惠,便在她房裏一直等著, 等到這時候坐不下去了,帶著人就要出去找。

“姐, 你要去哪兒?我去看爹了。”

溫束楚看著溫惠穿了身獄卒的衣服, 點點頭,松了一口氣。

“我去找你見你不在有些擔心,想著出來瞧瞧。”

“陳夫人。”

這是梁品第一次見溫束楚, 她比溫惠身量高一些,眉眼舒展大氣, 面容上比溫惠更像宋秉書。看神姿年輕時該是個灑脫不拘之人,可或許年紀稍長,被歲月打磨得比溫惠更加恬靜沈穩一些。

“梁大人。”

溫束楚這才註意到梁品,與他見了一禮。“大人可覺得身上好了一些, 我本該攜兒女來問梁大人安, 可二郎才到吳州有些水土不服,我怕把病氣過給了梁大人。”

“夫人不必多禮, 是我叨擾府上了。陳夫人似與溫姑娘有話要說, 我就不耽擱二位敘話了,告辭。”

“梁大人慢走。”

溫束楚目送著梁品的身影消失在門廊處後,轉頭就收回目光上下審視溫惠。

“那位梁大人身上有酒氣。”

溫束楚沒有在問溫惠, 但溫惠知道她是什麽意思。

“姐, 你不會以為我跟他出去喝酒了吧,我穿這身也不像出去喝酒的樣子啊, 他那是被州府拉出去喝的,我是去看咱爹了。”

溫束楚信了,若同是出去喝酒,溫惠身上也該有酒味兒才對。

“可不是說大牢要文書才能進去嗎?你穿這一身該也不是拿文書進去的,是梁大人帶你進去的?”

“對,姐你想他是朝廷下來的欽差,這點兒事還是能辦成的。”

“不過他為什麽要幫咱們,你不是把他打成了那個樣子,他怎麽還會答應帶你進去看咱爹呢?”

這是讓溫束楚感到疑惑的地方,那晚的傷是什麽樣的她清清楚楚看到了,要是誰把她打成這樣了,她恨不得也在這個人身上捅兩個窟窿才行,怎麽會轉頭就像個沒事人似的呢?

“姐,這事說來話長,我今日累一天了,想早點去睡了……”

溫束楚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溫惠想讓她輕松些,若是聽到有人指使自己去殺人,不知道要嚇成什麽樣。

“不行,今日你必須給我解釋清楚了,先回去把衣服換了。”

溫惠越是敷衍,溫束楚就越覺得裏面有問題,押著溫惠回了她自己的院子。

溫惠沖涼出來,看著溫束楚穿戴整齊地坐在那裏仿佛就沒挪過地兒,輕輕搖頭,湊到溫束楚跟前緊著她坐下。

“姐,我說了讓你別等我了,想聽什麽我明日一早上你房裏去給你說,又不是什麽大事,哪值得你等到現在。”

溫束楚不說話,只接過溫惠手裏的棉巾站起來給溫惠擦頭發,二人都想起了小的時候。

“阿惠頭發真好,又密又亮。”

溫惠笑說:“我倆不是一樣的嗎,我還記得姐你及笄了還不喜歡綰發髻,說盤在頭上沈得很,墜得你頭皮疼。”

溫束楚聽溫惠一講輕笑了起來。

“我小時候野,像個假小子,不愛弄那些東西。現在倒是自己會綰了,可生了二郎之後頭發是一把一把地掉,頭發少得連重些的簪子都戴不住了。”

溫惠轉頭看了一眼溫束楚,還是小時候看慣的那張臉,但還是有著細微的不同。

一對英氣的劍眉被修成了柳葉狀,笑起來更溫婉祥和,眼裏的靈秀也被換成了端雅,眼下的細紋也是若隱若現。

果然,歲月從人身上滾過去,總會帶走一些東西,又留下一些東西。至於那些東西是什麽,人各有異,不盡相同。

溫惠攀住溫束楚的衣襟,把腦袋靠在姐姐的肚子上。

“姐,你回來幾天了我們都沒好好說過話。”

溫束楚嘆了一口氣,她往日覺得帶孩子辛苦,可回來看了溫惠天天忙得腳不沾地,一時間衡量不出那個更累一些。不過若她不想親力親為,還有奶娘和下人幫著看顧兩眼,可溫惠呢?誰來幫她分擔一些?

溫束楚一只手輕柔地撫娑著溫惠的頭頂,另一只手像拍小孩似的輕拍著溫惠的背。

“阿惠,這些年辛苦你了。”

溫惠不想讓溫束楚掛心,道:“其實平日裏也沒那麽忙,只是這兩天恰好碰上了這些事。若非如此,我帶你和兩個孩子去蘆溪的宅子裏避暑。對不住姐,一回來就讓你看到的是這些。”

“說什麽傻話呢!姐又不是外人,哪需要像待客似地來待我。若有什麽事忙不過來,跟姐說一聲,姐給你搭把手,現在我回來了,你也不用獨自一人撐著了。所以阿惠你跟我說句實話,為什麽那位梁大人要幫你去見爹。”

溫束楚扶著溫惠的肩膀把貼著自己的人撐開,重新坐下與溫惠眼神齊平,就這樣看著她,等著她的答案。

“繞了這麽一圈還是繞回來了。”溫惠無奈看著溫束楚。“姐,他現在住在我們府上,他白住著也不好意思啊。”

溫惠沒打算跟任何人說實話,宋秉書不行,溫束楚也不行。

“只是如此?”

“當然了,不然還能因為什麽?”

“你有沒有給他塞錢?”

“沒有,要是他吃這一套就好了。”

難道溫束楚擔心的是這個?其實溫惠從沒想過通過錢搞定梁品,不是她不願意試,而是她下意識地覺得這個人肯定不會被錢收買。

溫束楚見溫惠神色不像有假,眉頭不僅沒有舒展開去,反而面色更加凝重起來。

“要買通一個人,特別是一個男人,無謂是三種法子,那就是錢、權還有色,既然你沒有給他錢,我們家也沒有權,那只有……”

“我試了,這個人是油鹽不進……”溫惠說著說著覺著不對,忙找補道:“不是我去試了,是我找別人試了,不管用。”

溫惠看著溫束楚略有深意又帶些心疼地眼神,覺得不太對勁,她姐不會覺得她去拿色相跟梁品換的吧!

“不是,姐,你不會以為我自己跑去誘惑梁品了吧!我是什麽性子你也知道,斷然拉不下這個臉的。再說了,就算我想,別人也不一定看得上,綠柳何種顏色都被他趕出了門去,更別說我了。”

溫束楚知道溫惠這個性子t為了自己不會去做那種事,但為了家人、為了溫家呢?就算現在不會,以後會嗎?

“姐你不信我?”

“我信。”溫束楚不是不信,她是害怕,害怕溫惠傷害自己。

“那你怎麽還這樣看著我?”

溫惠明明說得是實話,可就是因為沒有和盤托出,還是被溫束楚看得有些發毛。

“阿惠,有事一定要與我說,不準一個人扛著知道了嗎?”

“知道了姐,”溫惠知道溫束楚在關心她,把頭靠在她的肩上,身上有個支撐,心裏仿佛就會輕上一些。“要是你在吳州就好了,我們彼此也有個說話的人。”

“姐,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溫束楚沒有說一聲就帶著兩個孩子回了娘家,她說是因為夢見了母親,想母親了,但溫惠心裏隱隱覺得沒這麽簡單,或許是發生了什麽事,才讓她信也來不及捎一個就匆匆出發了。

“好……什麽才算過得好呢?阿惠你過得好嗎?”

溫束楚那個“好”字楞是在嘴裏滾了一圈才慢吞吞地地說出來,離家數載,其中滋味怎是一個字就能概括出來的。

溫惠苦笑,隨即心裏一陣悵然。

“我也不知道。”

她不愁吃,不愁穿,宋秉書也不怎麽管她,掌著溫家偌大的家業,白花花的銀子在她手裏流過,不知有多少人羨慕。可讓她說一句自己過得好,她真的說不出口。

兩姐妹就這樣靜靜地靠著,誰也沒有說話。一個娘生的,一個窩裏長的,她們是彼此最了解的人,好多話不用說就能懂。她們誰也不願意揭開自己的裹傷布把滿是膿血的傷口給對方看,因為傷不會因此而好了,反倒讓痛變成了兩份。

長大了就是這樣,有時候即便是面對自己最親近的人也敞開不了心扉。

“姐今天不走,陪你怎麽樣?”

“你不陪阿萱和二郎了?”

“不管他們了,今天只陪阿惠。”

“真的?那可太好了,你走了這麽些年,我可是憋了一肚子話,姐我們今晚上房頂去吧。”溫惠難得露出孩童般的雀躍,在溫束楚面前她不必做一個周全的大人。

上房頂是她倆小時候最喜歡幹的事情之一。溫惠還小的時候宋秉書就躲著她們娘手上托一個,背上背一個把她們帶上屋頂,給她們講故事、教她們認星星。被溫舒窈發現後連老帶小挨一頓罵,但宋秉書禁不住她們纏還是偷摸著帶她們上去。後來她們長大一些了,就自己偷跑上去玩。然後溫束楚出嫁,上屋頂的就只剩了溫惠一個。接著溫舒窈病逝,溫惠就再沒上去過。明明近在咫尺,可這回再上去時就像故地重游。

第二天,溫惠頂著個大黑眼圈在梁品沒出門之前找上了他。

“溫姑娘,你這是怎麽了?”

梁品看清溫惠的樣子後被嚇了一跳,她眼睛裏帶著血絲,面容也暗淡無光,一看就是沒有怎麽睡覺的樣子。

溫惠與溫束楚昨晚聊了一整晚,天將亮時才昏昏睡去,一個多時辰後便又起來了,只覺得眼睛酸脹,但因著聊得盡興,精神頭還不錯。

“無事,我的樣子很嚇人嗎?”

“倒也沒有,只是看著有些不太精神。”

梁品很客氣地回答著,盡量不去傷了姑娘家的愛美之心。

“那正好,他們不是盼著我不好過麽,要是我容光煥發過去,該有人不痛快了。”

溫惠本想著用脂粉壓一壓倦容,可想了想自己就該這幅樣子才對得起近日發生的糟心事,只讓紅菱幫自己挽了個莊重些的發髻。

“梁大人,我給你準備了馬車,你以後需要,出門吩咐一聲,省得日頭曬。不然江太安還以為我們溫家不會來事,連個馬車都不給京城來的大人配。還有,石頭……”

溫惠朝後喊了一聲,一道精瘦黝黑的身影就竄了出來。

“來,這位是京城下來的監察禦史梁大人,這些天你就跟著梁大人,大人吩咐你做什麽給大人辦妥貼了,放機靈些,幹得好重重有賞。”

“溫姑娘放心,大人說啥我幹啥。”

石頭咧著嘴,露出一口白牙走到梁品身側,路上他已經知道梁品就是上次見的雲郎君,半點也不畏縮。“梁大人好,大人要坐馬車去赴宴吧,我這就去給您收拾妥當。”也不待梁品說什麽,一溜煙跑去幹活兒了。

溫惠遞給來一個荷包,梁品伸手接下。

“還有,我問吳桑要了兩個功夫好的人跟著你,他們在暗處,若你遇著事了朝天上放一發這個,他們就會過來。咱們說定的事情既然梁大人開始行動了,我也不能落後了去,可得看著些你的安危。梁大人是要先去州府吧,那我們宴會上見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