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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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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迷

溫惠出門的時候掛心宋秉書, 急匆匆什麽也沒準備,馬車裏也沒有放冰,這個時候裏面熱得有些透不過氣來。可如火的溫度還是消融不了馬車裏冷窖一般的氣氛, 溫惠從前以為自己各種場面多少都能應付,今天她才知道還是自己見得少了。

她不是沒跟這個人一輛馬車過, 可彼時她是主、他是客;她是萬貫商人、他是落難書生,說話做事她都占上風。而現在他是官、她是民, 更重要的是她還打了他, 打得還見了血,這樣子一來她該怎麽做呢?

“梁……梁大人,”左思右想, 溫惠還是鼓起勇氣開口了,這僵局還是得有人打破, 她也不能等著人家開口啊。“之前我不知道您的身份,多有得罪,還請梁大人見諒。”

溫惠看著靠在馬車壁上閉目養神的人擡了一下眼皮看她一眼又重新閉上,也不說話, 派頭做得十足。

其實也不是梁品刻意拿大, 溫惠出手的時候可沒有手下留下情,他頭上的傷不算輕, 怕人看出來特意戴了一個襆頭, 整個下午都在頭暈、犯惡心,一直在強忍著。

溫惠也不知道他這是個什麽意思,正想再找補幾句, 可梁品開口了。

“溫姑娘好手段。”

溫惠一聽, 後背有些發涼,來了來了。

“我在想, 若我就是不說拿溫家賬頁做什麽,溫姑娘是不是得把我滅口了?”

“梁大人說的是哪裏話,溫家是做生意的,又不是做殺人放火的勾當,犯律法的事我都不幹的。”

“是嗎?那為何我拿了賬頁溫姑娘那麽大反應?難道不是心虛嗎?”

梁品說著,睜開了眼睛,見溫惠眼神閃躲,冷笑一聲,又閉上了。

“我……我自然不是心虛,溫家的賬是經得起查的,梁大人今晚若想看我溫惠雙手奉上。只是商人做生意,賬就是命根子,沒表露身份一聲不吭給我拿走幾頁,任誰誰都謊。”

溫惠雖這樣說著,她心裏卻沒一點底,她之所以敢這麽說是因為她知道梁品關心的就是溫家買糧一事,而那些東西他已經拿到了。

“既然說到了這裏,梁大人能否說說拿溫家賬頁去有何之用?”

溫惠問得心裏有些打鼓,早些時候拷打他時就沒問出來的話,現在換個場景還得繼續問,也不知道會不會讓這位梁大人回憶起那些那些不太友好的畫面。可她也是沒辦法,下地獄也要做個明白鬼啊。

可是似乎有些答案一開始等不到,那就註定是等不到。

梁品也不睜眼,只神秘一笑,慢悠悠地說:“有些事情溫姑娘還是不知道的為好,不然晚上該睡不著了。”

其實他的手裏已經沒有溫家囤積糧食的證據了,秦留芳放他和鄭崇走的條件之一就是留下賬頁,兩相權衡梁品只能是同意了。

可是梁品不想告訴溫惠,至少他不想從自己的嘴裏說出來,就讓她難受著吧。

果然,溫惠的心又沈了一些。

“那梁大人放著官驛不住,要來溫家又是個什麽意思呢?當然了,我沒有不歡迎梁大人的意思,只是我現在一頭霧水的,拎不清哪一頭,梁大人給個明白話吧。”

“溫姑娘把我傷成這個樣子,難道不該把我治好嗎?溫姑娘不知,京官名頭好聽,俸祿可低。我啊,沒錢治傷。”

溫惠聽了啞口無言。這話吧,聽著像從無賴嘴裏說出來的,但是又不從辯駁,她把人打成這樣確實該她治,但若真是這個理由又有些荒誕,朝廷派下來的禦史難道是這個行事作風?她自然是不信。

可就算不信,她也只能照做。

“對,梁大人說的是,梁大人的傷是該我治。不過一人做事一人當,事兒是我溫惠做下的,還請梁大人不要怪罪其他人。”

“怎麽?怕了?”

梁品輕飄飄地來這麽一句,聽得溫惠心裏一緊。

她怎麽能不怕呢!當下溫家生意和她爹的人都在別人手裏,要拿捏她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可她又不能承認,擠出一個算不上笑的笑,說:

“怎麽會怕呢!梁大人清正之人,明法守禮,斷然不會牽連旁人,是我多言了。”

梁品聽著她這違心的奉承之言只想搖頭,卻沒有氣力再多說什麽。

於是馬車裏梁品不言,溫惠也無話。她想問的問得也差不多了,雖然沒有問出個什麽,但當下刨根問底終究不太合適,於是車廂裏一直沈默到馬車抵達溫府。

往日二人同車,總是梁品先下來,這回馬車停穩後梁品沒有要動的意思,而溫惠也有眼力勁兒,先下了車再請人下來。

“梁大人?梁大人,咱們到了。”

梁品方才似有些睡著了,聽見溫惠叫他才幽幽轉醒,微微一挪只覺天旋地轉,穩了片刻後探身出了馬車,可當他準備站直了從馬車上下來時,渾身的血往腦子上一沖,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

出了府衙後這是溫惠第一次看到梁品的正臉,才看了一眼就覺得他面色不太好,正想著要不要叫人擡個輦來,沒想到這個人就直直地從馬車上栽了下來。

溫惠來不及多想,上前伸手就去接人,可她什麽體格,而梁品一個大男人又什麽體格,結果就是兩個人齊齊摔在了地上。

她怕梁品一摔再摔出個什麽傷出來,到時候可就不是招待不周的罪了,只得將其抱住,護著他的頭,自己則當了個大肉墊子,一個仰倒下去,摔得她肚子裏的氣都擠幹凈了。

“梁大人,你沒事兒吧?”

溫惠疼得齜牙咧嘴,在她身上趴著的人沒有意識,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用力去推卻推不動,不見人有半分動彈。

溫惠謊了神,手腳並用掙紮了幾下把人翻了個面兒,這時候在門外的人也齊齊趕來了,把她扶了起來。溫惠也顧不上背上的疼,沖到梁品面前,晃了他幾下。

“梁大人?梁大人?”

梁品雙目緊閉,還是沒有動彈,溫惠忐忑地伸手去試他的鼻息,還有氣兒,似是昏了過去。

“快去叫人!紅菱,快去叫人!快來人!”

府裏的人正焦急地等著宋秉書和溫惠的消息,聽見溫惠的聲音急切尖利,不知出了什麽事,沖出去一看,一個男子身形的人躺在地上,溫惠正跪在他身旁。

最先過去的是鄒平,看清躺在地上的人後松了一口氣,可望一圈沒有見著宋秉書的身影,心又提了起來。

“二姑娘,雲郎君這是怎麽了?阿郎呢?”

“鄒叔,快去找個大夫!把張大夫找來,快!其餘的晚些時候我再跟您說!”

鄒平心裏疑惑,但還是照辦。

“林子,快把他背進去!”

鄒林跟在他父親身後,也不多問,背起人就往府裏走。

後面的人把溫惠扶起來後就退在一旁,見她神色焦急,也不敢開口問其他的,只跟在她身後跑。

溫惠才跨進大門門檻,沒仔細看路,迎面就撞上了一個人,接二連三的事搞得溫惠心煩意亂,真要發火教訓哪個不長眼的,可對方卻先於她開口了。

“阿惠?怎麽了?沒撞著吧?”

溫柔清利的女音,熟悉又陌生的聲調,溫惠擡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來人,喃喃一聲:

“姐姐?”

溫束楚風塵仆仆帶著兩個孩子回娘家,腳才跨進家門就聽說她爹被抓了,登時就要往府衙裏趕,可兩個孩子才來了陌生的地方,齊齊哭鬧,溫束楚脫不開身,只能坐立不安地等到現在。她聽說有人回來了急急忙忙跟著跑了出來,一眼看過去還以為鄒林背上的是宋秉書,問清了不是之後又繼續往出找著溫惠。

姐妹倆四年多沒見,也沒心思敘舊,溫束楚回頭望了一眼鄒林背上的身影,問著溫惠:“阿惠,小林背的人是誰?他怎麽了?爹呢?”

溫惠有些懷疑自己方才是不是磕著頭了,她姐姐上封家書裏也沒提到要回來,怎麽一下子人就在府裏了呢?她伸t出手,找到溫束楚的手握住,摩挲了好幾下,是熱的、是真的。

“姐,怎麽也沒來個信兒?你怎麽回來了?”

溫束楚這才看向溫惠的臉,上回回來的時候母親方才過世,溫惠還是個哭得站不起來的小姑娘,這才幾年已經成熟利落得她快認不出來了。只是她這樣子頗有些糟糕,頭發松亂,額頭上被汗濕的頭發濕噠噠地貼在腦門兒上,妝也全花了都糊在了臉上,只有一雙眼睛清澈凈透,巴巴兒地瞧著自己。讓她想起了上次回來時見到的溫惠,眼裏也是裝著如此時一般地仿徨無措。

溫束楚從溫惠懷裏抽出手,掏出手帕心疼地擦了擦她的臉,自己是溫家長女,可溫家的擔子全都是她這個妹妹挑著,她心裏十分不是滋味。

“我前些日子夢見娘了,她說想我和孩子們了,我想著這些年也沒有回來看過她,就挑了個日子回來了。”

說起來溫束楚也覺得不可思議,自從她們娘親過世,她獨在異鄉,孩子又還小,只盼這能在夢裏見上一面,但卻沒能夢見過一次。前些日子忽在夢裏見到了朝思暮想之人,音容笑貌猶如在世,她醒來後淚流滿面,想著找個時候回來一趟,誰知道才到家就遇上這麽大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有何安排。

“姐……”

今天經歷了這麽多事,溫惠都能強撐著挺過去了,可她的脆弱與無助全在看見溫束楚時再也抑制不住,一開口便有些哽咽。

溫束楚還不知道梁品這件事,只當溫惠是掛念宋秉書,有些嚇著了。看像要掉眼淚的樣子,自己心裏也酸得厲害,一把將溫惠攬進懷裏,像小時候安慰溫惠一樣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阿惠,沒事的,姐回來了,你不是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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