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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杳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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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杳杳

姜聽容從未想過自己竟有重生的一日, 上輩子的她除卻年少時與身為皇帝的蕭郎有過一段恩怨之外,兩人和和美美,縱然他後宮美人無數, 卻願意為了她空置她們,滿宮妃嬪獨寵她一人。

她為蕭郎生了三個孩子, 兩位皇子一位一公主,蕭郎臨終前留下遺詔選大皇子繼承帝位, 她痛心不已,數次想隨蕭郎而去, 可小女兒尚且年幼,她決定待女兒議親過後便去找他,下輩子還做夫妻。

未曾想, 蕭郎駕崩次日她便中毒,成為新帝的兒子滿面愧疚的跪在她床榻前道:“母親,這是皇父的遺詔,他命您殉葬。”

可是為什麽?

親生兒子聽了父親的話, 毒死自己的母親?

“您體內的毒,皇父在時便下了,它會被您悲痛的心緒誘發……”

兒子說了什麽,姜聽容已然聽不清, 她只知曉蕭郎算計至此,知她愛他至深, 必定痛心不已。

他到底, 愛她嗎?

還是仍舊愛著溫裕皇後?

不……

不是這樣。

蕭郎曾說過, 若留她一人在世, 定會孤苦伶仃,他不願她吃相思之苦。

踏入這皇宮, 姜聽容一陣恍惚,她又回來了。

身旁的教習姑姑一邊引路一邊為她介紹宮中的局勢:“姜小主,這宮裏頭啊,除卻諸位新進小主之餘,還有一妃二嬪三貴人,餘下常在答應數位。”

“咱們的皇後主子是個不愛管事兒的,但她手握六宮大權,溫和卻並非軟弱之輩。三日後的合宮覲見須得打起精神來,這是規矩。”

“麗妃娘娘住在昭華宮主殿,膝下無子,容貌昳麗至極,可謂是六宮粉黛無顏色,唯麗妃娘娘姿容第一。麗妃娘娘承寵多年,積威甚重。”

這便是提點麗妃不是等閑之輩,非必要不要招惹,低調做人的意思了麽?

姜聽容微微屈膝說了個是,她心中苦笑連連,她怎能不知曉麗妃是個什麽脾性的。生性跋扈淺白,慣是歹毒心腸的毒蛇。

教習姑姑見姜聽容聽得進去話,滿意點頭,繼續道:“嬪位娘娘有兩位。儀嬪娘娘養著大公主,居重陽宮主位,是個恬淡的好性子;莊嬪娘娘居儲秀宮,性子爽利,也不愛為難人。 ”

“沈貴人住在重陽宮西偏殿,主子娘娘是儀嬪娘娘;劉貴人居未央宮西偏殿。”

“未央宮還有一位貴人,這位是貴人中唯一有封號的。”

“純貴人。”姜聽容試探的接話。

教習姑姑微微一笑,“姜小主曉得純貴人。”

姜聽容搖頭,“幼時聽聞爹爹說起宮中有位純小主深得帝心,一曲霓裳羽衣曲引得帝王不早朝。您方才說起宮裏二嬪三貴人,嬪妃無一人封號為純,可見她並未晉升,那麽就是這一位了。”

“小主慎言,議論君王的話不可擅自出口,仔細隔墻有耳。”

教習姑姑疾言厲色,嚇得姜聽容一肅,她急急屈膝認錯。

前世被蕭郎寵愛太過,姜聽容也時常隨心所欲,忘了這一世剛進宮,還不曾見過蕭郎。

教習姑姑盯著姜聽容的臉龐看了一會兒,眼眸微微一閃,到底重新笑起來,“小主曉得便是,一入宮門深似海,再怎麽小心謹慎都不為過。”

“純貴人如何得寵,溫裕皇後入宮之後便都不作數了。”教習姑姑一語帶過,不欲多說,“新進小主只有四位,除卻您之外,位分最高的便是朝貴人,朝貴人是威遠大將軍的親妹妹,得封號朝,想必日後是個受寵的。”

“其餘還有一位鄭答應、一位憐答應。”

說話間,打前頭立著兩個小太監,教習姑姑望了一眼,“前頭假山後面是純貴人在乘涼,小主可要過去請安?”

姜聽容猶豫一陣還是搖了搖頭,“本主剛入宮,還是低調些為好。”

教習姑姑頷首,“也好。”

純貴人赫連杳杳。

夏日綿延的竹林縫隙之中,透過低矮的假山,姜聽容瞧見了她。

赫連杳杳的容顏,姜聽容記得不大清楚,記憶之中她是替她死的。那時麗妃設局推大公主落水陷害她,杜皇後則順水推舟,打著兩人相爭漁翁得利的主意,從麗妃手中奪回了宮權,又重創了她。

蕭郎信任她,自然就要針對麗妃,麗妃急於保命拉了赫連杳杳出來,拿回宮權的杜皇後冷眼旁觀,姜聽容與端王蕭陵川有牽扯,雖著急卻不能出面替赫連杳杳作證。

赫連杳杳被賜死那日,雨下的格外大,姜聽容一連噩夢月餘,失了蕭郎的信任,很是失寵了一段時日。

一人臨水相坐,月白色的細紗隨風揚起,仿佛裹著荷風波動湖面,引得波紋蕩漾。

她手握書卷,溫柔的唇瓣帶細碎的淺笑,恰好轉眸看向姜聽容。

是了,赫連杳杳…純貴人…

純貴人溫柔靜謐,不與人相爭,避世不出。

她一直如此,叫人無法將她與擅霓裳的昔日寵妃聯想起來。

姜聽容遙遙的行了禮,得對方的頷首後,幾近落荒而逃一般的到了自己的壽安宮。

被賜死那日,原主狼狽跪在地上,朱釵散落一地,青絲三千鋪在華貴地毯上,她只差伸手環抱姜聽容的雙腿求她為自己分辨。她不明白那日與自己愉快交談品茶的人,怎會忽然翻臉否認和她見過。

到死她都不明白,一杯毒酒穿腸過,她死不瞑目。

姜聽容從原主的未央宮出來夜已深,撞見了入宮面聖的端王蕭陵川,蕭陵川是姜聽容昔日情郎,他醉了險些做出輕薄於她的事情,動靜鬧得太大被過路的侍從撞見,端王強扯了未央宮的宮女代替她,皇上雖然不耐煩的發怒,但到底不能對自己弟弟如何,賜了那宮女給他當通房丫頭。

於是因此,姜聽容不能說她當時在未央宮外面,畢竟她與端王有舊的事情皇上知道,他敏感多疑,那便不好了。

誰能知曉那時候未央宮後的湖泊裏溺斃了大公主?

而姜聽容,只說了一句她沒去過未央宮,皇帝便不追究她是否真的沒去,一副只要是她說的他全信的姿態。

那張臉的魅力可真大。

赫連杳杳輕輕撥動書頁,詩句筆畫秀氣,是原主自己鐫寫,墨香在空中淡淡縈繞。

可她又做錯了什麽呢?什麽都不做也有錯嗎?

“小主。”

流雪的聲音打斷了赫連杳杳的思緒,她擡頭看了一眼她,“如何?”

流雪一路從勤政殿出來,頭頂的太陽烈烈如火焰,照在人肌膚上發燙的緊,她一路回來,這會兒停在假山之後終於舒爽了許多,“田公公拿著食盒進去了,奴婢刻意等在外頭,聽見皇上讓呈上去才回。”

赫連杳杳頷首,只道:“采些荷花,回去吧。”待會兒有場硬仗要打。

勤政殿。

田公公小心翼翼的匍匐在地上,使了個眼色,一旁的奉茶太監激靈的跪爬著撿著被甩的滿地都是的奏折。上首的君主暴怒不已,寬大的黑金色龍袍猶如黑色的惡魔,散發陣陣冷氣,他在案牘之後來回走動,也不說話,只能聽見那粗重的喘氣聲。

他憤怒之時,呼吸不通暢,連太醫都不見。這是當年溫裕皇後崩時他悲痛太過誘發的病。

“皇上,再怎麽著,也要顧念著身子啊。若是皇後娘娘知曉……”田公公耷拉著眉眼欲言又止。

這裏說的皇後娘娘自然不是杜皇後,而是已逝去的溫裕皇後。

上首之人猛地停住腳步,田公公心中一緊,渾身僵住,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勸管不管用。可皇帝病入膏肓,喜怒無常,脾性愈發的暴虐,甚少進食,這幾年身子也不好起來。

“案幾上是純貴人送來的荷絲乳酪,說是感念皇上辛苦。”田公公眼見那雙鞋子離自己越來越近,他緊著心提了方才純貴人身邊的流雪送來的食盒,那時皇上讓人呈上來卻沒有用。

“荷絲乳酪。”皇帝說話了,他自語著,腳步回轉,漆黑的眼眸看著那蓋著蓋子的白玉小碗。

泛著病弱白的有力大手一把伸過去,掀開蓋子將白玉小碗端過來。碗中乳白色的乳酪香甜可口,荷花瓣雕刻的形狀淺淺的鋪在乳酪上,零星的撒著蠟黃色的小花末。

皇帝神情一滯,遲疑了片刻,將碗遞到唇邊。

田公公見自己撿回一條小命,不由得松了口氣。心裏感慨久不聞名的純貴人竟會忽然爭寵,學溫裕皇後的拿手的甜點,做了送來勤政殿。

不過一想也是,新進的宮妃今日便入宮了,純貴人如今二十有五,再不爭寵便晚了。

這深宮寂寞,還是得有個孩子傍身才好過。

味覺炸開一般,皇帝的頭腦一片空白,他拉開距離,視野開始晃動。

鼻腔口腔裏具是荷香和乳酪的香味,兩者結合的異常融洽,可在這兩種香味中還夾帶著絲絲淺淺的桂花韻味。

當年荷絲乳酪風靡滿宮,許多妃嬪學著做它意圖引來他的註意,可她們不知曉這荷絲乳酪實際上是他與溫裕皇後一道研制的,往裏面加桂花是溫裕皇後的主意。

其他人是不知道要往裏面加桂花的。

他恍惚之中,他忽的急切又狼狽的將一整碗乳酪全倒進嘴裏,玉碗墜落在地發出清脆的破碎聲。

耳邊是田公公驚懼撲過來要扶他的龐大身軀:“皇上,皇上您無礙吧?傳太醫!還不快傳太醫!!”

熟悉的味道也能引燃曾經的回憶,鼻腔裏具是疼痛的滋味,他定了定神一把推開田公公,擡起眉眼神情陰騭無比,嚇的田公公就要跪地,卻聽他從鼻腔裏擠出一句話:“純貴人?擺駕未央宮。”

田公公眼尖的瞥見地上破碎的玉碗邊緣,沾著些許桂花。

不要命了,純貴人做荷絲乳酪爭寵沒事,但別模仿溫裕皇後啊,這觸到皇帝的逆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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