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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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公府
不日, 慈寧宮便發了一道懿旨，曉諭六宮：“長樂宮清嬪盧氏，毓質名門, 柔昭淑慎, 侍上勤謹, 特命其代中宮伴駕祈福。”
彼時，宛汐正依著羅太醫的方子，正日日吃著藥膳, 只覺得吃得滿口裏都是藥香，頭疼不已，聽到慈寧宮來人傳旨，也楞了楞。
待顏懷下了朝來瞧她，進門她便歪著頭問：“皇上怎麽想到這般法子的？”
顏懷淡淡一笑, 只不說話, 脫了外頭上朝穿的大衣裳, 又由月禾流霜等服侍著凈了手, 喝了茶，方陪她坐到桌邊。
禦膳房很是機靈, 聽聞長樂宮的主子病了, 年三壽便親自去太醫院走了一回, 請教了羅太醫後，按著她的口味制了許多清淡落胃的膳食。
譬如今日的早膳，做了紅豆薏米粥和蝦仁餃子，另配了一碗熬得濃濃的蟲草竹蓀乳鴿湯, 撇幹凈了油花, 還配了幾碟子蘑菇菜心、涼拌豆腐、炸鮮黃魚和筍絲肉段，都是時令的新鮮小菜。
年三壽打發人來送膳時說：怕清嬪娘娘吃這薏米粥吃絮了, 另備了細軟可口的面線，娘娘若是覺得嘴裏沒味兒，讓小廚房熱一熱湯面吃也是好的。再有一碗杏仁露，甜而不膩，當作零嘴吃也好。
果然，顏懷一坐下，草草打量幾眼，便道：“這筍絲肉段和這魚味道不錯，你這兩日總說吃著沒味兒，就著粥吃，好歹多用些薏米。”
說罷，才繼續順著她剛剛問的話回道：“不必想也知道，太後這一輩子，心心念念的便只有一個趙家。”
因此，他拿中宮行動自由去換一道懿旨，是極穩妥的。
金太傅既以妻妾嫡庶規矩為名，那他便用太後懿旨還擊。妃嬪固然要為中宮退讓，可“孝”字更是禮法之根本。
宛汐想明白了，望著眼前面色淡漠的男人，不由在心裏默默讚嘆。
果然，他能在先帝時那般漩渦中掙出一條路，靠的必不僅是文物之才。
帝王心術，天生就該明白，借力打力，制衡中庸，論起來，顏懷的確是個中翹楚。
顏懷默默嘗了一口乳鴿湯，放下銀匙，眼睫微顫：“瞧什麽？”
他的目光深深，似是瞧出了她的心思一般，宛汐倏地紅了臉：“沒什麽……”
顏懷輕輕眨一眨眼，不知怎地，她竟從他那副淡如春水的眼裏瞧出一絲戲謔來。
好在他很快便放過了她，轉過話頭繼續說道：“太後既已下了懿旨，待禮部那邊章程布置好了，咱們就啟程。”
“大約是什麽時候？皇上給臣妾一個準信兒，臣妾也好先行預備的。”見她這麽說，顏懷倒笑了笑：“有什麽可預備的？左右祈恩寺也不遠，一日一夜已盡夠了，次日便回宮。”
“若是你有什麽想去的地方，只管來告訴朕，朕也可以帶你去瞧瞧，祈恩寺春日裏景色還算不錯。”
他這麽一說，宛汐便想起柳常在囑咐的事來，只是卻不知如何開口。左右還有些時日，便只能岔開話頭笑道：“是，那臣妾便好好想想，若是想到了，一定告訴皇上。”
顏懷輕輕嗯了一聲，雖然還是沒什麽表情，但眼角似乎松快了幾分，透出幾分淡淡的愉悅來。
禮部那邊的動作極快，不過兩日，便上呈折子請皇上定日子，顏懷便擇定了三日後。
送走承明殿來傳話的小內監，流霜便覷著個空兒悄悄說與宛汐：“太後娘娘宣了趙國公家的太太奶奶們進宮來。”
這也是常事，有什麽可當作一回事來回話的，宛汐偏過頭略微瞧她一眼，流霜明白她的意思，更壓低了幾分聲音道：“只是，趙國公夫人並未去鳳儀宮瞧皇後娘娘，只打發了世子夫人過去說話兒，您說奇不奇？”
這倒是有幾分古怪。
趙國公夫人周氏是皇後娘娘的生母，皇後娘娘出了這般大事，又臥病許久，如今皇上對太後松了口，好容易解了鳳儀宮的禁令，誰知趙國公夫人竟瞧也不去瞧一眼。”
宛汐從前也是有過孩子的，自然明白做娘親的心，哪兒有做娘的不擔心女兒的呢？
殊不知她這話，趙國公夫人也正坐在慈寧宮中輕輕哭著說與太後呢。
太後擰著眉，看了碧錦一眼，廊下站著的宮人們早被碧錦打發出去了，碧錦得了太後的眼色，便扶了趙國公夫人坐下，輕聲笑道：“夫人憂心皇後娘娘的身子，太後娘娘自然也是一樣的。皇上也命太醫院為娘娘會診，娘娘吉人天相，必定會好起來的。”
趙國公夫人忍著淚意，只哽咽著點了點頭。她哪裏不知道碧錦這話兒不過是哄她罷了，但眼下也沒法子，繼續道：“是，妾身今日來，也是奉了國公爺的囑托。”
“妾身娘家嫂子前日裏來府裏說，金家已經將哥兒的八字和華姐兒的合了，是樁極好的姻緣。”
“國公爺便說，若能得太後娘娘懿旨賜婚，也算是平寧侯府的顏面。”
太後微微笑著頷首：“這是好事，既如此，哀家三日後便下旨，再賜玉如意一柄，也算是添個彩頭。”
周氏心口發燒，只覺得疼得淚意逼人。
她實在是想不明白，只知道這些時日國公爺的書房來來去去許多生面孔，其中也不乏太醫院的人。安文盛是她親自挑了薦進宮去的，那日他來回話，直說娘娘的情狀怕是不好了。
盛年嘔血，今後莫說有孕，只怕壽數都有礙。
她哭得了不得，倒是國公爺，沈默了一夜後，便又忙了起來。過了沒兩日，周家舅太太便上門，提起金家聯姻之事。
周氏登時心中便一跳，問了趙國公，卻被呵斥了幾句：後宅婦人，何須思慮這麽多。再聯想到府裏突然拜訪的那些生人，周氏又驚又怕，但更多的還是擔憂。
她好歹是平寧侯府教養出來的小姐，並非對朝局一無所知。前些日子金家明明還命禦史臺彈劾中宮，如今又換了副面孔，莫不是與國公爺謀算了什麽？再聯想到宮中野心勃勃的那位修媛娘娘，周氏心中一片冰涼。
她面上風雲變幻，太後不是瞧不出來，卻也不點破，只問著周家那位二房小姐的性情脾氣：“從前只見過平寧侯府的嫡長女珍姐兒，這位二房的華姐兒，哀家倒還未曾見過。”
碧錦笑道：“娘娘賜了婚，待成婚後，金小公子自然要帶著少奶奶來給娘娘磕頭的。”
太後點點頭：“也是，那位珍姐兒如今也到了婚嫁的年紀，可許了人家沒有？哀家瞧著倒是與齊王相配。”
周氏有些猶豫，那周蘭珍是她嫡親的侄女兒，平寧侯府雖不及四大世家這等門第，但自幼也是金尊玉貴捧著養大的，聽太後這意思，竟是有意將珍姐兒許給齊王，那齊王雖好，卻是個傻子。
於是垂首回道：“珍姐兒還沒許人家，以往聽妾身嫂子的意思，倒不必挑姑爺門第出身，只要哥兒聰明上進，人品貴重，知道規矩也就是了。”
太後嘴角的笑意微微一淡。
從前並未覺得這位弟媳婦有多魯鈍，不知是否是年紀大了的緣故，現在瞧著，倒愈發不成樣子了。
太後淡淡道：“自古只有天家挑媳婦，沒聽過臣子挑剔天家的道理。”
這話說得極重，立時，周氏便噤若寒蟬，身上冷汗簌簌而下，起身跪了下去：“娘娘，妾身並非這個意思……只是……”
正說著，外頭宮人來回話，說趙國公世子夫人回來了。
她一進來，見到這副模樣，心裏便多少有了些數兒，只是婆母跪著，沒有她作聲的道理，悄悄站在後頭。太後眼一擡，便瞧見了她，於是吩咐周氏起來，又問道：“妍丫頭去瞧了皇後，今日皇後如何？”
世子夫人姓段，單名一個妍字，是靈州望族段氏的女兒，段氏不似周家有著爵位，家中子弟卻極會讀書，本朝出了好幾位進士大官，家風又嚴謹，漸漸地也起來了。也正是因此，段氏消息比婆母趙氏略靈通些。
段氏笑著福身：“托太後娘娘的福，妾身瞧著娘娘今日用了好些雞絲粥，精神也好了許多，想必不日就會大好了。母親也放寬心才是。”
後頭那句話，是對著苦著臉的周氏說的，見太後面色松動，段氏便適時將周氏扶t了起來，服侍她坐下，笑道：“母親這些日子精神頭兒也不大好，一是憂心著娘娘的身子，二是外祖家裏華妹妹就要辦喜事了，這一喜一憂，沖撞起來，難免頭暈。”
段氏三言兩語，便將趙國公夫人的話兒說成了歡喜過頭才沒了規矩，又說得太後喜歡起來，她自然聽夫君提了幾句齊王議親的事，知道是為著皇後時日無多的緣故，國公爺也厭棄了這個無用的女兒，大約要押在金家手裏了……她今日去瞧皇後，不由心中也悲涼起來。
太後又問了幾句段氏的身子，笑道：“好生養著，早日開懷，哀家才高興呢。咱家不是挑剔男女的人家，若是個女兒，就更好了。”
太後的笑容隱在大殿中微微的檀香煙霧中：“說不得日後，便有大造化呢。”
-
三日後，這日清晨，宛汐早早兒地便起來沐浴焚香，換上內命婦的服制，待承明殿的車轎來了，隨著禦駕一路往祈恩寺行去。
祈恩寺在京城西郊的南離山中，是自好幾朝前便有的古寺，傳言前幾代君王還在此處見過真龍蹤跡。
數百年後，雖早不知真假，但祈恩寺的香火一直是極旺的。
今日因著天子親臨，四處街上早就灑掃過數遍，自昨夜起便戒嚴封路，直到禦駕停在了寺廟前。
“娘娘，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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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日, 慈寧宮便發了一道懿旨，曉諭六宮：“長樂宮清嬪盧氏，毓質名門, 柔昭淑慎, 侍上勤謹, 特命其代中宮伴駕祈福。”
彼時，宛汐正依著羅太醫的方子，正日日吃著藥膳, 只覺得吃得滿口裏都是藥香，頭疼不已，聽到慈寧宮來人傳旨，也楞了楞。
待顏懷下了朝來瞧她，進門她便歪著頭問：“皇上怎麽想到這般法子的？”
顏懷淡淡一笑, 只不說話, 脫了外頭上朝穿的大衣裳, 又由月禾流霜等服侍著凈了手, 喝了茶，方陪她坐到桌邊。
禦膳房很是機靈, 聽聞長樂宮的主子病了, 年三壽便親自去太醫院走了一回, 請教了羅太醫後，按著她的口味制了許多清淡落胃的膳食。
譬如今日的早膳，做了紅豆薏米粥和蝦仁餃子，另配了一碗熬得濃濃的蟲草竹蓀乳鴿湯, 撇幹凈了油花, 還配了幾碟子蘑菇菜心、涼拌豆腐、炸鮮黃魚和筍絲肉段，都是時令的新鮮小菜。
年三壽打發人來送膳時說：怕清嬪娘娘吃這薏米粥吃絮了, 另備了細軟可口的面線，娘娘若是覺得嘴裏沒味兒，讓小廚房熱一熱湯面吃也是好的。再有一碗杏仁露，甜而不膩，當作零嘴吃也好。
果然，顏懷一坐下，草草打量幾眼，便道：“這筍絲肉段和這魚味道不錯，你這兩日總說吃著沒味兒，就著粥吃，好歹多用些薏米。”
說罷，才繼續順著她剛剛問的話回道：“不必想也知道，太後這一輩子，心心念念的便只有一個趙家。”
因此，他拿中宮行動自由去換一道懿旨，是極穩妥的。
金太傅既以妻妾嫡庶規矩為名，那他便用太後懿旨還擊。妃嬪固然要為中宮退讓，可“孝”字更是禮法之根本。
宛汐想明白了，望著眼前面色淡漠的男人，不由在心裏默默讚嘆。
果然，他能在先帝時那般漩渦中掙出一條路，靠的必不僅是文物之才。
帝王心術，天生就該明白，借力打力，制衡中庸，論起來，顏懷的確是個中翹楚。
顏懷默默嘗了一口乳鴿湯，放下銀匙，眼睫微顫：“瞧什麽？”
他的目光深深，似是瞧出了她的心思一般，宛汐倏地紅了臉：“沒什麽……”
顏懷輕輕眨一眨眼，不知怎地，她竟從他那副淡如春水的眼裏瞧出一絲戲謔來。
好在他很快便放過了她，轉過話頭繼續說道：“太後既已下了懿旨，待禮部那邊章程布置好了，咱們就啟程。”
“大約是什麽時候？皇上給臣妾一個準信兒，臣妾也好先行預備的。”見她這麽說，顏懷倒笑了笑：“有什麽可預備的？左右祈恩寺也不遠，一日一夜已盡夠了，次日便回宮。”
“若是你有什麽想去的地方，只管來告訴朕，朕也可以帶你去瞧瞧，祈恩寺春日裏景色還算不錯。”
他這麽一說，宛汐便想起柳常在囑咐的事來，只是卻不知如何開口。左右還有些時日，便只能岔開話頭笑道：“是，那臣妾便好好想想，若是想到了，一定告訴皇上。”
顏懷輕輕嗯了一聲，雖然還是沒什麽表情，但眼角似乎松快了幾分，透出幾分淡淡的愉悅來。
禮部那邊的動作極快，不過兩日，便上呈折子請皇上定日子，顏懷便擇定了三日後。
送走承明殿來傳話的小內監，流霜便覷著個空兒悄悄說與宛汐：“太後娘娘宣了趙國公家的太太奶奶們進宮來。”
這也是常事，有什麽可當作一回事來回話的，宛汐偏過頭略微瞧她一眼，流霜明白她的意思，更壓低了幾分聲音道：“只是，趙國公夫人並未去鳳儀宮瞧皇後娘娘，只打發了世子夫人過去說話兒，您說奇不奇？”
這倒是有幾分古怪。
趙國公夫人周氏是皇後娘娘的生母，皇後娘娘出了這般大事，又臥病許久，如今皇上對太後松了口，好容易解了鳳儀宮的禁令，誰知趙國公夫人竟瞧也不去瞧一眼。”
宛汐從前也是有過孩子的，自然明白做娘親的心，哪兒有做娘的不擔心女兒的呢？
殊不知她這話，趙國公夫人也正坐在慈寧宮中輕輕哭著說與太後呢。
太後擰著眉，看了碧錦一眼，廊下站著的宮人們早被碧錦打發出去了，碧錦得了太後的眼色，便扶了趙國公夫人坐下，輕聲笑道：“夫人憂心皇後娘娘的身子，太後娘娘自然也是一樣的。皇上也命太醫院為娘娘會診，娘娘吉人天相，必定會好起來的。”
趙國公夫人忍著淚意，只哽咽著點了點頭。她哪裏不知道碧錦這話兒不過是哄她罷了，但眼下也沒法子，繼續道：“是，妾身今日來，也是奉了國公爺的囑托。”
“妾身娘家嫂子前日裏來府裏說，金家已經將哥兒的八字和華姐兒的合了，是樁極好的姻緣。”
“國公爺便說，若能得太後娘娘懿旨賜婚，也算是平寧侯府的顏面。”
太後微微笑著頷首：“這是好事，既如此，哀家三日後便下旨，再賜玉如意一柄，也算是添個彩頭。”
周氏心口發燒，只覺得疼得淚意逼人。
她實在是想不明白，只知道這些時日國公爺的書房來來去去許多生面孔，其中也不乏太醫院的人。安文盛是她親自挑了薦進宮去的，那日他來回話，直說娘娘的情狀怕是不好了。
盛年嘔血，今後莫說有孕，只怕壽數都有礙。
她哭得了不得，倒是國公爺，沈默了一夜後，便又忙了起來。過了沒兩日，周家舅太太便上門，提起金家聯姻之事。
周氏登時心中便一跳，問了趙國公，卻被呵斥了幾句：後宅婦人，何須思慮這麽多。再聯想到府裏突然拜訪的那些生人，周氏又驚又怕，但更多的還是擔憂。
她好歹是平寧侯府教養出來的小姐，並非對朝局一無所知。前些日子金家明明還命禦史臺彈劾中宮，如今又換了副面孔，莫不是與國公爺謀算了什麽？再聯想到宮中野心勃勃的那位修媛娘娘，周氏心中一片冰涼。
她面上風雲變幻，太後不是瞧不出來，卻也不點破，只問著周家那位二房小姐的性情脾氣：“從前只見過平寧侯府的嫡長女珍姐兒，這位二房的華姐兒，哀家倒還未曾見過。”
碧錦笑道：“娘娘賜了婚，待成婚後，金小公子自然要帶著少奶奶來給娘娘磕頭的。”
太後點點頭：“也是，那位珍姐兒如今也到了婚嫁的年紀，可許了人家沒有？哀家瞧著倒是與齊王相配。”
周氏有些猶豫，那周蘭珍是她嫡親的侄女兒，平寧侯府雖不及四大世家這等門第，但自幼也是金尊玉貴捧著養大的，聽太後這意思，竟是有意將珍姐兒許給齊王，那齊王雖好，卻是個傻子。
於是垂首回道：“珍姐兒還沒許人家，以往聽妾身嫂子的意思，倒不必挑姑爺門第出身，只要哥兒聰明上進，人品貴重，知道規矩也就是了。”
太後嘴角的笑意微微一淡。
從前並未覺得這位弟媳婦有多魯鈍，不知是否是年紀大了的緣故，現在瞧著，倒愈發不成樣子了。
太後淡淡道：“自古只有天家挑媳婦，沒聽過臣子挑剔天家的道理。”
這話說得極重，立時，周氏便噤若寒蟬，身上冷汗簌簌而下，起身跪了下去：“娘娘，妾身並非這個意思……只是……”
正說著，外頭宮人來回話，說趙國公世子夫人回來了。
她一進來，見到這副模樣，心裏便多少有了些數兒，只是婆母跪著，沒有她作聲的道理，悄悄站在後頭。太後眼一擡，便瞧見了她，於是吩咐周氏起來，又問道：“妍丫頭去瞧了皇後，今日皇後如何？”
世子夫人姓段，單名一個妍字，是靈州望族段氏的女兒，段氏不似周家有著爵位，家中子弟卻極會讀書，本朝出了好幾位進士大官，家風又嚴謹，漸漸地也起來了。也正是因此，段氏消息比婆母趙氏略靈通些。
段氏笑著福身：“托太後娘娘的福，妾身瞧著娘娘今日用了好些雞絲粥，精神也好了許多，想必不日就會大好了。母親也放寬心才是。”
後頭那句話，是對著苦著臉的周氏說的，見太後面色松動，段氏便適時將周氏扶t了起來，服侍她坐下，笑道：“母親這些日子精神頭兒也不大好，一是憂心著娘娘的身子，二是外祖家裏華妹妹就要辦喜事了，這一喜一憂，沖撞起來，難免頭暈。”
段氏三言兩語，便將趙國公夫人的話兒說成了歡喜過頭才沒了規矩，又說得太後喜歡起來，她自然聽夫君提了幾句齊王議親的事，知道是為著皇後時日無多的緣故，國公爺也厭棄了這個無用的女兒，大約要押在金家手裏了……她今日去瞧皇後，不由心中也悲涼起來。
太後又問了幾句段氏的身子，笑道：“好生養著，早日開懷，哀家才高興呢。咱家不是挑剔男女的人家，若是個女兒，就更好了。”
太後的笑容隱在大殿中微微的檀香煙霧中：“說不得日後，便有大造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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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這日清晨，宛汐早早兒地便起來沐浴焚香，換上內命婦的服制，待承明殿的車轎來了，隨著禦駕一路往祈恩寺行去。
祈恩寺在京城西郊的南離山中，是自好幾朝前便有的古寺，傳言前幾代君王還在此處見過真龍蹤跡。
數百年後，雖早不知真假，但祈恩寺的香火一直是極旺的。
今日因著天子親臨，四處街上早就灑掃過數遍，自昨夜起便戒嚴封路，直到禦駕停在了寺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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