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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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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反擊

宛汐知道顏懷的打算後, 不禁也擊節讚嘆。

這件事當年被盧氏宗族一床大被掩了,先帝的心思都在穩住趙氏和韓氏以保住自己心愛的女人上頭,自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這麽多年過去, 恐怕盧家長房自己都以為高枕無憂, 可不是麽, 一位親姑娘在宮中做著貴妃,一位世子又是極有能為的大將。

寵妾滅妻雖是可大可小的罪名,但盧老太爺這是謀同妾室逼死正妻, 又以庶充嫡承了天家賜封的爵位,這便是大事了。

本朝律令,凡勳貴大族,若有爵位更替,冊封世子及內眷之事, 都要經禮部審查, 再呈報禦前下旨冊封。雖並無明文釘死庶子不可承爵, 但那大多是正妻多年無子, 從家中出色子弟中挑選庶子記名到膝下,方能上呈禮部。

就這樣, 還需得比其他承爵折子多輾轉上幾個月呢, 多則一年的都有。

如此家風不謹, 又瞞報禮部,比寵妾滅妻的罪名更多了欺君之罪,那便不是盧恒致一個軍功能抵得過的了。

盧三太太聽了這話,倒嚇了一跳, 支支吾吾道:“娘娘怎麽忽而問起這件事來?”

宛汐顧慮著這事機密, 到底沒敢與盧三太太說太多,只說道:“不過是我白問一句罷了, 母親也知道,如今咱們家與貴妃一房,怕是誓死不能相容的了,若是大哥哥起覆了,父親和哥哥還能有好果子吃?”

盧三太太只是個深閨婦人,又多年不在京城,並不如宛汐這般聰慧伶俐,但丈夫和子女卻是她的心頭肉。

聽宛汐這麽說,面色一緊,便道:“你父親當年是提過這事,老太太那時去的奇怪,雖說是宗族祭祀時鬧出來的事兒,可誰家……”

盧三太太將“私通”二字在嘴邊囫圇過去,壓低了聲音道:“會去祠堂那樣的地方?豈有那般膽大的。”

“當年伺候祖母的丫頭可還在?”

盧三太太搖搖頭:“都被老太爺發賣了,唯有一個叫綠波,被打發到了京郊的莊子上。”

“為何單單留下那綠波?”

宛汐訝異,盧三太太道:“……那事鬧出來時,正是那綠波去給老太爺報的信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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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是涉及朝政的大案子,禦林衛的動作很快,沒幾日顏懷下了朝,便派了常順過來接她。

“清嬪主子,皇上請您往明鏡湖去呢。”

這時節,天兒愈發冷了,今年雪下得早,前幾日下過後,這幾日甚是凍人,顏懷怎麽會這會兒叫她去湖邊?

宛汐心中好奇,便笑道:“好,本宮換件衣裳就來。”

寄雲拿了昨夜承明殿特意送來的雪狐皮大氅給她披上,裏頭穿一件銀朱紅的緞面錦袍,底下是水紅色的織錦裙子,束著米杏色的長宮絳,又在發上斜斜插了一支紅寶梅花簪,踩著鹿皮靴子,坐上了轎輦。

到了明鏡湖邊的沁梅館,顏懷見她進來便淺淺勾起了唇:“誰家的昭君來了。”

宛汐面上微紅:“原是想著冬日裏穿得喜慶些,不然白雪一蓋,都瞧不見人了,皇上找不到臣妾該如何是好。”

顏懷的雙眸中笑意愈發濃了,紅艷的身影映入眼簾,似乎連身周的寒氣都去了幾分,更抹去了他眼中的清冷之色:“朕的愛妃顏色比昭君更盛,又豈會瞧不見?”

說著,他回首,輕輕一擡臉,張海全便奉上一束開得正好的梅花兒來。上頭還帶著新雪,顯見得是剛采的。

“朕路過沁梅館,見這花開得好,便想叫你來這裏用飯。誰知,采了這梅花兒,倒與你今日的妝扮相和。”

宛汐接過紅梅,她本就生得嬌艷,可眼神卻純稚,如今紅梅映著柔嫩容顏,更添幾分顏色,顏懷看在眼裏,目色微動。

下一秒,他伸出手,將人攬在了懷裏。

“皇上……還有人在呢。”

男人眼風兒一瞟,冷冰冰地,屋裏侍奉的人忙眼觀鼻鼻觀心退遠了些:“他們不敢。”

她便順著力倚在他肩頭:“臣妾餓了,皇上不是說,是叫臣妾來用飯的麽。”

“嗯。”

膳房早就候在了外頭,年三壽親自帶了膳房最擅烤肉的廚子過來,就在檐下烤起了肉。

“禦林衛查到了那個綠波的下落。”

顏懷一面替她盛了一碗熱熱的骨頭湯,一面淡淡道。

何巍今日剛回報上來時,連他也是頭一回聽這裏頭的細節,實在是被盧老太爺的無恥給驚到了。

“這綠波本是盧家的家生奴才,自你祖母與盧老太爺訂親,便被撥到新房伺候。”

這樣的家生奴才,大多和家裏各房都牽連甚廣,若是得罪了他們,便是主子怕是也要吃虧些。

宛汐目色沈沈,顏懷似是看出了她心中的想法,卻搖搖頭道:“但她家中父母並不是盧氏長房得臉的奴才,她父親好賭又好酒,母親早早一病沒了。”

歐氏當年嫁進盧家的時候,家中也很是疼愛這個女兒,雖說夫家房裏伺候的丫頭不便插手,可底細總要清白的,未過門前,歐老爺還特特地問過。

原t以為這般細致,總該萬無一失了。誰承想,這綠波的父親見女兒生得有幾分顏色,便意欲把女兒求了出來去配人,好得一份聘禮錢的。

綠波嚇得了不得,她四處托人打聽了父親給她說好的那一家小子,原是馬房的奴才,沒幾個本事不說,吃酒賭錢的脾性倒學了個十成十,不然也不會在酒桌上奉承得她父親答應此事。

“因而這事便被姚姨娘鉆了空子。”

姚氏是盧家的遠房親戚,家中敗落後,盧氏長輩雖毀了盧老太爺與她的婚約,卻不曾為難她一個孤女,依然住在盧府中。

宛汐回憶起姚老太太的模樣,慢慢說道:“姚氏長袖善舞,心思細膩,怪道能將這綠波攏到手裏。”

“正是。”

姚姨娘允了綠波,只要除了歐氏,待她坐上正房太太的位子,便替她打發了那馬房家奴才的求親,讓她和自己心愛的表哥成婚。

宛汐垂下眼,嘆道:“原來如此,那這綠波如今在何處?”

“何巍已將她提了來,現下關押在宮中禦林衛秘牢裏。”顏懷的長眉微微一蹙,似有幾分嫌惡:“禦林衛找到她時,她已被灌了啞藥,關在盧氏的一處廢棄莊子裏,形同瘋婦。姚氏這個婦人……手段倒是狠辣。”

宛汐默默,雖說綠波害了歐氏,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如今落到這個地步,也算她咎由自取。

“與虎謀皮,難免如此。”

“朕已命人去給她醫治,好在她尚有清醒時候,也頗識得幾個字,有了供狀,此事便容易辦了。”

暖榻邊的軒窗半掩著,屋外烤肉的香味傳進,放眼望去明鏡湖上已結了一層薄冰,來往的宮人安靜地從小道上行過。

宛汐淺笑道:“如今想來,觀貴妃行事之風,還不如姚氏一半手段。”

貴妃此次在康氏身上翻車,還翻得如此慘烈,不就是因為沒有姚氏這般的謹小慎微,心細如發麽。

顏懷轉過臉,輕輕一嗤:“這等不入流的旁門左道,也只有她這般出身又心思不純的人才精於此道。貴妃出生時,盧氏長房已是鼎盛之期,到底還是和皇後一般教養大的。自然學不來。”

提起此事,宛汐倒憶起一件事來。

“皇上,聽聞臣妾尚在昏迷中時,是衛美人向皇上獻了解藥?”

顏懷點點頭,宛汐心中一跳:“其實在那日前,臣妾曾在月照潭邊偶遇過衛美人。”

“她與臣妾稀裏糊塗地閑聊了大半日,說起她宮中婢女因吃食而病倒的瑣事,臣妾還覺得十分奇怪。”

正因摸不著頭腦,最初她才沒有往朱鶴一案上思慮,如今想起來,倒愈發覺得古怪了。

顏懷倒還不知道這件事,聽她這麽一說,面色不由一沈。

“衛氏……是皇後薦上來的人。”

-

此時,被帝妃二人談起的衛美人,正站在一處垂花門前,靜靜垂首不語。

她已經在這兒候了許久,可裏頭的人並不曾叫進,她也便只能在這兒候著。

身後的雪蘭已經凍得瑟瑟發抖,宮女兒的衣服本就薄些,她們這等跟在宮妃身邊貼身伺候的大宮女,雖然得臉些,吃穿用度也比旁人強,但到底還得看主子受不受寵。

衛美人得皇後擡舉,可皇上那兒始終對她淡淡的……甚至,至今都沒有侍過寢。

想起長樂宮的宮人出入那般意氣風發,雪蘭心中微酸,自從清嬪娘娘入宮,聖眷是一日比一日濃厚,皇上更是連見也不見別的嬪妃了,更別提寵幸。

衛美人回過頭,將自己的手爐遞給她:“還有些熱,你拿著吧,順道回去添些新的炭,別跟著我在這兒凍病了。”

雪蘭一喜,又皺眉道:“可是小主您……”

“無妨。”

她生在涼州,長在涼州,早就習慣了這樣的雪天。

這點凍對她來說,實在算不得什麽。從出生落地到七歲前,她與母親甚至日日都要漿洗衣服,哪怕在這般寒冷的冬日,也不例外。

凍得久了,手上生了瘡,可心中卻不冷。母親賺到了銅板兒,總會給她買一個熱騰騰的餅子,待她吃完,再就著剩的邊角料兒喝一碗稀粥。

那般日子都過來了,這點凍又算得了什麽?

半晌,大殿厚厚的暖簾兒掀開一角,透出裏頭些許熱氣,一個面帶笑意的容長臉兒宮女上來,朝她微微一福:“今兒小主不必再等了。”

“娘娘只讓我問小主一句話。”

“小主這般擅作主張,出手救那清嬪,可料想過自己的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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