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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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如今有了龍胎, 必定能請得動顏懷，可雲美人沒料到，這胎懷得極不是時候。
肅州出了大事。
往年五月間, 本該溫暖多雨的天氣, 可今年卻滴雨不見, 從冬末算起，肅州已經足足旱了四個多月了。那地方本就荒蕪，每年都靠著東邊的靈州、衡州等富饒之地運送糧食, 今年大旱，已有不少流民往南邊去了。
顏懷急召戶部的大人們商議此事，並派禦史帶著京中賑災之物往肅州去，另撥了不少銀兩。
承明殿足有大半月燈火不熄。
-
後宮中對此事雖有風聞，但眼下最引人註目的還是關雎宮的孕事。
顏懷不得空親去探望雲氏, 卻也沒虧待了她, 同皇後商量了, 依然指了柔妃照料雲美人, 宮務便由皇後與貴妃協理。承明殿命內務府按照美人位份賞賜了關雎宮，皇後又吩咐把雲美人的份例同玉嬪那時一樣升了三成。
盧貴妃的協理六宮之權回到了手中, 她卻沒如宛汐所料抓著皇後與柔妃疏忽雲美人的錯兒不放, 反而是極謙卑的模樣。
因著皇後向顏懷請示：皇上如今登基已是第五年了, 不說宮裏的老人兒，新入宮的幾位妹妹，譬如雲氏、衛氏等侍奉皇上用心之人，也該提一提位份。
盧貴妃便滿口應了是, 還主動提起鄭常在, 哭得一派真心真意：都是臣妾的過失，害了鄭妹妹, 臣妾懇請皇上也給鄭妹妹追封個位份，也算全了她死後哀榮。
彼時顏懷正忙著批戶部的折子，只吩咐皇後，全權交由她辦去。
因此，皇後便發中宮懿旨，晉雲美人為貴人，衛常在為才人，追封鄭常在為美人，謚號恭慎。
雖得了晉封，卻是數位嬪妃一同晉位，雲貴人本盼著借著身孕一枝獨秀，一朝心願落空，覺得她的臉面都丟盡了。
宮妃們閑來無事坐在一塊兒閑聊，說的無非就是那點子事。這日賢妃、衛才人等向皇後請安回來，在問柳亭遇到怡嬪帶著麗貴人，說是奉貴妃之命去陪雲貴人說話兒解悶。
麗貴人就笑：“也是雲妹妹運氣不好，這好容易懷了鳳子龍孫，卻偏偏撞上肅州這事兒，皇上都沒空去瞧瞧她了。”
賢妃仍是一貫地不幹己事不開口，倒是衛才人狀若無意道：“麗姐姐這話，倒叫嬪妾想起從前在家鄉聽過的一個故事。”
“哦？什麽事？”怡嬪和麗貴人是外邦女子，對中原的風土人情不大通，尋常詩詞話本讀起來也費勁兒，但這些閑話故事卻是很愛聽的，不由都催著衛才人問道。
衛才人笑道：“嬪妾幼時聽人說，家鄉本有個姓李的鄉紳，年過五十了，可家中夫人姨娘都不見有孕，無奈下只得又去鄉下貧家納了一房妾室。”
“這妾室本是漁夫家出身，顏色雖差些，可自幼身子極好，果然擡進門沒三個月便診出了喜脈。”
“可李員外還沒高興幾天，鎮裏便鬧起了災荒，便有神婆上門勸李員外，說這孩子來得不詳呢。”
麗貴人驚呼一聲，忙追問道：“那後來呢？”
衛才人靦腆笑笑：“嬪妾那時還小，也是聽家中乳母傳來傳去的閑話兒，後來大了，也沒再有人提起這事了。”
恬才人正巧經過，在亭外悠悠行了一禮，便接話道：“衛妹妹還算有些見識，這種生而不詳的孩子，想來是會連累家人的，這姓李的一家子沒了消息，也能料到，不是破敗了家業，便是一病死了。”
怡嬪皺皺眉：“真有這麽個說法？那……”
“不許胡說。”賢妃面目溫柔，輕聲對恬才人說道：“那都是民間以訛傳訛罷了，信不得的。”
恬才人還待再說些什麽，賢妃便打斷道：“天家的血脈是鳳子龍孫，金枝玉葉，又怎會和普通小兒一樣？此事休要再提。”
如此便罷了，只是沒過兩月，雲貴人這胎身帶異兆，懷得不詳這話，竟不知怎的，在宮中傳開了。
-
雲貴人知曉此事後在宮中大哭大鬧，只鬧著要去尋顏懷做主。
如煙如羽嚇得不行，眼看勸不住，便只能請來皇後貴妃等人，好生安撫。
宛汐和柳常在結伴到關雎宮探望時，一看雲貴人的模樣幾乎嚇了一跳。
這才剛懷孕四個多月，雲貴人便極快地瘦了下去，眼睛都摳摟了，面色卻蒼白，連那一頭柔順烏黑的秀發都失了光澤，四肢清瘦，唯有肚子微微凸起。
她本是極嫵媚的容貌，雪膚花顏，烏發紅唇，一雙煙波妙目生得大而圓，可此刻在她格外瘦削的臉龐上，看著卻格外可怖。
“皇後娘娘，求您給嬪妾做主！”
皇後邊勸邊安撫著她道：“本宮和貴妃已查過了，這是確是有人傳的謠言，如今人已經拿住了。”
盧貴妃接口道：“皇後娘娘說的是，說來也是恬才人口舌不謹。”
她挪開目光，銀枝上前欠身回稟著，三言兩語便把那日問柳亭中的來源說了清楚，又道：“當日賢妃娘娘已再三告誡怡嬪等極為小主，麗貴人和衛才人回去都不曾再提起。唯有恬才人，把這話傳了出去。”
雲貴人起先聽得怔怔，到後來放聲哭道：“賤人，為何要如此害我！”
說罷，又向皇後求道：“請娘娘憐惜嬪妾腹中皇嗣，千萬要給嬪妾一個交代才是。”
皇後執掌宮務多年，還是頭一回被人問到臉上要交代，更何況還是個連主位都不是的低階嬪妃，不由沈了臉。皇後身後的葒泠機靈，上前扶著雲貴人躺下：“小主放心，娘娘慈愛，一定會為小主做主的。”
出了關雎宮，柳常在拍拍心口：“姐姐可瞧見沒？雲貴人的面色好生嚇人。”
宛汐面色凝重：“嗯，這事實在有些奇怪。”
只是又說不上來奇怪之處，不是她看不上雲氏，前世她與雲貴人就沒什麽交集，只知道是個極美貌的平民女子，顏懷寵了幾月，便沒了聲息，更不曾有孕。
但t依著她對雲氏的記憶，雖是小家出身，有些被嬌養的脾氣，眼界也淺薄，但絕不是個太過蠢笨的，否則不會得顏懷寵愛。
柳常在繼續道：“她這樣子……瞧著和瘋子似的嚇人呢……”
宛汐腦海中驟然一驚，是了。
剛剛在關雎宮時，她便覺得奇怪，雲貴人對著皇後、貴妃也敢那般無禮，幾個月前，分明還是一副怯怯的模樣……
她轉過頭吩咐寄雲道：“你去請小羅太醫，即刻到長樂宮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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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年五月間, 本該溫暖多雨的天氣, 可今年卻滴雨不見, 從冬末算起，肅州已經足足旱了四個多月了。那地方本就荒蕪，每年都靠著東邊的靈州、衡州等富饒之地運送糧食, 今年大旱，已有不少流民往南邊去了。
顏懷急召戶部的大人們商議此事，並派禦史帶著京中賑災之物往肅州去，另撥了不少銀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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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懷不得空親去探望雲氏, 卻也沒虧待了她, 同皇後商量了, 依然指了柔妃照料雲美人, 宮務便由皇後與貴妃協理。承明殿命內務府按照美人位份賞賜了關雎宮，皇後又吩咐把雲美人的份例同玉嬪那時一樣升了三成。
盧貴妃的協理六宮之權回到了手中, 她卻沒如宛汐所料抓著皇後與柔妃疏忽雲美人的錯兒不放, 反而是極謙卑的模樣。
因著皇後向顏懷請示：皇上如今登基已是第五年了, 不說宮裏的老人兒，新入宮的幾位妹妹，譬如雲氏、衛氏等侍奉皇上用心之人，也該提一提位份。
盧貴妃便滿口應了是, 還主動提起鄭常在, 哭得一派真心真意：都是臣妾的過失，害了鄭妹妹, 臣妾懇請皇上也給鄭妹妹追封個位份，也算全了她死後哀榮。
彼時顏懷正忙著批戶部的折子，只吩咐皇後，全權交由她辦去。
因此，皇後便發中宮懿旨，晉雲美人為貴人，衛常在為才人，追封鄭常在為美人，謚號恭慎。
雖得了晉封，卻是數位嬪妃一同晉位，雲貴人本盼著借著身孕一枝獨秀，一朝心願落空，覺得她的臉面都丟盡了。
宮妃們閑來無事坐在一塊兒閑聊，說的無非就是那點子事。這日賢妃、衛才人等向皇後請安回來，在問柳亭遇到怡嬪帶著麗貴人，說是奉貴妃之命去陪雲貴人說話兒解悶。
麗貴人就笑：“也是雲妹妹運氣不好，這好容易懷了鳳子龍孫，卻偏偏撞上肅州這事兒，皇上都沒空去瞧瞧她了。”
賢妃仍是一貫地不幹己事不開口，倒是衛才人狀若無意道：“麗姐姐這話，倒叫嬪妾想起從前在家鄉聽過的一個故事。”
“哦？什麽事？”怡嬪和麗貴人是外邦女子，對中原的風土人情不大通，尋常詩詞話本讀起來也費勁兒，但這些閑話故事卻是很愛聽的，不由都催著衛才人問道。
衛才人笑道：“嬪妾幼時聽人說，家鄉本有個姓李的鄉紳，年過五十了，可家中夫人姨娘都不見有孕，無奈下只得又去鄉下貧家納了一房妾室。”
“這妾室本是漁夫家出身，顏色雖差些，可自幼身子極好，果然擡進門沒三個月便診出了喜脈。”
“可李員外還沒高興幾天，鎮裏便鬧起了災荒，便有神婆上門勸李員外，說這孩子來得不詳呢。”
麗貴人驚呼一聲，忙追問道：“那後來呢？”
衛才人靦腆笑笑：“嬪妾那時還小，也是聽家中乳母傳來傳去的閑話兒，後來大了，也沒再有人提起這事了。”
恬才人正巧經過，在亭外悠悠行了一禮，便接話道：“衛妹妹還算有些見識，這種生而不詳的孩子，想來是會連累家人的，這姓李的一家子沒了消息，也能料到，不是破敗了家業，便是一病死了。”
怡嬪皺皺眉：“真有這麽個說法？那……”
“不許胡說。”賢妃面目溫柔，輕聲對恬才人說道：“那都是民間以訛傳訛罷了，信不得的。”
恬才人還待再說些什麽，賢妃便打斷道：“天家的血脈是鳳子龍孫，金枝玉葉，又怎會和普通小兒一樣？此事休要再提。”
如此便罷了，只是沒過兩月，雲貴人這胎身帶異兆，懷得不詳這話，竟不知怎的，在宮中傳開了。
-
雲貴人知曉此事後在宮中大哭大鬧，只鬧著要去尋顏懷做主。
如煙如羽嚇得不行，眼看勸不住，便只能請來皇後貴妃等人，好生安撫。
宛汐和柳常在結伴到關雎宮探望時，一看雲貴人的模樣幾乎嚇了一跳。
這才剛懷孕四個多月，雲貴人便極快地瘦了下去，眼睛都摳摟了，面色卻蒼白，連那一頭柔順烏黑的秀發都失了光澤，四肢清瘦，唯有肚子微微凸起。
她本是極嫵媚的容貌，雪膚花顏，烏發紅唇，一雙煙波妙目生得大而圓，可此刻在她格外瘦削的臉龐上，看著卻格外可怖。
“皇後娘娘，求您給嬪妾做主！”
皇後邊勸邊安撫著她道：“本宮和貴妃已查過了，這是確是有人傳的謠言，如今人已經拿住了。”
盧貴妃接口道：“皇後娘娘說的是，說來也是恬才人口舌不謹。”
她挪開目光，銀枝上前欠身回稟著，三言兩語便把那日問柳亭中的來源說了清楚，又道：“當日賢妃娘娘已再三告誡怡嬪等極為小主，麗貴人和衛才人回去都不曾再提起。唯有恬才人，把這話傳了出去。”
雲貴人起先聽得怔怔，到後來放聲哭道：“賤人，為何要如此害我！”
說罷，又向皇後求道：“請娘娘憐惜嬪妾腹中皇嗣，千萬要給嬪妾一個交代才是。”
皇後執掌宮務多年，還是頭一回被人問到臉上要交代，更何況還是個連主位都不是的低階嬪妃，不由沈了臉。皇後身後的葒泠機靈，上前扶著雲貴人躺下：“小主放心，娘娘慈愛，一定會為小主做主的。”
出了關雎宮，柳常在拍拍心口：“姐姐可瞧見沒？雲貴人的面色好生嚇人。”
宛汐面色凝重：“嗯，這事實在有些奇怪。”
只是又說不上來奇怪之處，不是她看不上雲氏，前世她與雲貴人就沒什麽交集，只知道是個極美貌的平民女子，顏懷寵了幾月，便沒了聲息，更不曾有孕。
但t依著她對雲氏的記憶，雖是小家出身，有些被嬌養的脾氣，眼界也淺薄，但絕不是個太過蠢笨的，否則不會得顏懷寵愛。
柳常在繼續道：“她這樣子……瞧著和瘋子似的嚇人呢……”
宛汐腦海中驟然一驚，是了。
剛剛在關雎宮時，她便覺得奇怪，雲貴人對著皇後、貴妃也敢那般無禮，幾個月前，分明還是一副怯怯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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