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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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呢？”
從碧落泉回來, 留在瑤池仙臺的月禾和流霜服侍她更衣，寄雲低聲道：“還在前殿議事，方才小主沐浴的時候, 張公公來回過話, 只怕今夜皇上就要歇在前殿了。”
宛汐沈吟片刻：“可有打聽到趙老國公和金太傅來是為了什麽？”
“大約是為了明州用人的事。”
殿中服侍的宮人都退了出去, 寄雲從側間端上一碗還溫熱的湯藥遞給她，正是她平日裏喝的避除有孕的藥：“小主……今日可還喝麽？”
“……”宛汐默默接了過來：“姑姑為何這麽問？”
寄雲覷著她的神色，垂下眼：“奴婢只是瞧著, 小主原是對皇上似有心結，可這幾日，卻仿佛不大一樣了。”
宛汐笑了：“姑姑不是勸過我，不可對皇上動心麽？”
她垂眸，緩緩用湯匙攪著碗中的藥湯, 寄雲卻道：“奴婢是勸過小主守心, 但……君王恩寵再深, 還是比不上一個孩子來得牢靠。”
“我知道。”
她不是沒思慮過此事。
只是……一想起孩子, 她便會憶起前世那個未來得及見上一面的可憐嬰孩。
宛汐鼻中驟然一酸，哪怕明知這一世情狀不同, 不論按顏懷的謀算還是他如今對她的情愫, 是決計不會把她的孩子給了旁人。
可她……到底還是無法全信了他。
她不曉得真正的男女之愛是何等樣的, 終她一生，也只有過顏懷一個男人。但她知道，若是無法真心真意托付她的心，她寧願這孩子從沒來過這世上。
“姑姑……讓我再想想。”
見她心緒不寧, 寄雲極有眼色地轉開了話頭：“小主暫且不必急於一時, 橫豎如今小主深得聖眷，有的是時日思慮此事, 若往後改了主意，再停了這藥不遲。”
“奴婢問過小羅太醫，這裏頭的藥物分量極輕，羅太醫又特特地配了溫補益氣的藥在裏頭，只是到底是寒涼之物，小主若是日後想停了此藥，需得好好調理才是。”
宛汐感到心中暖意融融的，寄雲總是這般，為她著想。
“夜深了，小主還是喝了藥先安歇吧。”
只是這一覺，並沒能睡到大天亮。
大約三更天，禦前的人便來叩門，是張海全的徒弟常順。
“小主，宮中出事了，皇上讓奴才來請小主預備著，明日一早卯時聖駕便要回鑾。”
-
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自那日皇後吩咐三妃將宮權送還鳳儀宮，柔妃與賢妃等人回去便清查了賬本，正與皇後宮中的葒淑、葒泠交割，誰知，就在這時，關雎宮失寵沒幾日的雲美人便出了事。
“好端端的，雲美人的臉怎麽會變成這樣？！”
皇後怒不可竭，一邊問著，一邊又咳了幾聲，葒淑連忙端上一盞溫熱的棗茶，勸道：“娘娘可千萬不能動怒，安太醫囑咐過的，娘娘需得精心養著，方能將身子調養回來呢。”
一邊又回道：“奴婢已替娘娘去關雎宮走了一趟，雲美人的臉瞧著倒是沒有大礙，太醫說說怕是接觸了什麽不幹凈的東西才起了疹子，只是……”
皇後最不耐煩身邊親信說話吞吞吐吐，眉頭一皺道：“什麽？”
“太醫院承報的脈案，是滑脈。”
-
另一邊，顏懷帶著宛汐回到宮中，張海全也正在回稟著自己打聽來的消息。
“雲小主是兩日前發作起來的。”
“起先不過是覺著身上泛癢，原以為是天兒熱了有些蚊蟲，誰知沒過一日，面上身上便長了大片的紅疹，太醫瞧過後說是小主宮中怕有不幹凈的東西，此刻正在盤查。”
張海全躬身道：“除此之外……雲小主，還有了身孕。”
顏懷眉頭一皺，與宛汐對視一眼，問道：“這麽巧。”
宛汐心道，可不是巧麽，那頭皇後正要收回宮權，顏懷這邊也正被盧恒致挑撥著，宮裏就出了這麽一件事。
無論最終查出的結果如何，皇後與柔妃終歸是脫不了幹系，一個失察的罪責是逃不了的。如此，貴妃順理成章地便可以恢覆協理六宮之權。
宛汐搖搖頭，只覺得盧貴妃實在是太急切了。
顯然，顏懷也是這麽想的，他目色沈沈。
“貴妃……”他沈吟片刻，臨華宮三番兩次鬧出事，令他覺得心中不虞，盧貴妃從前也並非這個性子，剛嫁入東宮時，顏懷尚年輕，對著後院的女子們也有些耐t心，雖然貴妃不算得寵，但她還是出身高貴，名聲頗佳，縱使顏懷不喜世家，也不曾對她如此厭惡。
直到他登基之後，為著新帝後宮的位份，貴妃開始明仗著家世橫行，倒叫他憶起當年的莊妃，他這才逐漸遠了她。
顏懷不知道的是，他尚沒有前世的記憶，不知道這一切也有宛汐的功勞。照宛汐看來，盧貴妃這一世如此不講章法地出牌，大多還是因著她重生後頻頻從中作梗，令貴妃失寵又失權。
這時，隨著太醫院去關雎宮看著的常順回來了，進來一一回著查到的線索。
“回皇上的話，太醫查驗了雲美人這些日子的吃穿用度，並沒有什麽不妥，小主只不過是花斑癬罷了。三日前，內務府曾讓花房給各宮進獻近日新開的鮮花兒，雲小主恰巧分到了薔薇花兒，正是此物帶來的病。”
宛汐聽著，不由奇怪：“花房進鮮花兒到各宮，向來是有忌諱的，雲美人對薔薇花兒過敏這事，竟沒人知道麽？”
常順搖搖頭：“奴才看那情形，連雲美人身邊的如煙和如羽都不知道。”
想來只是湊巧罷了。
-
但關雎宮的雲美人卻不是這麽想的。
她本就出身不高，從前在家中又是嬌養慣了的嫡出姑娘，生母對她寄予厚望，將她保護得極好，從不曾見識過太多狠辣的後院謀算。剛進宮時莫名其妙背了推了玉嬪的黑鍋，已讓她草木皆兵了，如今好容易診出了身孕，卻損了女子最重視的容貌。
她對著奉皇後之命來看顧關雎宮的柔妃哭道：“娘娘，求您給嬪妾做主！定是有人算計嬪妾，要毀了嬪妾的容貌！”
柔妃聽得不耐煩，此事將她和皇後都牽扯了進去，她正是煩心的時候，雲美人這句話一下子戳在她心窩上，不由作色斥道：“你嘴裏胡唚些什麽！宮規森嚴，無憑無據這般胡亂攀扯，是想進慎刑司不成！”
雲美人哭得更厲害了，她自然知道如今她是金貴身子，柔妃此言不過是唬她罷了，但好容易懷了這麽個金疙瘩，卻還被柔妃這般訓斥，不由嗚嗚哭得更淒慘了。
心中只懊悔不已，一邊又怨上了家中父母，既沒給她可靠的家世，又騙著她說這般美貌的女兒，必定有大出息，將她送到這不得見人的深宮來，任人欺淩。
這般想著，不由哭道：“如煙，你快去承明殿請皇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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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碧落泉回來, 留在瑤池仙臺的月禾和流霜服侍她更衣，寄雲低聲道：“還在前殿議事，方才小主沐浴的時候, 張公公來回過話, 只怕今夜皇上就要歇在前殿了。”
宛汐沈吟片刻：“可有打聽到趙老國公和金太傅來是為了什麽？”
“大約是為了明州用人的事。”
殿中服侍的宮人都退了出去, 寄雲從側間端上一碗還溫熱的湯藥遞給她，正是她平日裏喝的避除有孕的藥：“小主……今日可還喝麽？”
“……”宛汐默默接了過來：“姑姑為何這麽問？”
寄雲覷著她的神色，垂下眼：“奴婢只是瞧著, 小主原是對皇上似有心結，可這幾日，卻仿佛不大一樣了。”
宛汐笑了：“姑姑不是勸過我，不可對皇上動心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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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
她不是沒思慮過此事。
只是……一想起孩子, 她便會憶起前世那個未來得及見上一面的可憐嬰孩。
宛汐鼻中驟然一酸，哪怕明知這一世情狀不同, 不論按顏懷的謀算還是他如今對她的情愫, 是決計不會把她的孩子給了旁人。
可她……到底還是無法全信了他。
她不曉得真正的男女之愛是何等樣的, 終她一生，也只有過顏懷一個男人。但她知道，若是無法真心真意托付她的心，她寧願這孩子從沒來過這世上。
“姑姑……讓我再想想。”
見她心緒不寧, 寄雲極有眼色地轉開了話頭：“小主暫且不必急於一時, 橫豎如今小主深得聖眷，有的是時日思慮此事, 若往後改了主意，再停了這藥不遲。”
“奴婢問過小羅太醫，這裏頭的藥物分量極輕，羅太醫又特特地配了溫補益氣的藥在裏頭，只是到底是寒涼之物，小主若是日後想停了此藥，需得好好調理才是。”
宛汐感到心中暖意融融的，寄雲總是這般，為她著想。
“夜深了，小主還是喝了藥先安歇吧。”
只是這一覺，並沒能睡到大天亮。
大約三更天，禦前的人便來叩門，是張海全的徒弟常順。
“小主，宮中出事了，皇上讓奴才來請小主預備著，明日一早卯時聖駕便要回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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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自那日皇後吩咐三妃將宮權送還鳳儀宮，柔妃與賢妃等人回去便清查了賬本，正與皇後宮中的葒淑、葒泠交割，誰知，就在這時，關雎宮失寵沒幾日的雲美人便出了事。
“好端端的，雲美人的臉怎麽會變成這樣？！”
皇後怒不可竭，一邊問著，一邊又咳了幾聲，葒淑連忙端上一盞溫熱的棗茶，勸道：“娘娘可千萬不能動怒，安太醫囑咐過的，娘娘需得精心養著，方能將身子調養回來呢。”
一邊又回道：“奴婢已替娘娘去關雎宮走了一趟，雲美人的臉瞧著倒是沒有大礙，太醫說說怕是接觸了什麽不幹凈的東西才起了疹子，只是……”
皇後最不耐煩身邊親信說話吞吞吐吐，眉頭一皺道：“什麽？”
“太醫院承報的脈案，是滑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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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顏懷帶著宛汐回到宮中，張海全也正在回稟著自己打聽來的消息。
“雲小主是兩日前發作起來的。”
“起先不過是覺著身上泛癢，原以為是天兒熱了有些蚊蟲，誰知沒過一日，面上身上便長了大片的紅疹，太醫瞧過後說是小主宮中怕有不幹凈的東西，此刻正在盤查。”
張海全躬身道：“除此之外……雲小主，還有了身孕。”
顏懷眉頭一皺，與宛汐對視一眼，問道：“這麽巧。”
宛汐心道，可不是巧麽，那頭皇後正要收回宮權，顏懷這邊也正被盧恒致挑撥著，宮裏就出了這麽一件事。
無論最終查出的結果如何，皇後與柔妃終歸是脫不了幹系，一個失察的罪責是逃不了的。如此，貴妃順理成章地便可以恢覆協理六宮之權。
宛汐搖搖頭，只覺得盧貴妃實在是太急切了。
顯然，顏懷也是這麽想的，他目色沈沈。
“貴妃……”他沈吟片刻，臨華宮三番兩次鬧出事，令他覺得心中不虞，盧貴妃從前也並非這個性子，剛嫁入東宮時，顏懷尚年輕，對著後院的女子們也有些耐t心，雖然貴妃不算得寵，但她還是出身高貴，名聲頗佳，縱使顏懷不喜世家，也不曾對她如此厭惡。
直到他登基之後，為著新帝後宮的位份，貴妃開始明仗著家世橫行，倒叫他憶起當年的莊妃，他這才逐漸遠了她。
顏懷不知道的是，他尚沒有前世的記憶，不知道這一切也有宛汐的功勞。照宛汐看來，盧貴妃這一世如此不講章法地出牌，大多還是因著她重生後頻頻從中作梗，令貴妃失寵又失權。
這時，隨著太醫院去關雎宮看著的常順回來了，進來一一回著查到的線索。
“回皇上的話，太醫查驗了雲美人這些日子的吃穿用度，並沒有什麽不妥，小主只不過是花斑癬罷了。三日前，內務府曾讓花房給各宮進獻近日新開的鮮花兒，雲小主恰巧分到了薔薇花兒，正是此物帶來的病。”
宛汐聽著，不由奇怪：“花房進鮮花兒到各宮，向來是有忌諱的，雲美人對薔薇花兒過敏這事，竟沒人知道麽？”
常順搖搖頭：“奴才看那情形，連雲美人身邊的如煙和如羽都不知道。”
想來只是湊巧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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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關雎宮的雲美人卻不是這麽想的。
她本就出身不高，從前在家中又是嬌養慣了的嫡出姑娘，生母對她寄予厚望，將她保護得極好，從不曾見識過太多狠辣的後院謀算。剛進宮時莫名其妙背了推了玉嬪的黑鍋，已讓她草木皆兵了，如今好容易診出了身孕，卻損了女子最重視的容貌。
她對著奉皇後之命來看顧關雎宮的柔妃哭道：“娘娘，求您給嬪妾做主！定是有人算計嬪妾，要毀了嬪妾的容貌！”
柔妃聽得不耐煩，此事將她和皇後都牽扯了進去，她正是煩心的時候，雲美人這句話一下子戳在她心窩上，不由作色斥道：“你嘴裏胡唚些什麽！宮規森嚴，無憑無據這般胡亂攀扯，是想進慎刑司不成！”
雲美人哭得更厲害了，她自然知道如今她是金貴身子，柔妃此言不過是唬她罷了，但好容易懷了這麽個金疙瘩，卻還被柔妃這般訓斥，不由嗚嗚哭得更淒慘了。
心中只懊悔不已，一邊又怨上了家中父母，既沒給她可靠的家世，又騙著她說這般美貌的女兒，必定有大出息，將她送到這不得見人的深宮來，任人欺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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