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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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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劑

蒙德楞了楞, 說實話,他並沒預料到巫妖如此正常地坐在這裏。

他下意識攥緊了手裏枯萎的花朵,這朵生命短暫的、為計時而生的鐘表花被掐得用力, 脆弱的屍骸顫抖成碎片,然後抖落在地面上。

門外的那人好似渾然不覺,他站在那兒,手心很自然隨意地放在魔法袍側袋裏,背對著精靈, 身姿挺拔,似乎是太久沒有聽到動靜, 便微微偏頭掃過來一眼。

那一眼像是落雪,又深又涼,兜頭澆了人滿身。

蒙德就在這種冰涼不近人情的目光裏, 忽地而動。

他快步走上前, 同時手中抽出魔法杖,念道:“順意瞬移。”

那一瞬間,門外的青年皺起眉,右手邊衣料繃出的弧度微妙地動了動,可卻只有那一秒鐘, 就停止了任何動作。

他們立刻轉移到了維娜的房間裏,巫妖語氣不解又涼薄道:“你這是幹什麽。”

“這又是哪裏,”他頓了頓, 語氣逐漸變得強烈起來,質疑道:“……你們不會是想扣留我吧。”

而蒙德完全沒理這番話,他在腳底觸地的下一秒鐘就扭頭, 目光如炬地搜尋四周的不尋常之處。

但非常遺憾,這裏完全沒有第二個人的蹤跡,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他只能望見地上的一灘水漬,還有碎掉的玻璃杯碎片。

——這似乎就是發出響聲的罪魁禍首。

他上前,嘴唇緊抿的刻薄角度彰顯著精靈藥劑師現在仍未放松的心情。

他很快幾步就到了巨人女孩的床邊,低頭不經意間看向床上一動不動的女孩。

一股猙獰的血氣撲面而來,蒙德猛地楞住了,只見濕紅的顏色占據整片視野。

他立即舉起魔杖,尖端閃出一絲火花,失聲喊叫道:“快來藥劑師和醫師——”

“1606號自殺了!”

隨著話音落地,門口傳來許多腳步聲,一群人從門口焦急湧入,穿過巫妖身側,但由於事態緊急,沒人理會這個外來人員。

青年也安安靜靜地站在一側,沒有出聲打擾,只是放在口袋裏的手默默變換了一下姿勢。

那邊,施展了好幾個止血療愈術的蒙德感覺有什麽東西擊中他的後腦,力度不大,似乎只是一個小咒語,這是精靈藥劑師那一刻的想法,之後他腦袋微微晃動一個極小的幅度,眼神迷蒙片刻,便忘記了這回事。

他低頭看著臉色慘白的維娜,只記得自己一進來就看見對方拿著玻璃杯往地上砸。

藥劑師和醫師忙中有序地將維娜運到了另外一個地方,洛克也被人催促著離開這裏。

臨走前,他似乎無意般輕輕掃過房門正對面緊閉的櫃門。

不久後,一切暫時平息下來,維娜的房間再也沒有任何響動,只有淩亂的地毯和床鋪上大灘大灘的血跡證明有人來過。

而分針又轉過了半圈後,那扇被巫妖臨走前盯過的櫃門終於被人從裏輕手輕腳推開。

一頭亞麻色短發率先暴露在光線下,湛藍色的眼眸擡起,赫然是剛才本應該被困住的洛克本人。

他想著剛才外面“洛克”給他打的手勢——監護室,快。

那是傭兵們在行動時經常會使用的暗號,洛克在書裏看見過,這個手勢並不少見,但對於符合所有條件的人選,巫妖卻不做他想。

對方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這是第一反應,可洛克立即就略過這個問題,專註於現有狀況的解決。

藥丸和花精溶液還被他緊緊攥在手裏,已經染上了淺淡體溫,而如今他的當務之急是找到維娜在哪裏。

洛克現在倒不是很擔心女孩——一來是他救治及時,能看出對方沒有真正陷入生命危險,二來在審判未決之前,她是最重要的人證,幕後黑手不會讓女孩出事。

而現下所有人都以為他已然離開,洛克打算抓住這個優勢,夜晚去探尋監護室蹤跡。

離天黑還有一段時間,他在室內轉了轉,心裏一個疑惑就升起。

理論上來說,經過生命之屋的治療,維娜的情況已經得到了控制,怎麽會突然出現自殺的極端情況。

洛克想起自己母親的那段往事,內心一股難以言喻的涼意湧上,安西婭的病情一直沒有起色,可也並未惡化,怎麽會……

他無意識地四處張望,然後突然蹲下來開始翻床頭的櫃子,沙發間隙,甚至連地毯下方都沒有放過。

可是一無所獲,洛克心裏的疑慮並未因此褪去,反而愈發濃重起來,他看著那處被鮮血浸透的床鋪,由於時間的流逝,已經開始變得暗紅黑褐,令人作嘔的腥氣淡去,凝成血塊,好似女孩留下的無言拼圖。

洛克突然發現,面向他的那一側有一條清晰的血線。

他整個人僵住,視線便自然順著那條血線延伸下去,直到床底。

青年沒有任何猜測,他只能憑借本能俯下身子,然後探頭去看那裏。

床鋪底下空無一物,只有床板上寫著扭扭歪歪的一行暗沈無光的血字。

——救救我,我不想被他們控制。

看明白意思的那一瞬間,洛克背後出了一身冷汗。

他思維極速運轉,維娜說的控制不可能是簡單的限制行動,那麽只會是一種可能。

可洛克找不到藥物痕跡,唯一的這行血字他也無法留存,即便留下來,也不足以讓審判庭取信。

他只好寄希望於晚上能夠見到維娜,然後將藥丸和花精溶液餵對方服下。

抱著這樣的盼望,時間很快就溜走,夜晚接替白日的班,懶洋洋掛在天上,瞄著下方狀似地圖小黑點們的移動。

洛克極其小心地用魔法探測了一遍周圍,發現輪換規律之後,趁空隙使用轉移魔法。

他並不知道監護室在哪裏,只好一個一個查探過去,有一次直接移形到了藥劑師的辦公室裏,裏面兩個不知種族的白袍藥劑師正含情脈脈對視,看起來下一秒就會親上,巫妖就像是不合時宜橫沖直撞的豪豬,帶著刺打攪一切好事。

幸虧他反應快,不偏不倚給了震驚的兩位一人一個消除記憶的咒語,加上有驚無險的移形,這才沒被發現。

而就如此一路莽莽撞撞的找尋,居然真的讓洛克移形到了監護室裏。

監t護室雖然被稱作如此,但其實看守並不嚴苛,只有一個檢測生命的法陣在默默運作。

巫妖好不容易找到這裏,剛剛松了口氣,便聽見門外傳來動靜。

他立刻抖動魔杖,給自己施了一個隱身咒語,深深感覺自己的手腕經過一晚上的摧殘,已經要斷成兩節了。

而隔著薄薄的一扇門,外面人說話的聲音也可以清晰傳進來。

一道優雅卻陰冷的聲音先響起,“她怎麽樣了。”

“沒有生命危險。”一個人回答說。

那聲音便“嗯”了一聲,隨即又問:“你們今天給她餵了藥嗎?”

那個人猶豫了一下,說:“……今天的沒有,她還在昏迷。”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們一天都不能斷。”那道如同毒蛇的聲音驟然加重,仿佛蛇的鱗片開始嘩嘩作響。

說話間,他似乎就要推門進來,卻不知為什麽,突然頓住了腳步。

男人冷冷詢問:“今天有克萊默魔法學校的人來?”

“是的。”那人又趕緊補充說:“但是我們已經把人送出去了,看著呢。”

男人沈默片刻,聽不出情緒地“嗯”了一聲,他似乎將什麽東西給了對方,道:“你把這個餵她喝下去。”

沒等回應,他又踩著那種無聲無息的腳步離開了。

洛克聽到一聲重重的嘆息,隨後門就被打開,穿著白色長袍的藥劑師拖著沈重步伐進來,巫妖不動聲色往後縮了縮。

他將一小瓶透明的藥劑放在桌面上,回頭掏出魔杖,在手心敲了敲,手指間便升起一道不甚明顯的隔膜。

洛克就趁這個時候將花精溶液和藥劑對調了一下。

藥劑師回頭,絲毫沒有察覺什麽不對勁,拿著被調換過的花精溶液,嘴裏小聲道:“這可不能怪我……”

“我也只是聽別人的話。”

說著他掰開無意識躺在床上的女孩的下頷,將藥劑緩緩餵了進去。

剛開始冰涼的瓶身沾到女孩幹澀嘴唇時,後者還極為不安地掙動了一下,可隨著藥劑的減少,維娜掙紮的動作也漸漸減小,到最後甚至不再有反抗的意思。

藥劑師得以很快完成任務,將玻璃瓶丟掉後便出去了。

洛克手裏拿著那極小極輕的瓶子,手心裏微微出汗。

但他還是極力鎮定下來,讓女孩吞服下了藥丸。

他仔細檢查了一遍藥劑沒有任何追蹤監聽法術後,便立即迫不及待轉移到了教師公寓中。

巫妖有種奇特的預感,他覺得這一小瓶無色無味的液體,和最近生命之屋的集體病情加重,維娜的惡化,乃至他的母親安西婭無緣無故的自殺都有關聯。

如果能查出這份藥劑的成分,再加上花精溶液和藥丸的輔助,他的母親安西婭女士是不是能夠恢覆一些生機。

就在逐漸急促的心跳裏,不停歇趕著的腳步中,洛克漫無目的想到了小時候,美麗的亞麻色長發女人抱著他,那雙溫柔又有力的手,如同花萼托舉起花蕊,所有的春風與日光似乎就此定格,予取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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