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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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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病

仿佛身後有豺狼虎豹, 蘇晚頭都不回的一路小跑回屋,路上不慎踩中亂石,腳崴一下, 她都顧不及疼痛。

房門“砰”的一聲, 倏然闔上,把院裏當差的抱琴嚇了一跳。

蘇晚氣喘籲籲地倚在門後, 呼吸急促, 胸膛劇烈起伏,一閉眼,方才發生的事兒歷歷在目, 又在腦海中“走”過一遭。

寒風刺骨, 皎月入雲,洇黑彌漫,視線被遮擋,感官逐漸敏銳,但覺得彼此的呼吸粗細深淺, 黏黏熱熱地纏攪在一起。他醉酒, 語調含糊,粗啞著嗓音許諾:“表妹,你放心, 我裴子猷定然不會有負於你。”

若是上輩子的蘇晚, 說不定相信了,如今, 便是眼前的玉面郎君說再多的甜言蜜語,她都不敢輕易相信。

他按捺不住朝她吻來, 嘴角一軟的瞬間,腦中的氧氣漸少, 回過神後,她大幅度的掙紮起來,不慎抓破他的面頰,鼻尖蔓延血腥氣息,本以為他吃痛,會松開她,不想,他竟單手抓住她的手腕,咬住纖纖細指,輕輕的吸吮。

……

……

蘇晚心裏“怦怦”亂跳個不住,方才不管不顧的逃跑,現冷靜下來,著實又有些膽顫。

她緩緩的吐出一口濁氣,搖搖頭,迫使自己不去再想這事兒,恍然發覺脖頸黏糊糊,用手一摸,是一脖子冷汗,許是方才跑得太快,出了不少汗水,如今渾身上下都黏膩難受,唇幹口燥。

舔了舔幹涸的唇,她心不在焉的繞過屏風,要去給自己倒一杯茶水潤潤嗓子,平覆平覆心情。

走近了,被一道熟悉的低沈男聲嚇了一跳——“怎麽慌慌張張的,”庾懷瑾不疾不徐的放下茶杯,眉頭一挑,饒有興致的問她。

蘇晚杏目圓睜,吃了一驚,腳踝處此時傳來輕微疼痛,她嘶啞咧嘴的低低抽氣,身子晃了晃,再定神,便被庾懷瑾扶住肩頭,穩住身形。

她擡眼,有些委屈的睇他,眼底生霧氣,視線漸氤氳。

“怎麽哭了?”微涼的指尖觸碰上她如凝脂的面肌。

蘇晚吸了吸鼻子,委屈上來,撲入庾懷瑾的懷中,哭哭啼啼起來。

哭了好一會兒,她方才止住淚,庾懷瑾用帕子給她拭淚,低頭瞥見自己衣襟上洇開一團模糊的濕意,眼神一黯,指尖撫上她口脂微花的唇角,沈聲問,“發生何事,誰欺負你了?”心中隱隱浮現答案,仍不死心的又問她。

蘇晚自覺失態,從他懷中退出,眼眶通紅的搖搖頭,啞著嗓子,左顧而言他:“表哥怎麽得空來了?”

沒記錯的話,如今時辰已遲,他總是仗著錦衣衛的身份,胡亂的闖入女兒家的閨房,蘇晚心思是現代人,雖然見怪不怪,嘴上仍要較勁的問他。

窗軒半敞,月夜迷蒙,窗外不時傳來兩三聲蛙叫蟲鳴。

他扯了扯唇角,眉眼在燭火的映照下,柔和不少。

蘇晚在八仙桌旁的紫檀木圓凳坐下,舔了舔幹涸的唇瓣,自顧自的給自己倒一杯冷茶,連續灌下兩杯茶水,喉中的幹渴頓時消散不少,心中的那一股駭然漸漸消散。

“手頭公事暫告一段落,趁著空隙,便來看看你。”庾懷瑾說,“怎麽,表妹不歡迎?”

蘇晚低下頭,不敢擡頭看他,蔥白圓潤的指頭撫著杯沿,低聲嘟囔,“沒有的事……”

一燈如豆,燈火闌珊,他半瞇著眼凝她修長纖細的頸,心間升騰起燥熱。

“算算日子,過完年,表妹應及笄了。”他似無意的說。

“嗯。”

“不知表妹可有心儀之人?”他試探性的問。

她咬唇不語。

半晌,低聲訥訥:“……表哥,你問這作甚?”

看她眉目如畫,羞態遍頰,他忍俊不禁,哼笑一聲。

“不瞞表妹,吾亦有此煩惱。”

“表哥,夜深了,被人看見的話……於我名聲不好。”她擡眸,眼中閃爍不明,幽幽道:“表哥,我一孤女,無依無靠,待及笄後,只想依仗侯府,尋一門當戶對的親事,嫁一平凡夫君,如瑾表哥這般芝蘭玉樹的大人物 ,委實是不敢高攀。”

庾懷瑾不動聲色的睇她。

“不要妄自菲薄。”他的嗓音略微沙啞,“表妹安心,無論如何,這輩子,我都會護你周全。”話落,身影一閃,兔起鶻落間,人已遠去。

待冷風從窗扉襲來,她遲遲回神,眉頭緊蹙。

一夜難眠,好不容易入睡,混亂的夢境擾人心。

被丫鬟喚醒,挽起紗帳,她呆呆的問抱琴時辰……

*

觀鶴齋。

當差的丫鬟掀了簾子,蘇晚低頭,腳步自然而然的邁過門檻。

昨夜沒睡好,臉色極差,蘇晚往臉上撲了鉛粉,柳葉細眉,又上了淡淡的腮紅,抹上口脂,竟叫人看不出她昨夜未歇息好。

起得遲了,不想,遲來著正撞了不想遇見的人。

“……子猷,你面頰怎的弄破了?”太夫人問。

蘇晚低著頭,目不斜視,上前給太夫人請安。

裴泠垂眸,語氣淡然,道:“昨夜吃醉酒,回院時,被……一只野貓給撓破的。”

“……”野貓?

蘇晚臉色不是很好,後背滲出涔涔冷汗,請安完,僵著手腳走到一旁。

“野貓——”太夫人的語氣意味深長,勸道,“你年輕,定力不足,莫要被一些賤蹄子迷住眼,亂了心神,虧空身子。”

太夫人與裴泠的對話,蘇晚都沒聽入耳多少,思及昨夜裴泠醉酒對她所作之事,她心亂如麻,連太夫人喚她好幾聲,都沒聽見。

身旁的丫鬟小聲提醒她,她面露錯愕的擡頭。

“你這丫頭想什麽呢?”太夫人說,“連我叫你好幾聲都沒聽見。”

“沒、沒什麽。”蘇晚辯解。

太夫人招她過去,牽起她的小手,語重心長的說:“玉瑤喚人傳口信,說是久病纏身,你們姊妹幾個,得空去看看她。”

“她未出閣前與你最要好……”待裴泠離去,太夫人又細細的囑咐她,叫她去探病時留個心眼,這兩年,玉瑤總是報喜不報憂,她心中實在是擔憂。

話說玉瑤自打出閣,嫁入承平伯府馮家,鮮少回門省親,便是有消息,亦是報喜不報憂。她出嫁後不久,玉瑤的母親二太太為她求來偏方,得以順利懷孕,不久後,誕下麟兒,但是,她卻因此在鬼門關走一遭,身子時好時壞,纏綿病榻,屋內藥草香氣悠悠,久久不散。

承平伯府坐落在皇城腳下的永安巷,距侯府不遠,轎子走上半炷香左右便抵達。

一同前往承平伯府探病的除蘇晚之外,餘下幾位沒出閣的姑娘並二太太一塊兒前往。

天色灰蒙蒙的,籠了一層暗色,寒風刺骨,又添一抹冬日肅殺寒氣。

許是玉瑤吩咐過,轎子抵達承平伯府,奉上庚帖,被恭恭敬敬的引入。

一直擡轎子抵達內院,小廝們自覺退下,換了五大三粗的婆子們來擡轎,擡得穩當,步子利索的往內院而去。

蘇晚是初次來承平伯府,透過軟轎簾子的縫隙,側目往外頭窺去,抄手游廊下一閃而逝的頎長偉岸身影,戴朱瓔寶飾之帽,披月白鶴氅……

轎子在一處院落停下,有丫鬟上前,打起簾子,轎中人次第走出,率先下轎的是二太太,她身穿蒼青色繡纏枝菊花襖子,面色沈穩,兩條煙涓眉因為憂心女兒的身子微微蹙起。

承平伯夫人聽得丫鬟通稟,早已出門迎接貴客,但見二太太面容,連忙上前,攜她的手,嘴中親切的喚:“親家母。”

二太太面露微笑,忙著應付承平伯夫人,餘光頻頻往後瞥去,除玉潤年紀小,沒出閣又沒定下親事的餘下幾位姑娘——玉瀾、玉溪、玉漣,並蘇晚一塊落轎,蘇晚不吭聲,自覺的跟在人群的最末端,只一邊走一邊暗自打量承平伯府邸的個中情況,院中的花草雕零大半,只剩下一些常青樹,便悻悻的收回目光。

二太太一路同承平伯夫人寒暄,見她態度親熱,不好怠慢對方,兩房有說有笑的入了正房,落了座,丫鬟送上香茶。

承平伯夫人眉眼含笑,逐一打量幾位姑娘。

二太太端坐,帕子捂嘴,輕輕的咳了咳,姑娘們從善如流的起身,委身一福,盈盈喚道,“承平伯夫人安。”

“淮安侯府的姑娘都生得如花似玉,端莊大方,走近些t,叫我好好的瞧瞧。”承平伯夫人自是知曉淮安侯府二房的情況,曉得二房嫡出的姑娘只有玉瑤一個,餘下的便是庶出。

“夫人謬讚……”

三房的五姑娘玉溪本不喜此等場合,她與玉瑤的姊妹之情不深,神色冷冷淡淡的,有些不耐煩。

“這是三房的五姑娘玉溪。”二太太給承平伯夫人介紹。

“這是玉瀾和玉漣……”二太太頓了頓,說,“這是老太太最疼的表姑娘蘇晚。”

承平伯夫人聽見二太太的話,眉頭一挑,意味深長的應答一聲,目光落在蘇晚身上。

蘇晚硬著頭皮接受打量,隨著年齡漸長,身量拔高,她的容姿越發出眾,眼波澄凈似水,色如海棠,容光照人,艷麗不可方物。

承平伯夫人打量著,不知怎的,小小的嘆息一聲。

蘇晚聽這聲嘆息,砰砰亂跳的一顆心稍稍安定。

承平伯夫人同二太太話家常,打發她們幾個姑娘去看玉瑤。

身為母親,她心中自然心急如焚,不過,再急切,也不能失禮。

*

丫鬟引姑娘們往玉瑤的院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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