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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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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章

除夕夜, 家宴是必不可少。

蘇晚白日裏在縉雲閣吃了點酒,醉過一回,傍晚抱琴喚醒她時辰稍晚, 匆匆趕去觀鶴齋, 半道聽見院子裏的婆子在嘴碎裴泠院子裏的事,隔著些距離, 說得老大聲, 盡數落入她的耳中。

“……你聽說沒,世子爺屋裏的通房。”

“巧姑是麼,這丫頭生得妖妖嬈嬈, 一看便是不安分……”

“她怎麽?”

“有人看見她衣衫不整, 哭哭啼啼的從世子的屋裏跑出來。”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

……

……

原本她不想聽,奈何婆子們說得太大聲,她一時聽入迷,起了八卦之心,低聲問抱琴, “這事兒你知曉嗎?”

抱琴在府邸裏是出了名兒的人緣好, 何況,還有怡翠這交際小能手,這事兒連婆子們都曉得, 怕不是傳遍闔府上下, 抱琴肯定是知曉的。

“姑娘,再不走, 要誤了時辰。”抱琴催促她趕緊去往觀鶴齋。

“走是可以,不過你要說與我聽, 到底我瞌睡的半日裏發生什麽事兒,不然我心底癢癢, 夜裏怕是要睡不覺。”

“姑娘先走,我便說與姑娘聽。”抱琴不知世子爺院子裏發生的這事兒當不當講,有些難以啟齒。

蘇晚一邊往前走一邊催促:“抱琴,我的好姐姐,你快說,快說。”

抱琴咬咬牙,嘆了口氣,道:“其實不是什麽事兒,巧姑白日裏想要伺候世子,惹惱世子,被世子以‘t白日宣淫,不知檢點’為由,攆了出來,她哭哭啼啼,告狀給了大夫人聽。”

“啊?”蘇晚瞪大眼睛,沒記錯的話,巧姑是裴泠的通房,通房伺候夫君,好像沒什麽說不過去。

裴泠這麽“正人君子”,坐懷不亂的嗎?——他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她充滿八卦精神,語氣興奮的問抱琴蕭氏的反應。

“夫人責罵了一通巧姑,叫她安分守已,又塞了另外一名丫鬟為通房給世子爺。”

“哦。”蘇晚心中好奇,問:“另一名通房叫什麽名字,長相如何?”

“叫晚晴,模樣的話……”抱琴把自己知曉的事兒通通告訴蘇晚。

“晚晴?”蘇晚說,“倒是與我的名字相似……”

說話間,觀鶴齋近在眼前,主仆收了話題,不再談論此事。

她姍姍來遲,最後一個入席,邁過門檻入內,眾人扭頭,齊刷刷的看她,她有些尷尬,局促一笑。

府邸人員眾多,廳內用如意紋纏枝屏風把廳分左右兩區,左邊席位是太夫人與各房老爺少爺以及請來的宗族長者,另外一席是府邸裏的夫人姑娘們,蘇晚下意識的要走去女眷那一桌,三姑娘玉瑤在席間翹首以盼等她過來,卻見個丫鬟款款走上來,笑道,“表姑娘,太夫人吩咐奴婢已在主桌添加一副桌椅,請隨我即去主桌。”

蘇晚一怔,望去,果然看見丫鬟們在搬動紫檀木官帽椅,放在……庾懷瑾側旁,夾在太夫人與他之間。

“……”上回見他是臘八節時,不想,除夕家宴能瞧見他。

怪了,上回中秋佳節他來做客這不奇怪,這回除夕,他不回家與家人團圓,怎麽來淮安侯府蹭飯來了?她心中疑惑,如今想來,卻是對他不甚了解。

實在不想坐在主桌,又無法推脫,硬著頭皮一步一步走過去見禮。

女眷席座的三姑娘玉瑤見她往左邊主桌走去,稍稍訝異。

“菀丫頭,怎麽來得如此遲。”待蘇晚坐下,太夫人又問她原因。

蘇晚答道:“白日裏在縉雲閣吃了些酒水,不勝酒力,便起晚了。”身旁的庾懷瑾不曾正眼看她,自顧同席間的長者說話。

席間的宗族長者是上回中秋佳節來過侯府吃戲酒的裴亮老太爺,還有兩位蘇晚不識得的族叔,裴亮老太爺他上回對蘇晚印象不錯,遂問她近況,曉得她師從明鸞,又問她最近讀什麽書雲雲。

蘇晚偽裝大家閨秀的作派,落落大方的一一作答,實則在心底嘆氣,若是坐在女眷那一桌,至少能同三姑娘玉瑤說些悄悄話,不會這麽難受,她偷偷睇一眼身旁同人說話的庾懷瑾,惡從膽邊生,悄悄的用羊皮小靴踢他的皂靴一腳,見他吃酒的動作一頓,便知他察覺她的小動作,唇邊蕩出一抹惡作劇得逞的淺笑。

桌上各色酒菜一應俱全,美味佳肴應有盡有,她夾一片肥嫩的胭脂鵝脯送往嘴裏,鵝脯肉嫩,胭脂鵝以鹽腌制,蒸熟後杏膩澆供,類胭脂色,以酒輔送最佳。她手邊擱著一壺梅花酒,正想趁人不註意偷偷的倒上一杯,誰知,庾懷瑾似洞悉她的內心,沒準備有所作為,他已先一步取走灑金壺柄,自顧自斟酒,又特地放在手邊,不給她碰著。

她暗自瞪視他一眼,報覆性似的,羊皮小靴狠狠的踩在他的腳上。

“臨淵,我同你說話,你可有在聽?”裴亮老太爺嘮叨半晌,不見庾懷瑾應答,扯著嗓子大聲問他。

“晚輩洗耳恭聽,太爺您再說一遍,我細心聆聽便是了。”

“臨淵,你年紀漸長,並且與子猷都是年輕一輩的佼佼者,你們倆人什麽都好,便是有一點不大好。”裴亮老太爺聲如洪鐘,霎時壓過其他人聲,大家不約而同的靜默下來,紛紛等待下文。

子猷是裴泠的表字。

席間兩位最出色的年輕人被提及,反應都淡淡然,仿佛長輩提的不是自己一般。

庾懷瑾神色如故,他把杯盞放在蘇晚跟前,低聲說,“給我倒一杯酒。”

蘇晚聞言的第一時間沒動,默不作聲的睇視他一眼,見他不理會自己,慢騰騰的拿起灑金酒柄,不情不願的替他斟酒,恰聽聞席間裴亮老太爺不滿的說,“你們院裏有侍妾通房給開枝散葉倒也罷,如今年紀輕輕的事業有成,應當考慮娶妻生子!”

“這般英武偉岸的郎君,院子裏沒個噓寒問暖的知心人怎麽行。”裴亮老太爺眉頭一皺,嗓門極大,“難不成,你們想學當下那些紈絝子弟,豢養伶妓,染斷袖之癖?”

蘇晚擡碗扒飯,聞言,一口飯差點噴出來,她連忙端起茶水壓一壓驚。

庾懷瑾神色淡然,答道:“非也,太爺其言過矣。臨淵身居錦衣衛要職,當以效命聖上、皇太子為主,鞠躬盡瘁,萬死不辭,實在是不便過早的娶妻。如此,有勞太爺操心,乃是臨淵之錯。”說話間,又把吃盡的空杯盞放置於她跟前,要她斟酒。

蘇晚神色不虞,然而,不得不認命,他取走杯盞的手指修長而幹凈,註意力被他分散,他的唇色經過酒水的滋潤,水色潤澤,濕漉而亮,喉頭一滾……她不得不承認,燈下的他,連吃酒都好看得過分,令人不知不覺地看得入迷,目不轉睛的。

“子猷呢?”

裴泠不慌不忙的說:“勞記掛,泠非柳下惠,院中已有兩美艷的通房伺候,足矣。至於娶妻,娶妻事大,乃是締結兩姓之好,母親近來正忙此事,她未有心儀適合吾的大家閨秀,泠的婚事,全由母親做主。”

“哈哈哈哈……”裴亮老太爺撫花白胡子大笑,道,“兩美艷通房,泠小子原也是性情中人。”

蘇晚默默的聆聽,夾一筷子火腿燉肘子下飯,這肘子口感酥軟糜爛,入口不用咀嚼幾下便可以咽入腹中,湯汁浸潤在米飯上,別有一番滋味。

瞧見庾懷瑾手旁有一道金齏玉膾,那鱸魚鮮美的味道她是極愛的,看他同長輩們說話,想都不想,悄悄的伸去一筷子,夾起潔白如玉的魚肉,正要縮手回來放入碗中,聽見裴亮老太爺問她,猶如一道驚雷乍響在耳邊,“嗳,算算年齡,菀丫頭也不小了,如今尚未婚配,有沒有心儀的郎君……”

要不要這麽著急,催婚都催到她身上!

她是小孩子啊!

怒摔!

嚇得她手一抖,筷子夾的魚肉沒夾穩,連同象牙銀箸都一同摔落,聽得一聲清脆的掉落聲,銀箸上染的油滋劃過庾懷瑾放在席下的手背,留下一條濕漉的痕跡。

他從容淡定的睨了她一眼,蘇晚連忙從懷中取出帕子,慌張的給他擦拭。

“菀丫頭如今不過雙六年華,婚事先不談,老婆子我想多留她幾年,多陪陪我。”裴太夫人率先開口護犢子,她既開口,蘇晚心下稍安,傻傻的賠笑,正襟危坐的想要收回手,哪知,借帕遮掩,他反手抓住她的小手,一把抓在手心裏,緊緊的攥著不松手。

生怕被人看出端倪,她掙紮一番,沒掙脫,便不敢再輕舉妄動,眼尾卻惡狠狠的瞪視他,叫他不要在席間胡來。

“亮老太爺,丫頭年紀小,無意於別的事兒,一心想要多陪著外祖母。”蘇晚微笑道。

“再過兩年,你外祖母又該為你的婚事著急嘍。”裴亮老太爺喝了酒,仗著歲數老,輩分大,講話越發肆無忌憚,什麽好的壞的話兒都被他講完。

掌心溽熱,出了汗水,蘇晚看不遠處她心儀的金齏玉膾,嘆了口氣,見得著卻吃不著……又睇視一眼庾懷瑾的側臉,他檀口微張,一口抿盡杯盞中的酒水,她心煩意亂,心想:怎麽,美色可以當飯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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