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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大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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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大戲

庾懷瑾默不作聲的覷她一眼, 似笑非笑。

蘇晚弄清楚唇上的濁血從哪兒來,有些尷尬,兩腮遂染上緋紅, 怪不得夢裏的美味佳肴如此難吃, 原來……

她清咳一嗓子,佯裝很鎮定, 誠懇的道歉:“對不起, 瑾表哥,做了個惡夢哩。”

什麽惡夢,難不成夢裏變成了貓兒, 張牙舞爪的, 咬人甚重!

“咬得嚴不嚴重,要不……我給你上點藥?”她遲疑,t心中竟然沒有半分愧疚,主要是想看傷口嚴不嚴重,都見血, 想必咬得不輕。

庾懷瑾不拆穿她, 目光清冽,只道:“小傷,無礙。”

“哦, ”蘇晚心下悔恨。

當然, 不是悔恨自己咬他,是悔恨自己怎麽就粗心大意瞌睡過去了, 萬一出點什麽事!

庾懷瑾他能對個小丫頭片子做什麽……看她神色,他便知她心中所擔憂的, 啞然失笑。

蘇晚不知他何故發笑,不悅的瞪他, 面頰上的緋紅旋即染耳,她氣鼓鼓的下逐客令。

庾懷瑾慢條斯理的捧起茶盞,杯中的茶水已涼,他啜了一口,放下,道,“這麽著急逐客,難不成,你不想知道玉溪的下落了?”

聞言,她大驚,著急的問:“你是不是找到她了?快快說與我聽,她好嗎?傷得重不重……”炮語連珠,一連串問個不停。

他輕輕的搖頭,她眼中燃起的希望之光轉瞬熄滅,懊惱的看他,誤以為他逗弄她玩,氣得身子微微顫抖,心想,她剛才怎麽沒咬死他這個禍害算了!

“非也,”庾懷瑾道,“是又不是。”

打什麽啞謎,蘇晚心中著急,雙眼濕漉明亮,烏發如瀑,薄怒使得面頰上的緋紅越發鮮活,富有朝氣。

庾懷瑾心念一動,從她如今平平無奇的面上窺見未來的天人之姿,不再吊她胃口,當下道,“玉溪未尋回,不過,她的蹤跡我已尋至。”

“眼下,為顧全大局,尚且不能告訴你她的行蹤,我只能說與你聽一事兒——她活著。”

蘇晚顧不得計較庾懷瑾為什麽說是顧全大局不能告訴她玉溪的行蹤,聽說玉溪活著,她便心安,面上止不住流露喜意,喃喃道,“還好,還好,她活著。”

只要活著,便有無限希望。

庾懷瑾不曉得宣邵把人撿回是想做甚,有趣的是,宣邵沒有殺玉溪的打算,似乎要放長線,釣大魚。

一個陰險毒辣的計謀浮上庾懷瑾的心頭——眾生百態,任憑你斷子絕孫,是個閹人,又怎能逃得掉“情”之一字。

從前庾懷瑾棄情絕愛,不相信他會栽在一個女人身上。

自打他花了一輩子的光景來緬懷蘇晚,又不得不咬牙相信。

他無意用玉溪算計宣邵,不過,對方要給他下套,不反將一軍,豈不是浪費對方的心意。

他向來是物盡其用。

這場大戲,方才開唱,你方登臺我唱罷,鹿死誰手,便看誰技高一籌!

*

宣邵得勢後,在宮外添置不少房產,他有一處三進三出的大宅院,位置偏僻,旁人不易尋見。

錦衣衛眼線遍布江湖廟堂,饒是如此,庾懷瑾派最好的錦衣衛暗探,蹲守宣邵多日,方才叫他露出馬腳,讓庾懷瑾得知玉溪的下落。

他原想不動聲色的把人救走,誰知,暗探呈上的情報叫庾懷瑾又改變主意,計上心頭,打算將計就計。

你有張良計,他有過墻梯!

與蘇晚的好運氣,被人攔截沖勢救下不同,玉溪墜崖,傷痕累累。

她足足昏迷了數十日,宣邵為了防止錦衣衛追查到此地,破壞他的好事,只得從市井之中隨手挑一名大夫來救治她。

玉溪蘇醒的那一日,恰逢中元節。

據說,七月十五,地官中元赦罪,地府之門開啟,百鬼夜行。

宣邵今夜不用當差,宅院裏的仆人遞來消息,說她有蘇醒過來的跡象。

夜色迷蒙,月光清冷,馬蹄聲清晰的叩在青石板上,發出“噠噠”的聲響。

道路兩旁為亡魂懸著的白燈籠散發淒冷的幽光,他乘馬車從宮裏一路行來,煙霧繚繞,香火錢漫天飛舞,不少路人在焚香燒紙,祭奠逝去的亡靈,一陣秋風卷來,鋪天蓋地的煙灰灑落,斑斑點點,如同雨霧罩下,引得驅車的小黃門低聲啐上一口,暗罵晦氣。

馬車輪子軲轆軲轆,時間尚早,路上行人不少,行得不快,待駛上青石板拱橋,見水中數盞荷燈映得湖面影影綽綽,順流而下,為亡魂映照回家之路。

垂簾晃蕩,京華夜色漫漫,襯得外頭湖面漂泊的浮光掠影孤寂如霜,散光射入,映在他如白玉無瑕的面上,馬車繼續行駛,猶如走馬觀燈般,光影旋轉不停,一雙靜靜闔上的狐貍眼陡然睜開,眼中邪氣蕩漾,神情冷澀難明。

他睨了眼窗外如霜風月,人間煙火氣息撲面迎來,叫他分了神。

這條道幾乎是隔三差五的便走上一回,從來漫不經心,毫無目的,今夜不同,他心懷不純的目的,要去見個小娘子。

計謀按部就班的朝前推進,令他興奮不已,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看見結果。

抵達別院府邸,馬車沒走大門,是從不起眼的小門駛入,直驅後院。

後院的游廊下掛著幾盞孤零零的大紅燈籠,昏黃的光影映照地面,風一襲來,燈籠下的穗子隨風搖曳,光影搖擺不定。

他走入院落,門口當差的丫鬟給他行禮,未掀簾入內,他低聲問,“醒了,狀態如何?”

“裴姑娘醒來不過一炷香,她不哭不鬧,驚恐怯弱。”

宣邵挑眉,覺得有趣,他記得廠衛呈上來的情報不是這般,淮安侯府三房的五姑娘,嬌蠻跋扈,落拓不羈,想她年紀不大,在家又一貫被母親百般溺愛,說不定會一哭二鬧,折騰人一番。

掀了簾子入內,藥香撲鼻,她昏迷的這些時日,費了他不少好藥調理身子,花錢如流水,饒是這般,她醒來人依舊瘦了一大圈,兩頰的嬰兒肥消退,下巴尖細,襯得一雙眼又大又水靈。

原先有些粗糙暗沈的肌膚,經過數十日不見陽光的緣故,變得白皙細嫩,她五官生得素凈淡雅,不是第一眼的美人,往昔面上總是塗抹過白的香粉,損了不少姿色,如今一身病弱,眉宇間屬於少女鮮活的朝氣隱去,多了一分可憐,眼波流轉間,渾然天成的風流韻味。

假以時日,定能出落得國色天姿。

宣邵寂靜無聲的站在屏風後定神打量她良久,聽她語氣可憐的說,“我的腦子一片空白,什麽都不記得了,為什麽?”

“我是誰?”

“你們是誰?”

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嗎?

難不成患上失憶癥?

宣邵的左手指關節輕輕的叩在手背,電光火石間,一個大膽的想法又蓋過最先的詭計,他扯了扯嘴角,露出邪性的笑容,緩緩的繞過屏風,走到她的床前,瞬時,他換了一番神色,猛的握住她的手腕,流露緊張擔憂的神態。

“珠珠兒,我是你的夫君。”

一旁伺候的兩名大丫鬟面面相覷,十分震驚,不過,她們迅速的低下頭,借機掩蓋臉上的神色。

“我的……夫君?”她明顯有些不敢相信,雙眼茫然的瞪大,她照過鏡子,估摸自己的年齡不大,未及笄。眼前之人,身穿牡丹紅百蝶穿花曳撒直綴,弱冠年紀,非富即貴的模樣。

他身量頎長,色若海棠,樣貌出眾,以至於難辨雌雄,一雙狐貍眼浩瀚無邊,仿佛萬頃煙波,迷離又艷麗。

這是……她的夫君?

她不敢置信!

她何德何能,有這般容姿絕代的夫君。

在她的記憶深處,記得一名喚“九郎”的郎君,恍惚間記得這是她從小仰慕的表哥。

“你是……九郎,我的表哥?”她喃喃自語道,“我記得你,你才華橫溢,品貌無雙……”

“……”

陳郡謝氏的謝九郎?

宣邵曉得裴玉溪有一才華橫溢,驚才絕艷,品貌雙絕的外家表哥,據說兩人青梅竹馬,兩家長輩有意婚配。

宣邵眼底泛了狠色,面上陰霾的神色一閃而逝,很快又轉為熱切,巧了,既然對方認錯人,給他安排正大光明的身份,那他便順著桿兒往上爬,不失為妙計。

他笑著說,“珠珠兒,你終於記起,我是與你青梅竹馬的表哥‘九郎’,你我自小定下娃娃親,待及笄後,你便過門,成為我的妻子。”

所以,他說,他是她的夫君,這沒錯嘍!

玉溪勉強縷清關系,認為這說得通,眼前色若海棠,雌雄難辨的男子是她青梅竹馬的表哥,她未來的夫君,這般想著,她蒼白的小臉浮現紅暈,暈態遍布耳脖,燭燈下,少女低垂臻首,玉頸修長,眉眼嬌軟,甚是動人。

可惜,宣邵他是個死太監!

他無動於衷,循循善誘:“珠珠兒,你還記得什麽?”

她擡眼,一派天真,說:“珠珠兒,這是我的名字嗎?”

宣邵t垂眼,神情微僵。

珠珠兒是她的小名,自打她出生,便被謝氏視為掌上明珠,幼時沒有起正式的名字,一直喚她“珠珠兒”,待裴三老爺給她按裴家“玉”字輩起名後,這小名一直沿用下來。

“嗯。”

“表哥,我怎麽受傷,失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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