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聞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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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聞舊事
“瑤姐姐，我……我不會寫字。”
三姑娘玉瑤神色微妙，對自己多出來的姊妹又多幾分憐惜，心想她是個命苦的，從小沒了母親，現在父親馬革裹屍，徹底淪為孤女，先前寄養在鄉下蘇家叔父的家中，日子過得艱辛，飽受虐待。
她說：“菀妹若是不嫌棄，要不，我教你寫。”
“不會麻煩瑤姐姐嗎？”玉瑤的話正中蘇晚下懷，她想瞌睡，便有人送來枕頭。
“自家姊妹，說什麽麻不麻煩。”玉瑤嗔道，小心翼翼的繞過落在地上謄抄好的經文，走過去握住蘇晚的手腕，把人帶往書案後。
蘇晚被玉瑤摁在紫檀鑲理石靠背椅上，椅上鋪著折枝纏蓮雲錦，玉瑤塞一支狼毫入她手。
她是會寫一點軟筆字的，僅僅一點點，不精通，寫得不好看，只是在小學時父母給她報過書法興趣班，學了小半年，籠統的模仿過顏筋柳骨，後面父母又要她改學其他。軟筆書法自此被她擱置，逢年過節偶爾寫上一張對聯，寫得不好，但是都能被自家親戚誇獎許久。
“咦~”玉瑤驚訝她握筆的姿勢，蘇晚解釋：“家父教過一點點。”
玉瑤頷首，不疑其他。
蘇晚有一點基礎，不多，玉瑤基本上算是從頭教起，她握住蘇晚的手，先用柳體教蘇晚寫自己名字，字體大方，撇捺之間鏗鏘有力。
她耐心的說：“一筆一劃都要細致，慢慢來，整體的章法，氣勢，字體的結構，臨摹的時候都要關註到，這樣下筆流暢無阻。你初學的話要多練練，多寫寫大字，大字練好，再習小字。”
玉瑤惦念她是初學，第一回教學便先教她寫自己的名字，寫好名字再習其他。
蘇晚練字的時候，玉瑤從一旁的書架上取下三四本習字的字帖，放在一旁，等她要離開再一塊兒拿回翠玉軒。
蘇晚低頭寫字，撒嬌道：“瑤姐姐再多教我寫其他的字好不好？”
“不可貪多。”
蘇晚最後一捺收尾，她擡頭，瞪著一雙純澈幹凈的眼睛，說：“我想要學瑤姐姐的名字怎麽寫。”
玉瑤啞然失笑，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笑罵她：“菀妹小嘴真甜，慣會哄人開心”。
“若你是男子，不知道有多少小娘子遭罪嘍！”
蘇晚捂著自己的額角，半瞇著眼，笑道：“瑤姐姐，我是真心的，沒想哄你開心。”
玉瑤拿了另外一支狼毫，沾墨，在紙上緩緩地寫下自己的名字——“裴玉瑤”。
蘇晚一瞬不瞬，細細觀摩。
玉瑤寫好，遞給她，說：“吶，回去好好練，過幾日你再來蘭香軒，我會檢查成果的，菀妹不可偷懶，聽見沒？”
蘇晚接過，點頭道謝，一臉虔誠：“瑤姐姐放心，我定然會好好的練習寫字，不辜負你的教導。”
“等你練好來幫我抄抄經文，我寫得累死了。”玉瑤嬌嗔，甩了甩手，捏捏手腕。
蘇晚知道她這話不過是說說，等她練好字都不知猴年馬月，玉瑤怕不是早就謄抄完經文。
玉瑤又拿了一沓新紙，坐去八仙桌旁繼續謄抄經文，把位置讓給蘇晚，兩人一邊寫字，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菀妹你先練字，府裏有教書先生，是祖母特地從潁川請來教我們幾個姑娘讀書寫字的，近期女先生有事回了鄉下，說是廿五回來，算算時間，先生差不多該回來。”
古代大家閨秀，琴棋書畫，樣樣都要精通！
蘇晚日後想要自力更生，偷偷的開鋪子賺錢，讀書是必須的，不能當個鬥字不識的文盲。
“女先生何許人也？”
玉瑤打開話匣子，跟她說起女先生明鸞的事，教她們讀書的女先生有一段頗為傳奇的故事，這是一段二十年前的風流往事——她原先是高官之女，父親因為卷入黨派之爭被人誣陷，革職抄家，明家男丁被流放千裏，去南蠻之地，女眷淪落為官妓，明鸞幸運，得貴人救助，脫了賤籍，得銀歸鄉。還鄉後，昔年與她有婚約的未婚夫早已另娶他人，並羞辱她一番，明鸞不甘，她滿腹經綸，才華不輸男子，決心女扮男裝，掙個功名，為明家洗清冤屈。後來，她上京趕考，被聖上欽點為探花郎，後入翰林院。
明鸞前途一片光明，若是不暴露身份，是未來入內閣最年輕的閣臣，可惜，被錦衣衛發現她女扮男裝，惹得聖人龍顏大怒，要不是滿朝文武為明鸞求情，以及對她多加青睞的靖王爺暗中周旋，明鸞難逃一死。
皇帝免去她的職務，貶為庶人。
靖王爺愛慕明鸞多時，在明鸞最落魄時，他請求聖人賜婚，賜婚聖旨下來，不想被明鸞拒絕，因他家中已經有王妃，明鸞嫁入王府，也只能當側妃，為了抗旨拒婚，她自願出家當姑子，靖王爺知曉她的決心，入宮求皇帝收回聖命。
靖王爺跪在乾清宮外一天一夜，皇帝方才收回命令。
明鸞撿回一條命，自知拒絕靖王爺，令天家沒臉，仍然是自請入觀中，去當姑子。
她當t姑子時，靖王爺隔三差五去探望她，兩人當不成夫妻，幹脆當了知己好友。
半年後，明鸞還俗，回鄉辦女子書院。
……
被未婚夫退婚，女扮男裝考科舉，成探花郎，入翰林院，被拆穿身份後王爺求賜婚，又拒絕和王爺成婚，成為王妃，蘇晚聞言，忘記練字，小嘴微張，驚呼：“哇，先生的經歷，好精彩！話本子都不敢這麽胡編！”
蘇晚忍不住猜測，難道這女先生明鸞跟她一樣，同是穿越來的？
玉瑤說：“話本子多數是虛構，胡亂編寫，先生的傳奇經歷引得不少小說家追捧，紛紛以她的事跡為藍本，創作不少話本，我屋內還收錄幾本最精彩的。”
玉瑤喚來丫鬟，幫她從書架上尋書。
蘇晚問：“先生後來嫁人了嗎？”
玉瑤搖頭，說：“沒，先生自個說，嫁人為婦沒意思，不如現在一人逍遙自在。”
“那她怎麽願意屈膝侯府，教姊妹們讀書？”
玉瑤笑了笑，說：“說起來，這與姑母，你的母親有莫大的幹系吶。”
蘇晚的母親裴毓是太夫人唯一的女兒，因是幺兒，不單是太夫人偏愛她，連老淮安侯當年對她也是寵愛至極。她生得貌美，名動京城，沒遇上蘇晚的父親蘇洵時，引得盛京多少兒郎追捧，侯府門楣都要被踏破，不過，這些郎君她都看不上，唯一看上的是出身清貧，才華橫溢的新科探花郎。
雖說兩人家世相差甚大，但裴毓一意孤行，偏要探花郎為夫君，想那探花郎年輕俊俏，又入了翰林院，未來是前途無限的內閣朝臣，若是借助侯府東風，說不定能成為本朝最年輕的首輔，本是一出榜下捉婿，才子佳人傳唱為佳話的戲碼，奈何才子原是女兒身，如何能娶得矜貴的侯府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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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姐姐，我……我不會寫字。”
三姑娘玉瑤神色微妙，對自己多出來的姊妹又多幾分憐惜，心想她是個命苦的，從小沒了母親，現在父親馬革裹屍，徹底淪為孤女，先前寄養在鄉下蘇家叔父的家中，日子過得艱辛，飽受虐待。
她說：“菀妹若是不嫌棄，要不，我教你寫。”
“不會麻煩瑤姐姐嗎？”玉瑤的話正中蘇晚下懷，她想瞌睡，便有人送來枕頭。
“自家姊妹，說什麽麻不麻煩。”玉瑤嗔道，小心翼翼的繞過落在地上謄抄好的經文，走過去握住蘇晚的手腕，把人帶往書案後。
蘇晚被玉瑤摁在紫檀鑲理石靠背椅上，椅上鋪著折枝纏蓮雲錦，玉瑤塞一支狼毫入她手。
她是會寫一點軟筆字的，僅僅一點點，不精通，寫得不好看，只是在小學時父母給她報過書法興趣班，學了小半年，籠統的模仿過顏筋柳骨，後面父母又要她改學其他。軟筆書法自此被她擱置，逢年過節偶爾寫上一張對聯，寫得不好，但是都能被自家親戚誇獎許久。
“咦~”玉瑤驚訝她握筆的姿勢，蘇晚解釋：“家父教過一點點。”
玉瑤頷首，不疑其他。
蘇晚有一點基礎，不多，玉瑤基本上算是從頭教起，她握住蘇晚的手，先用柳體教蘇晚寫自己名字，字體大方，撇捺之間鏗鏘有力。
她耐心的說：“一筆一劃都要細致，慢慢來，整體的章法，氣勢，字體的結構，臨摹的時候都要關註到，這樣下筆流暢無阻。你初學的話要多練練，多寫寫大字，大字練好，再習小字。”
玉瑤惦念她是初學，第一回教學便先教她寫自己的名字，寫好名字再習其他。
蘇晚練字的時候，玉瑤從一旁的書架上取下三四本習字的字帖，放在一旁，等她要離開再一塊兒拿回翠玉軒。
蘇晚低頭寫字，撒嬌道：“瑤姐姐再多教我寫其他的字好不好？”
“不可貪多。”
蘇晚最後一捺收尾，她擡頭，瞪著一雙純澈幹凈的眼睛，說：“我想要學瑤姐姐的名字怎麽寫。”
玉瑤啞然失笑，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笑罵她：“菀妹小嘴真甜，慣會哄人開心”。
“若你是男子，不知道有多少小娘子遭罪嘍！”
蘇晚捂著自己的額角，半瞇著眼，笑道：“瑤姐姐，我是真心的，沒想哄你開心。”
玉瑤拿了另外一支狼毫，沾墨，在紙上緩緩地寫下自己的名字——“裴玉瑤”。
蘇晚一瞬不瞬，細細觀摩。
玉瑤寫好，遞給她，說：“吶，回去好好練，過幾日你再來蘭香軒，我會檢查成果的，菀妹不可偷懶，聽見沒？”
蘇晚接過，點頭道謝，一臉虔誠：“瑤姐姐放心，我定然會好好的練習寫字，不辜負你的教導。”
“等你練好來幫我抄抄經文，我寫得累死了。”玉瑤嬌嗔，甩了甩手，捏捏手腕。
蘇晚知道她這話不過是說說，等她練好字都不知猴年馬月，玉瑤怕不是早就謄抄完經文。
玉瑤又拿了一沓新紙，坐去八仙桌旁繼續謄抄經文，把位置讓給蘇晚，兩人一邊寫字，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菀妹你先練字，府裏有教書先生，是祖母特地從潁川請來教我們幾個姑娘讀書寫字的，近期女先生有事回了鄉下，說是廿五回來，算算時間，先生差不多該回來。”
古代大家閨秀，琴棋書畫，樣樣都要精通！
蘇晚日後想要自力更生，偷偷的開鋪子賺錢，讀書是必須的，不能當個鬥字不識的文盲。
“女先生何許人也？”
玉瑤打開話匣子，跟她說起女先生明鸞的事，教她們讀書的女先生有一段頗為傳奇的故事，這是一段二十年前的風流往事——她原先是高官之女，父親因為卷入黨派之爭被人誣陷，革職抄家，明家男丁被流放千裏，去南蠻之地，女眷淪落為官妓，明鸞幸運，得貴人救助，脫了賤籍，得銀歸鄉。還鄉後，昔年與她有婚約的未婚夫早已另娶他人，並羞辱她一番，明鸞不甘，她滿腹經綸，才華不輸男子，決心女扮男裝，掙個功名，為明家洗清冤屈。後來，她上京趕考，被聖上欽點為探花郎，後入翰林院。
明鸞前途一片光明，若是不暴露身份，是未來入內閣最年輕的閣臣，可惜，被錦衣衛發現她女扮男裝，惹得聖人龍顏大怒，要不是滿朝文武為明鸞求情，以及對她多加青睞的靖王爺暗中周旋，明鸞難逃一死。
皇帝免去她的職務，貶為庶人。
靖王爺愛慕明鸞多時，在明鸞最落魄時，他請求聖人賜婚，賜婚聖旨下來，不想被明鸞拒絕，因他家中已經有王妃，明鸞嫁入王府，也只能當側妃，為了抗旨拒婚，她自願出家當姑子，靖王爺知曉她的決心，入宮求皇帝收回聖命。
靖王爺跪在乾清宮外一天一夜，皇帝方才收回命令。
明鸞撿回一條命，自知拒絕靖王爺，令天家沒臉，仍然是自請入觀中，去當姑子。
她當t姑子時，靖王爺隔三差五去探望她，兩人當不成夫妻，幹脆當了知己好友。
半年後，明鸞還俗，回鄉辦女子書院。
……
被未婚夫退婚，女扮男裝考科舉，成探花郎，入翰林院，被拆穿身份後王爺求賜婚，又拒絕和王爺成婚，成為王妃，蘇晚聞言，忘記練字，小嘴微張，驚呼：“哇，先生的經歷，好精彩！話本子都不敢這麽胡編！”
蘇晚忍不住猜測，難道這女先生明鸞跟她一樣，同是穿越來的？
玉瑤說：“話本子多數是虛構，胡亂編寫，先生的傳奇經歷引得不少小說家追捧，紛紛以她的事跡為藍本，創作不少話本，我屋內還收錄幾本最精彩的。”
玉瑤喚來丫鬟，幫她從書架上尋書。
蘇晚問：“先生後來嫁人了嗎？”
玉瑤搖頭，說：“沒，先生自個說，嫁人為婦沒意思，不如現在一人逍遙自在。”
“那她怎麽願意屈膝侯府，教姊妹們讀書？”
玉瑤笑了笑，說：“說起來，這與姑母，你的母親有莫大的幹系吶。”
蘇晚的母親裴毓是太夫人唯一的女兒，因是幺兒，不單是太夫人偏愛她，連老淮安侯當年對她也是寵愛至極。她生得貌美，名動京城，沒遇上蘇晚的父親蘇洵時，引得盛京多少兒郎追捧，侯府門楣都要被踏破，不過，這些郎君她都看不上，唯一看上的是出身清貧，才華橫溢的新科探花郎。
雖說兩人家世相差甚大，但裴毓一意孤行，偏要探花郎為夫君，想那探花郎年輕俊俏，又入了翰林院，未來是前途無限的內閣朝臣，若是借助侯府東風，說不定能成為本朝最年輕的首輔，本是一出榜下捉婿，才子佳人傳唱為佳話的戲碼，奈何才子原是女兒身，如何能娶得矜貴的侯府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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