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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晉江文學城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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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獨家

竇老太爺哪裏見過這麽無禮的後生?

尤其是見著戴維的褲腿上還有幾顆泥點子的時候, 他心裏的不滿已經到了極點。

竇家眾人從嘉州府趕過來,還未用午飯,早就已經饑腸轆轆。

不過竇老太爺也不打算親自開口, 他看了眼兒子, 竇闈便過來了, 對顧鈺道:“鈺兒,你外祖父急著來看你, 就連午飯都沒用, 你不如請你這位朋友移一個位置,舅舅和舅母餓著倒是沒有關系, 兩位長輩卻是餓不得。”

但顧鈺安靜用著飯, 並沒有理他的意思,顧憐來後戴維就把腿移開了,甚至貼心地替她觀察著竇老太爺,防止他搶座。

顧憐草草吃了幾口, 便坐在位置上挑米粒,另外三個男人就吃的快很多,幾人一言不發的, 一刻鐘左右就將桌子上的菜吃幹凈了。

吃完飯後,戴維主動去洗碗,t 蕭遲硯回屋了。

顧憐本也想回屋, 卻被平氏拉住, 顧鈺也跟著停下了步子。

“小憐,”平氏絲毫沒有芥蒂的模樣, “你怎麽都不理舅母?這麽多年沒見, 你出落得越發標志了。”

平氏面容十分溫婉,從前顧憐最喜歡的就是這位舅母, 但是現在,她對竇家任何人都喜歡不起來。

她輕輕掙脫自己的手,站在顧鈺身旁,沒有說話。

竇闈一副想要打圓場的樣子,“好孩子,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怎麽還和舅舅舅母見氣?就算與我們見氣,也不該同你們外祖父外祖母見氣才是啊。”

‘一家人’這三個字實在是太刺耳了些。

顧憐偏過頭,覺得有些惡心。

同樣的話她早就已經說過了無數遍,她與兄長已經沒有親人了。

幾人僵持著,一直不吭聲的竇老太爺終於說話了,“顧鈺,到我跟前來。”

他還是從前那副嚴肅的模樣。

從前顧鈺最怕他,因為寫錯字時,他的板子打的比教書先生還要疼。

竇老太爺也是舉人出身,不過名次不高,當過小官,沒幾年就辭了回鄉,靠著祖輩積蓄過活,也有些頭腦,故而竇家如今也算是嘉州府的大戶人家。

他一心盼著家裏再出個舉人,有時還說最好是在春闈也考個名次回來,就算不是狀元榜眼或者探花,去殿試窺一窺龍顏,沾一沾真龍之氣,也能叫竇家更加興旺。

只可惜獨子竇闈庸庸碌碌,一生只得了個秀才功名,做生意也不行,如今家裏還是靠著竇老太爺留的人手打理,孫兒更是平庸,同樣二十的年紀,還只是個童生。

但與他們相反,顧鈺這個外孫,卻是自小聰慧。

竇老太爺一直有著商人本色,他此次來,也帶了和顧鈺談判的條件。

顧鈺不走到他的面前,竇老太爺便親自走了過去,他沈了口氣,道:“你與顧憐同我回去,日後我竇家家產留一半給你。”

此言一出,竇闈和平氏對視一眼,都有些楞住了,來的時候可沒聽說還有這事兒。

他們只以為單純接這兩人回去而已。

涉及到家產,竇闈立刻就坐不住了,笑道:“爹,您在說什麽?莫要嚇著孩子,動不動就家產家產的,這鈺兒還這麽小,他懂什麽啊?”

竇老太爺是連親生女兒的性命都可以置之不顧的人,又怎麽會在乎兒子的小心思。

他來前便已經做好了決定,若顧鈺屆時春闈能金榜題名,他竇家也能跟著沾光,就不是嘉州府尋常人家可以比擬的了,就算顧鈺不參加春闈,有一個舉人的名頭在,屆時入仕,日後前途也不可低估。

只要能讓竇家興盛,竇老太爺願意將一半家產贈予他。

這樣,顧鈺就與竇家再也密不可分。

在旁人看來,竇老太爺的確是很慷慨了。

竇闈急得去拉溫氏的手臂,卻被避開,他緊緊盯著顧鈺,就怕他說出個‘好’字來。

幸好,顧鈺拒絕了。

他看著竇老太爺,自己曾經的外祖父,仿佛他只是一個不相幹的陌生人,“顧鈺受不起,也不願受。”

多的話他已經不想再說,他也感覺疲憊了。

竇老太爺是個聰明人,顧鈺不會再改變主意,他只希望這孩子不要來報覆竇家便好。

他沒再多留,率先往門口的方向走了。

溫氏走在最後面,她還是忍不住轉過身,握了一下顧憐的手。

她知道,今日一別,此生大抵再沒有機會相見了。

從此再沒有和她女兒相似的姑娘了。

·

到了八月尾巴,蕭遲硯的事情再也拖不得,他必須得回京城了。

但自從上次緘口後,他再沒能找到一個合適的時機將自己的事情坦白,現在要走了,若是顧憐生氣,他不在身邊,什麽意外都有可能發生。

蕭遲硯不想屆時等顧憐進京的時候身邊多了個不清不楚的野男人,倒不如先將事瞞著,等她到了京城再說。

總歸那時她也跑不掉了。

知道他要離開的事情,顧憐晚上從屋裏偷跑出去,在他門口掉眼淚,還不敢哭的太大聲,怕睡地上的顧鈺發現。

蕭遲硯將門打開,見隔壁屋子沒有動靜,才將她放進來。

“蕭大哥,”顧憐抱著他的腰,雙眼通紅,“你要走怎麽也不提前告訴我?”

蕭遲硯是說過的,但沒說具體時間,他將顧憐的淚擦幹,順著她的話道:“是我的錯。”

“你要去哪裏?”顧憐也不算完全裝的,她的確挺舍不得蕭遲硯,“你什麽時候再回來?”

她抽抽噎噎哭著,好像都要喘不過氣來,還在竭力壓著自己的哭聲。

蕭遲硯低聲道:“很快便回了,你無論去哪兒,我都去找你。”

他的眼裏有顯而易見的憐惜與不舍,全都傾註在顧憐一人身上。

他擁著顧憐到床前,顧憐腳步頓了一下,心底糾結了一會兒,還是跟著他去了。

蕭遲硯坐到床邊,還沒將枕下的房契拿出來,顧憐便抱住了他。

蕭遲硯摸了摸顧憐的發頂,將房契給她,“這是我在京城的宅子,等到你阿兄的任令下來了,你再做打算。”

他考慮得仔細,壓在房契下的,還有銀票。

顧憐這會兒是真的有些鼻酸,她低頭道:“蕭大哥,你怎麽這麽好啊。”

好到她有些愧疚。

蕭遲硯也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他撫了撫顧憐的腮,沒出聲。

手裏的銀票和房契並不重,但顧憐的心裏卻是沈甸甸的,她忽然覺得,若是離了蕭遲硯,自己今後再也碰不見這麽好且好騙的人了。

顧憐靠著他的肩,就在快要睡著的時候,被輕輕拍醒了。

蕭遲硯道:“你快回吧,萬一被發現,就不好了。”

顧憐悶聲道:“總歸你明日就要走了,今日就算我破罐子破摔宿在這兒也是無妨的。”

蕭遲硯微挑了下眉,有些心動,但還是將人送出了門外。

一晌貪歡不可取,還是得往長遠看。

開門聲響時,顧鈺立刻閉上了眼裝睡,其實在顧憐出門的時候他就醒了。

他翻了個身,就當沒聽見,今日縱容兩人一次。

·

清晨,天光未亮。

顧憐聽見動靜醒來時,帳內昏沈沈的一片,偶爾透進的日光也是淺薄。

時辰還早,但戴維已經在外面裝點行李,為出發做準備。

顧鈺的被衾是空的,應該也在外面。

顧憐推開門出去時,只見院門大開著,蕭遲硯正在屋外同顧鈺說話。

顧憐沒有打擾他們,先去洗漱了。

鍋裏的水是溫的,還冒著絲絲熱氣。

待到一切收拾妥當時,清晨的濃霧也散了一些。

蕭遲硯最後拿上自己的佩劍,靜靜望著站在檐下的顧憐,衣袍在風中獵獵作響。

他似乎說了些什麽,但如風一般掠過耳際便消散,讓人聽不真切。

與他分別好像並不能帶起什麽傷感情緒,但一直到他的身影真正消失在了巷子口,顧憐才感覺到心裏空了一塊,空蕩蕩的,很難受。

她好像與平日沒有兩樣,又似乎沈默寡言了許多,靜靜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情,做飯,洗衣,打掃院子。

顧鈺也不打擾她,讓她獨自消化著。

好不容易等到該做的事情全部做完,顧憐下意識往正屋門口看去,卻並沒看見那個會默默註視著自己的身影。

她揉了揉自己的臉頰,讓自己莫要胡思亂想,然後回屋去了。

顧憐將昨日拿到的房契和銀兩拿出來,她現在可以確定,阿兄十之八九要去京城了。

她沒去過京城,卻也知曉那兒無數達官顯貴,一飛沖天者也不在少數。

無論阿兄是去任一個什麽樣的官職,只要在京城,一切都有機會。

她望著窗外,日頭正好,眸裏也像染上了秋日微光,醉人的厲害。

蕭遲硯給他們兄妹留下了五百兩銀子,先不考慮上京的事情,顧憐將這些銀票全都收了起來,只先拿手頭的銀子做花銷。

今年的冬季時,顧鈺的任令終於下來。

的確是去京城,在戶部四司中的倉部,只是裏頭的一個六品小官,雖說是小官,但戶部卻不比其它五部,是真正的實權部門,是六部之首,裏面的官員實際地位要再往上提半階才對。

但顧鈺卻是不解,拿著任令面上憂心忡忡,不知是福是禍。

他區區一個小州府的亞元,何德何能還能被調進去呢?

細雪紛紛,落在地面很快便化作雨水,沾濕了路面,只有檐角和墻上能留下一層薄薄的雪粒。

顧憐在院裏掃雪,雪堆在一起,做個雪人。

南方的冬天雪少,她掃完雪後搓了搓手,見雪上還沾著臟汙的雨水t,也沒了堆雪人的興致,於是走到顧鈺身邊,問道:“阿兄在想什麽?”

“小憐,”顧鈺一時不知該不該讓她跟著自己了,他道:“我怕是要去京城了,這一遭,不知日後該如何。”

“既來之則安之,”顧憐不僅不覺得怕,心中更多的反而是期待,她道:“阿兄莫要怕,既然任令下來了,我們去便是。”

“去京城的路費和住下來的花銷怎麽辦?”顧鈺有些苦惱,“京城不比蘄州,怕是我們又要拮據下來了。”

怕不僅僅是拮據,就算能在戶部報銷,他們連路費都湊不出來,怕是在半道就得往回趕。

聞言,顧憐眨眨眸子,“蕭大哥在走前將他京城宅子的地契給我了,還有五百兩銀票,阿兄還愁什麽?”

她一說,顧鈺倒也想起來,蕭遲硯曾經說過自己是京城人氏。

京城人氏,還能給這麽多銀子。

又想到自己的任令,顧鈺眉頭緊鎖著,總感覺似乎有哪裏不大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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