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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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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藥

只道是宋子文並不會害她。

揉著脖頸的疼痛, 她瞥了眼兒他手邊的抄t錄的小書冊。

人與人終究是不一樣的,有人落魄了只想著過過日子湊合,有人落魄卻不忘修身養性。

她隨手拿起桌上的書卷, 明亮的眸子如同一個明鏡:“子文兄, 你是因為什麽原因來的冷宮?”

宋演懶懶的掀起眼皮:“狼突鴟張,終會付出代價。”

“怎麽可能?”她並不相信。

狼突鴟張, 與他並不相匹。

宋演嗤笑聲,白玉面上一如既往的是淡漠:“得罪了皇帝自然到了這裏。”

聞言, 令她瞠目結舌。

一個人又是得罪了皇帝,又得罪皇後,怕是後半輩子都過不上好日子。

見她這副模樣,宋演意識到了什麽,黑眸晦澀幽深, 悠悠道:“怎麽, 怕了?”

李姝茵卻覺得要是再讓宋演盯下去,身上非得被燙出個洞來,心頭一動, 莫名想要躲開。

她不答, 宋演便默認她是自己所想的意思, 登時沈了臉,黑的仿佛能滴出粘稠的墨汁來。

渾身泛著寒氣,陰森可怖。

“若是離我近些,便是離權利遠些,若是讓他們知曉你與我有交集, 你好不容易討來的安生日子不再覆還。”

原是警告嘲諷的話, 若在李姝茵耳朵裏便是宋演暗戳戳點撥她休要趨炎附利。

她忙認真的說:“不會。”

宋演一副看好戲的模樣盯著她。

琉璃盞斜打在他的書案,將他的身影拉的修長, 時間仿若停止不動,獨留下他眸中眼破流轉,如同碎碎星河,一望無際,艷絕人寰。

風韻猶存。

“不會變的,我不會嫌棄你的。”她不緊不慢道。

宋演微微後仰,繃著的臉有了些松動,卻還是清冷淡漠,不食人間煙火。

因著他的動作,燭火往下,只能看見他被陰影遮掩的半張臉,神色不明。遂爾她並未被他唬住,反而安慰起他來:“這冷宮倒也不像外人所傳的那麽不堪荒涼,只要有人活著,必定會有生氣。”

她摩挲著下巴,手中書卷捏的咯吱作響:“我初來之時,昭日宮落敗荒涼,但待了五年,除了些花果不長,倒是越有模有樣起來,想些其他有的沒的是最不可取的,要認真的走在當下。”

“天色漸晚,不要多想,早些休息。”她打了個哈欠,困意縈繞在眼底,淚意打轉,竟將她的眸子映的格外水潤。

明明是隔壁房間,怎麽宋子文的榻子枕著就舒服的多,難不成是他點了安神香?

書卷滑過手心,意外跌落在了案上,“碰”的聲將她的困意打斷。

“你覺得有生氣麽?”他問。

並未理會砸在案上的書卷。

李姝茵點頭:“有花有草有人氣,怎麽會沒有呢?”

眉間戾氣散去,他半垂眼盯著那卷書。

談到生氣,他第一反應竟然是想起平日裏李姝茵吵鬧著靠近,一顰一笑、如沐春風,雖吵但十分簡單的牽動著他的心情。

“是呢。”他輕生呢喃。

李姝茵伸手拾起書卷,卻不曾料宋演也正伸手去撿,白皙的指尖輕觸,入目的便是他圓潤修剪整齊的指甲。

單是看手,便是一位文弱書生。

她猛的收回手,就連著書卷也不要,惴惴不安。

她很緊張,緊張宋演的觸碰。

……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宋演處事不驚收回手,微微頷首,在陰影之處勾唇笑起。

淡淡的,恍若掌握在手心,得意洋洋的笑。

二人忽然陷入一陣寧靜,平日裏都是李姝茵像個小燕子似的嘰嘰喳喳,現下安穩著不說話,總是有些奇怪的。

他不經意頷首看去,只見李姝茵正盯著他的手,殷紅著臉,神游的模樣,不知在想些什麽。

“看什麽?”

李姝茵收回視線,搖搖腦袋,散下的青絲披灑在肩頭,她輕輕拂去。

指骨扣在書案上,一下較一下來的清脆。

宋演深深的望向她,語氣裏藏著自己也不曾發現的柔和:“怎麽不把頭發挽起來?”

她不好意思的看了他眼,“忘記了。”

宋演起身,將燭光遮掩的大概,問道:“還不回去,怕是你的嬤嬤會心急你。”

李姝茵“哎呦”聲,在宋演了如指掌的眼神下,咧嘴笑起,“嬤嬤知道我來冷宮了,不會擔心的,好歹也是這麽大的人,又不是小娃娃。”

宋演挑了本書,又坐了回去,並沒有因為她的打擾而亂了陣腳。

他猛地擡眸看著她,帶著些嘲諷的意味:“的確不是小娃娃,能喝的爛醉也是本事。”

“……”

李姝茵癟癟嘴,有些委屈:“誰知道梅子酒也會讓人愛不釋手,不過才喝了幾盅就醉了。”

她忽而想起什麽,眸子都亮了幾分:“七殿下如何了,我今兒一整天都沒見到他。”

宋演看著手裏邊兒的書不理會她。

李姝茵來回踱步,青絲如雪,在黑夜裏格外有些韻味。

淡淡的發香夾雜著霜雪氣息。

哪來的霜雪味兒?

宋演微微偏頭。

屋子裏不存暖,他又不喜歡閉窗,從而顯得十分陰冷,向來都是冷風直吹,也不做什麽遮擋。

眼前人來回踱步,腳步聲在夜裏格外的明顯,他忍無可忍,冷聲道:“走來走去是做什麽?”

李姝茵停下,回頭一本正經的看著他:“昨日有沒有別的人發現我在外邊兒?”

宋演擡眼,淡淡道:“現在開始擔心,晚了。”

李姝茵抖了抖胳膊,攥緊身前的衣裳:“昨夜我待在外邊兒很久麽?”

宋演起了逗趣心思:“很久,我見著你時,你衣裳上邊兒已經堆了好大的水露,若不是回春溫和,想來此時你該凍成冰塊了。”

李姝茵被嚇出一身汗:“那豈不是來往宮人全部瞧見了?”

宋演故作高深:“大許是,這條路雖然少有人走,不過還是有些宮人來往的。”

私自出宮可是大罪,更何況她身份特殊,保不齊會被慶帝以此向燕國發難。

“不不不,”她道,“畢竟這是在昭日宮外,就算有路過的宮人,也只會覺得我發瘋病,寒冬天氣在外邊兒活受凍。”

她想通,本是想要說服宋演,不曾樣對上了他似笑非笑的眸子,登時明白了,這人只是說出來嚇唬嚇唬她。

“不要這樣看著我。”小姑娘弓起身子,狼狽的轉過身去,“好歹我也想明白了。”

“噗嗤。”

隨即傳來少年爽朗的笑聲。

李姝茵少見他笑的如此開懷,幾乎要到了前仰後翻的地步,一時也忘了他這是在笑自己,直直的撞進他的眼中,捕捉到了還未拭去的促狹。

“哼!你只會笑話我!”她氣得叉腰,又找個理由為自己開脫:“這天氣涼,我沒轉過彎兒來。”

便她喝醉的模樣讓往來宮人瞧見了,他們也不會過多懷疑,就算是疑惑也不會與出宮扯上關系,只會在心裏邊嘀咕,瞧瞧,這宮裏邊又瘋一位。

“哼!”

她走到他的跟前,將自己的不滿表現出來。

宋演挑眉:“我以為你是真傻,沒想到還是有腦子的。”

李姝茵怒目而視,圓鼓鼓的臉頰還有瞪得渾圓的杏眸,無一不在表現主兒被挑逗之後的惱羞成怒。

“我不傻。”

她一字一頓,執拗的解釋什麽。

他從喉中溢出答應聲,含糊不清。

就像是他的態度。

她將他送的釵子隨意將長發盤起,一個跨步坐在圓凳上,雙手托腮,隔著屏風欣賞專心看書之人。

還是這樣的位置好,不用被他言語嘲諷,坐著也清閑。

明明方才歇過,此時又有了倦意,眼皮不斷打顫,架不住那困意即將闔上。

“咚”

一聲巨響,是她的頭砸在了圓桌上。

正盯著書的人看了過來,透過模糊的屏風,大許可以看清少女此時略顯得窘迫的神情。

他故意鬧出了點動靜,嚇得她左顧右盼一番,又裝作若無其事的理理衣袖,略顯得沒必要的端坐著,

“是砸壞什麽東西了?”他道。

李姝茵忍者額角的疼痛,倒吸一口涼氣,緩了緩才回答他:“不是,是我太用力了,腳提到凳子了。”

她才不會說是因為打了瞌睡,一個不留神,出個大糗。

宋演也不戳穿她,狀作不經意的問道:“凳子沒壞吧?”

秀眉擰在一起,額角已經起了一個小包,腫脹疼痛,但她維系著尊嚴,梗著脖子道:“很是硬朗,並沒有壞。”

心底兒卻啐了口,這該死的桌子,怎麽就這般硬挺!

宋演又問:“那你的腿呢?”

李姝茵幹笑兩聲,指尖戳了戳桌角,低聲咒罵:“硬的不得了t,頭都給我撞傻了!”

“嗯?”

那人的耳朵實在是靈敏,她不過是說給自己聽的,卻還是讓他察覺到了動靜。

她只好回答:“腿也沒事!”

“這樣啊。”宋演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視線收回落在書卷之上,不再過問她的事。

李姝茵趁他不再看過來,又狠狠踹了兩腳桌腿,無名的怒火無處發洩,最後只好靠著揉搓額角的腫包來緩解。

二人隔得並不遠。

一個齜牙咧嘴的安慰自己,一個目不斜視的放空自己,絲毫沒有生疏之感,仿佛只是稀疏平常的事兒,就好似——他們在一起許久,早已習慣各自的存在。

李姝茵心大,自然不會察覺有什麽不對。

宋演相反,他心思細膩謹慎,當李姝茵第一次發熱闖進來時,他便狠狠察覺不對。先不說她是燕國人,與自己算得上仇敵,但他在看見她那雙眸澄凈純粹,藏不住細小的心思。

她沒有心眼兒。

但他有。

李姝茵年紀尚且,容貌又是上乘,並且還是和親公主,未來一定、必定會嫁入後宮,他十分確信,依著慶帝的性子,絕對不會放任在身側,看得到卻碰不著。

思及至此,他眼底閃過一抹譏諷。

平日裏總是做的對母後思念。

修繕妃陵、安撫殷家、祭日罷朝。

但照樣子是,秀女一批批的入,妃子一批批的封。

這後宮就是個無底洞,進不完的人。

因著皇後這樣鬧,想來不過多久,他便會想起這昭日宮還有李姝茵的存在,屆時定要納她入後宮。他越是想要,他越不會如他願。

宋演唇畔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眼底的笑意蕩然無存,只剩下狠厲的算計。

李姝茵好不容易讓傷口不再疼痛,卻覺得後背發涼,好似被什麽陰冷的東西纏上。

她轉頭看去,與出神的宋演對上眼,隔著一層屏風,她看不清他的眼神,但她能感受出,此時他眼底絕對不是善意。

李姝茵沒由得一抖,解釋道:“當真沒壞,若是壞了,我賠你一張桌子如何。”

宋演眸光微閃,錯愕的垂首,喉嚨像是被人用手掐住,說不出一句話。

“你若是不相信,可以過來瞧瞧。”李姝茵起身,讓出位置。

宋演自然知道桌子沒有問題,方才那一幕他瞧的清清楚楚,分明是她的腦袋磕在了桌上,卻如此的在意解釋。

怕什麽,怕他叫她賠麽?

“子文兄?”她的嗓音素來甜膩,此時又帶著些許不安,可憐的像是被人丟棄在路邊無家可歸之人。

心底兒的某根弦被人輕輕撥動,他不自覺的丟下手中書卷,起身朝著她走去,步伐沈穩有力。

李姝茵不動聲色的縷出幾抹碎發擋住額頭的傷口,眼神定定的看著他的動作。

但卻見宋演徑直路過桌旁,轉身走向角落裏擺著的一個小匣子,動作從容的拿出一個小瓷瓶。

她心底有什麽猜測要破土而出,但還是硬生生忍住。

自作多情是最不讓人看得起的品德,她可不想做這樣的人。

宋演依舊是面無表情,眼角帶著幾分倦意,眼下還有淡淡的青黑。他將手中的瓷瓶遞給李姝茵,神色懨懨:“自己擦。”

李姝茵吸了吸鼻子。

宋子文分明是一直看著,卻沒說什麽,倒是她,說了那麽多話,還找了極其荒誕的理由。

“謝謝。”她接過藥瓶,眼眶泛著紅,蓄著些他看不清的情緒。

他撇開眼,不敢仔細看。

李姝茵打開瓷瓶,抹了些許冰冰涼涼的藥膏,正欲貼在額角,一陣疼痛襲來,嚇得她只敢擦在邊緣,不敢往裏邊抹去。饒是不看,也能知道她現在這副模樣多麽狼狽。

“不想擦也無需浪費我的藥。”

她張張嘴,還來不及反駁,手心一空,原是宋演拿走了藥瓶,修長如玉的手指沾著乳白色的藥膏,意外的賞心悅目。

“閉眼。”

聽不出情緒,只知道他此時動作輕柔,

李姝茵乖乖的閉上眼,擔心他沾著擦不太舒服,她坐在了身後的圓凳上,仰著腦袋等著他的動作。

宋演動作一頓,視線控制不住的下移,落在她白皙的長頸,淩亂的發絲貼在上邊,俏麗的臉上帶著惶恐不安,如鴉似的長睫輕輕顫動,連帶著吐息都慢了些許。

她在害怕。

宋演不解,便問:“你怕什麽?”

李姝茵小心翼翼的睜開一只眼,誠實的說道:“我怕疼。”

少年好看的眉眼舒展開來,要比嚴肅淡漠的模樣的多幾分煙火氣,讓人忍不住多看兩眼。

“閉眼。”

他道。

李姝茵只好閉上眼,卻還是有些害怕,忍不住多嘟囔兩句:“下手輕——嘶!”

她強忍著沒有躲開他的觸碰,但控制不住不發出聲響。

只道是滿屋子都是她的哀嚎聲。

“疼——”

“哎呦——”

“好了,好了。”

“這麽能喊,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裏宰豬呢。”宋演拿出帕子擦了擦手,又抹去多餘的藥膏。

清香淡雅的味道從鼻尖褪去,李姝茵才敢睜眼,眼尾掛著一抹緋紅,好不可憐。

宋演將帕子丟在了她的臉上,蓋住那含著希冀的目光,從喉中溢出淡淡的哼聲:“有這麽疼麽?”

指腹貼著桌面左右摩挲。

平整光滑的桌上多了一個凹陷的口子。

“嘖。”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練什麽爛功夫。

李姝茵忍不住想要碰碰腫起的一塊,隔著手帕輕輕撫摸:“不會毀容了吧?”

宋演重重打了下她的手背,陰惻惻的開口道:“你再敢碰便等著毀容吧。”

李姝茵略顯得委屈,將帕子拂去,水潤潤的眸子撞進他的眸子裏,“都是你桌子的問題。”

宋演嘖了聲,冷冷的看著她:“也不知是哪個笨蛋,直接撞在上邊兒。桌子是用來放東西的,不是拿來給你練功的。”

“哦。”她微微撅嘴,身子扭向另一側,故意不去理會他。

“這個疤怎麽還未好全?”

李姝茵下意識摸了摸右邊臉頰上的小疤痕,想起是那日夜裏張霧用拂塵劃出來的,但已經有了些紋路,想必就等著痂掉了,便能恢覆如初。

女子肌膚本就柔嫩光滑,那拂塵也不知在雪裏放了多久,凍的和冰柱一般,劃出血也是正常。

“哼!”她放下手,眼巴巴的盯著門。

宋演失笑,沒想到她居然還會有生氣的時候。

那時被欺負成那樣,也憋著氣不吐出來,倒是看不出來,居然還會有這麽大的小脾氣。

少女雙頰鼓起,如同充了氣的河豚。

毫無威懾力,反倒是想讓人上手輕輕觸碰。

“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宋演走去凈手,背影蕭瑟。

李姝茵也不想頂著個大包回去讓嬤嬤擔心,但也知道不能在這裏待下去了,今兒已經躺著一天,若是傳出去,對宋子文的名聲不太好。

她點點頭,方想同他打聲招呼,又想起他方才嘲諷的話,心一橫,大步往外走去。

木門一關一合,冷風迎面吹來。

宋演從簾幕後走出,拭去指尖水漬,看向少女方才坐的位置,早已空無一人。

果不其然,生氣這東西和李姝茵有直接關系,她一離開,這屋子裏便少了幾分顏色。

不過李姝茵並未離開,她被院前的小苗吸引了註意。

這幾日偏暖,先前堆積的雪差不多化開,只是今夜寒氣忽而便重,那雪又迫不及待的落下,不過片刻蓋住了青石板路。

是一株蝴蝶蘭的小苗。

嫩綠的枝丫在霜雪的覆蓋下若隱若現。

蝴蝶蘭生性嬌貴,要想在冬日裏生長的好,少不了悉心照顧,所以這野生生長,嚴寒之下還能活的下去少之又少。遂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她擡手拂去了堆在邊上的雪,好讓它能不被壓彎。

“真是奇怪,怎麽長的不錯呢?”她笑,順勢戳了戳花苗:“一定要撐到明日啊,我還未見過盛開的蝴蝶蘭。”

慶國人偏愛蝴蝶蘭,從而每次送來的花苗都是蝴蝶蘭。

久而久之,盛開的她見的少,但還是花苗的,她是見過一次又一次。

宮燈氤氳著昏黃,恰巧照在她的身上,連帶著腳邊的花苗也生在其中,如同扶蘇照耀,化出了一片聖地。

李姝茵蹲的有些麻腿,正欲起身之際,眼前忽而多了一雙手,她頷首望去,只見少年逆光而立,眉目溫柔。

她忽而想起,那日她守在昭日宮外等著許久未見的親人時,見到的他也是這樣。

她擡起腦袋朝著天上看去,果t不其然,月亮爬上了枝丫。

“你真是不怕凍。”宋演紅唇翕動,忽略那朵花苗。

李姝茵搭上他的手,他輕輕一拉,便將她拉至身旁,看著她頭頂的積起的白雪,肉眼可見的有些不快,指尖合了合她的衣裳,語氣不善:“這花不等明日開,反正你看不見。”

李姝茵歪頭,“為何?”

宋演扯唇:“因為你凍死在這兒,便見不到明天的它了。”

上回就因為在雪地裏待著,導致發了高熱,瘋了似的往他院子裏跑,李姝茵可以再生病,但他絕不可能再放縱她以下犯上。

……

她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花,下意識詢問宋演:“為何你們慶國人偏愛蝴蝶蘭?可是有什麽寓意?”

宋演揪著她的後頸往回走:“一朵破花,能有什麽寓意。”

李姝茵掙紮著從他手底下逃出來,一副早已看穿世俗的模樣,語氣老成:“你騙人,你的荷包上面繡的是蝴蝶蘭,你屋子裏的還掛著蝴蝶蘭的畫像,想來你也是很喜歡蝴蝶蘭的人。”

宋演懶得與她說些有的沒得,不由分說的拽著她的手腕走進屋子裏。

李姝茵點點他的手臂,輕咳了下:“我還在和你生氣呢,你松開我,我要回院子去。”

外邊兒凍的舒服了,額頭上的傷口也凍得麻木。

“回去吧。”宋演停滯不前,松開她的手。

李姝茵沒想到他這麽好說話,想了想道:“明日我還回來的。”

末了,她補上一句:“我來看花,絕對不是來看你,我氣著呢,頭疼心也疼,哼!”

她邁著大步往後院跑去,繡鞋踩在雪上吱吱作響。

宋演緘默不語。

花苗在雪中的確可憐。

五十年前的慶國三王割據,民不聊生,幾乎是所有人都在恐慌之中,屍橫遍野,人吃人都只是最平常的事兒。

戰亂之下,百姓能做的除了苦苦求生,便是將希望寄托在一些看似縹緲的東西之上。

那時的人們便喜歡養蝴蝶蘭,蝴蝶蘭的寓意,也是那時人們心中苦苦哀求的未來。

……

沒了少女的遮擋,那昏黃的燈只打在花上,落下的一個圈剛好將其圍困在其中。

方才李姝茵便是蹲在這裏,仰著腦袋看著他。

與那夜他心軟的那一次一模一樣。

看來凍傻的不只有李姝茵,還有他。蝴蝶蘭就像是她,矜貴不好養活兒,但偏偏在寒冷之地,又能活下。

他學著她的樣子,拂去苗上的雪,生起惻隱之心。要是養起來,花開的一定會和院子裏的紅梅一般。

絕對不是因為李姝茵喜歡,盯著這花的欣賞之情都快溢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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