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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間時候, 文和碰上傳話的阿福，這才去將在醉香樓喝的爛醉的宋慕含帶了回來，硬是讓殷貴妃訓斥了兩個時辰, 話是宋演帶給殷貴妃的, 向來不會包庇他們，甚至是火上澆油, 而殷氏又信他的很，直接禁了宋慕含的足,
足足有兩個月。
他有苦說不出，只好討文和說些好話，但她說什麽也不見他，由得他下次再亂跑。
宋慕含沒地兒吐酸水，只好灰溜溜的回去, 又憂起李姝茵來, 忙喚了李公公來。
李公公可不敢把門給他打開，生怕這小祖宗跑出去沒影兒，屆時貴妃問責, 可有他受的。
“李公公, 你說今兒見過姝茵, 她是怎麽來的？”宋慕含拍了拍門，試圖喚醒李公公的同情心。
李公公拭去額上的汗，無奈勸阻：“殿下，昨兒奴才見過李公主，她好得很呢, 至於這是誰送回來的, 奴才也不清楚，這也沒問。”
若不是殿下托他去看看, 他甚至不知道，居然還會有皇子偷宮娥的衣裳將人偷偷帶出去。
思及至此，他又流了滿頭汗，隔著門哀求：“殿下，您可就少說些兒，若是讓陛下知道，得有大麻煩。”
宋慕含虛虛踹了門一腳，咬咬牙道：“不就喝點酒麽，大驚小怪。”
李公公嚇得花容失色：“殿下，娘娘不允許您飲酒的，您也知道。
宋慕含摩挲著下巴，在門前來回徘徊。
忽然，他故意湊近，輕輕拍了拍門，吸引侯在外邊的李公公。
李公公應答：“殿下，怎麽了？”
宋慕含咳嗽一下，壓低聲音：“你在外邊兒等著呢？”
長相俊朗，身姿挺拔的少年緊緊的貼在門框，帶著肆意張揚的笑，與方才那位捶胸搗足的人天差地別。
李公公聽見他笑，暗道聲不好，不等他作何反應，那門便被人用力拉開，他十分熟稔的避開，轉眼便見宋慕含靈活的從裏邊兒鉆出來。他向來追不上他，便等在旁側，提醒道：“七殿下，娘娘是派了人來的！”
宋慕含跑的要比兔子快，轉眼兒便沒了影。
李公公熟練拭去汗，尋了個幹凈的地方坐下，一動不動的盯著大門看。
不過多時，少年便被人拽著衣領子從外邊兒走回來。
他一副早有預料的模樣，替他將門打開：“殿下，奴才說了，貴妃娘娘派了人候著，您不要莽撞。”
宋慕含扭動著身子，聞言惡狠狠的瞪了下李公公，含糊不清的哼哧：“李嬤嬤怎麽大老遠跑本宮這兒來了，母妃也真是的，大材小用。”
李嬤嬤一直跟在皇後的身邊，幾乎算得上是看著宋慕含長大，向來都是依著貴妃的命令，對他嚴苛要求。
她冷笑聲道：“殿下，貴妃娘娘的命令，奴婢不敢違抗，您還是歇著力氣。”
難怪方才李公公不攔著自己，原是有人在這裏候著。
宋慕含憋著一肚子的氣，只得回屋子裏待著，但又咽不下氣，只好喚了李公公過來，道：“你去送些東西到昭日宮去，順勢問問姝茵怎麽樣了？再問問……”眼底閃過一抹羞赧，他小聲道：“再問問醉香樓的東西好吃麽，她喜歡什麽，下次我買來。”
李公公總算是松了口氣，總算是不折騰出去，他脖子上的腦袋可算是保住了。他道：“奴才明白。”
*
旭日東升，砌了一夜的雪也有了融化的跡象。
化雪時候要比平時冷上幾分，最是圍爐煮茶好時候。
李姝茵小心翼翼打量了下面前之人，心底直發咻。
一襲華裝的女子散漫的坐在圈椅之中，指尖有意無意的敲著盞壁，狐貍般上揚的眸子含笑盯著她。
“本宮還未去過燕國，你講講燕國有什麽好玩的？”
李姝茵對上她含笑的眼，滿臉迷惑，含糊半天也說不出什麽。
文和發笑，繃著的臉緩和下來，“那你與我說說，你和慕含是怎麽認識的？”
宮人來覆命時，她還不大相信。
她可記得慕生與蕭橋的意思，昭日宮裏的主兒與太子哥哥的關系也不一般。
現下見著了，的確是跟著出宮的小宮娥。
可別提她有多高興。
這不就是話本子裏寫的——兄弟二人喜歡上同一位姑娘，紛爭不下。
“公主？”李姝茵喚道。
文和正想著她話本子裏的故事，渾然忘記自己還在問她話。
“公主？”她不知道文和來的目的，繼而十分小心。
文和聞聲看去，正好對上了她波光瀲灩、顧盼生輝的眸子。
昨兒方背的詩詞浮現在腦海：一寸秋波，千伏明珠覺未多。
原是覺得，哪有人的眼睛真能亮的同明珠一般，讀到這時，還笑了慕生半晌。但見著她時，卻覺得即使是將天底下所有明亮的珠寶搬來，也不過爾爾，比不上她分毫。
李姝茵半垂下眼。
這文和公主的眼神炙熱滾燙，看的她好不難受，仿若她是一塊可口的肉，吞之入腹。
文和自覺有些失態，假正經的正了正神色，捏著說話的尺寸：“你不用害怕，本宮只是想問問，你……你是怎麽認識的七皇弟？”
她本是想問，你是怎麽讓太子哥哥喜歡的，但話到嘴邊還是換個說辭。
這李公主瞧著像是一塊軟軟的香膏，她怕說的重些，將人嚇壞。
李姝茵察覺出她沒有惡意，但依舊不敢放下警惕，從而藏了些她與宋慕含的故事，只縮減成了兩句，“七殿下先前與我見過幾面，也並不熟絡，此趟出宮，是我央求他帶著我，與他無關。”
文和一聽便急了，將茶水一飲而盡後道：“你不必為他開脫，他什麽性子我很清楚，定是他拉著你一定要出去，他慣是貪玩！”
李姝茵啞然，一時分不清文和是什麽意思，故而沒有回答。
文和則繼續道：“無妨，本宮t會教訓他的，日後他要是欺負你，你同我說。”
她瞧著少女如桃瓣般粉嫩的臉蛋，欲念橫生，終是沒有克制手上動作，捂著她的臉輕輕揉了揉，得手後，滿心歡喜恨不得揉爛她。
......
硬是要李姝茵送到門口，文和才肯走，離開前拉著她的手，語重心長道：“雖說他們是兄弟，但本宮也未曾見過這樣的場面，很是期待呢。”
李姝茵是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她是什麽意思，“他們”指的又是誰？還有便是文和今兒來的目的到底是作何，只是單純責備宋慕含這麽簡單麽？
依她所見，相處之下，這位文和公主並不是什麽難纏的主兒，相反待人十分熱絡且毫無架子，與常人無異。
且生的艷色絕世，芳菲嫵媚。
她就是這副德行，碰上好看的人便挪不開眼兒。
只得說，慶國皇室的人生的極好。
*
院子裏有人掃雪，聽到動靜後轉身看來，見是李姝茵，便放下掃帚，故意拔高聲響：“李公主，你是來尋殿下的麽？”
先前那人死的地方還留著些許血漬，王公公特地交代阿福要趁著下雪將痕跡掃掉，免得讓殿下瞧著心煩，於是他早早便拿著掃帚將堆砌起來的雪掃開。
李姝茵沖他搖搖頭，視線落在一旁的宮燈上，順勢往下看去，那株蝴蝶蘭已經不見了蹤影，她莫名發慌，便問道：“福公公，你一直在掃雪麽？”
阿福也不知道昨夜發生的事兒，點點頭道：“奴才方才到的，一直在找，殿下可是有東西落在這兒了？大可進屋子裏問問殿下，他應當知曉。”
李姝茵冷哼聲，“我來此不是找他的。”
阿福再傻也瞧出了她今兒的不對勁，忙打聽：“那您是來？”
李姝茵湊近他耳邊兒，指了指昨兒花生的地方，問道：“那兒有株還未長花的蝴蝶蘭，你可有瞧見？”
阿福不知想到了什麽，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同樣與她小聲：“今早兒奴才看見殿下放在桌案邊兒上的確有一盆花苗，想來當時您昨兒見到的那株。”
“原是他拿進去了？”李姝茵勾唇，笑意溢出眼底：“看來這蝴蝶蘭對你們慶國人實在重要。”虧他昨夜還表現出毫不在乎的模樣。
阿福嘆了聲，道：“蝴蝶蘭預示著幸福，每每家中有養著蝴蝶蘭便代表著這家子會過的團圓幸福，也寓意著幸福來臨，遂而整個慶國子民都十分喜歡，也算是祖上傳下的習俗。”
寓意著幸福即將來臨？
的確是個好兆頭，難怪宮裏邊總是送蝴蝶蘭下來。
“公主殿下，您要不進屋瞧瞧？殿下養不來花，免得糟蹋了。”
阿福有心讓李姝茵進去。
可李姝茵偏不，昨兒宋子文惹她生氣的事兒她記憶猶新，才不會傻乎乎的往上湊。
她道：“正如你所說，蝴蝶蘭是你們慶國人最喜歡的花，要是說養不好這花兒，我偏不信！”
阿福失笑，小心回頭看了眼兒，那緊閉的門扉，隔絕了裏邊與外邊，他也不清楚現下宋演在做什麽，只得問她：“您與殿下這是怎麽了？平日裏您也不是如此拘謹的。”
他也不清楚，為何這李公主在太子殿下眼前與旁人完全不同。
殿下喜靜，但李公主屬實聒噪。
殿下不喜諂媚，但她卻一副純潔善意的姿態。若說是諂媚巴結，她送的東西實在無價值；若說是喜歡殿下，她的眼中只有純粹的欣賞，並無越界的喜歡。
奇怪，真是奇怪。
“沒事兒，既然如此，我先回去了。”她擺擺手，轉而要往回走。
阿福張張嘴，正欲說什麽，少女已經跑沒了影兒。
“嘶......”怪，實在是怪。
罷了，他還是適合掃地。
屋裏邊兒寒冰刺骨，靜的連一根針落在地上也能聽得見。
白衣少年擰著眉毛，冰清玉潔的臉上仿佛蒙著一層白霧，讓人看不清神色，眼底淬著冰，死死的盯著手中的狼毫筆，僵持不動。
黑色的墨水滲過宣紙，暈染出一個大大的黑圈。
窗外傳來陣陣腳步，伴隨著院門關合，又恢覆一片寂靜。
“嘖。”
諾大的屋子裏，獨留他一聲嘖嘆回蕩。
他悠悠放下筆，視線落在桌旁的那盆蝴蝶蘭上。
今兒她居然沒有來找他？換做往常她早已敲響了房門，興致沖沖的走進來。
手上提些好吃的，嘴裏說些好玩兒的。可偏偏今日沒有。
這座宮殿院子裏的隔音並不好，她與阿福說些什麽，他一字不落的全進耳朵裏，既是來問蝴蝶蘭如何，為何不自己進來瞧瞧？
問阿福一個掃雪的能知道些什麽？
枉費他連夜將那株破花叢雪地裏帶出來，耐著性子養在花盆裏邊兒，忙到深夜才歇下，她這廂走來問了兩句便回去了，也不進來瞧瞧如何。
真是個沒良心的小東西！
宋演壓下心底兒的煩躁，輕輕闔眼，遮住橫生的戾氣。
“咚咚”
傳來清淺叩門聲。
他微微頷首，眸子裏的冰雪瞬間化開，將狼毫筆放在邊上，隨意拿起本書放在案上，修長的手指翻開兩頁，指腹夾起其中一頁，不進不退。
“進。”薄唇微啟。
“殿下，奴才——”
阿福前腳踏進門檻，那撲面而來令人窒息的冷意便將他裹挾在其中，嚇的他擡眼看去。
果不其然對上雙銳利的眸子，還有他那毫不掩飾的殺意。
“奴、奴、奴才......”他撓了撓頭，那眼神就如同利刃般紮的他滿身傷口，嚇得他不知怎麽辦。
宋演也不知怎的，一聽是阿福的聲音，那股子氣焰又湧了上來，惱的他不知所措，他深吸一氣，神色莫測的睨了眼阿福：“什麽事兒？”
阿福正想扇自己兩巴掌，好死不活這個點兒進來，外邊那主兒不開心就算了，至少不會將人逼瘋，可屋裏這主兒不快，真是讓人如至冰窖，恨不得原地閉上眼死了算了。
“方才昭日宮的李公主來過。”
事已至此，反正已經受了煎熬。
“嗯。”他專心盯著書，頭都未曾擡一下。
阿福一怔，若不是這氣氛還是僵持不下，他還真以為殿下不在乎。
他又道：“她來問那株蝴蝶蘭。”
宋演面不改色：“所以呢？”
阿福道：“奴才便來問問，是否要拿去與她瞧瞧？”
宋演放下書冊，單手支著頭，狹長的眸子裏閃過一抹陰翳狠厲之色，令人毛骨悚然。
阿福立刻垂首，“奴才見她著急的很。”
“想來，她才是你的主子啊。”銳利的目光橫掃向阿福。
如芒在背，如鯁在喉。
他撲通聲跪在地上，連連求饒：“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的確是越界，是他毫無規矩的揣測主子的意思，被罵是應當的。
“滾出去。”
“是，是，是。”阿福連聲道，逃命兒似的跑出去。
他按住狂跳的心兒，唉聲嘆：原以為這李公主在殿下這裏與其他人不一樣，沒想到也還是沒入的了眼。
宋演緩緩起身，將花窗打開，只見那紅梅搖曳，而院門緊閉，並無動靜。
......
“啪。”
花窗合上，驚起一片春燕。
李姝茵削去一根竹木，一排兒擺在地上，虧得是晴日裏有太陽，恰好可以將這些竹木曬幹。
她正專心手中事兒，林嬤嬤快步而來，在她身旁坐下。
“殿下。”
她聞聲頷首看去，“怎麽了，嬤嬤？”
林嬤嬤貼近兩分，笑意盈盈：“奴婢方才聽見有人叫門，是七殿下身邊的李公公來送東西，拿了些冬被和小米過來，待會兒奴婢為您煮粥喝。”
李姝茵喜上眉梢，便問：“七殿下來了麽？”
林嬤嬤搖頭：“奴婢也忘記問了。”
李姝茵也不懷疑，平日裏都只是李公公一人來，宮裏人多眼雜，他若是頻頻往冷宮走，遲早讓人發現。
“嬤嬤，你多煮些，我好分些子文兄去。”
她雖然在同他生氣，但不能亂生氣。
林嬤嬤點點頭：“奴婢明白了。”
她沖她彎了彎眼，又垂首擺弄著那幾根竹子。
竹簪挑的是小巧的竹枝，太過於細短的不利於她雕花。這份手藝兒是先前冷宮先皇妃教會她的。
那位太妃手極巧，無論是雕花、繡花等等信手拈來，不過也只教了她一年兒，便因病離世，直到宋演到來，這冷宮都寂靜無人。
“為何偏要梅花。”李姝茵犯難，小聲嘀咕。
太需要手藝，她生怕做得不夠好。
“不然，在木簪上雕。”
她想起先前收的桃木，拿來雕花的確不錯，“或者......”
視線越過竹林，落在t與冷宮交界的院墻，還有那株梅樹。
梅枝也是不錯。
她思忖片刻，快步走去，折下一枝梅花，又回到院子裏，一來二去忙的不可開交。
一旦陷入事裏邊兒，容易讓人忘記時間，以至於天黑下來，她還在外忙碌著。
等到林嬤嬤捧著小米粥過來，粥香繞在鼻尖，這才將她的註意力拉了回來。
“殿下，您這手上是哪來的血？”林嬤嬤驚呼，不等李姝茵反應，匆匆回到屋子裏，將創傷藥拿出來。
李姝茵乖巧的戲去手指上的汙垢，白皙的肌膚上赫然露出兩道血痕，也不知是處理哪個東西，被上邊兒的毛刺劃傷了手，但並不疼只是看著有些嚴重。
林嬤嬤為她簡單處理一番，催促道：“殿下快去沐浴，免得染了風寒，奴婢將這些拿回去。”
她脆生生的應道：“辛苦嬤嬤啦，這粥聞著真是香。”
少女的聲音甜膩膩的帶著討好的意味，無論是誰聽了都忍不住心軟愉悅。
林嬤嬤最是吃她這一套，登時笑的合不攏嘴：“公主喜歡便是。”
她捧著小米粥坐在桌案邊兒上，小口的喝著，滾燙的粥不過是端出來的一會兒功夫，便涼至可口，她本就餓著肚子，不過片刻便見了底。
她又舀了碗放在溫碗裏邊兒，想著要給宋演遞去。
這廂打開門看去，才知外邊兒下著飄蓬大雨，大雨夾著狂風，走上兩步便能將人吹飛。
林嬤嬤冒著雨跑來，懷裏護著她辛苦整理的物件，擰了擰沾濕的衣角，罵道：“這天氣真是有鬼，方才還看得過去，怎麽不過一會兒便下了大雨。”
李姝茵忙拿出幹帕子遞給她：“嬤嬤小心些。”
林嬤嬤話中有些慶幸：“虧的是昨日下雪，我便沒有將菜苗種下去，否則今兒又全部讓水沖垮了去，這哪裏還得了。”
李姝茵明顯心不在此，惴惴不安聽著林嬤嬤嘮叨，手指不自覺的扣著竹木。
林嬤嬤嘮叨著便自己忙去了，獨留下她看著雨幕心不在焉。
這般大的雨她應當不能去給他送粥了，也不知道宋子文是否已用過晚膳。今兒他的貼身太監在那，應當給他送了飯，不至於餓到他。
而冷宮裏的人看著眼前擺好的飯菜悶悶不樂，黑沈的臉上不帶一絲笑意。
他聽著外邊兒的雨聲，又是一聲嘖嘆。
雨下的大，她過來也不安全，想來她今兒不回來了。
宋演放下食箸，桌上的飯菜一口未動，連帶著晌午拿來的也未曾碰上一口。
他也不知怎麽的了，心思總是會飄出去，這飯越看越沒有味道，連著他最喜愛的糕點，他也毫無興趣。
.......
他無力的耷拉著頭，指骨輕輕叩在桌案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諷刺的笑意浮在唇畔，他猛的起身，擡手拂去案上的吃食。
瓷碗砸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一些細小的碎片劃過他的掌心留下印記，但他卻像是感受不到疼痛，垂首睥睨著滿地狼藉。
習慣，當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那盆蝴蝶蘭還未長出花苞，他已經想要折下花苗，丟出去。
“怎麽了？”
少女焦急的聲音在黑夜裏格外清晰。
穿過細密的雨聲鉆進他的耳朵裏，讓黑夜之中異常不安的靈魂逐漸安靜。
宋演單手撐著桌沿，黑眸緊盯著那扇不算穩當的木門。
李姝茵濕了半邊身子，冰涼的雨水鉆進她的衣裳裏，凍的她直打哆嗦，但她卻只掛念著屋子裏的人。
方才的動靜她可是有聽見的，宋演的身子並不好，萬一昏死在屋子裏豈不是大事不妙？
她使勁推了推門，那木門栓的並不緊，夜已深卻不將門關緊，宋子文的心實在是大。
身後是漫天大雨，打濕了她的半邊身子，衣裳緊緊貼在上邊，勾勒出她的姣好的身姿，雨水順著粉頰滑下，最後隱於毛邊領子裏，蒼白的小臉因為緊張泛起醒目的酡紅，眼底的關切不加隱藏，看見他好好的站著，終是松了口氣。
可是隨後他跌坐在圓凳上，黑眸中藏著隱隱約約的怒意。
李姝茵看著遍地狼藉，全是些上好的菜肴，但混合在一起，讓人分不清是什麽菜。
“你……怎麽了？”她疾步走近，將食盒放置一旁。
宋演緩過神，雨幕之中少女單薄的身影實在讓人心悸，他心底狠狠一顫，但莫名湧起的慍怒讓他沒有分出了好臉色。
微微偏過頭去不答她的話。
“該不會是發高熱了？”她正想將手貼在他的額頭，卻遭到他狠狠躲開。
李姝茵蹙眉，不明白他這是怎麽了，難不成是病入膏肓？
“我扶你起來。”她道。
宋演從鼻子裏哼出一聲，擡手避開她的觸碰，僵硬著身子走到屏風之後，又拿起他那一眼都未曾看進去的書卷。
李姝茵無奈，將手裏的食盒放下，控制不住的打噴嚏，頓覺屋門未曾合上，她順手將門合上。
木門隔絕屋外雨水，顯得屋內更加的寂靜。
她正欲回身，頭頂暖意傳來，眼前一片漆黑。
“怎、怎麽了？”她小心翼翼的往上摸，原是宋演拿了毯子蓋在她的身上。
他如同一位冷面閻王，動作粗魯，嗓音清冷：“這般大的雨你跑來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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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間時候, 文和碰上傳話的阿福，這才去將在醉香樓喝的爛醉的宋慕含帶了回來，硬是讓殷貴妃訓斥了兩個時辰, 話是宋演帶給殷貴妃的, 向來不會包庇他們，甚至是火上澆油, 而殷氏又信他的很，直接禁了宋慕含的足,
足足有兩個月。
他有苦說不出，只好討文和說些好話，但她說什麽也不見他，由得他下次再亂跑。
宋慕含沒地兒吐酸水，只好灰溜溜的回去, 又憂起李姝茵來, 忙喚了李公公來。
李公公可不敢把門給他打開，生怕這小祖宗跑出去沒影兒，屆時貴妃問責, 可有他受的。
“李公公, 你說今兒見過姝茵, 她是怎麽來的？”宋慕含拍了拍門，試圖喚醒李公公的同情心。
李公公拭去額上的汗，無奈勸阻：“殿下，昨兒奴才見過李公主，她好得很呢, 至於這是誰送回來的, 奴才也不清楚，這也沒問。”
若不是殿下托他去看看, 他甚至不知道，居然還會有皇子偷宮娥的衣裳將人偷偷帶出去。
思及至此，他又流了滿頭汗，隔著門哀求：“殿下，您可就少說些兒，若是讓陛下知道，得有大麻煩。”
宋慕含虛虛踹了門一腳，咬咬牙道：“不就喝點酒麽，大驚小怪。”
李公公嚇得花容失色：“殿下，娘娘不允許您飲酒的，您也知道。
宋慕含摩挲著下巴，在門前來回徘徊。
忽然，他故意湊近，輕輕拍了拍門，吸引侯在外邊的李公公。
李公公應答：“殿下，怎麽了？”
宋慕含咳嗽一下，壓低聲音：“你在外邊兒等著呢？”
長相俊朗，身姿挺拔的少年緊緊的貼在門框，帶著肆意張揚的笑，與方才那位捶胸搗足的人天差地別。
李公公聽見他笑，暗道聲不好，不等他作何反應，那門便被人用力拉開，他十分熟稔的避開，轉眼便見宋慕含靈活的從裏邊兒鉆出來。他向來追不上他，便等在旁側，提醒道：“七殿下，娘娘是派了人來的！”
宋慕含跑的要比兔子快，轉眼兒便沒了影。
李公公熟練拭去汗，尋了個幹凈的地方坐下，一動不動的盯著大門看。
不過多時，少年便被人拽著衣領子從外邊兒走回來。
他一副早有預料的模樣，替他將門打開：“殿下，奴才說了，貴妃娘娘派了人候著，您不要莽撞。”
宋慕含扭動著身子，聞言惡狠狠的瞪了下李公公，含糊不清的哼哧：“李嬤嬤怎麽大老遠跑本宮這兒來了，母妃也真是的，大材小用。”
李嬤嬤一直跟在皇後的身邊，幾乎算得上是看著宋慕含長大，向來都是依著貴妃的命令，對他嚴苛要求。
她冷笑聲道：“殿下，貴妃娘娘的命令，奴婢不敢違抗，您還是歇著力氣。”
難怪方才李公公不攔著自己，原是有人在這裏候著。
宋慕含憋著一肚子的氣，只得回屋子裏待著，但又咽不下氣，只好喚了李公公過來，道：“你去送些東西到昭日宮去，順勢問問姝茵怎麽樣了？再問問……”眼底閃過一抹羞赧，他小聲道：“再問問醉香樓的東西好吃麽，她喜歡什麽，下次我買來。”
李公公總算是松了口氣，總算是不折騰出去，他脖子上的腦袋可算是保住了。他道：“奴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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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東升，砌了一夜的雪也有了融化的跡象。
化雪時候要比平時冷上幾分，最是圍爐煮茶好時候。
李姝茵小心翼翼打量了下面前之人，心底直發咻。
一襲華裝的女子散漫的坐在圈椅之中，指尖有意無意的敲著盞壁，狐貍般上揚的眸子含笑盯著她。
“本宮還未去過燕國，你講講燕國有什麽好玩的？”
李姝茵對上她含笑的眼，滿臉迷惑，含糊半天也說不出什麽。
文和發笑，繃著的臉緩和下來，“那你與我說說，你和慕含是怎麽認識的？”
宮人來覆命時，她還不大相信。
她可記得慕生與蕭橋的意思，昭日宮裏的主兒與太子哥哥的關系也不一般。
現下見著了，的確是跟著出宮的小宮娥。
可別提她有多高興。
這不就是話本子裏寫的——兄弟二人喜歡上同一位姑娘，紛爭不下。
“公主？”李姝茵喚道。
文和正想著她話本子裏的故事，渾然忘記自己還在問她話。
“公主？”她不知道文和來的目的，繼而十分小心。
文和聞聲看去，正好對上了她波光瀲灩、顧盼生輝的眸子。
昨兒方背的詩詞浮現在腦海：一寸秋波，千伏明珠覺未多。
原是覺得，哪有人的眼睛真能亮的同明珠一般，讀到這時，還笑了慕生半晌。但見著她時，卻覺得即使是將天底下所有明亮的珠寶搬來，也不過爾爾，比不上她分毫。
李姝茵半垂下眼。
這文和公主的眼神炙熱滾燙，看的她好不難受，仿若她是一塊可口的肉，吞之入腹。
文和自覺有些失態，假正經的正了正神色，捏著說話的尺寸：“你不用害怕，本宮只是想問問，你……你是怎麽認識的七皇弟？”
她本是想問，你是怎麽讓太子哥哥喜歡的，但話到嘴邊還是換個說辭。
這李公主瞧著像是一塊軟軟的香膏，她怕說的重些，將人嚇壞。
李姝茵察覺出她沒有惡意，但依舊不敢放下警惕，從而藏了些她與宋慕含的故事，只縮減成了兩句，“七殿下先前與我見過幾面，也並不熟絡，此趟出宮，是我央求他帶著我，與他無關。”
文和一聽便急了，將茶水一飲而盡後道：“你不必為他開脫，他什麽性子我很清楚，定是他拉著你一定要出去，他慣是貪玩！”
李姝茵啞然，一時分不清文和是什麽意思，故而沒有回答。
文和則繼續道：“無妨，本宮t會教訓他的，日後他要是欺負你，你同我說。”
她瞧著少女如桃瓣般粉嫩的臉蛋，欲念橫生，終是沒有克制手上動作，捂著她的臉輕輕揉了揉，得手後，滿心歡喜恨不得揉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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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是要李姝茵送到門口，文和才肯走，離開前拉著她的手，語重心長道：“雖說他們是兄弟，但本宮也未曾見過這樣的場面，很是期待呢。”
李姝茵是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她是什麽意思，“他們”指的又是誰？還有便是文和今兒來的目的到底是作何，只是單純責備宋慕含這麽簡單麽？
依她所見，相處之下，這位文和公主並不是什麽難纏的主兒，相反待人十分熱絡且毫無架子，與常人無異。
且生的艷色絕世，芳菲嫵媚。
她就是這副德行，碰上好看的人便挪不開眼兒。
只得說，慶國皇室的人生的極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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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裏有人掃雪，聽到動靜後轉身看來，見是李姝茵，便放下掃帚，故意拔高聲響：“李公主，你是來尋殿下的麽？”
先前那人死的地方還留著些許血漬，王公公特地交代阿福要趁著下雪將痕跡掃掉，免得讓殿下瞧著心煩，於是他早早便拿著掃帚將堆砌起來的雪掃開。
李姝茵沖他搖搖頭，視線落在一旁的宮燈上，順勢往下看去，那株蝴蝶蘭已經不見了蹤影，她莫名發慌，便問道：“福公公，你一直在掃雪麽？”
阿福也不知道昨夜發生的事兒，點點頭道：“奴才方才到的，一直在找，殿下可是有東西落在這兒了？大可進屋子裏問問殿下，他應當知曉。”
李姝茵冷哼聲，“我來此不是找他的。”
阿福再傻也瞧出了她今兒的不對勁，忙打聽：“那您是來？”
李姝茵湊近他耳邊兒，指了指昨兒花生的地方，問道：“那兒有株還未長花的蝴蝶蘭，你可有瞧見？”
阿福不知想到了什麽，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同樣與她小聲：“今早兒奴才看見殿下放在桌案邊兒上的確有一盆花苗，想來當時您昨兒見到的那株。”
“原是他拿進去了？”李姝茵勾唇，笑意溢出眼底：“看來這蝴蝶蘭對你們慶國人實在重要。”虧他昨夜還表現出毫不在乎的模樣。
阿福嘆了聲，道：“蝴蝶蘭預示著幸福，每每家中有養著蝴蝶蘭便代表著這家子會過的團圓幸福，也寓意著幸福來臨，遂而整個慶國子民都十分喜歡，也算是祖上傳下的習俗。”
寓意著幸福即將來臨？
的確是個好兆頭，難怪宮裏邊總是送蝴蝶蘭下來。
“公主殿下，您要不進屋瞧瞧？殿下養不來花，免得糟蹋了。”
阿福有心讓李姝茵進去。
可李姝茵偏不，昨兒宋子文惹她生氣的事兒她記憶猶新，才不會傻乎乎的往上湊。
她道：“正如你所說，蝴蝶蘭是你們慶國人最喜歡的花，要是說養不好這花兒，我偏不信！”
阿福失笑，小心回頭看了眼兒，那緊閉的門扉，隔絕了裏邊與外邊，他也不清楚現下宋演在做什麽，只得問她：“您與殿下這是怎麽了？平日裏您也不是如此拘謹的。”
他也不清楚，為何這李公主在太子殿下眼前與旁人完全不同。
殿下喜靜，但李公主屬實聒噪。
殿下不喜諂媚，但她卻一副純潔善意的姿態。若說是諂媚巴結，她送的東西實在無價值；若說是喜歡殿下，她的眼中只有純粹的欣賞，並無越界的喜歡。
奇怪，真是奇怪。
“沒事兒，既然如此，我先回去了。”她擺擺手，轉而要往回走。
阿福張張嘴，正欲說什麽，少女已經跑沒了影兒。
“嘶......”怪，實在是怪。
罷了，他還是適合掃地。
屋裏邊兒寒冰刺骨，靜的連一根針落在地上也能聽得見。
白衣少年擰著眉毛，冰清玉潔的臉上仿佛蒙著一層白霧，讓人看不清神色，眼底淬著冰，死死的盯著手中的狼毫筆，僵持不動。
黑色的墨水滲過宣紙，暈染出一個大大的黑圈。
窗外傳來陣陣腳步，伴隨著院門關合，又恢覆一片寂靜。
“嘖。”
諾大的屋子裏，獨留他一聲嘖嘆回蕩。
他悠悠放下筆，視線落在桌旁的那盆蝴蝶蘭上。
今兒她居然沒有來找他？換做往常她早已敲響了房門，興致沖沖的走進來。
手上提些好吃的，嘴裏說些好玩兒的。可偏偏今日沒有。
這座宮殿院子裏的隔音並不好，她與阿福說些什麽，他一字不落的全進耳朵裏，既是來問蝴蝶蘭如何，為何不自己進來瞧瞧？
問阿福一個掃雪的能知道些什麽？
枉費他連夜將那株破花叢雪地裏帶出來，耐著性子養在花盆裏邊兒，忙到深夜才歇下，她這廂走來問了兩句便回去了，也不進來瞧瞧如何。
真是個沒良心的小東西！
宋演壓下心底兒的煩躁，輕輕闔眼，遮住橫生的戾氣。
“咚咚”
傳來清淺叩門聲。
他微微頷首，眸子裏的冰雪瞬間化開，將狼毫筆放在邊上，隨意拿起本書放在案上，修長的手指翻開兩頁，指腹夾起其中一頁，不進不退。
“進。”薄唇微啟。
“殿下，奴才——”
阿福前腳踏進門檻，那撲面而來令人窒息的冷意便將他裹挾在其中，嚇的他擡眼看去。
果不其然對上雙銳利的眸子，還有他那毫不掩飾的殺意。
“奴、奴、奴才......”他撓了撓頭，那眼神就如同利刃般紮的他滿身傷口，嚇得他不知怎麽辦。
宋演也不知怎的，一聽是阿福的聲音，那股子氣焰又湧了上來，惱的他不知所措，他深吸一氣，神色莫測的睨了眼阿福：“什麽事兒？”
阿福正想扇自己兩巴掌，好死不活這個點兒進來，外邊那主兒不開心就算了，至少不會將人逼瘋，可屋裏這主兒不快，真是讓人如至冰窖，恨不得原地閉上眼死了算了。
“方才昭日宮的李公主來過。”
事已至此，反正已經受了煎熬。
“嗯。”他專心盯著書，頭都未曾擡一下。
阿福一怔，若不是這氣氛還是僵持不下，他還真以為殿下不在乎。
他又道：“她來問那株蝴蝶蘭。”
宋演面不改色：“所以呢？”
阿福道：“奴才便來問問，是否要拿去與她瞧瞧？”
宋演放下書冊，單手支著頭，狹長的眸子裏閃過一抹陰翳狠厲之色，令人毛骨悚然。
阿福立刻垂首，“奴才見她著急的很。”
“想來，她才是你的主子啊。”銳利的目光橫掃向阿福。
如芒在背，如鯁在喉。
他撲通聲跪在地上，連連求饒：“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的確是越界，是他毫無規矩的揣測主子的意思，被罵是應當的。
“滾出去。”
“是，是，是。”阿福連聲道，逃命兒似的跑出去。
他按住狂跳的心兒，唉聲嘆：原以為這李公主在殿下這裏與其他人不一樣，沒想到也還是沒入的了眼。
宋演緩緩起身，將花窗打開，只見那紅梅搖曳，而院門緊閉，並無動靜。
......
“啪。”
花窗合上，驚起一片春燕。
李姝茵削去一根竹木，一排兒擺在地上，虧得是晴日裏有太陽，恰好可以將這些竹木曬幹。
她正專心手中事兒，林嬤嬤快步而來，在她身旁坐下。
“殿下。”
她聞聲頷首看去，“怎麽了，嬤嬤？”
林嬤嬤貼近兩分，笑意盈盈：“奴婢方才聽見有人叫門，是七殿下身邊的李公公來送東西，拿了些冬被和小米過來，待會兒奴婢為您煮粥喝。”
李姝茵喜上眉梢，便問：“七殿下來了麽？”
林嬤嬤搖頭：“奴婢也忘記問了。”
李姝茵也不懷疑，平日裏都只是李公公一人來，宮裏人多眼雜，他若是頻頻往冷宮走，遲早讓人發現。
“嬤嬤，你多煮些，我好分些子文兄去。”
她雖然在同他生氣，但不能亂生氣。
林嬤嬤點點頭：“奴婢明白了。”
她沖她彎了彎眼，又垂首擺弄著那幾根竹子。
竹簪挑的是小巧的竹枝，太過於細短的不利於她雕花。這份手藝兒是先前冷宮先皇妃教會她的。
那位太妃手極巧，無論是雕花、繡花等等信手拈來，不過也只教了她一年兒，便因病離世，直到宋演到來，這冷宮都寂靜無人。
“為何偏要梅花。”李姝茵犯難，小聲嘀咕。
太需要手藝，她生怕做得不夠好。
“不然，在木簪上雕。”
她想起先前收的桃木，拿來雕花的確不錯，“或者......”
視線越過竹林，落在t與冷宮交界的院墻，還有那株梅樹。
梅枝也是不錯。
她思忖片刻，快步走去，折下一枝梅花，又回到院子裏，一來二去忙的不可開交。
一旦陷入事裏邊兒，容易讓人忘記時間，以至於天黑下來，她還在外忙碌著。
等到林嬤嬤捧著小米粥過來，粥香繞在鼻尖，這才將她的註意力拉了回來。
“殿下，您這手上是哪來的血？”林嬤嬤驚呼，不等李姝茵反應，匆匆回到屋子裏，將創傷藥拿出來。
李姝茵乖巧的戲去手指上的汙垢，白皙的肌膚上赫然露出兩道血痕，也不知是處理哪個東西，被上邊兒的毛刺劃傷了手，但並不疼只是看著有些嚴重。
林嬤嬤為她簡單處理一番，催促道：“殿下快去沐浴，免得染了風寒，奴婢將這些拿回去。”
她脆生生的應道：“辛苦嬤嬤啦，這粥聞著真是香。”
少女的聲音甜膩膩的帶著討好的意味，無論是誰聽了都忍不住心軟愉悅。
林嬤嬤最是吃她這一套，登時笑的合不攏嘴：“公主喜歡便是。”
她捧著小米粥坐在桌案邊兒上，小口的喝著，滾燙的粥不過是端出來的一會兒功夫，便涼至可口，她本就餓著肚子，不過片刻便見了底。
她又舀了碗放在溫碗裏邊兒，想著要給宋演遞去。
這廂打開門看去，才知外邊兒下著飄蓬大雨，大雨夾著狂風，走上兩步便能將人吹飛。
林嬤嬤冒著雨跑來，懷裏護著她辛苦整理的物件，擰了擰沾濕的衣角，罵道：“這天氣真是有鬼，方才還看得過去，怎麽不過一會兒便下了大雨。”
李姝茵忙拿出幹帕子遞給她：“嬤嬤小心些。”
林嬤嬤話中有些慶幸：“虧的是昨日下雪，我便沒有將菜苗種下去，否則今兒又全部讓水沖垮了去，這哪裏還得了。”
李姝茵明顯心不在此，惴惴不安聽著林嬤嬤嘮叨，手指不自覺的扣著竹木。
林嬤嬤嘮叨著便自己忙去了，獨留下她看著雨幕心不在焉。
這般大的雨她應當不能去給他送粥了，也不知道宋子文是否已用過晚膳。今兒他的貼身太監在那，應當給他送了飯，不至於餓到他。
而冷宮裏的人看著眼前擺好的飯菜悶悶不樂，黑沈的臉上不帶一絲笑意。
他聽著外邊兒的雨聲，又是一聲嘖嘆。
雨下的大，她過來也不安全，想來她今兒不回來了。
宋演放下食箸，桌上的飯菜一口未動，連帶著晌午拿來的也未曾碰上一口。
他也不知怎麽的了，心思總是會飄出去，這飯越看越沒有味道，連著他最喜愛的糕點，他也毫無興趣。
.......
他無力的耷拉著頭，指骨輕輕叩在桌案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諷刺的笑意浮在唇畔，他猛的起身，擡手拂去案上的吃食。
瓷碗砸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一些細小的碎片劃過他的掌心留下印記，但他卻像是感受不到疼痛，垂首睥睨著滿地狼藉。
習慣，當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那盆蝴蝶蘭還未長出花苞，他已經想要折下花苗，丟出去。
“怎麽了？”
少女焦急的聲音在黑夜裏格外清晰。
穿過細密的雨聲鉆進他的耳朵裏，讓黑夜之中異常不安的靈魂逐漸安靜。
宋演單手撐著桌沿，黑眸緊盯著那扇不算穩當的木門。
李姝茵濕了半邊身子，冰涼的雨水鉆進她的衣裳裏，凍的她直打哆嗦，但她卻只掛念著屋子裏的人。
方才的動靜她可是有聽見的，宋演的身子並不好，萬一昏死在屋子裏豈不是大事不妙？
她使勁推了推門，那木門栓的並不緊，夜已深卻不將門關緊，宋子文的心實在是大。
身後是漫天大雨，打濕了她的半邊身子，衣裳緊緊貼在上邊，勾勒出她的姣好的身姿，雨水順著粉頰滑下，最後隱於毛邊領子裏，蒼白的小臉因為緊張泛起醒目的酡紅，眼底的關切不加隱藏，看見他好好的站著，終是松了口氣。
可是隨後他跌坐在圓凳上，黑眸中藏著隱隱約約的怒意。
李姝茵看著遍地狼藉，全是些上好的菜肴，但混合在一起，讓人分不清是什麽菜。
“你……怎麽了？”她疾步走近，將食盒放置一旁。
宋演緩過神，雨幕之中少女單薄的身影實在讓人心悸，他心底狠狠一顫，但莫名湧起的慍怒讓他沒有分出了好臉色。
微微偏過頭去不答她的話。
“該不會是發高熱了？”她正想將手貼在他的額頭，卻遭到他狠狠躲開。
李姝茵蹙眉，不明白他這是怎麽了，難不成是病入膏肓？
“我扶你起來。”她道。
宋演從鼻子裏哼出一聲，擡手避開她的觸碰，僵硬著身子走到屏風之後，又拿起他那一眼都未曾看進去的書卷。
李姝茵無奈，將手裏的食盒放下，控制不住的打噴嚏，頓覺屋門未曾合上，她順手將門合上。
木門隔絕屋外雨水，顯得屋內更加的寂靜。
她正欲回身，頭頂暖意傳來，眼前一片漆黑。
“怎、怎麽了？”她小心翼翼的往上摸，原是宋演拿了毯子蓋在她的身上。
他如同一位冷面閻王，動作粗魯，嗓音清冷：“這般大的雨你跑來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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