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塵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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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個白雪皚皚的下午, 裴司介帶著她那一縷從未被汙染的靈魂煙消雲散。
商椴遵循她的遺願，將她火花後就葬在這院中的梅花樹下，不留任何墓碑或記號, 她幹幹凈凈地來，也如此幹幹凈凈地去。
處理完所有後事的那天, 扶杳問商椴，最後裴司介跟他說了什麽。
商椴答：“她給我講了一個故事，讓我明白一個道理, 原來喜歡都只是自己的事，你再喜歡一個人, 為她做再多的事，在那人看來，也不過是有一點點感動，並不會因為你做的事情而喜歡你。這世上什麽都可努力去求，唯有別人的愛是求不來的，你弱也好, 強也罷, 都改變不了別人, 能改變的只有自己。”
扶杳聽完楞了許久，才問：“什麽故事？司介她講的什麽故事？”
商椴微嘆：“她自己的故事。”
扶杳便不再問, 兩人默默在梅花樹下站了許久。
直到商椴問：“你還跟我回商府嗎？或者你若願意，可以留在這裏。”
扶杳道：“不, 我跟你回去, 還有些事情沒弄清楚，等處理完我再來這裏陪她。公子, 我想去見裴少盛一面，可以嗎？”
看著扶杳投過來的目光, 商椴無法拒絕：“好，見他不難，收拾一下就可以去。”
扶杳點頭，讓小萘打包了一些平日裴少盛愛吃的點心，收拾幾件禦寒衣物，跟著商椴一起去了刑部大牢。
作為皇城司使，商椴要帶人見個死刑犯輕而易舉，他們一路暢通來到裴少盛被關押的地方。
獄卒將牢門打開，商椴站在外面沒動，對扶杳道：“你去吧，一炷香時間，有什麽話盡快說，我就在這裏等著。”
牢房裏面靜悄悄的，裴少盛躺在一個破草席上，雙目無神地盯著牢頂上一個不足人頭大小的通風口，那裏寒氣呼嘯，時不時有幾片迷路雪花飄進來。
在這裏已經兩個多月，因為是被裴太傅株連，不用審訊什麽的，他倒也沒受太多苦。只不過天氣太冷，沒有東西禦寒，他渾身都長了凍瘡，現在讓他起來走幾步怕都困難。
比起身體上的痛楚，裴少盛更多的是迷惑，他不懂自家明明好好的，前一天還在跟同僚們看商椴笑話，八卦他這次是不是再翻不了身，也不知道會換誰來當皇城司老大。
當時還有人恭維他，說憑借裴太傅聲望，還有裴大人的實力，總有一天，這皇城司使的位置就是他裴少盛的。
他自然很受用，還請那人一起喝酒，心中想著，等商椴徹底栽了，自己再往上爬一點，就立刻把扶杳娶回家。
不管她是不是嫁過人，是不是再也醒不來，統統都無所謂，他會用一輩子對她好，只對她一個人好。
可誰能想到呢，第二天商椴一點事都沒有，反倒他自己被下了大牢。
他想不通啊，知道原因也想不通，為什麽祖父要做那種損人不利己的事，說為了大榮江山穩固，百姓安居樂業，可這關他姓裴的什麽事？他景家江山自己不想辦法，讓他裴家來沖鋒陷陣，得到什麽好處了嗎？
如今搞得家破人亡，還欠了別人那麽多人命債，這大榮百姓又好到哪裏去了呢？
真是迂腐、愚昧，他有時候想著，恨不能沖到二十年前的裴太傅跟前，將他狠狠臭罵一頓：糟老頭子，你真是把本少爺給害慘啦！
哎，誰能想到他堂堂豐都第一風流公子，淪落到今天滿身凍瘡的睡破草席呢？
丟人啊，丟大人了。
那口子裏又一陣寒意沖進來，裴少盛早就凍麻的身體更麻了些。
他忍不住有些想笑，聽說自己要被砍頭，這樣再凍個幾天，怕是也用不著劊子手費勁了。
也好，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只不過來世一定要早點醒悟啊，萬花再美都是虛影，只有杳妹妹是實實在在的，要早點動手才行，決不能再讓商椴那小子搶了先。
“清見哥哥！”
咦？此前不過偶爾看見點幻影，如今連幻聽都有了麽？看來真是大限將至啊！
“清見哥哥你還認識我嗎？”
眼前出現扶杳那張如清泉般的臉！啊，他的扶杳妹妹，怎麽能這麽好看呢？
見裴少盛一直傻傻盯著她，扶杳急了，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清見哥哥，我是扶杳啊，你不認識我了嗎？”
難不成真被關傻了？
裴少盛一下子坐起來，倒唬了扶杳一跳，正準備讓開，卻被他一把抱住，抱得緊緊的：“杳妹妹，是你嗎？真的是你嗎？你好了？你來看我了？”
扶杳一顆心終於放下，還好還好，沒傻。
她便沒將他推開，反而伸手在他後背輕拍著：“是我，我來看你了，對不起，這麽久才來，讓清見哥哥受苦了。”
出人意料地，裴少盛竟“哇”地一聲哭出來：“妹妹，我的杳兒妹妹，你終於來了，你不知道這段日子我有多想你，真怕我就這麽死了卻見不到妹妹最後一面啊。嗚嗚嗚，杳兒妹妹，快讓我看看，你還好嗎？”
裴少盛將她推開一點，仔仔細細將她從頭看到尾，然後再次將她抱緊哭道：“你沒事真是太好了，我聽說妹妹昏迷不醒，嚇得這些日子飯都吃不下，為此都瘦了。”
牢裏面裴少盛抱著扶杳哭哭啼啼，外面商椴看著他們相擁的畫面，一雙手已經捏出白印，臉色陰沈得嚇人。
特別是當他聽見扶杳說，“好巧，我也想念清見哥哥，這不也瘦了麽？”頓時渾身散發的戾氣讓站在一旁的獄卒都忍不住再後退幾步。
怕再看下去會忍不住就地把裴少盛給宰了，商椴冷哼一聲，轉身離開牢房。
扶杳見他一聲不吭走了，還想站起來問一聲，卻被裴少盛拉住：“別管他，我故意將他氣走的。”
扶杳無奈：“你氣他做什麽？我還想求他救你出去呢。”
裴少盛呸道：“誰要他救，杳妹妹你千萬別求他，就算他答應了我也不出去，什麽玩意兒，都是他把你害這麽慘的，我才不領他的情。”
扶杳這會兒也不想跟他爭，便將帶來的衣服給他：“快先穿上，看你都凍成什麽樣兒了。”
裴少盛乖乖穿好衣服，笑道：“還是妹妹關心我。”
扶杳卻難過道：“可惜沒能早點來，你這凍傷的地方肯定很疼吧？”
裴少盛很無所謂：“這算什麽，我好歹是男兒，妹妹你傷成那樣都挺過來了，我肯定沒事的。”
扶杳便笑笑：“也對，清見哥哥一向……”
“哎呀呀，疼疼疼！”話還沒說完裴少盛便痛叫起來。
扶杳一看，原來是有根帶子不小心纏到凍瘡處，禁不住搖頭，這樣嬌貴的公子哥，在這種地方兩個多月當真是難為他了。
扶杳輕手輕腳幫他把衣服穿好，再拿出點心餵給他吃。
裴少盛也不客氣，一邊大口吃著，一邊問：“妹妹知不知道司介怎麽樣了？是跟我爹一起被流放了嗎？”
扶杳手一僵，原來他還不知道。
好半天才道：“聽說是，好在流放的位置不算太遠，等清見哥哥出去之後，我們再一起去看她。”
她也開始騙人了。
裴少盛點頭：“也好，其實我妹那個人就不適合困在豐都，如今天高海闊，她可以自由翺翔，挺好。”
扶杳不想談裴司介，轉移話題問道：“哥哥原本也是被判流放的，怎麽突然轉成死刑了呢？”
說到死刑裴少盛便有點吃不下了，他看著扶杳：“妹妹，我死其實沒什麽，就是舍不得你。”
扶杳將點心放下，皺眉：“商椴已經被你氣走，用不著再說這種話，我不愛聽。”
裴少盛便笑：“好吧，妹妹不愛聽我便不說。”
他自己伸手拿點心吃著：“為什麽要將我砍頭我也不清楚，反正皇帝老兒想一出是一出，還不都看他的心情。說起來我祖父其實是幫他掃清王權路上的兩大障礙，他不感恩就罷了，還將我們流放砍頭，就是個忘恩負義的。”
話說完見扶杳沈默著，趕緊又道：“對不起啊，忘了妹妹也是燕家後人，我開玩笑的，是我們裴家對不起你們。”
扶杳搖搖頭：“誰對誰錯已經說不清了，我只是覺得這件事沒這麽簡單，明明商椴與四皇子已經勸得聖上判你們流放，聖上他不會無緣無故反悔，我要想辦法查清楚。”
裴少盛趕緊道：“不用了妹妹，你別為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累壞了身子，才剛剛好些呢，快把身體養好，看你都瘦了。”
扶杳嘆道：“我也是當真沒想到，清見哥哥你在牢裏還能這樣樂觀。”
明明他是個嬌氣的風流公子哥啊，為什麽跟司介一樣，受了這麽大的罪，在他們身上卻還是看不到一點對死亡或是苦難的怨憤呢？
裴少盛想是餓了太久，吃得狼吞虎咽的，話都說不清晰：“這不叫樂觀，這是沒辦法了，反正哭也是死，笑也是死，幹嘛苦大仇深，你是說吧？”
扶杳苦笑：“若人人都能像你們這般生死看淡就好了。”
裴少盛楞了一下，想到扶大人跟她姨娘也都沒了，不由得也有些難過：“想我們那時候日日縱情詩酒，何曾想過有今日。”
想了想又笑：“算了，人終歸有一死，妹妹你別太傷心，活著的人才最重要。”
扶杳深吸一口氣，站起來：“說得對，活著的人最重要，清見哥哥一定要好好活著，直到我救你出去，你信我嗎？”
裴少盛仰頭看著她那張與昏暗牢房格格不入的臉，仿佛她身上有一層淡淡柔光，引得他不自覺點頭：“我信！”
-
從牢房出來，扶杳找到商椴：“你怎麽一聲不吭就走了？”
商椴臉還冷著：“非禮勿視，這點禮節我還是懂的。”
扶杳看到裴少盛還好好的，自己也有把握求商椴將他救出來，心情已經好了許多，她微微挑眉：“所以公子是吃醋了？”
商椴淡淡瞟著她：“我為何要吃醋？”
扶杳便去拉他的手：“自然是見我與清見哥哥親親熱熱的，你吃醋啊。”
商椴盯著她那張不再黯淡的臉，突然道：“我記得你從前十分在意自己的名節，如今為了裴少盛倒是很大方。”
扶杳故意道：“當然了，他可是我最喜歡的清見哥哥。”
商椴一窒，松開她的手，轉過身去：“可惜，他已經是個死人。”
扶杳走過去再次挽起他的手：“好啦，我開玩笑的，從前我註重名節是為了嫁個好人家，如今已然嫁與公子，公子又不在意我，那我當然無所謂了。”
商椴皺眉看她：“誰說我不在意？”
扶杳便眨眨眼睛，一臉純真無辜：“那公子的意思是——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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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理完所有後事的那天, 扶杳問商椴，最後裴司介跟他說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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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杳便不再問, 兩人默默在梅花樹下站了許久。
直到商椴問：“你還跟我回商府嗎？或者你若願意，可以留在這裏。”
扶杳道：“不, 我跟你回去, 還有些事情沒弄清楚，等處理完我再來這裏陪她。公子, 我想去見裴少盛一面，可以嗎？”
看著扶杳投過來的目光, 商椴無法拒絕：“好，見他不難，收拾一下就可以去。”
扶杳點頭，讓小萘打包了一些平日裴少盛愛吃的點心，收拾幾件禦寒衣物，跟著商椴一起去了刑部大牢。
作為皇城司使，商椴要帶人見個死刑犯輕而易舉，他們一路暢通來到裴少盛被關押的地方。
獄卒將牢門打開，商椴站在外面沒動，對扶杳道：“你去吧，一炷香時間，有什麽話盡快說，我就在這裏等著。”
牢房裏面靜悄悄的，裴少盛躺在一個破草席上，雙目無神地盯著牢頂上一個不足人頭大小的通風口，那裏寒氣呼嘯，時不時有幾片迷路雪花飄進來。
在這裏已經兩個多月，因為是被裴太傅株連，不用審訊什麽的，他倒也沒受太多苦。只不過天氣太冷，沒有東西禦寒，他渾身都長了凍瘡，現在讓他起來走幾步怕都困難。
比起身體上的痛楚，裴少盛更多的是迷惑，他不懂自家明明好好的，前一天還在跟同僚們看商椴笑話，八卦他這次是不是再翻不了身，也不知道會換誰來當皇城司老大。
當時還有人恭維他，說憑借裴太傅聲望，還有裴大人的實力，總有一天，這皇城司使的位置就是他裴少盛的。
他自然很受用，還請那人一起喝酒，心中想著，等商椴徹底栽了，自己再往上爬一點，就立刻把扶杳娶回家。
不管她是不是嫁過人，是不是再也醒不來，統統都無所謂，他會用一輩子對她好，只對她一個人好。
可誰能想到呢，第二天商椴一點事都沒有，反倒他自己被下了大牢。
他想不通啊，知道原因也想不通，為什麽祖父要做那種損人不利己的事，說為了大榮江山穩固，百姓安居樂業，可這關他姓裴的什麽事？他景家江山自己不想辦法，讓他裴家來沖鋒陷陣，得到什麽好處了嗎？
如今搞得家破人亡，還欠了別人那麽多人命債，這大榮百姓又好到哪裏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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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誰能想到他堂堂豐都第一風流公子，淪落到今天滿身凍瘡的睡破草席呢？
丟人啊，丟大人了。
那口子裏又一陣寒意沖進來，裴少盛早就凍麻的身體更麻了些。
他忍不住有些想笑，聽說自己要被砍頭，這樣再凍個幾天，怕是也用不著劊子手費勁了。
也好，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只不過來世一定要早點醒悟啊，萬花再美都是虛影，只有杳妹妹是實實在在的，要早點動手才行，決不能再讓商椴那小子搶了先。
“清見哥哥！”
咦？此前不過偶爾看見點幻影，如今連幻聽都有了麽？看來真是大限將至啊！
“清見哥哥你還認識我嗎？”
眼前出現扶杳那張如清泉般的臉！啊，他的扶杳妹妹，怎麽能這麽好看呢？
見裴少盛一直傻傻盯著她，扶杳急了，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清見哥哥，我是扶杳啊，你不認識我了嗎？”
難不成真被關傻了？
裴少盛一下子坐起來，倒唬了扶杳一跳，正準備讓開，卻被他一把抱住，抱得緊緊的：“杳妹妹，是你嗎？真的是你嗎？你好了？你來看我了？”
扶杳一顆心終於放下，還好還好，沒傻。
她便沒將他推開，反而伸手在他後背輕拍著：“是我，我來看你了，對不起，這麽久才來，讓清見哥哥受苦了。”
出人意料地，裴少盛竟“哇”地一聲哭出來：“妹妹，我的杳兒妹妹，你終於來了，你不知道這段日子我有多想你，真怕我就這麽死了卻見不到妹妹最後一面啊。嗚嗚嗚，杳兒妹妹，快讓我看看，你還好嗎？”
裴少盛將她推開一點，仔仔細細將她從頭看到尾，然後再次將她抱緊哭道：“你沒事真是太好了，我聽說妹妹昏迷不醒，嚇得這些日子飯都吃不下，為此都瘦了。”
牢裏面裴少盛抱著扶杳哭哭啼啼，外面商椴看著他們相擁的畫面，一雙手已經捏出白印，臉色陰沈得嚇人。
特別是當他聽見扶杳說，“好巧，我也想念清見哥哥，這不也瘦了麽？”頓時渾身散發的戾氣讓站在一旁的獄卒都忍不住再後退幾步。
怕再看下去會忍不住就地把裴少盛給宰了，商椴冷哼一聲，轉身離開牢房。
扶杳見他一聲不吭走了，還想站起來問一聲，卻被裴少盛拉住：“別管他，我故意將他氣走的。”
扶杳無奈：“你氣他做什麽？我還想求他救你出去呢。”
裴少盛呸道：“誰要他救，杳妹妹你千萬別求他，就算他答應了我也不出去，什麽玩意兒，都是他把你害這麽慘的，我才不領他的情。”
扶杳這會兒也不想跟他爭，便將帶來的衣服給他：“快先穿上，看你都凍成什麽樣兒了。”
裴少盛乖乖穿好衣服，笑道：“還是妹妹關心我。”
扶杳卻難過道：“可惜沒能早點來，你這凍傷的地方肯定很疼吧？”
裴少盛很無所謂：“這算什麽，我好歹是男兒，妹妹你傷成那樣都挺過來了，我肯定沒事的。”
扶杳便笑笑：“也對，清見哥哥一向……”
“哎呀呀，疼疼疼！”話還沒說完裴少盛便痛叫起來。
扶杳一看，原來是有根帶子不小心纏到凍瘡處，禁不住搖頭，這樣嬌貴的公子哥，在這種地方兩個多月當真是難為他了。
扶杳輕手輕腳幫他把衣服穿好，再拿出點心餵給他吃。
裴少盛也不客氣，一邊大口吃著，一邊問：“妹妹知不知道司介怎麽樣了？是跟我爹一起被流放了嗎？”
扶杳手一僵，原來他還不知道。
好半天才道：“聽說是，好在流放的位置不算太遠，等清見哥哥出去之後，我們再一起去看她。”
她也開始騙人了。
裴少盛點頭：“也好，其實我妹那個人就不適合困在豐都，如今天高海闊，她可以自由翺翔，挺好。”
扶杳不想談裴司介，轉移話題問道：“哥哥原本也是被判流放的，怎麽突然轉成死刑了呢？”
說到死刑裴少盛便有點吃不下了，他看著扶杳：“妹妹，我死其實沒什麽，就是舍不得你。”
扶杳將點心放下，皺眉：“商椴已經被你氣走，用不著再說這種話，我不愛聽。”
裴少盛便笑：“好吧，妹妹不愛聽我便不說。”
他自己伸手拿點心吃著：“為什麽要將我砍頭我也不清楚，反正皇帝老兒想一出是一出，還不都看他的心情。說起來我祖父其實是幫他掃清王權路上的兩大障礙，他不感恩就罷了，還將我們流放砍頭，就是個忘恩負義的。”
話說完見扶杳沈默著，趕緊又道：“對不起啊，忘了妹妹也是燕家後人，我開玩笑的，是我們裴家對不起你們。”
扶杳搖搖頭：“誰對誰錯已經說不清了，我只是覺得這件事沒這麽簡單，明明商椴與四皇子已經勸得聖上判你們流放，聖上他不會無緣無故反悔，我要想辦法查清楚。”
裴少盛趕緊道：“不用了妹妹，你別為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累壞了身子，才剛剛好些呢，快把身體養好，看你都瘦了。”
扶杳嘆道：“我也是當真沒想到，清見哥哥你在牢裏還能這樣樂觀。”
明明他是個嬌氣的風流公子哥啊，為什麽跟司介一樣，受了這麽大的罪，在他們身上卻還是看不到一點對死亡或是苦難的怨憤呢？
裴少盛想是餓了太久，吃得狼吞虎咽的，話都說不清晰：“這不叫樂觀，這是沒辦法了，反正哭也是死，笑也是死，幹嘛苦大仇深，你是說吧？”
扶杳苦笑：“若人人都能像你們這般生死看淡就好了。”
裴少盛楞了一下，想到扶大人跟她姨娘也都沒了，不由得也有些難過：“想我們那時候日日縱情詩酒，何曾想過有今日。”
想了想又笑：“算了，人終歸有一死，妹妹你別太傷心，活著的人才最重要。”
扶杳深吸一口氣，站起來：“說得對，活著的人最重要，清見哥哥一定要好好活著，直到我救你出去，你信我嗎？”
裴少盛仰頭看著她那張與昏暗牢房格格不入的臉，仿佛她身上有一層淡淡柔光，引得他不自覺點頭：“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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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牢房出來，扶杳找到商椴：“你怎麽一聲不吭就走了？”
商椴臉還冷著：“非禮勿視，這點禮節我還是懂的。”
扶杳看到裴少盛還好好的，自己也有把握求商椴將他救出來，心情已經好了許多，她微微挑眉：“所以公子是吃醋了？”
商椴淡淡瞟著她：“我為何要吃醋？”
扶杳便去拉他的手：“自然是見我與清見哥哥親親熱熱的，你吃醋啊。”
商椴盯著她那張不再黯淡的臉，突然道：“我記得你從前十分在意自己的名節，如今為了裴少盛倒是很大方。”
扶杳故意道：“當然了，他可是我最喜歡的清見哥哥。”
商椴一窒，松開她的手，轉過身去：“可惜，他已經是個死人。”
扶杳走過去再次挽起他的手：“好啦，我開玩笑的，從前我註重名節是為了嫁個好人家，如今已然嫁與公子，公子又不在意我，那我當然無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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