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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荒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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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荒謬

晚間的禦花園很靜,因為下午停了雨,雖說灰蒙蒙了半天,但是晚間還是有日落紅霞,天黑之後月亮就掛上了,且這時還挺明亮的,月光灑在一片入秋的妙景園林中。

雲謠除了帶著迢迢之外,還帶了兩個掌燈的小太監,這兩個小太監都沒睡下,偷摸打了幾個哈欠又用冷水洗把臉讓自己清醒點兒,這便提上了燈跟在雲謠後頭離了淳玉宮。

夜間的空氣中還有這幾日接連下雨的潮濕味兒,花草都枯萎了,唯有一些樹的葉子還是綠色的,但整個兒禦花園中絕大部分的植物都已枯黃,說實在,即便是白天也瞧不出什麽風景,更別說是晚上了。

迢迢不懂事,故而膽子大,敢讓雲謠在宵禁時分出淳玉宮散心,若是秋夕在,肯定不會讓她出宮門。

淳玉宮即便再漂亮,那也只是個小小的院子,淳玉宮更是諸多宮殿中較小的那個,只是因為距離延宸殿近,所以唐訣才讓雲謠住在那兒,雲謠早就將淳玉宮犄角嘎達裏的景致都看完了,散心自然不會在自家門口走動。

順著月光一路朝前,不知不覺都到了延宸殿的附近,延宸殿的宮燈已經滅了,唯有兩盞留著微微發光能看見延宸殿的輪廓。守在延宸殿周圍的禁衛軍比起平日來說要少了一些,畢竟唐訣也不在宮裏。

迢迢剛想提醒雲謠再往前就是延宸殿了,卻沒想到雲謠停了,她就站在岔路口也沒朝前走,一雙眼看著無人住的宮殿許久沒動。

雲謠突然覺得心裏有些泛酸,或許是被夜風吹的,她的鼻頭有些發涼,刺激的雙眼都湧出淚來。雲謠擡眉深吸一口氣,將目光從延宸殿收回,又輕輕地嘆了聲:“糟糕,好想他啊。”

如果唐訣還在宮裏,周紫佩之死應當對她造不成影響,唐訣會將她摟得緊緊的,還會說那些他唐家老祖宗闖天下的故事來哄她入眠。

或許這就是被一個人愛著才會有的矯情感受吧。

雲謠作為一個新時代女性,受高等教育長大的青年,心裏總覺得人不能將愛情當飯吃,尤其是她從小也是饑餓困苦過來的,更知道面包的重要,也一直都覺得女人應當自立自強,還曾經與宿舍的幾個同學打著絕不依靠男人的口號。

她也曾想過未來有一天她若戀愛了,肯定不會像某些女生一樣,擰不開瓶蓋、提不動行李箱、吃不到甜品就能哭、每天還得要抱抱。

那些她單身日子裏嗤之以鼻的事情,全都在她認識唐訣之後逐個打破。

晏國沒有礦泉水瓶,但唐訣給她吹過熱茶,她也曾淺嘗一口後皺眉故作嬌柔地說了句燙,唐訣就得繼續吹涼。

唐訣還會給她說故事,讀書聽,暖手暖腳,要什麽有什麽,將她縱容得一塌糊塗,才會有此時站在禦花園中看著延宸殿方向點了兩盞燈便紅鼻子的雲謠。

才分開幾日她便如此想他了,舍不得三個字就像是刻在了骨血裏一樣,情到濃時分不開,恨不得黏在一起才好,唐訣走前她覺得一個月還算短,這才過了幾天她便覺得一個月好長好長。

雲謠想到這些又嘆了口氣,轉身道:“算了,回去吧。”

迢迢應聲,幾人正準備走雲謠便停下了回頭道了句:“滅燈。”

兩名小太監將燈滅了,只見一名宮女從另一條路走過來,她手中提著宮燈,恐怕正因為如此才沒瞧見雲謠這處的亮光,雲謠往後退了兩步,那宮女左顧右盼,確定周圍無人了才加快腳步,她來時的方向當是雁書樓那邊。

那宮女從雲謠跟前不遠處的岔路口朝另一邊去,那條路可以去的地方只有三處,臨熙宮、清頤宮與紫和宮,而宮女身穿的衣服是清頤宮中慣穿的,當是皇後的人。

雲謠皺眉,皇後的宮女從雁書樓的方向過來,都已是宵禁時間了還有些鬼祟,事情似乎不簡單。

迢迢問她:“娘娘,還回去嗎?”

雲謠搖頭:“不,先等等看。”

那宮女速度倒是挺快的,雲謠躲在樹後遮了許多風,但還是凍得手腳冰冷了才將方才跑過去的人給等來了,小宮女走在前頭,後頭跟了四個人,那四人穿得都比較樸素,甚至有一個人披了厚厚的鬥篷,寬大的帽子蓋下將臉遮住。

五人從前方走過時雲謠立刻認出了那跟在後頭的四個人是誰。

皇後及她的大宮女睦月。

太後與她的大宮女連錦。

那穿著鬥篷的人便是太後,若非後頭跟著的連錦並未做過多遮掩,雲謠也認不出太後的身影。

方才瞧去,太後似乎‘圓潤’了許多。

這幾個人宵禁時間朝雁書樓的方向走必然不簡單,而方才去了又來的宮女恐怕只是個傳信的,雲謠待人走了之後便對身後的太監道:“去延宸殿找尚公公,便說陛下平日作畫之處有異常,讓他帶人前去。”

“是。”一名小太監應聲趕緊朝延宸殿跑去。

迢迢有些緊張地將手攥緊,雲謠回頭朝她瞥了一眼道:“你倆隨本宮跟上她們。”

迢迢猶豫了會兒又拉著雲謠的袖子道:“娘娘,恐怕會有危險。”

“太後之事絲毫不能馬虎,即便是有危險本宮也得去,況且尚公公離得又不遠,本宮到時,他恐怕也就要到了。”雲謠怕將人給跟丟了,她沒點燈,瞇著眼跟上前方微弱的燈光。

果然如她所料,皇後與太後幾人的確是朝雁書樓的方向走,不過卻不是在雁書樓辦事,而是穿過雁書樓旁的巷子直接朝那平日裏太監宮女們出入的宮門走去。

雲謠走出巷子時已經瞧不見那幾個人的身影了,迎面能看見的只有月光下一張張在雨水中暈染了淡淡一圈墨痕的鬼面,墻壁上還有一些未幹的痕跡,看上去有些嚇人。

迢迢看見鬼面更怕了,雲謠對她道:“你若怕便留在這兒,小泉子跟著即可。”

“不!奴婢……奴婢還是跟著娘娘吧。”迢迢說罷,緊張地跟在雲謠身後一起出了小宮門,令人驚訝的是這處小宮門居然無人把守,門輕輕一推就開了。

一步跨出宮門後便瞧見了一塊小平臺,右側種了樹,左側還有兩座石雕,平臺的盡頭便是石子小路,小路連著一扇沒門板的拱門,出了拱門又是一條窄路筆直走,走到盡頭便到了百姓的街道了。

雲謠出門後沒多久便聽見了人聲,她不敢靠前,只與迢迢還有小太監站在了石雕後頭探了半個腦袋朝外看。

距離她們二十多步的地方,皇後與太後就站在林子旁邊的長亭下,那名清頤宮提燈的宮女站在最前方,幾人等了片刻之後才有人從拱門外進來,兩個人高馬大的男子身後跟了個消瘦的男人。

雲謠瞇起眼仔細看了一眼那個男人,半臉的胡子長相看不清,不過當他全身露在月光下時雲謠立刻就認出這人是殷琪!

她認殷琪只靠身影,這個身影在她的腦海中記得太深刻了。

瞧見殷琪她便知道此時跟來沒錯,還好她瞧見古怪的宮女時留了個心眼沒離開,否則便錯過了抓住殷琪的機會了!她還記得唐訣說的話,殷道旭雖被抓了,雖快死了,可殷道旭還有一些曾跟隨過他的舊部潛藏在朝中,兵隊裏,就怕殷琪抓住這個機會再度造反。

雲謠回頭瞥了一眼小宮門,一條長長的宮巷中沒有一個人影,可惜尚公公還沒來,她也不能暴露自己。

殷琪瞧見太後時頓時跑了過去一把將人抱住,渾身顫抖地喊了聲:“姑姑!”

睦月震驚地睜大雙眼,以往這兩人在人前還知忌諱,現在被人知曉了他們之間的關系反倒沒什麽顧慮了,猜測被證實與親眼所見還是不同的。皇後胸腔也咚咚直響,她瞧著太後與殷琪抱在一起之後呵地一聲笑了出來:“姑姑與表兄便好好相距吧,本宮已經打好招呼,一個時辰內此地都無人來守,你們有時間慢慢敘舊。”

說罷,皇後便給了睦月與提燈的宮女一個眼神,宮女放下宮燈後跟著皇後朝外走,那兩名將殷琪帶來的大漢也守在了拱門之外。

這處倒只剩下了六人。

太後、殷琪與連錦。

雲謠、迢迢與小泉子。

“琪兒,琪兒受苦了吧?瞧你,以往最在意面容,如今胡子也不剃了。”太後摸著殷琪的臉細細看了一眼,殷琪瘦了許多,整個人都快脫相了,可見正如皇後所言,他過得並不好。

殷琪眼眶泛紅,雙手捧著太後的手道:“表妹……皇後娘娘說我不能刮胡子,免得被人認出來,陸清搜人太狠了,我已換了七、八處地方,曾住過的角落他都找到了,再不離開京都便跑不掉了。”

“走了也好,走了以後便再也別回來了,殷家沒落了,徹底亡了,只留你一個姓殷的人算是留了血脈,等你離了京都之後便找個地方好好生活……”太後還未說完,殷琪便揚聲道:“姑姑這說的什麽話?我只要和你在一起!不要其他人!皇後娘娘答應過我,只要躲過為了這陣子,等事情了結了之後便會讓我回來,屆時我永遠陪在姑姑身邊不好嗎?”

“你……”太後眉心輕皺:“你怎麽這麽傻?你難道真的甘心陪在我身邊,死守一生?”

“是姑姑告訴我你離不開我的,難道現在要我離開你嗎?姑姑放心吧,小皇帝好不了多久,他都病入膏肓要去道山上求仙問藥了,必定難熬過這個月,待到他死在外頭,便是我與姑姑重聚之時。”殷琪說罷,又慢慢蹲下身體輕輕摸著太後的肚子道:“還有……還有我們的孩子,他姓殷,不姓唐,爹雖敗了,但你我之子將代他取了唐訣的江山,殷家沒亡。”

太後聽見這話,眉頭松開,眼眶雖說含著淚,卻也帶著笑,她撫摸著殷琪的臉頰,讓殷琪輕輕將臉靠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殷琪跪地抱住了她的腰,片刻寧靜的沈默後便被一道如驚雷般的蒼老聲打破。

“荒唐!荒唐!這簡直是喪心病狂!滑天下之大稽!荒謬啊……先帝受辱!先帝受辱啊!!!”

一聲將那沈浸在臆想之中的太後與殷琪喚醒,也嚇了雲謠一跳。

此時拱門外匆匆跑進來一批人,他們手中拿著火把,頓時將此處照亮,又將太後與殷琪團團圍住,帶領隊伍進來之人為首的是兵部尚書齊瞻,還有大理寺卿陸清,後頭跟著面紅脖子粗一把年紀的禮部尚書嚴大人,方才那話便是他喊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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