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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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山洞
冰涼的雨滴拍打在顧如琢臉上，他抱緊了懷中人，感受到自己肩窩那微弱的呼吸，心下卻愈要鎮定。
右手使劍插入巖壁中，生生在巖壁上劃出一條長痕，這才慢慢緩下了二人下降的速度。
他右腳蹬向石壁將劍拔出，一個借力踩到高大的樹冠頂部，而後環著人落到了崖底。
沈玉芙因為忍著疼痛一直沒有開口說話，身上卻是止不住的哆嗦。
崖底樹木豐茂，細密的雨滴都被層層疊疊的樹葉接住，落到地面。
她此刻才敢睜開眼。
顧如琢小心翼翼地抱著她，肩上的濕發成縷，有一簇發絲沾在她的臉頰，她抓緊了身前衣襟，如抓住了水中浮木。
她現在很冷。
仰頭也只看到少年人輪廓明顯的下頜。她側過腦袋，輕輕扯了下面前人的衣襟，聲音發顫。
“……我冷。”
顧如琢低頭看她：唇色蒼白，面無血色，脆弱得就像一朵遭受了狂風暴雨摧折後的鮮花，連花瓣都要變得透明。
他輕輕抱緊懷中人，沒有說話，卻加快了腳步，向不遠處的一個洞穴走去。
許是崖底什麼動物的巢穴，洞口還結著蛛網，不過已被風吹得破破爛爛。
他將人攙扶著，一劍劃開攔在身前的蛛網。這裏好像是一處已經被遺棄很久了的洞穴，若是不管洞穴深處的枯枝腐骨，整體還算幹燥。
他將人扶著，讓她靠坐在一旁的地上，又從懷中掏出根竹管。竹管裏是他顧家特制的金瘡藥。
顧如琢手裏拔開竹管塞子，問：“你還好嗎？”
洞裏漆黑看不清，沈玉芙循著聲音歪過腦袋，對著顧如琢的方向點點頭。
“……還好。”
顧如琢湊近了些。
“我給你上藥，現在洞裏很黑，我也看不清什麼東西，不會讓你為難。”
沈玉芙輕扯了一下唇角，這個時候也顧不上什麼難不難為情，能活下去便是好的。
她輕道了聲好。
然後就開始解開腰間束帶，準備脫下那一邊的裏衣。不過因為左肩傷著了，實在行動不便。
“……嘶。”
她皺著眉頭，將肩頭衣物扒開，傷口流出的血液與白色裏衣黏在一起，生生又叫她受了回皮肉之苦。
顧如琢皺緊了眉頭，瞧她動作，看她額頭冒出細汗，恨不得自己上手去替她。
好歹輕一些，別讓自己那麼痛。
沈玉芙倚靠在山洞石壁上，喘了口氣，肩頭上的那個血洞還在慢慢滲出血液。
此時漸漸適應了洞中黑暗，她也勉強能看清幾分面前人的輪廓。
她扭過頭對顧如琢道：“勞煩世子為我上藥了。”
其實他能看得清楚，不過說出來反教她為難。
顧如琢的氣息越發靠近，他看向沈玉芙左肩，一片瓷白的皮膚中那處猙獰的劍傷愈發礙眼。
他輕輕灑了些藥粉上去，溫柔又帶著憐惜的聲音在沈玉芙耳邊響起：
“可能會有些疼。”
沈玉芙搖搖頭。
她想說自己沒事，不怕痛，但莫名又很貪戀這份關心，最終還是抿著唇沒有說話。
顧如琢給她上完了藥，撕下身上一塊白色裏衣為她擦拭流淌下來的血跡與傷口邊緣。
末了，又忍不住往傷口處吹了吹。
發覺自己動作有些逾矩，他紅了耳尖輕輕問了句：“……疼嗎？”
拂過傷口處的溫熱氣息讓她覺得有些發癢。
她能感覺到顧如琢正盯著她的傷口，這讓她情不自禁有些顫栗起來，那兒處的皮膚都變得格外敏感。
沈玉芙：“……不是很疼了，……有些癢。”
顧如琢悄悄別開腦袋，又輕手輕腳給人把衣服攏好。手指不小心觸到她的肩頭，皮膚沒有溫度一片冰涼。
難怪她說冷。
“等等，我馬上去撿些枯枝來生個火，待會兒就暖和了。”
顧如琢起身走向洞穴深處，他用腳踢開那些已經死去的動物骨頭，雙手摟了些枯枝回來。
他把木枝放下，掏出火折子。昏暗的火光下，漆黑的洞穴裏轟然迎來溫暖的光亮。
火光描摹容顔，他的眉目英俊如畫，燭火的影子在石壁上躍動，他的眼神在她心裏明亮又繾綣。
沒有引燃物難以點燃這些受潮的枯枝，他想到什麼似的摸出藏在自己懷裏的符紙。
貼身收著的，還很幹燥。
他把紅線拆下來，將符紙展開。紙上什麼圖畫字文也沒有，只沁著濃濃的檀香。他毫不心疼地拿火折子將它點燃。而後把枯枝蓋在上面。
砰的一聲，她好像聽到了火焰炸開的聲音。
山洞裏燃起了火。
溫暖又明亮。
少年人神情專註盯著火堆，倒是怕它熄了。
沈玉芙借著火光映襯，瞧見他認真的眉眼。
顧如琢察覺到有視線落在他身上，他擡頭問：“還冷嗎？”
沈玉芙伸出右手對著火堆張開五指。有熱氣傳過來，暖烘烘的，手指也變得幹燥起來。
她答：“很舒服……”
她閉上了眼，有些累了。要是能一直這麼溫暖舒服就好了。
二人靜靜的都沒再說話。
火堆裏枯枝劈裏叭啦燃著，像是要為這一語不發的二人營造些氣氛出來。
顧如琢冷靜下來，此刻有許多問題縈繞在心頭。他坐在沈玉芙對面，瞧著她恢覆了一絲血色的面容，卻不忍心打擾她。
從她被追殺，逃到後山，舉刀反抗，被刺，與他一起跳下懸崖。
他沒有聽到她喊過一次痛，有過一次呼救。她好像有著似死如歸一般的決心，不知道為什麼。
是不怕痛嗎？還是不想喊痛？亦或是不怕死。
沈玉芙閉著眼，面容平靜如水。她在用心感受那一點火光，回想起重生前後這光怪陸離的生活。
是夢嗎？
不是。她感到自己肩膀的傷口在隱隱作痛。
……
“我告訴你吧，你的臉是二小姐讓我畫花的，她說只要你不好過了，我的日子就會好過。”
司棋穿著金貴，頸上戴著狼牙吊墜。她已取代自己成了蠻族王子的新娘，地位尊貴。
她笑盈盈的看向倒在地上的沈玉芙：“所以對不住了大小姐，司棋也不過是想過的好一點。”
她手裏拿出一把鋒利的匕首，直接朝她心口捅去。沈玉芙眨了眨眼，目光有些渙散。
“哎呀，本來還想讓小姐多活一陣子，每天自己打獵與牛羊共眠的感覺肯定不舒服吧？”
見沈玉芙還有力氣瞪向她，司棋又往她腹部紮了一刀。
“本來就是不知道哪兒來的下賤之人，還敢瞪我？你還以為自己是沈家大小姐嗎？”
司棋哈哈大笑，差點笑出眼淚。
“真可憐，我幫你了結了，也算好事一樁。”
沈玉芙早就偷看過她們二人往來的書信，被嫁過來也只當贖罪。可是她重燃希望想努力活下去時，單這一個願望，也被人碾碎。
她最後望著從自己頭頂掠過的雄鷹。
那樣自由自在，振翅高飛。
她合上眼。
死後老鷹或許會來分食她的屍體。若人真有靈魂，或許死後還可借鷹隼與其他動物的身體見一見高空、平川與雪山。
她擡起手想摸一摸這高天，最終還是重重落下。
草原上的風溫柔的撫過她眼角的淚。
若有來世。
她想，再也不要這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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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涼的雨滴拍打在顧如琢臉上，他抱緊了懷中人，感受到自己肩窩那微弱的呼吸，心下卻愈要鎮定。
右手使劍插入巖壁中，生生在巖壁上劃出一條長痕，這才慢慢緩下了二人下降的速度。
他右腳蹬向石壁將劍拔出，一個借力踩到高大的樹冠頂部，而後環著人落到了崖底。
沈玉芙因為忍著疼痛一直沒有開口說話，身上卻是止不住的哆嗦。
崖底樹木豐茂，細密的雨滴都被層層疊疊的樹葉接住，落到地面。
她此刻才敢睜開眼。
顧如琢小心翼翼地抱著她，肩上的濕發成縷，有一簇發絲沾在她的臉頰，她抓緊了身前衣襟，如抓住了水中浮木。
她現在很冷。
仰頭也只看到少年人輪廓明顯的下頜。她側過腦袋，輕輕扯了下面前人的衣襟，聲音發顫。
“……我冷。”
顧如琢低頭看她：唇色蒼白，面無血色，脆弱得就像一朵遭受了狂風暴雨摧折後的鮮花，連花瓣都要變得透明。
他輕輕抱緊懷中人，沒有說話，卻加快了腳步，向不遠處的一個洞穴走去。
許是崖底什麼動物的巢穴，洞口還結著蛛網，不過已被風吹得破破爛爛。
他將人攙扶著，一劍劃開攔在身前的蛛網。這裏好像是一處已經被遺棄很久了的洞穴，若是不管洞穴深處的枯枝腐骨，整體還算幹燥。
他將人扶著，讓她靠坐在一旁的地上，又從懷中掏出根竹管。竹管裏是他顧家特制的金瘡藥。
顧如琢手裏拔開竹管塞子，問：“你還好嗎？”
洞裏漆黑看不清，沈玉芙循著聲音歪過腦袋，對著顧如琢的方向點點頭。
“……還好。”
顧如琢湊近了些。
“我給你上藥，現在洞裏很黑，我也看不清什麼東西，不會讓你為難。”
沈玉芙輕扯了一下唇角，這個時候也顧不上什麼難不難為情，能活下去便是好的。
她輕道了聲好。
然後就開始解開腰間束帶，準備脫下那一邊的裏衣。不過因為左肩傷著了，實在行動不便。
“……嘶。”
她皺著眉頭，將肩頭衣物扒開，傷口流出的血液與白色裏衣黏在一起，生生又叫她受了回皮肉之苦。
顧如琢皺緊了眉頭，瞧她動作，看她額頭冒出細汗，恨不得自己上手去替她。
好歹輕一些，別讓自己那麼痛。
沈玉芙倚靠在山洞石壁上，喘了口氣，肩頭上的那個血洞還在慢慢滲出血液。
此時漸漸適應了洞中黑暗，她也勉強能看清幾分面前人的輪廓。
她扭過頭對顧如琢道：“勞煩世子為我上藥了。”
其實他能看得清楚，不過說出來反教她為難。
顧如琢的氣息越發靠近，他看向沈玉芙左肩，一片瓷白的皮膚中那處猙獰的劍傷愈發礙眼。
他輕輕灑了些藥粉上去，溫柔又帶著憐惜的聲音在沈玉芙耳邊響起：
“可能會有些疼。”
沈玉芙搖搖頭。
她想說自己沒事，不怕痛，但莫名又很貪戀這份關心，最終還是抿著唇沒有說話。
顧如琢給她上完了藥，撕下身上一塊白色裏衣為她擦拭流淌下來的血跡與傷口邊緣。
末了，又忍不住往傷口處吹了吹。
發覺自己動作有些逾矩，他紅了耳尖輕輕問了句：“……疼嗎？”
拂過傷口處的溫熱氣息讓她覺得有些發癢。
她能感覺到顧如琢正盯著她的傷口，這讓她情不自禁有些顫栗起來，那兒處的皮膚都變得格外敏感。
沈玉芙：“……不是很疼了，……有些癢。”
顧如琢悄悄別開腦袋，又輕手輕腳給人把衣服攏好。手指不小心觸到她的肩頭，皮膚沒有溫度一片冰涼。
難怪她說冷。
“等等，我馬上去撿些枯枝來生個火，待會兒就暖和了。”
顧如琢起身走向洞穴深處，他用腳踢開那些已經死去的動物骨頭，雙手摟了些枯枝回來。
他把木枝放下，掏出火折子。昏暗的火光下，漆黑的洞穴裏轟然迎來溫暖的光亮。
火光描摹容顔，他的眉目英俊如畫，燭火的影子在石壁上躍動，他的眼神在她心裏明亮又繾綣。
沒有引燃物難以點燃這些受潮的枯枝，他想到什麼似的摸出藏在自己懷裏的符紙。
貼身收著的，還很幹燥。
他把紅線拆下來，將符紙展開。紙上什麼圖畫字文也沒有，只沁著濃濃的檀香。他毫不心疼地拿火折子將它點燃。而後把枯枝蓋在上面。
砰的一聲，她好像聽到了火焰炸開的聲音。
山洞裏燃起了火。
溫暖又明亮。
少年人神情專註盯著火堆，倒是怕它熄了。
沈玉芙借著火光映襯，瞧見他認真的眉眼。
顧如琢察覺到有視線落在他身上，他擡頭問：“還冷嗎？”
沈玉芙伸出右手對著火堆張開五指。有熱氣傳過來，暖烘烘的，手指也變得幹燥起來。
她答：“很舒服……”
她閉上了眼，有些累了。要是能一直這麼溫暖舒服就好了。
二人靜靜的都沒再說話。
火堆裏枯枝劈裏叭啦燃著，像是要為這一語不發的二人營造些氣氛出來。
顧如琢冷靜下來，此刻有許多問題縈繞在心頭。他坐在沈玉芙對面，瞧著她恢覆了一絲血色的面容，卻不忍心打擾她。
從她被追殺，逃到後山，舉刀反抗，被刺，與他一起跳下懸崖。
他沒有聽到她喊過一次痛，有過一次呼救。她好像有著似死如歸一般的決心，不知道為什麼。
是不怕痛嗎？還是不想喊痛？亦或是不怕死。
沈玉芙閉著眼，面容平靜如水。她在用心感受那一點火光，回想起重生前後這光怪陸離的生活。
是夢嗎？
不是。她感到自己肩膀的傷口在隱隱作痛。
……
“我告訴你吧，你的臉是二小姐讓我畫花的，她說只要你不好過了，我的日子就會好過。”
司棋穿著金貴，頸上戴著狼牙吊墜。她已取代自己成了蠻族王子的新娘，地位尊貴。
她笑盈盈的看向倒在地上的沈玉芙：“所以對不住了大小姐，司棋也不過是想過的好一點。”
她手裏拿出一把鋒利的匕首，直接朝她心口捅去。沈玉芙眨了眨眼，目光有些渙散。
“哎呀，本來還想讓小姐多活一陣子，每天自己打獵與牛羊共眠的感覺肯定不舒服吧？”
見沈玉芙還有力氣瞪向她，司棋又往她腹部紮了一刀。
“本來就是不知道哪兒來的下賤之人，還敢瞪我？你還以為自己是沈家大小姐嗎？”
司棋哈哈大笑，差點笑出眼淚。
“真可憐，我幫你了結了，也算好事一樁。”
沈玉芙早就偷看過她們二人往來的書信，被嫁過來也只當贖罪。可是她重燃希望想努力活下去時，單這一個願望，也被人碾碎。
她最後望著從自己頭頂掠過的雄鷹。
那樣自由自在，振翅高飛。
她合上眼。
死後老鷹或許會來分食她的屍體。若人真有靈魂，或許死後還可借鷹隼與其他動物的身體見一見高空、平川與雪山。
她擡起手想摸一摸這高天，最終還是重重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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